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四十九 章 深入匪穴
    那怎麼才能解決這兩大難題呢?我們研究了整整一天,最後決定先消滅土匪,解開兩個民族互相猜疑的問題。於是我們工作隊兵分兩路:由我帶十個人進駐土匪時常出沒的帽山屯,當地的老百姓說那一帶是鬍子窩,劉慶林和其他的同志仍在小梨花屯動群眾摸清土豪的情況,協助部隊擴兵。

    帽山屯是帽山下的一個大屯,大約有四十多戶人家,周邊散落著五個小自然屯,這裡的屯子都是朝漢雜居的村落。

    帽山是一座海撥三千餘米的大山,因形狀像過去的氈帽而得名。這裡主峰高聳入雲,陰雨天在霧中忽隱忽現,地勢十分險要。山下道道山梁環繞,山樑上樹木茂盛、灌木叢生,地形非常複雜。據說有一個串門的人誤進大山後走了四天四宿還沒有走出大山,後來碰到一個獵人才把他領了出來。

    這裡在滿洲國的時期出了不少的抗日誌士,著名的舒蘭抗日將領馬占山的部隊裡有許多戰士就是這裡的人。這裡從滿洲國時就是匪患的重點,日本人曾多次屠殺這裡的百姓。蘇聯紅軍進東北時把這裡也掃了一下。八路軍來了以後,對這裡又圍剿了兩次。這裡的老百姓幾乎家家都有慘死在各種部隊槍口下的人。當地大股的鬍子隊伍雖然在強大的八路軍部隊面前土崩瓦解,有些人投奔了八路軍,但有些殘匪仍在興風作浪。他們平時在家種地,好似溫順的老百姓。采好盤子後夜聚山林,作完案又都貓在家裡,就連屯裡的老百姓都不知道誰是鬍子。當地的老人說:「帽山的風水不好,淨出鬍子。」

    當我們到達帽山屯的時候,人們倒都不怕我們,大人小孩站在門口賣呆,新上任的農會主席石大爺、婦女主任張樹華趕到屯中迎接我們。聽了區委劉大勇的介紹後,石大爺樂呵呵地說:「好啊,工作隊同志來了好啊!」

    那個婦女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對我們非常熱情。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樂得手舞足蹈,她連連說:「同志們辛苦,我趕快給你們安排住宿的地方,你們是住在條件好的大戶人家,還是住在咱窮苦的人家?」

    「張主任,咱們是給窮人辦事的,當然要住在窮人家了,一家人住著踏實。」

    「那可得委屈大家啦!」

    按著她的安排,我和老杜住在了一個叫「大黑張」的家。不知什麼原因,她和石大爺都沒叫工作隊員住進他們的家,我當時以為他們家可能是房子小沒地方,後來才知道。這是有隱情的。

    這「大黑張」三十多歲的年紀,體格健壯,長得魁梧,一米八幾的大個,再配上一張四方大臉,往你跟前一站就像一尊鐵塔一樣。只因他長得黑,人們送他個綽號「大黑張」,其實他的真名叫張德。

    這「大黑張」的家在屯子緊西頭,兩間茅草小房。外屋有一個小倒扎(小屋),平時裝些破爛。我們來了以後倒了出來,我和老杜就住在這個小倒扎的小炕上。

    「大黑張」家只有三口人,一個長得挺俊俏的媳婦,娘家是嶺西小城鎮的人;還有一個十多歲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小名叫曼。「大黑張」的一家依靠租本屯財主劉老三的六畝山坡地,加上自己開的一畝來地小片荒維持生活。閒時「大黑張」時常到外邊打點短工,以貼補家裡的生活。這看來是一戶比較可靠的基本群眾家,住在這裡我和老杜有一種在自己家裡的感覺。

    晚間吃飯前「大黑張」為了表示歡迎我們,特意到大梨花鮮族人開的小鋪買了一些花生米、豬頭肉和兩瓶酒。吃飯的時候一再客氣地說:「咱這地方離鎮上遠,買東西不方便,實在對不起二位。」

    「老張,都是自家人你不用客氣。如果要是圖吃得好,我們還如住在財主家了呢!」

    「這話倒是不假,你們**工作隊我知道是窮人的主心骨,為咱窮人辦事的。聽說你們要來,我特意跟農會說一定要把你們的人分到我家來二位。」

    「這就給你添麻煩了!」

    「可你講了咱別說這些外道話。來,喝酒吃菜!」

    他媳婦收拾完外屋後走進屋坐在北炕沿問我們:「聽說你們這次來是專門收拾老高賴的,這下可好啦,俺屯的漢族人都高興夠嗆。這老高賴最不是東西,老爺們穿著個大褲檔褲子,老娘們穿個勾勾鞋(朝鮮族的瓢鞋)。日本人在的時候,成天幫日本人唬,他們仗著人多,俺們可受他們老鼻子氣啦!」

    「嫂子,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屯裡人都這麼說,農會的人也是這麼講的,這下老高賴都毛鴨子啦!」

    這下我明白為什麼我們進屯時都是些漢族老鄉出來賣呆,鮮族人家家房門緊閉,一個也沒見出來。

    「嫂子,我們來可不是專門收拾老高賴的。這鮮族人和咱們人一樣,也有富得流油的,也有窮得夠嗆的。我們工作隊講的是不管是哪個民族的人,天下的窮人是一家。我們來就是要打倒土豪劣紳,清除鬍子,叫窮人們都過上安定的好生活。」

    「話是這麼說,可人家有錢人祖祖輩輩都有錢,你看咱窮人家有幾個翻身的?人的命是老天定的,咱窮人命到啥時候也是這個樣。當著俺當家的面說句他最不愛聽的話——」

    「大黑張」一聽,把臉一沉:「沒事一邊呆著去,瞎勒勒啥!」

    她媳婦抿嘴一笑說:「工作隊也不是外人,說說管啥的,又不是啥磕磣事?」

    我和老杜一聽來了興致,對「大黑張」說:「大哥,你讓嫂子說說怕啥,咱又不是外人。」

    「大黑張」撲喇一聲笑了:「那都是瞎扯的事說他幹啥?」

    「嫂子你說吧,沒事!」

    她媳婦嘿嘿地笑了一陣後說:「我沒別的意思就說命這事,俺家『大黑張』祖祖輩輩都窮。有一年屯裡來了個算掛先生對俺家老爺子說:『你知道你家為啥窮?』老爺子問為啥,他說:『你的名不好。』他說:『我的名咋不好啊?』算掛先生說:『你看你叫張,啥呀,沒有目的呀,結果你家這窮坑了起來,所以你越過越窮。你把這名改一改添個字叫財,你這日子就能好起來。』老爺子聽他說得像模像樣的,也就半信半疑把名字改成了『張財』。你別說從打改名以後,老爺子真來了好運。有一年在帽山上一天放了四個大棒捶(人參),到舒蘭縣賣了不少錢。可這錢在懷裡只揣了半天,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鬍子。鬍子們一搜,唉呀哈,這老爺子這麼有錢就把他綁到了山上,叫家裡拿1000塊大洋去贖他。俺們這個窮家別說1000塊呀,就連一塊都沒有。結果過了三天,老爺子的兩個耳朵捎了回來,說再給五天的限,再不見錢就要「撕票」。好在『大黑張』有個叔是跑綹子的(給鬍子聯繫事的),聽說後跑到山上把情況和綹子的大當家的說了,老爺子才被放了回來。氣得老爺子罵了起來,說:『咱窮人窮命,我怎麼想起來要財?財,財,媽拉個巴子的把兩個耳朵都沒了。你也別叫張德了,咱沒德也別財,財就有禍,我把你的名改了叫「張別」。』這當然是老爺子的賭氣話,不過俺家『大黑張』這個張別的名也就叫了出去。那一年生了俺家小曼,老爺子已經過世,俺大黑張說:『這窮的滋味也不好受,我看我還是把名恢復過來吧,咱爹改名確實了財,不過運氣不好碰到了鬍子。我看這人哪,也別大,也別沒錢,就把咱姑娘叫「張小」吧。』當時把我氣了夠嗆,你說這小姑娘孩都是叫什麼花呀、玲啊啥的,哪有叫「小」的,長大了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可俺家『大黑張』強,你說啥也不行,沒辦法我只好給她起了個小名叫『曼』。」

    聽了『大黑張』媳婦這番話,把我和老杜笑得肚子都疼了,『大黑張』不好意思地說:「叫你們二位見笑啦!」

    「這事倒挺可笑,不過這也是咱窮人的真實想法呀,誰都想過上好日子,這不足為怪!」

    吃過了晚飯,我和老杜到其他同志的住地看了一下,同志們都分別住在屯裡的滿、漢人家,鮮族群眾的家一個也沒有。我問張主任:「這鮮族人家咋回事,咋一個也沒住進去?」

    她苦笑了一下說:「這鮮族人不歡迎你們,再說你們這些同志一說話嘰哩哇啦的,挺大個舌頭俺都聽不懂,住進鮮族家能行嗎?」我一想可也是,這些南方的同志有些人到現在說話有時我還不太懂,只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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