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七十七 章 軍統迫害
    回來的路上,坐在趙傑的小車裡,看到他沉悶不語的樣子,我問他:「你尋思啥呢?」

    「我就琢磨不透,這**也真厲害,這窮人一沾上他們的邊,就變得生死不懼。你沒看剛才那個探子的樣,這可是條真正的漢子!」

    「這個人還挺孝順,臨死前還惦念家裡八十歲的老娘。」

    「你呀就是心眼實,他有什麼老娘?他那是暗語,告訴他們同夥的轉告那邊,他什麼也沒說。」

    「你咋知道這麼回事?」

    「你想,他叫轉告他的老娘,可他的老娘在哪呀?他只說在濰坊。這濰坊的地方大了,沒有具體地方上哪找去?再說,他說沒有做對不起老娘的事,可他離開老娘本身就是不孝順,你說他說這話啥意思,這不明擺著的事麼?」

    「那咱這隊伍裡他們的人還不少啊。」

    「按理說這八路軍剛過來一年,咱這隊伍是滿洲國時的老底子,但是後來徵兵、抓丁,什麼人都要這就難說了。不過這誰是那邊的人咱也不知道,情報處的人也是瞎咋呼。其實他們槍斃的人裡邊,有很多人是屈打成招的,師長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這些人是國民黨的人,咱們投奔了國民黨,對他們,師長也不好深說什麼。不過你記住我的話,一旦打起仗來,我非得叫他們嘗嘗槍子的味道。」

    對趙傑這話我是深信不疑。因為我知道他不但對這夥人的行為不滿,而且懷有刻骨的仇恨。事情的起因是不久前他的拜把子弟兄於化龍被這夥人槍斃了。

    趙傑在獨九師部隊裡共有兩撥拜把子弟兄,一撥是師部的「五虎將」,加上下邊的三個團長,特務營營長和警衛連連長,在這十個人中他排行老五。另一撥共十四個人,都是下邊的尉職和校職軍官,只有這於化龍是個上士,趙傑排行老二。那麼趙傑為什麼和一個上士拜成把子呢?——因為於化龍曾經救過趙傑的命。

    那是在滿洲國倒台後王家善招兵買馬擴大隊伍之時,三道江地區有個土匪頭子叫「大家好」,真名叫李保庫,這個人幾代都是鬍子。張大帥的隊伍打過他,日本人多次剿過他,蘇聯紅軍進來的時候,差點把他的隊伍打光。到滿洲國倒台的時候,他的隊伍只剩下百八十個人。這個人打仗勇敢不怕死,手下的人都是慣匪槍法准,王家善想把他們收編過來,於是派趙傑去說服他們。

    當時李保庫的隊伍在三道江一個叫老河叉的地方駐紮,趙傑領著兩個隨從到了他的綹子後,開頭李保庫說啥也不干:「王家善是打日本人的好漢,可我也不比他次。這日本人我也打死過無數,我憑啥聽他的指揮?」後來趙傑說:「這國難當頭,咱不能各自為王,這樣遲早是要被人家吃掉的。王家善司令非常敬重你的為人,想和你拜把子成兄弟,你的隊伍過去後,王家善司令再交給你一個營,軍銜是中校。」李保庫這下活了心。

    正在這個時候,趙傑碰到他的一個仇人——滿洲國時新京鐵北區警察所的一個姓朱的所長。這個所長當時鐵北的老百姓管他叫朱老虎,對老百姓特別的惡。一次他無緣無故地打了趙傑同事的一個外甥,趙傑聽說後帶了幾個憲兵隊的日本人到所裡把他好個揍。滿洲國倒台後他不知怎麼跑到李保庫的隊伍,還當了個小頭目。看到趙傑以後他打起了壞主意,準備在回去的路上殺害他。

    於化龍當時就在朱老虎的手下,當朱老虎把準備在半道上殺害趙傑的事和幾個弟兄說了後,於化龍瞅空告訴了趙傑。那於化龍為什麼要告訴趙傑呢?因為這於化龍是法特人,是被趙傑救過的韓瘸子的外甥。他認識趙傑,趙傑不認識他。當趙傑得知情況後,立即找到了李保庫,李保庫一怒之下把朱老虎攆跑了,趙傑這才沒有遇到危險。後來李保庫的隊伍歸順了王家善,趙傑和於化龍結拜了兄弟。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末,國民黨的特務們在獨九師開始大規模抓捕「八路探子」,不知誰檢舉說「於化龍的舅舅是**的區幹部」。這幫人知道他是趙傑的拜把子兄弟,於是秘密地抓捕殺害了他。當趙傑得知後,於化龍死了已經十多天了。

    趙傑要我跟他到了於化龍的墳前,他痛哭流涕地說:「化龍啊,二哥對不起你,你要是地下有靈就記住二哥的話,你這仇我一定給你報!」

    之後他找到王家善,王家善說:「趙傑啊,你的兄弟死得冤。可咱們既然投奔了人家,就得聽人家的。我也知道這夥人不像話,可上邊告訴我不准干涉他們的工作,我也是沒辦法。這事你就忍一忍吧,以大局為重。」可趙傑為這件事耿耿於懷,和我念叨了好幾回。

    晚上下班回到家中,你媽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問我「咋地啦」,我把白天的事一學,她歎了口氣說:「這些人也是,豁出命來幹,何苦呢?以後你可別看那熱鬧了。你看把大衣造得血漬糊拉的,多噁心人哪!」

    這件事過去沒幾天,趙傑和情報處的兩個國民黨軍統特務生了激烈的爭吵,險些動了槍。事情的緣由是由警衛連一排一個上士引起的。

    當時師部警衛連一排有個上士叫劉成河,是「五虎將」之一劉風鐲的遠房侄子,按輩分他管趙傑叫叔叔。劉成河這個人有個毛病嘴大舌長好到處說。十一月時,家裡捎來信說他的老爹病重,他請假著便裝回了一趟家。

    劉成河的老家在黑龍江雙城縣,那裡正是八路軍的大後方。回來後他就白唬開了,跟排裡的士兵們講;「這八路軍現在可了不得啦,可不像咋過來那陣窮了八嗖的。現在是有槍有炮,隊伍也擴大了,天天練兵,說什麼要打倒國民黨解放全東北。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也真給老百姓辦事。咱那塊鬍子多,多少年老百姓淨受他們禍害,現在八路軍出動部隊開始打鬍子,地面上消停多了。但有一樣不好,他們專門收拾有錢人,說什麼打土豪鬥惡霸,把這些人家的浮財都分給了窮人。這窮人可真擁護他們,有錢的人可真犯了愁。」

    他的這番話倒是實在嗑,但是在國民黨的軍隊裡說是犯禁的。情報科的一個中尉曾跟劉風鐲說:「你這侄子得管管他,他這張嘴挺誤事。」劉風鐲也說過劉成河,可他滿不在乎說:「我這都是實在的嗑,要不信你到北邊去看看?」劉風鐲和他說完後,他倒不瞎吵吵了,但是老毛病不改,還偷偷和人家說。軍統的人懷疑他是八路軍的探子,趁劉風鐲陪參謀處科長張作憲去瀋陽開會時秘密地抓捕了他。

    趙傑得知消息後立即到了情報處要人。

    情報處的人開頭不承認抓了這個人,趙傑挨屋地找,最後在執法隊刑訊室找到了劉成河,劉成河這時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看到趙傑後,劉成河淚流滿面地說:「趙叔啊,我這個人你也知道,看著啥說啥,我哪是什麼八路的探子?」

    趙傑對軍統的一個上尉說:「他這個人沒文化嘴大舌長好勒勒,他跟劉風鐲和師長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是八路的探子呢?」

    「過去的事我們不管,現在他可哪散佈八路軍好,這就是探子的表現。」

    「如果他是真正的八路探子,他能可哪大吵吵嗎,你們見過這樣傻的探子嗎?」

    「即使他不是探子,但他散佈的這些言論起碼也夠蠱惑軍心煽動士兵叛亂的罪,你看看刑訊筆錄就明白了。」

    說完把刑訊筆錄遞給了趙傑。趙傑看過後想禍從口出一點也不假,心裡又氣又恨。氣的是劉成河太沒頭腦了,那邊啥樣你看到就得了唄,回來勒勒這些幹啥?恨的是這幫特務太可惡,為了表明工作有成績,明知道他是個心直口快的大老粗,還非得把他往探子上扯。

    「這劉成河是咋回事,你明白,我也明白。這事我看等劉風鐲回來你們再合計怎麼處理他,他現在被你們折磨成這樣,眼看都不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劉風鐲的份上,你們先把他放了叫他治治傷行不行?」

    「趙副官,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這八路探子的事是關係到黨國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們的職責就是要把這些探子抓淨,我勸你別參和這事,沒啥好處!」

    趙傑一聽氣湧了上來:「你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們這些人我還不知道,戰場上貪生怕死,扯沒用的一個頂倆,天天抓探子。咱這部隊都是些老兵,這八路軍才過來不到一年哪有那麼些探子?你們這麼幹,弟兄們都寒心哪,這獨九師的軍心都叫你們攪和完了!」

    「趙副官,你這話可就沒有道理啦,誰來攪和軍心?那是八路探子干的!這些探子如果不狠點抓,這隊伍上的窮棒子兵們還不都得叫他們咕秋到八路那邊去呀?我們這麼干就是要穩定獨九師的軍心。」

    「你們抓探子我不反對,但是你們不應該捕風捉影冤枉好人哪。前幾天你們偷偷槍斃了我的磕頭弟兄,我沒說啥。現在你們又抓了劉風鐲的侄子,你們這麼干太目中無人了!」

    「趙副官,我知道你對我們有想法,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這是我們的職責。你說我們目中無人,你這話說對了!在我們的心目中只有黨國的利益,至於什麼人我們都不管,只要觸犯到黨國的利益不管是誰,我們是毫不客氣!」

    「那我說先把劉成河放了是不行了?」

    「別說是劉風鐲的侄子,就是師座的侄子也不行!」

    「你們是不是有點太狂妄了,我現在以中校的名義命令你馬上放人!」

    「趙副官,你這道命令在我這不好使。我雖然是個上尉,但我是軍統的人,我們軍統的人只聽軍統局的,你沒權命令我!」

    趙傑這時臉都氣白了,從腰間「嗖」地拔出了手槍對準了上尉說;「你再說一句?」那個上尉和中尉也不示弱也相繼拔出了手槍。

    正在這千鈞一的時刻,警衛連的士兵跑到師長辦公室把王家善找了來。

    王家善進屋直接命令趙傑「把槍放下」,看趙傑收起了槍又命令他倆「你倆也把槍收起來」,這倆人也把槍收了起來。

    王家善問:「怎麼回事,自己人動起了槍成何體統?」

    趙傑把事情的經過學了一遍。

    上尉問王家善:「師座,你給評評理,我們這麼做對不對?」

    「對不對以後再說,你們先把人放了,等劉風鐲回來再說。」

    上尉剛想分辨,「師座」兩個字剛出口,王家善眼睛一瞪:「咋地,我的話不好使嗎?」

    「既然師座有話,那好,我們放人。」

    劉成河被鬆了綁,送到了師部醫療室。王家善和趙傑回到了辦公室。

    進了師長辦公室的屋,趙傑滿懷委屈地對王家善說:「師座,這幫人欺人太甚,連你都不放在眼裡,他們口口聲聲說為了黨國的利益,可他們這麼無辜殺害咱們的弟兄,弟兄們多涼心哪!長此下去咱們這支隊伍不得叫他們整得軍心渙散了嗎?師座,他們殺害的那些人有好多都是您的老部下呀!」

    「趙傑呀,他們這種做法我也不贊成,八路軍才過來幾天哪有那麼多探子?我的弟兄叫他們造害不少,我也心疼啊!但是,咱們投奔了人家就得聽人家的,這些人雖然官不大,但根子硬。惹不起人家啊!為了長遠大計這口氣咱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我告訴你,以後你還是別去招惹他們,弄不好要有大麻煩的!」

    事情果然像王家善估計的那樣,第二天趙傑的麻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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