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十一 章 國兵生活
    一九三九年,侵華日軍為了抽調部分關東軍支援關內作戰,擴大戰場以實現其吞併東南亞的野心,又一次大規模的徵兵。凡年齡在十八至二十五週歲的男性均被列入徵兵對象,如有拒絕和脫逃者一律按反滿抗日罪論處。

    那一陣子,家有適齡青年的人家可都毛鴨子啦。雖然村公所的人說這次招的全是「青年義勇軍」,是滿洲國政府的正規軍隊,是咱東北人自己的隊伍,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所謂「青年義勇軍」早已成為日本鬼子的幫兇。

    在那苦難的年代,東北的老百姓家家都有一本亡國奴的血淚帳,有誰願意為日本鬼子去賣命呢?於是,有錢的人家買通政府,以其他理由免征,或出錢僱人冒名頂替。而窮人家的孩子只能是聽天由命。

    那年,我只有十七週歲,按當時的規定是不夠年齡的,可是當時的村長「關大炮」為了把張保長的孫子「三斜楞」的弟弟替換下來,把他的年齡改成十七週歲,而把我的年齡改成了十八週歲。

    為這事阿瑪先到村公所問「關大炮」,他說:「這規定今天改了。」

    阿瑪又到鎮裡問鎮長,鎮長說:「現在的年青人少,所以徵兵的年齡提前了一年。」

    沒有辦法,我只好到鎮裡去體檢。

    年青的時候,我的身子骨長得挺單薄,但是沒啥病。再說那時候的體檢也就是走走形式,只要你不是眼瞎耳聾和拐子就可以了。於是我和雙嶺子屯的兩個青年被徵入伍。

    在入伍的那天晚上,我一宿都沒睡,心口堵得特別難受,眼淚也總在眼窩轉。

    屯裡的人都來到咱家,阿瑪勸我說:「老二,去吧,不去咋整?這個家你也瞅著了,根本沒有錢找人替你。」

    「這個兵我真不想當,一想到李二哥的挨打,乾媽的慘死,『老黑溝』那死在鬼子槍下的一千多名鄉親,我這心就特別難受。你說我再當這個國兵,替日本人打仗,這心能受得了嗎?」

    「老二呀,碰上這個年頭有啥辦法,你不去咋整?」大伙勸道。

    「我想跑,到東山裡找我三哥去。」

    阿瑪急眼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說:「你咋能這麼想呢?你要是一跑,不但坑了咱家,也坑了全屯的人,你沒聽村長說的話嗎?」

    「阿瑪,我知道,這是殺頭的罪!」

    「孩子,知道就好,我知道你心裡憋屈,打心眼裡不願當這個兵。可是有什麼辦法呀,咱總不能讓全屯的人陪咱家掉腦袋吧!」

    大伙也都說:「沒辦法呀,孩子,家裡你放心,我們大家照看著。」

    我一想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抹亮我就起來了,把水缸挑滿,又劈了一堆柴火。

    額娘拉著我的手說:「老二呀,你這回離開了爹娘,可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咱是正經人家的孩子,可不能幹那傷天害理的事,更不能幫日本人殺咱自己的人哪!」

    「額娘你放心,我也不是小孩了,咋回事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額娘對你放心。」

    走的時候,全屯的人一直把我送到了大西崗。我和雙嶺子屯的兩個人走得快沒影啦,回頭一瞅,屯的人還沒有散去。

    我們到了溪浪河鎮後,隨其他的入伍青年經縣城到了吉林市,然後坐軍用車專列到了奉天(即瀋陽),又坐汽車到了新兵訓練所。

    那時候奉天的新兵訓練所,就在過去張作霖部隊的老營房——北大營。

    「北大營」那時候一抹是青磚青瓦的長堂房,每堂房都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裡分佈著士兵的宿舍。每間宿舍裡兩鋪大火炕,住著二十餘名士兵。房子外的四圍是兩丈餘高的大青磚牆,上面拉滿了電網。每隔五十米一個炮樓,上面站著日本兵,端著槍凶神惡煞般地注視著院裡的每一個角落。一進新兵訓練所的大門,就給人一種進了監獄的感覺,心裡頭毛的學的(毛骨悚然)。

    那時候,日本人為了把「青年義勇軍」訓練成他們的幫兇,全部採用日本軍隊的訓練方法。「青年義勇軍」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偽滿洲國政府軍,老百姓們管他們叫「國兵」。

    到了新兵訓練所後,當天下午就開始登記、換軍裝和分配兵種。登記的時候,一個日本少佐看到我的登記表上填著文化程度是「四年小學」時,拍著我的肩膀說:「你的文化有,大大的好。中國的老百姓,愚昧的,書的不念,出息的沒有!你的汽車的幹活。」主管分配的兩個日本兵聽他這麼一說,就把我分配到汽車中隊。我的兩個同鄉因為沒有文化則被分配到步兵大隊。

    在滿洲國國兵部隊裡,技術兵種和步兵大隊在待遇上有一定區別。步兵大隊的伙食,除了逢年過節外,幾乎全是高粱米飯,菜也是沒油拉水的。而我們汽車兵中隊每月都能吃上幾頓細糧,有時菜裡還有點葷腥。我的兩個老鄉眼饞說:「還是念過書的好啊,我們要是念上幾天書,不也當上了汽車兵?

    奉天城裡的新兵訓練所,實際上就是一座人間地獄,日本教官拿中國士兵根本不當人看待。我所在的汽車中隊有五名教官,一個比一個邪乎。其中有兩個最不是東西,這兩人一個叫川島四郎,長得粗古圇墩,滿臉橫肉,一對三角眼睛,閃著狡猾的凶光,總往中國士兵的身上瞄,挑你的毛病;另一個叫渡邊,長著細高挑的身材,白白淨淨的臉上有幾顆淺皮麻子,長瓜臉、大眼睛,鼻子下留著一撮「衛生胡」。這個人瞅起來文文靜靜的,實際上心狠手辣壞點子最多。這倆傢伙天天提著竹劍,新兵們可吃盡了他們的苦頭。

    新兵訓練的第一個項目是學日語。日本教官說:「滿洲國是大日本的附屬國,滿洲國的人將來都是大日本帝國的良民,滿洲國的部隊將來都是皇軍部隊,因此,部隊上的士兵必須學會日語。」日本教官規定,新兵在入伍一個禮拜後,必須學會簡單的日語對話,在軍營內不准講中國話。這一下可苦了那些沒有文化的新兵了。

    有一個姓杜的新兵,家是榆樹縣大坡鎮的人,入伍那一年他已經二十八歲了。因為家中七十多歲的母親有病沒錢醫治,他頂替了本村一個姓劉的大戶人家的孩子來當兵。學日語對他這個一天書沒念過的半大老爺們來講簡直比登天還難,因此他的打真沒少挨,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晚間回到宿舍睡覺的時候,在夢中還疼得直哼哼。

    我看他被日本教官打得怪可憐的樣子,就告訴他:「學日本話不能死記硬背,你用咱們話仿音,學得就能快一點。比如,日本人把吃叫『咪西』,咱們的米就是乾的,這回你把他反過來,把米記成是稀的就可以了。」

    他說:「我這個人哪就是笨,到現在我連一句都沒學會,剛剛背會點,一到教官跟前叫他們一喝呼啥都忘了。細想起來挨打也應該,誰叫咱這麼笨來的?」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教官提問他:「杜的,你的說吃的怎麼講?」

    他站起來後,憋得脖粗臉紅想不起來,我在他後邊小聲說「稀」,他忽然想了起來,說「稀咪」。

    日本教官氣得哭笑不得:「杜的,你的豬一樣!」

    當天下午就把他調到了步兵大隊。

    中隊裡還有一個新兵是蛟河縣人,說話有點結巴。有一次川島問他「準備好了嗎」,要他用日語問答。他嗚嚕半天也說不明白,越著急越結巴,被川島左右開弓一通大嘴巴打得鼻口竄血,還關了三天的禁閉,原因是川島打他的時候躲了一下。

    日本教官打人的時候有個規矩,打你的時候不許躲,越躲越揍。他們說:「大日本的軍隊武士道精神,死的不怕,挨打的更是不怕。怕打的膽小鬼的幹活,軍人的不是!」日本教官最恨膽小鬼的人,一旦他對你有了這種印象那你就倒了大霉。就是這個「結巴」,解除了禁閉後,每天宿舍的衛生和廁所的打掃都由他來幹,而且幹不好又得挨打。

    在國兵的隊伍裡,打人那是家常便飯。日本人打中國人,當官的打士兵,老兵打新兵。新兵不光挨打,有時到街裡也可以打警察。這似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時間長了也就不足為怪。

    日本教官訓練中國士兵沒有別的辦法,張嘴就是「中國人豬的一樣,八格牙路」,閉嘴就是打嘴巴子。有時嫌自己的手痛,就改用竹劍抽。

    開始時,我一連挨了三次打。

    第一次是因為綁腿的腿花打錯了。進新兵訓練所的第一天,日本教官就宣佈清早起床在10分鐘內,要完成著裝、疊被、洗臉、刷牙等一整套程序,而且被要疊得四稜四角,鞋帶和綁腿要打得規規整整,綁腿的結必須上下成一條線。

    第二天早上,起床哨一響,宿舍裡就亂了套。新兵們不是鞋穿差了,就是衣服穿錯了。我的動作還是比較快的,沒出什麼差錯基本就把這套程序做完了。出屋哨一響,我第一個跑出了屋門。門口站著川島和渡邊,這兩個人每人拿著一把竹劍,像廟門裡的哼哈二將一樣,挨個檢查新兵們的著裝。

    那天早上,我以為自己穿的挺利索,胸有成竹地跑到了門口。他們倆別的倒沒說什麼,川島用手中的竹劍一指我的綁腿,我低頭一瞅,心「咯登」一下,只見小腿上的綁腿打得七扭八歪,結花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渡邊不容分說掄起竹劍照我的肩膀「啪啪」就是兩下,打得我肩膀火燒火燎地痛。

    其他的人情況還不如我,有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扣子都扣差了,有的綁腿子和鞋帶噹啷挺老長;還有的連帽子都忘戴了。再往屋裡一瞅,這宿舍造得亂七八糟,被呼疊到一半就扔在炕上,臉盆、牙具扔得哪都是,把川島和渡邊氣得臉都變了色。出來一個打一個,把他倆累得滿臉都是汗。

    後來全隊集合,分成兩行面對面地站著。川島說:「你們的豬的一樣,打起仗來這個樣子統統死拉死拉的,為了叫你們增加度,現在開始互相『三賓』(打嘴巴子)的給。」在他的口令下,士兵們相互開始扇開耳光子,渡邊拿著竹劍在後邊視察,誰的手打在對方的臉上沒有聲,就要挨上一兩竹劍。這一下可亂了套,我打你挺狠,你打我更重,整個操場上只聽一通「劈里啪嚓」打嘴巴子的響聲。站崗的日本哨兵在崗樓子上直拍手叫好,結果大家全都是鼻青臉腫。回到宿舍後,互相埋怨開了,你說我使勁大,他說你不該用那麼大的力。

    第二次挨打是在吃飯的時候。訓練所的新兵開飯時間只有五分鐘,那時候新兵們全是高粱米干飯,豆腐或白菜、蘿蔔湯,而且全都是剛出鍋,滾燙滾燙的。當我們列隊走進食堂後,站在大條桌子兩旁,先向滿洲國的皇帝畫像敬禮,然後坐在凳子上。待飯菜端上來以後,開飯哨一響,大伙就稀里呼隆地搶著盛飯盛菜,然後開始吃飯,那滾燙的飯菜,小口吃都燙嘴,湯根本就喝不進。但沒吃幾口哨聲響了,大伙都得起立列隊走出食堂。我在哨音響了以後又喝了一口湯,結果在出屋的時候又挨了幾竹劍。天長日久,這嘴也練出來了,不管怎麼熱的飯菜,在五分鐘以內我都能吃飽。

    第三次挨打,是因為我的風紀扣沒扣。那天也該我倒霉,起床的哨音響了以後,我穿上衣服扣完風紀扣後,心想這玩藝結實不結實,用手一拉。沒想到一下子把風紀扣的母扣扯掉了,宿舍裡又沒有針線,只好膽突突地走到門口。

    門口的渡邊一看我的風紀扣沒扣,用手一指我的脖領子,罵了句「八格牙魯」,抬手就是一竹劍正打在我的臉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往後一咧歪。後邊的川島照我的後脖頸子又是一竹劍,這兩個傢伙一前一後打得我渾身上下沒個好地方。

    這幾天挨了三通打,氣得我晚上趴在被窩裡好通哭,心想這日本人真不是東西,只要有機會我非跑了不可,這兵可真不是人當的!

    在新兵訓練所挨打受罵還是小事,最叫人不能容忍的是學習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什麼叫武士道精神,說白了就是能吃苦、不怕死的精神。為了培養國兵們的這種精神,在訓練場上佈滿了泥坑和鐵絲網。每次訓練回來都造得埋裡咕汰(髒)。

    日本教官講:「一個真正的武士在戰刀劈到你的面前時,眼皮都不動。」

    訓練的時候,新兵們並排在大牆邊,日本士兵端著刺刀往你身上一捅,當然倒不真的捅在你的身上,但是有時失手也有人受傷。面對日本鬼子呲牙咧嘴的凶殘樣,看著那雪亮的刺刀奔你心口窩來,同時日本教官為了增加實戰感,不時抓來一些中國人,說是反滿抗日份子,那刺刀可不是假捅而是真攘。隨著一聲聲的慘叫,這些人的腸子流了一地。新兵們也不知道自己屬於不屬於被殺的行列,因此當刺刀朝自己刺來時嚇得不少人癱坐在地上,結果又是挨一頓暴打。

    在這方面我倒沒受到什麼驚嚇,因為我隨師傅練功夫的時候,就有刀到眼前不眨眼的練法,日本教官說我「你的武士道精神大大的好」。我心想你們那武士道精神也沒有什麼稀奇的,三個日本武士照樣讓我師傅打得跪地求饒。

    我跟師傅學的功夫,在新兵訓練所裡幫我對付日本教官時出了不少惡氣。後來一到考核「柔道」的時候,教日本「柔道」的教官不敢和我交手,在我的成績欄直接填上

    日本柔道也叫「柔術」,是日本的國寶,它和中華武術一樣也是強身健體的一種功夫。後來日本軍國主義政府把它強化在軍隊上,成了日本鬼子屠殺中國人的工具,日本「柔術」也成了國兵的必修課。

    有一次,大隊總教練來中隊考核日本「柔道」的進展,當時由渡邊擔任「考核」。渡邊心狠手辣,摔中國士兵毫不客氣,本來在摔倒的時候,你只需要帶他一把,就可減少他的著地面,少受點傷。而他卻像在戰場上一樣往死裡摔你,很多士兵都被他摔得落下了殘廢,我早就對他憋足了勁。

    日本教官有個邪門,就是在練摔跤的時候,他要是把你摔倒了還要拳打腳踢揍你一頓;你要是把他摔倒了,哪怕是摔得鼻青臉腫,他爬起來後還要誇你「搖西」。因此和日本人對練時,你只管放大膽往死裡摔他,不管摔到了什麼程度,保準沒事。

    川島一直是我的教練,這一次大隊來考核時他留了心眼,叫渡邊來擔任考官。渡邊細林高挑的正是大背的好材料,我倆一搭手渡邊就小聲說:「王桑,你的功夫不錯,我的考考你。」

    我心想你小子不用先用話敲打我,對誰都能手下留情對你我是不帶客氣的,今天我非叫你知道挨摔的滋味不可。於是我運足了氣,瞅準了空檔,在他一推我的時候,我順手一帶,轉體一靠,**正頂在他的小腹上。然後一個側身轉體,把他扔出一丈開外。只聽他「呀」的一聲,迎面朝天摔倒在地,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當時就翻白了眼。

    在場的中國士兵都鼓起掌,我以為這一下子不把他摔死也得癱巴了。沒想到過了一會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一邊用袖頭抹著嘴角上的血,一邊伸出大拇指誇我「搖西——搖西」,川島在一邊瞅著我抿嘴直樂。

    台上的一個日本少佐教練來了興致,走下台問我:「你的學的頂好,刺刀的幹活怎麼樣?」

    川島在一邊說:「他們的剛練,恐怕不行。」

    「既然太君瞧得起我,我就試試吧!」

    川島目瞪口呆地瞅著我。我心想拼刺刀,別看我剛學,小日本子的刺槍術我還真沒放在眼裡,這回我叫你們見識見識中國人的功夫,省得你們老瞧不起我們。

    少佐教練聽我這麼一說,用手一指旁邊的一個日本兵,用日語說道:「陪他練一練。」

    這小子嘴角一撇,轉身從台上拿下了兩把木槍,扔給了我一支。我倆站好後,川島一揮手說「開始」。這小子端著木槍「呀」地一聲直朝我胸口刺來。

    日本鬼子的刺槍術以「快猛狠」著稱,但是缺少隨機應變的技巧。

    就在這個鬼子的木槍眼看就要刺到我的胸口時,我用手中的木槍往旁一撥,然後往邊一閃,槍頭一低就勢向鬼子的小腹刺去。只聽「撲」地一聲正中他的小腹,把他刺得一哆嗦,愣巴愣眼地瞅著我。旁邊一個大個的鬼子兵一見,搶過木槍呀」地一連三槍向我的胸、腹和小肚子刺來。他這三槍來得挺快,部位也瞄得挺準,不過照師傅的扎槍要差得遠,因此我也沒把他當回事。左躲右閃後,待他剛往回收步縮槍的時候,我上前一步,朝他胸部一晃。他往上用槍一磕,我槍到半路,槍頭往下一落「嘿」地一聲,木槍正刺在他的小腹上,把他造得一咧歪。

    中國的士兵們都鼓起了掌,小鬼子們都不用好眼睛地瞅我。

    日本少佐到我的面前,用手捏了捏我的胳膊說:「你的中國功夫的會?」

    「從小學的,我們那旮旯的人都會,我這點功夫是最次的了。」

    「中國功夫大大的厲害,中國的不行。」

    我心想你這話算說對了,如果中國政府要是行的話,能叫你們這些小日本子在東北這麼橫行?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的好好幹,前途大大的!」

    在新兵基礎訓練的科目中,我有一個弱項,那就是射擊。那時候國兵練射擊的靶子,不是用環靶,而是用中國人的半身畫像,畫著男的、女的、老人和小孩。我用槍一瞄準這些同胞的畫像時,乾媽的影子就好像總在靶子上晃蕩,這槍就總也打不準,為這事沒少挨川島的打和罵。

    有一次他問我:「你的聰明大大的,為什麼槍的不准?」

    「我的乾媽、親人的,被你們的殺了,我的心難受大大的。靶子上中國人的畫,我的不忍心射擊。」

    這段話我可是大著膽說的,如果這話要是不說,川島就要關我的禁閉。兵營裡的禁閉室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陰暗潮濕不說,臭蟲滿屋,耗子滿地爬。別說在裡邊呆,一瞅渾身都起雞皮疙瘩,說完這段話,我膽突突地看著川島,心想這把我也豁出來了,總比零遭罪強。

    沒想到川島聽我說完緣由後,沉思一會說道:「你的要想開一點,戰爭就是這個樣子,我的妻子、孩子、媽媽都在日本。一想起他們,我的心也難受大大的。不過我們是軍人的幹活,軍人的就是服從,你的槍的不准,戰場上死拉死拉的有。」

    「我的努力吧!」

    「關係的不大,你的開汽車的幹活,這個項目你的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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