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伺立一旁的迦蘭靠前一步,輕聲喚了我一下,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嚴肅,遠處的速在同時解下了弓,將一支箭搭在弦上,不安的氣息竄動著。
「真是的,連休息的時間也不給我。」我歎了口氣,將彎刀系到了腰際,對方也終於動手了,不去應付的話會變成大問題的。
才推開門,就看見雷帝斯一邊穿衣服,一邊跑了過來,臉上帶著的居然是興奮的表情,一看見我,就大聲嚷嚷道:「法普,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敵人!」
被他聲音吵醒的人遠比那聲慘叫來的多,不一會,走廊裡就到處是人。
我真是哭笑不得,不過既然人都到齊,隨便佈置下也好:「法爾切妮,你和四人眾保護公主;雷帝斯,你去守酒樓的大門;其他人守各個樓梯口,不要讓陌生人進入。」
「為什麼要我去守大門!」雷帝斯立刻露出不滿。
「如果有敵人,會從那裡衝進來,你是最重要的第一道防線!」換了是別人,大約不會相信我隨口編造的理由,不過對於單細胞雷帝斯,當然是滿臉歡笑的領命而去。其他人則乾脆的應了一聲,各自散去。
想來艾爾法西爾人還沒神通到立刻察覺是我劫走了公主,如果是追蹤而來的敵人,目標一定就是我了,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給米娜維亞添無必要的連累,把敵人的注意力從這裡吸引走吧,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立時有了主意:「迦蘭,我們到外面去!」
「是的,主人。」迦蘭低下了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塔蘭維諾夜晚的街市本來應該是很熱鬧的,不過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只有幾盞燈籠的昏暗光芒,此外,就是早春的寒風所發出的嗚嗚聲。遠處,幾名警戒的僕兵圍在一起,似乎在看著什麼。
「大人。」一名僕兵發現我的到來,連忙叫了一聲,其他人立時閃開一條道,露出了他們在看的東西。
躺在地上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不過從大小來看,並不是人的,可能是貓呀狗呀什麼的。即便這樣,也不能減低我心中的震撼,想不出會有人對動物如此殘忍,將內臟扯出後,還把屍體剁成碎片,整個場面異樣血腥,任誰看了都會控制不住自己。
強忍噁心的感覺,我對那些僕兵問道:「誰先發現的?」
「大人,是我……」一名看上頗為年輕的僕兵,臉上帶著一絲愧疚,想來那聲慘叫是從他口中發出。
「怎麼發現的?」
「剛才我在那裡警戒,突然看見這裡有一個黑影閃過,然後就聽到啪的一聲,似乎是東西掉下來的聲音,所以我就……」
恐怕是我多心了,幹這件事的人大約是變態,可能和追拿我們的敵人沒多大的關係。不過在深夜發生這種事,總不是吉利的預兆,必要的防備還是需要調整下。
還沒等我想好佈置,更大的慘叫聲從酒樓裡傳來,這一次,絕對不是因為恐慌才發出的,那是人臨死前的聲音。
「見鬼!」我低罵了一聲,連忙轉身,而在這個時候,四周冒出了數十個黑影,手中持著發出森寒亮光的兵刃,逼人的殺氣從他們身上傳來。
總感覺走到哪裡都能碰上這些傢伙,在大陸上,刺客行業是不是很興旺呀,有必要在什麼時候都亮出自己的招牌來,全身的黑色套裝,僅露出眼睛的面罩,還有就是樣式古怪的刺劍,這個在黑夜中也能讓人一眼認出。
薩登艾爾的影子騎士,一瞬間,我的腦海裡劃過了這個名詞。聖龍的記憶中薩登艾爾是一個最為奇特的國家,在大陸的東部,有著牽制布萊克諾爾的不弱實力。
不過該國的歷代君主也不知道是腦袋有問題,還是別的什麼,十分醉心於組織刺客部隊,靠暗殺來賺取額外的資金。
幾乎大陸各國都有被薩登艾爾影子騎士刺殺的記錄,但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國家對薩登艾爾表示出不滿。
僕兵們並沒有和刺客交手的經驗,不過他們都是從戰火中爬出來的戰士,在打了個照面後,立刻清楚自己的職責,抽出兵器在我的身邊組成小防禦陣。
正規的戰鬥方法對刺客無效,這個是我看見那些影子騎士躍上半空後閃過的念頭,緊接著,從他們身上閃耀出無數的寒星,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慘叫聲就在我身邊響起。
一名僕兵仰天倒下,撞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我低下頭,就看見他眼睛,除了臨死前的驚懼,沒有留下什麼。身上是無數的傷口,汩汩噴湧出鮮紅的血,就像是綻放的煙火一般,而掉在一旁的盾牌上插滿了細細的寒針,在月光下反射出陰冷的光芒。眨眼間,身邊的僕兵就少了一半。
「大人快走!呀--」剩下的人想也不帶想,在催促我逃命後,盡數撲向了刺客們,又是一片寒光,在飛濺出點點血珠後,我的身邊就只剩下迦蘭一人。
刺客們似乎並不急於殺我們,抖了抖手中的刺劍後,慢吞吞的將我們包圍起來,面罩下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戲弄獵物的神情。
迦蘭挪了一步,盡量將我掩在她的身後,兩隻手緊握短劍,擺出了拚死的架勢,很久以前,在蘭帝諾維亞她也那麼做過。
「迦蘭,再一次,我們一起戰鬥。」我喝了一聲,抽出了彎刀。
迦蘭的身子震了一下,好一會才回答我:「是,主人。」
刺客們合圍我們後,然後雙手握劍,劍尖直對著我們,稍做停頓後,其中的數人拔地越起,身影在半空中如籠入霧氣中般模糊起來,然後,無數寒星從上面撲面而來。
迦蘭輕輕點了下地面,白光從她的身上泛出,在交錯過半空中模糊的身影後,幾聲清脆的兵器撞擊聲後,一片血雨就迎頭淋下,腥臭的氣味竄進了我的鼻子裡。
來不及抹去模糊視線的血水,我就聽到四周響起的破空之聲,不及細想,整個人猛的蜷縮起來,異常狼狽的滾到一邊。原先站立的地方響起了石板碎裂的悶聲,幾塊飛濺出來的石子打在我的身上,陣陣做痛。
聽見迦蘭輕喝一聲,緊接著是幾聲慘叫,直到這時,我才站起身來,抹去臉上的血水,看清眼前的一切。
地上躺了幾具刺客的屍體,迦蘭就在我不遠的地方,被至少十名刺客團團圍住,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和她硬拚,小心的不靠近她。而另一邊,剩下的刺客充滿殺氣的直撲我而來。
「咻--」從頭頂響起破空之聲,直撲過來的一名刺客發出一聲慘叫,又衝前了數步後,頹然倒地,背心處突兀出一支箭矢。
我不禁抬起頭,正好看見速射出了另一支箭。
「咕咚」一具屍體重重摔在了我的身邊,喉嚨上插了一支箭,血不停噴射出來,迅速染紅了我腳下的青石板。
不過是低頭觀看的瞬間,刺劍帶出的勁風已經侵襲到我的面前,下意識的抬刀,只聽見「叮」的一聲,頓時感受到彎刀的握柄處衝上的力量。
退了一步,我欲揮刀回敬時,對方的額頭已經顫動著一尾箭翎,沿著鼻樑,兩道血絲緩緩淌下,屍體在搖晃了片刻後仰天倒下。
「啊--」即便是刺客也會有驚懼的時候,剩下的數人不自禁的倒退幾步,視線統統越過了我,盯在站在屋頂速的身上。
「好機會--」暗喝了一聲,我突然衝了上去,彎刀劃過一道弧線,在月光的照射下閃出白亮的光芒,一蓬鮮血灑向半空。在我彎刀直擊下,當先的數人連呻吟都來不及,就化成了屍體倒飛出去,眨眼間,對方的合圍成了破爛的魚網。
剩下的人再也沒有戰意,發了聲喊後,四下散去,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和瀰漫在街市上的腥臭味道。
「主人。」迦蘭躍過屍體,衝到了我的面前。我向她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受傷,在看見迦蘭臉上浮出一絲安慰後,猛的想起在酒樓那裡響過的慘叫聲。
「快回去看看!」我高喊了一聲,第一個衝向了酒樓。
酒樓裡一片狼藉,沒有一張桌椅是完整的。地上滿是屍體,黑色的刺客制服中也夾雜著幾件灰色,光是在這裡看,敵我的損失不成比。
但是,重要的是最後的結果,就算殺死再多的敵人,如果裡面的人都不幸了,那我一路從蘭帝諾維亞而來,犧牲了那麼多同伴,就顯的毫無意義。心中帶著這點顫抖,我連忙向二樓衝去。
樓梯被打的一片濕滑,血水像瀑布一樣淌下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不得不踩在屍體上,高一腳低一腳的艱難跋涉。在邁過最後一堆屍體後,我踏在了二樓的地板上。
狹窄的走廊裡躺滿受傷的僕兵,痛苦的呻吟充斥在不大的空間裡,比起滿目的屍山血海,這樣的情景到是起了讓我安心的作用,不過在走廊的盡頭,卻響起雷帝斯發狂般的嚎叫。
全身被食指粗的鐵鏈捆住,在四周是如臨大敵的四人眾,雷帝斯猶如憤怒的野獸不停扭曲著自己的身體,血水滲過衣服,一滴滴濺落在地板上。眼眶裡一片雪白,居然看不見瞳人的存在。
這個就是我推開門看見的情景。
「怎……怎麼會這樣!」指著雷帝斯,我轉頭面向屋中唯一的醫師。
米娜維亞皺起了眉頭:「發瘋了,就這麼簡單。」
「狂戰士是最能控制自己精神的,怎麼可能發瘋?」
「這個的話,我解釋不了。」
「完全狂化。」一邊的法爾切妮捂著傷口,顫聲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憂愁。
我瞪著法爾切妮半刻,吞嚥了一下口水,嘴裡費力重複她的話:「完全狂化……」
特拉維諾狂戰士最恐怖的後遺症,一旦陷入這種境況,整個人就廢了。但是,怎麼可能呢?只有讓狂戰士感受到絕望,才可能使他們完全暴走,作為單細胞的雷帝斯,有什麼值得他害怕的!
「到底是怎麼會事!」
「我們招到侵襲,雷帝斯大人從門口一直退守到二樓樓梯口,但是敵人實在是太多了,雷帝斯大人至少被砍中幾十下……後來,大人喊了一聲,我不能死在這裡,然後就……」伺立在一旁的一名僕兵低頭回答了我的問題。
盯著那僕兵看了半響,我長歎口氣,揮手示意他退下。
「公主……不,醫師,有沒有辦法!」突然間,我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夏爾剋死了,現在輪到雷帝斯了嗎?
米娜維亞搖了搖頭。
法爾切妮走上了一步,對著我道:「如果雷帝斯實在不行的話,請允許我親自……」
「不能放棄!」打斷了她的話,我閉上了眼睛,任由聖龍的記憶將我拉進了一個空虛的存在。
特拉維諾狂戰士是怎麼誕生的一直沒人知道,即便是搜尋所有遺留下來的歷史宗卷,也只能指出最早的狂戰士出現在「宗教戰爭」。那時的特拉維諾人作為信仰上神的教徒參加了對非上神教徒的戰爭,在「沙留克戰役」中,因為友軍的出賣,絕大多數人戰死。在無數的屍堆中站起了後來被稱為「第一個狂戰士」的奧維斯,從種種的描述來看,應該就是個完全狂化的戰士。
但是這個奧維斯後來又結婚生子,如果是完全狂化的話,沒道理能結婚的呀。
不過聖龍的眼睛能搜索到凡人不能看見的真實,在繼續沉浸下去時,先是看見一片輕紗,接著就是一名美麗的少女了。
這個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憶呀,聖龍這個傢伙到底在我腦子裡塞了些什麼,還沒等我從不滿中出來,就看見那個少女捧起了一個人的臉,輕輕的吻了上去。白光大盛,一切的記憶猶如破裂的鏡面飛散開去……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已經回到了現實,周圍的人帶著奇怪的眼神注視著我。
我掃視了下屋裡的人,然後道:「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我想處女的吻或許是破解的辦法……」
米娜維亞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這種事情……根本就是脫離現實,你腦子裡到底塞進了些什麼東西!」
我抓了抓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事情。實在不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
「雖然很奇怪,但是我想試一下。」一旁的法爾切妮吐了一口氣,「我們特拉維諾人的事還是由我們特拉維諾人來解決吧。」
在我們的驚愕中,法爾切妮大步走到雷帝斯面前,捋了一下頭髮後,托起雷帝斯的腦袋,將唇輕輕點在他的唇上。
咆哮的聲音在這瞬間停息,房間裡的空氣有如凝固。我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凌晨那薄紗般的光線柔和的鋪在房間裡,一股聖潔充盈在我胸口,漸漸擴散開去……
昨晚的廝殺沒有挑起塔蘭維諾多大的震動,外面還是往常般喧嘩。街道上屍體早早的被人背到了停屍房去,就連血跡也被沖刷的一乾二淨,一切如同沒有發生一樣。
「嗚……」雷帝斯發出一聲呻吟,張開了眼。
望著他重新恢復神志的眼睛,我鬆了一口氣,現在的我多少有點脆弱,實在不想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接著失去夏爾克後,再失去一名好同伴。
「刺客,是刺客,我的斧頭呢,把我的斧頭給我!」還沒等我從寬慰中回過神,雷帝斯猛的跳了起來,大聲喊著,眼睛中漸漸蒙上一層血紅。
我大吃一驚,可千萬不要再來一次,還沒等我發出命令,「乒--」法爾切妮的槍就重重敲在雷帝斯的後腦上。
「法爾切妮,又是你!不要以為你比我強,就可以隨便打我!我可是特拉維諾的狂戰士!」
雷帝斯轉過頭去,發狂的表情很快被不滿給代替,在停留了這個表情片刻後,又蒙上一層迷茫,抓了抓後腦後道:「咦,我不是應該在戰鬥的嗎,怎麼在這裡了?」
我簡直有點哭笑不得,這個雷帝斯還真是簡單過頭的人,因為他的完全狂化,而波及受傷的人這輩子都沒機會從他口裡討一個道歉了,不過這才是雷帝斯呀。
並沒有意識到現在的雷帝斯和隨時暴發的洪水有什麼區別,在思量著怎麼應付刺客下一波的襲擊的時候,一名僕兵在門外大聲喊道:「大人,商會的人來找您了。」
「這個時候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大步走了出去。
菲而多老人一早就站在了門口,帶著職業的笑容,這個表情並沒有因為酒樓裡還殘存的血跡而變化,在看見我出來後,立刻迎了上來:「法普閣下,昨晚睡的可否安穩?」
我看了他半會,笑了笑:「還好,至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那就好,謝尼會長已經安排好了船隻,今天你們就可以去北方了。」菲而多言畢,哈哈笑了出來,然後躬身做出引路的姿態。
雖然有點詫異商會的高效率,不過想想,有我們這些瘟神在,昨晚的偷襲遲早會轉化為大規模戰鬥吧,就算是會長,也擔待不起把塔蘭維諾拖進戰亂的罪名。
至於我們,也不能再抱怨什麼,想通了這點後,我含笑點頭,然後跟隨著菲而多前往了港口。
塔蘭維諾的港口是出了名的深水良港,碼頭上停靠著數以千計的大小船隻,一片片的風帆在海風的吹拂下發出了嘩嘩的響聲,比起那個,更讓我興奮的是那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
很久以前就聽游吟詩人讚歎海洋的美麗,不過長久以來,一直在內陸戰鬥,都沒有機會去看看。而現在,我就站在它的邊上。
海浪拍擊在礁石,碎成無數的水花,然後濺落成泡沫鋪在沙石上,一隻隻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大鳥在頭頂不停的盤旋,發出了呱呱的叫聲。
風中裹帶著內陸沒有的鮮鹼,但是嗅上去卻讓我沒有噁心的感覺,反而有一點清新的味道。越過連成片的風帆的更遠處,海天一色,藍藍的融合在一起。
心中的澎湃難以抑制,我脫掉了鞋,跳下堤壩,赤腳踩在沙石上,任由著海水漫過我的腳踝,讓那種清涼的感覺刺激我的肌膚。忍不出,捧起了一泓海水喝了下去。
「好苦呀--」看上去那麼湛藍,原來味道那麼差呀。
「法普閣下,我們還是去看看船吧。」站在堤壩上,菲而多高聲叫嚷著。
「哦,好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跳上堤壩。
雖然我對船隻沒有什麼研究,不過當看見我們的船時,還頗有點驚異,比起旁邊的大海船來,這艘船更像是航行在內河。僅有的三角帆打滿了補丁,尾舵上更是爬滿了青色的海洋生物。
「這是最早航行在塔蘭維諾和懷頓諾爾之間的海船謝利梅爾號,全船載重六十噸,滿艙的話,可以攜帶三百人份的給養,也就是說三十個人至少可以支撐十天……」菲而多的嘴裡報出了一長串的數字。
「從這裡到懷頓諾爾至少需要幾天才能到?」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菲而多略略思考了下,說出一個數字:「十天。」
「中間可有補給的地方?」
「很抱歉,沒有。」
算上船工,差不多也有三十人吧,這樣的話,那是一點差錯也不能出。塔蘭維諾商人的構思還真是細密,再下去,我們吃的每一粒飯都有計算清楚。
「馬上有一支大的船隊要北上,你可以和他們一起出發。不過,那是拉法斯家的,也是出了名的吝嗇,從他們那裡討給養,還不如多帶點漁具實惠。」菲而多想起什麼,提醒了我一句。
我點了點頭,至少外觀不是太惹眼,海上的盜匪估計也看不上吧,從這點上看,謝尼會長還是很關心我們的。但是,傳說中的一百萬金幣呢,那差不多快有十噸重吧,放下那個,我們的給養……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菲而多掛著笑容道:「一百萬的事,會長也有所安排,直接交給你們的話,太過礙眼。有一部分是由在懷頓諾爾的商會組織支付,還有一部分,折合成貨物,托給拉法斯的船隊。那個大約值四十萬,轉手到懷頓諾爾,就是六十萬了。」
商人的算盤還真是打的好,就連支付的方法都要打上交易的印痕,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可以輕裝到懷頓諾爾。
「哦,對了,雖然食物和水我們都給你安排好了,但是由於一些原因,實在沒有水手願意跟隨這條船出海,這個的話,只好由你們自己解決。萬一不行的話,只能出高價請簽死約的水手,大約需要支付一萬枚金幣。」在最後,菲而多想起了什麼,告訴我這個最不好的消息。
在我瞪著他發呆的時候,他遞過來一張紙,只看見上面寫著:
「船隻價值一萬,糧食、水價值三千,貨物六十萬,餘款由懷頓諾爾支會籌集。
謝尼.雅夫斯基.伊凡諾夫.特魯伊維奇」
我抬起了頭,只看見菲而多露出陽光燦爛般的笑容:「這就是你的一百萬,船上還有我們會長私人贊助的一萬枚金幣,總共一百零一萬。」
無論怎樣,我們需要告別這個都市,就用這條破船前往北方的懷頓諾爾……如果讓殺手組織知道的話,一定會後悔先前的犧牲。看這個樣子,不用他們動手,海浪都可以送我們去見上神……
「咯吱--」雷帝斯踏碎一塊甲板,從斷裂處爬出了無數的蟑螂,立刻引來了一陣驚叫。
「天,法普,這種破船也值一萬?不是吧,拿到市場賣,能弄個一千就讓人偷笑了,你還真傻傻的把那張單子給收下。不是我說,如果你是商人,遲早把家底給輸光。還有呀,這種船誰敢來開,這年頭,能簽生死約的水手還真是鳳毛麟角,撞上一個,就當是揀了一箱金幣了……」永遠在最不需要他的地方出現的米拉奇,更是將氣氛搞得惡劣起來。
我沒有理會米拉奇的嘀咕,環視了下,僕兵們勤快的處理起船上的爬蟲類,到處撒下殺蟲用粉末,然後將鋪了一甲板的蟲屍掃下船去。幾名女士遠遠的站在堤岸上,不敢靠近。
而附近船隻上的水手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我們,滿臉寫著「這群白癡想用這條破船出海找死」的意思。
「需要熟悉海路的人呀……」我歎了口氣,僕兵雖然能幹,或許能充當水手的角色,但是對於路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大海,再能幹的人也沒有辦法吧。一旦到了海上,沒有熟悉海路的人,恐怕一頭撞在礁石上,到時候怎麼死的稀里糊塗的。可是這船也太過破爛,不怕死的水手在哪裡能找到呢?
「米拉奇,你知道哪裡能找到合適的水手嗎,那種熟悉海路的人?」身為塔蘭維諾人,應該有所知道吧。
米拉奇晃了晃腦袋:「水手的話,酒吧裡有的是,酒吧嗎,港口旁邊到處是,不過敢開這種船的,我看找半個都困難,還不如……咦--法普呀,你為什麼老是不肯聽我說完話呀,喂,不要走呀!」
……
「誰願意去謝利梅爾號當水手!」踏在酒桌上,我高聲大喊。
周圍的人看了我一眼後,各自繼續自己的活動,喧嘩的吵鬧聲將我的喊話壓了下去,這應該是我第九次失敗,幾乎走過港口邊所有的酒吧,但是結果還真讓人喪氣。
「我早說了,不用再試了,哪裡有傻瓜肯去,照我說,直接付點錢,搭乘拉法斯的船隊有多好!」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不過拉法斯的船隊目標太大,很容易被殺手組織給追蹤上。全數是內陸人的我們,就算擁有特拉維諾人的武勇,到了海上,也不過是一群浸在水裡的旱鴨子,哪裡有什麼戰鬥力。昨晚的襲擊恐怕只是佯攻,迫使我們到海上,然後下手,這才是殺手們最後的打算吧。
「喂,如果我們願意去,你願意付多少。」就在我思考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低頭看了看眼前的人,赤裸著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在酒吧昏暗燈火下閃耀著古銅色的光芒,被海風燻黑的臉上滿是皺紋,看上去約莫五十歲了,但是那雙透著湛藍的眼睛還是那麼的炯炯有神。
在他身後,是十幾個同樣壯實的年輕人,渾身上下透滿了海的味道。
只看了一眼,我就泛起這是我需要的人的感覺,頗有興味道:「你們需要多少?」
「一萬枚金幣,立刻付。」
「一……一萬枚!你瘋了呀,這可以買下一條上好的駁船了!你把我們當成是白癡呀!」
一旁的米拉奇立刻跳了起來。
「哈哈,拉茲曼老爺爺,你還在做夢呀。雖然這次是機會,不過他們有一萬枚金幣,也就不會開那種破船了。」
「是呀,謝利梅爾號,和你歲數一樣大了,開那種船,我寧可回家抱老婆去!」
四周響起一片哄笑。
我盯著這個叫拉茲曼的老人半會,跳下酒桌,在下面越發感受到他的魁梧,大概比我也高出半個頭去,就是他了:「好,成交!」
「啊--」在響過一陣驚歎後,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拉茲曼皺了皺眉頭,略帶點疑惑問道:「你就不考慮一下。」
「你就是我需要的人,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不需要考慮。」裂開嘴,我笑了出來,「那,和我回船上取錢吧,然後帶著我出海!」
「法普……一萬枚呀……你有沒有想清楚呀!」米拉奇的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比起人的生命,很便宜了。」回答了他的話,我突然感覺到拉茲曼臉部的抽動。
「多謝了……」他重重點了點頭,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目標--懷頓諾爾,我們可以出發了!」大聲喊道,推開了酒吧的門,明媚的陽光一下灑在臉上,今天的天色分外的湛藍,應該是個好的徵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