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二十七 章 初識名流
    第二天早上,趙校長笑呵呵地來到學校。見面就逗我說:「怎麼樣,喜山,等著急了吧?」

    「著急倒沒著急,只不過晚上差點攤事。」

    然後我把晚上生的事跟他學了一遍,但是王老闆說的**八路軍的事我沒說。

    「喜山哪,這年頭人心難測,以後可別管這些閒事,弄不好惹一身臊。」

    「你這媒保得怎麼樣?」

    「趙某人從不辦沒譜的事。我到黃魚圈後,把你的情況和我四叔一學,他老人家說『這個人我聽說過,當教員不到一年就提了校長。至於窮富那倒無所謂,光桿一個人沒啥牽掛倒挺可心。現在日本人要來黃魚圈修江壩,這日本人不是個東西。家裡留個大姑娘成天提心吊膽的,咱也別東挑西揀了,只要人合適把她嫁出去省心。』要說這人哪,得認命!你看你的命多好?要不是趕上現在這時候,就你現在這條件,不用說玉蓮,就是老爺子這一關你也通不過!這樣吧,明天你收拾收拾,把學校的工作安排安排,後天我帶你去叫人家相看相看。」

    回到楊木林子學校,樂得我一宿沒睡好覺,心想這不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嗎?對於趙四爺這樣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趙校長給我提親,恐怕連想我都不敢想。後來又一想,自己先別瞎高興字剛有一撇,後天相看還不知怎麼樣呢?還是把這事放在一邊想一想學校的事吧。想是這麼想但是就是睡不著。

    第三天早上,天一亮我就起來梳洗打扮。穿上頭天晚上熨好的衣服,皮鞋擦得錚亮,高高興興地趕到法特鎮和趙校長雇了一輛小馬車趕往黃魚圈。

    黃魚圈屯在法特鎮的西北面,相距十八里路。偽滿洲國的時候,這裡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屯西有一座平地而起約二百米高的小山,形狀象珍珠立在江邊,人們把他叫團山,也叫珠山。這團山是滿族旗人的源地。至今山上還保留著原始社會部落圍牆的遺址。

    屯中有一個大泡子,這泡子很有名氣,是清朝貢品黃魚的圈養地。黃魚圈的屯名就是由這泡子而來的。黃魚圈屯以泡子為界,分為泡東、泡西兩個居民區。泡東是幾個雜姓人家,泡西則是趙氏家族。趙四爺的家就在泡西的前街。

    趙四爺雖然在舒蘭縣是名人,但他是個教書的出身,家中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有豪宅大院,騾馬成群和長工成幫,而是一抹土壘的院牆,院牆內寬敞的大院打掃得乾乾淨淨。四間土坯壘成的正房,兩側是六間廂房。所不同的是門窗和屋沿板都雕著珍禽異獸,帶門斗的朱漆大門兩個銅環格外顯眼。趙校長對我說:「我這個叔叔啊,家裡有都是錢,生活一直這麼儉樸,從來不鋪張。」

    進了大門,一個小丫頭出來接我們。她矮矮的個子,圓圓的大臉,長得白白胖胖。趙校長告訴我這是趙玉蓮的妹妹,趙四爺的小老丫。

    趙四爺見我們進來,坐在八仙桌旁說了聲:「來啦。」

    我衝他行了個禮問了聲:「趙校長好。」

    都坐下吧。」

    我和趙校長在南炕的炕梢坐了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給我們遞上了茶,聽趙校長管他叫六嫂,我心想這可能就是趙玉珊的媳婦。

    藉著喝茶的空,我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老人家。這一打量不要緊,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只見趙四爺圓盤大臉,天庭飽滿,耳大有輪,兩道粗重的眉毛格外顯眼,眉毛下一雙大眼睛閃著智慧的光芒。高挺的鼻子下,留著齊刷刷的黑鬍子,一張不大不小的嘴巴,一說話露出滿口的白牙。身著深灰色的長袍,腳穿黑裡伏呢的便鞋,露出雪白的洋襪。雖然他臉上露著慈祥的笑容,但卻叫人望而生威。說句實在話,對於我這個從小生在山溝、長在山村淨和滿嘴「媽拉巴子」的老頭打交道的人來講,這麼有身份有派頭的老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趙校長見我呆呆地瞅著趙四爺,用手偷偷地捅了我一下,我才猛然醒悟自己有些失態,趕緊喝了一口茶說:「好茶。」

    沉默了片刻,老人家問我:「今年貴庚?」

    「虛活二十三歲。」

    「年青有為啊,家中還有什麼人?」

    聽他這麼一問,我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心想說有家吧我那個窮家真拿不出手,說沒家吧在這麼慈祥的老人面前這謊又說不出口。

    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趙校長在旁邊說:「四叔,王校長沒有家,從小是在他姐姐家長大的。」

    「是嗎?」

    我點了點頭。

    「你的命挺苦的呀!」

    我沒吱聲。

    那一次我們嘮了挺長時候,主要是說如何辦好學校教好孩子的話。當聽到我一直想修繕校舍讓孩子們有個好的學習環境的想法時,他直點頭說:「有你這份熱心,學校沒有辦不好的,只可惜現在像你這樣的人太少啦!」

    在我離開趙四爺家的時候,趙玉蓮在西屋地下衝我笑了笑。這一笑不要緊,高興得我差點跳了起來。

    回來的路上,我心裡那個樂勁就甭提了,看見熟人就想笑。趙校長說:「你看把你美的。」我心想我這樣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能成為名門望族的乘龍快婿,這社會地位和名望就不同凡響了,我家祖祖輩輩窮,被人瞧不起的歷史就要改一改,你說我能不樂嗎?

    回到楊木林子學校後,過了兩天趙校長又捎信叫我到中心校去一趟,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這一趟是福還是禍。

    到了中心校,趙校長一見面就拍著我的肩膀:「王校長,這回你可得改口叫我七哥啦!」

    「此話怎講?」

    「老爺子過來話了,全家人對你基本滿意,過兩天我領你去把禮過了,把親定了,然後選個黃道吉日把親事辦了。」

    這事倒有眉目了,不過我這心裡可七上八下落不下底。趙校長看我沉思不語的樣子問我:「咋地,你不同意啊?」

    我急忙說:「不是,不是,我是尋思這禮錢怎麼過?」

    趙校長笑了:「我覺得你就是為了這事,告訴你吧,如果按我四叔的名望和家庭,這排場不能小了。不過老爺子說了,反正你是光桿一個人,又新參加工作,也沒有什麼積蓄。如果按老規矩辦,那是難為你。但是人家的姑娘也不能白給你,好像是嫁不出去似的。老爺子說了,一千元的養錢必須得拿,其他的隨你便。我看不能這樣便宜了你,你如果要對我妹妹有真心,我做主你再拿十斤棉花和一個金鎦子表表你的心意。」

    我一聽急忙說:這個條件我就是東挪西借也要做到!」

    當時我的心裡挺敞亮,心想這個條件在老趙家來講恐怕是最低的了。如果連這個條件都達不到,那我乾脆就別說媳婦了。

    話倒是好說,事辦起來卻難,回到楊木林子我就開始準備錢。那時候要說一分錢沒有也不客觀,好賴我也參加工作有一年多了,可是我翻遍所有的兜,總共才有52元錢,瞅著手上這點錢,我真是哭笑不得。眼看就要到過禮的日子了,我這錢還沒有著落,急得我嗓子說不出話,滿嘴起了大泡,怎麼辦?我只好硬著頭皮到溪浪河姐姐家去錯。

    姐姐是童養媳,在婆婆家說了也不算,我心裡知道這是為難她,可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只好去碰一碰。好在姐夫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聽我把情況說完後,二話沒說就把自己開磨房積攢下來的三百元錢拿了出來。

    有了這三百元錢,還差六百多呢,怎麼辦?我只好到譚屯找老校長和鄭老師,這兩個人一聽我要辦喜事都樂了:「這是大喜事,這個忙我們一定得幫。」於是給我湊了700元錢,老校長還特意把他老婆的金鎦子拿了來,以解燃眉之急。

    禮準備好了,過禮的那一天,我和趙校長拿著1000元錢十斤棉花和一個金鎦子到了趙四爺的家。

    一進趙家的大門,就見屋裡屋外站滿了大人小孩,這本來是意料中的事,但我這精神卻依然十分緊張。因為這些人都用一種詫異的眼光瞅著我。當我把禮放到地桌子上時,有的人嘖嘖嘴,有的人伸舌頭,還有的人搖搖頭。我知道,這趙氏家族的人都是大戶人家,財大氣粗。我這點禮在他們的眼裡簡直就是拿不出手,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我的臉「刷」地紅了,真感到有點無地自容。

    不過趙四爺倒挺高興,樂呵呵地說:「王校長你別覺得難為情,我這個嫁閨女圖的不是錢財。如果圖錢財,玉蓮到不了你的名下,家有千頃良田的公子哥有的是,我圖的就是人。」

    聽了趙四爺的這番話,我這顆蹦蹦跳的心才安定了下來,心想就這點禮我還是費了多大的勁才湊齊。

    臨走的時候,趙四爺告訴我說黃道吉日他已經選好,就在本月陰曆二十八。同時又說:「你也不用操辦什麼,反正現在是個亂年頭,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說道就不要了。你找個房子,到時候我把閨女送去就行了。」

    我一聽,這心裡可真樂開了花,心想這樣辦又省錢又把媳婦說到家,這麼好的事怎麼叫我給碰上了?

    回到楊木林子學校後,我用每月一元錢的租金租了一間半草房。房東是個佃戶人家,老兩口領著姑娘過日子。這兩口子都是熱心人,聽說我要結婚張羅著幫我糊屋子貼安置鍋碗瓢盆。當看到我沒有被褥時,又從親戚家借來了兩套新的麻花被(更生布)。

    新娘的婚紗沒有可愁壞了我,買咱沒錢。不買,那時候正實行結婚新娘穿婚紗,普通人家的新娘都穿婚紗,更何況是趙四爺家的閨女,沒有恐怕是交待不下去。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老趙家捎來信說婚紗他們已經準備了。這件事剛愁完,我又為自己的婚禮服犯了愁。

    一九四四年的時候,年青人都時興穿西服,可我只有「靠江龍」給我做的一套長袍馬掛,如果穿著這套衣服結婚還不被人笑掉大牙!買又買不起,我只好找趙校長去借。

    趙校長苦笑著說:「我們老趙家可倒了八輩子大霉,找了你這麼個窮掉底的姑爺!」

    「哪有啥法,誰讓你給我介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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