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手上腳上至少套了十斤以上的枷鎖,但是能在如此多的政府官員的陪同下走過蘭帝諾維亞的大街,也是一件不錯的享受。
由於迦蘭臨走前那驚人的「逃遁」,使得我和米拉奇的級數上了一大台階,守護城門的蘭帝諾維亞第一護城大隊撥了一個中隊之多的士兵負責押送,原本喧嘩的大街一下被士兵的沉悶腳步聲所代替,在我們前進的方向上齊唰唰地空出一條大道來。
我四下張望,蘭帝諾維亞城確實有別與一般城鎮,首先街道就分外開廣,足夠八輛馬車同時前行,其次就是兩邊的店舖了,甚少有「雜貨鋪」、「布店」一類的東西,入目的不是「嘉奇洛武器店」,就是「梅爾傑森兵器作坊」,把這兒稱為大兵工廠也不為過。
「得到了這兒,無疑擁有了上萬軍的裝備呀。」我暗歎了口氣,更加堅定了得到它的信念。
「嘀咕什麼!快走,你當是逛街呀?」蒼白臉狠狠推了我一下,頓時將我的雄心壯志弄得無影無蹤……
大護政司是蘭帝諾維亞的司法單位,其建築物也以陰森為主要基調,灰白的牆壁、昏暗的燈光以及黑漆漆的頂棚,不過當看見那大護政司米高揚斯基的「果斷」作風後,就會覺得那個基調顯得有點柔和了。
「什麼?他勾引你老婆,這還不簡單,你把他老婆睡了不就行了!什麼?沒老婆,那他家裡總有老娘、姐妹什麼的,隨便找一個。」
「這個賤民傷了貴族,那還用問我?把那賤民全家殺了!」
……
「這兩個人犯了什麼罪?」迅速處理完案件後,米高揚斯基發現了整個司裡唯一剩下的兩個「犯人」。
「大人,這兩個人在大街辱罵利奧大人,且身懷危險物品,懷疑是亂民的奸細。」蒼白臉忙上前回答。
「辱罵利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米高揚斯基的話頓讓在場的人大吃了一驚,如此赤裸裸表達對同僚的不滿,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單細胞生物。
不過那個蒼白臉很快恢復了正常,忙道:「不過大人,他們還有個同夥跑掉了,身手很好,很像南邊的居民。」
米高揚斯基立時提起興趣,摸了摸滿是鬍子的下巴後道:「這樣的話,先關押起來吧,今天我還要參加塔羅斯基的宴會,暫時沒空。」
「是的,大人!」蒼白臉躬了一下身,推著我們走向了後面的牢房。
「算你們運氣好,居然沒把你們給砍了,不過你們可要一輩子在牢房裡過生活嘍。」這是引路獄卒的話。
「如果牢房夠結實的話。」我是很難想像這世上還有迦蘭不能進的牢房。
不過當我走進牢房時,還是有點驚訝,不是由於它的堅固,而是由於它的簡陋,幾乎是用木板搭出來的,而那些久經風霜的木板又已腐蝕的千瘡百孔,就算是我輕輕一碰,也會化為塵土。
更令我驚訝的是,這麼個破地方居然還關押了為數不少的人,而且裡面橫豎也有幾個看上去很厲害的角色。
「不要以為這兒的牢房破爛不堪就想逃跑,要知道大護政司裡面護衛眾多,想出去的人現在全吊在前院的樹上,乖乖待在這兒,等哪天大護政司大人想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就不需要在這了。」蒼白臉一臉惡象,威脅道。
我不得不詢問了一下:「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想報仇呀,反正你也活不了,告訴你也不要緊,我叫雷奧多·巴普洛夫,到地獄裡去告我吧。」
「不是,我是想招募你到我的麾下,有這麼出色的密探也是不錯的事情。」我搖搖頭,說出了讓巴普洛夫吃驚的話……
「砰——」我被重重甩入了一間牢房。
「哼,想招募我?要死的囚犯那麼大口氣,洗乾淨脖子挨宰吧!」巴普洛夫的聲音遠遠的在外面迴盪。
我站了起來,撲撣了一下身上的草末,歎了口氣:「有必要那麼激烈嗎?」言語間掃視了整個牢房。
牢房不大,估計只有幾個平米,昏暗潮濕,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發黴般的惡臭,不過讓人慶幸的是沒有和米拉奇安排在一個牢房,要不然就算是旅館也會和地獄一個模樣。
「又來了一個新人嘛。」沙啞的聲音從牢房的一角傳來,即便是閃族出名的好眼力,我也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聲音的主人,看上去是三十出頭的文質男子,有著典型的蘭帝諾維亞灰眼睛,與一般牢徒的萎靡不振相比,他的精神好的可以,即使身上加滿了各類枷鎖。
「你是誰?」我上前了一步。
男子笑了笑,道:「一個囚犯罷了,咳咳。」笑聲扯動了加在他身上的鎖骨鏈,使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能被加上鎖骨鏈,你的等級恐怕不是囚犯那麼簡單吧?」我仔細打量了他一下,除了鎖骨鏈,還有手鏈、腳鏈甚至頸枷,這種待遇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大盜也未必能用上。
男子咳了數聲後,費力道:「能有那麼坦然的囚犯,我是囚犯又有什麼稀奇呢?」
我一怔,轉而呵呵笑了出來,「不錯,不錯,我們都是可憐的小囚犯。我是閃族的法普,你呢?」
「我嗎?你叫我魯素就可以了。」
「魯素?」我咀嚼著這個奇怪的名字,在印象中似乎聽說過,在四人眾亂七八糟的報告中偶爾提起,但是代表的意義已經被一大堆同類型的垃圾情報給掩沒了。
「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好奇心湧起,一時忘了問犯人這種問題實在夠愚昧。
魯素略帶點吃驚地上下掃視著我,突然呵呵笑了出來:「第四龍將可真是奇怪的人呀。」
「你……你怎麼知道?」帶給我過多的吃驚,我指著魯素結巴著說。
「在我被關進來前,你可是在南邊揚名著呢,稀少的閃族人、黑髮的龍將,還有笨到把那麼有名的名字說出來,我還是有點智商的哦。」魯素一邊咳嗽,一邊笑得更為暢快,很久以來,我都快忘記臉紅的這個表情又浮現在我身上。
「好了,尊敬的龍將大人,你故意被抓進來,不會是想體驗一下蘭帝諾維亞的牢房設施吧?」平息了起伏的胸口,魯素盯著我,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
從進牢房那一刻,我就被這個蘭帝諾維人所把握,可不能再這樣下了,望著魯素的眼睛,我道:「在這個之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被關進來的嗎?」
兩個人互相默視,時間就如同溪水一般流逝,在打更的竹節敲擊聲中,魯素吐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吧。我原來是蘭帝諾維亞地方行政官,應該是先王提拔的第一批本土官員,為了抵消來自懷頓諾爾方面的影響,先王一直這樣努力著,可是在一年前……」
蘭帝諾維亞王——有著「凡尼塞克大公再世」之美譽的菲迪特突然暴斃,按照官方的解釋,七竅流血的菲迪特屬於自然死亡。而後,由懷頓諾爾方面來的使者急急忙推上了菲迪特的弟弟——亞當斯基公,這個和他哥哥完全是兩個人的新王,完全沒有治世之能力。而且傳聞中似乎因為長年生活在深宮,又被其母過度溺愛,有心智發育不健全的記錄。
這個就是被扣上「懷頓諾爾最無恥陰謀」的蘭帝諾維亞五月事變,聽聞其後被清查處置的本地官員超過千數,其中有一百多人被處斬、三百多人流放,其餘皆下落不明……
「……為了抵抗懷頓諾爾強加在我們身上的政權,我們不得不選擇戰鬥,但是,有著懷頓諾爾人撐腰,一年來已經犧牲了無數的同志,而我是在半個月前被捕的。」魯素歎了口氣,結束了全部的談話。
一陣歎息,聽聞了這些應該算得上密聞的事情,才知道蘭帝諾維亞人遠比我們先嘗到了痛苦的滋味,我同情的望了下眼前本來是文官的戰士,握慣筆的手現在滿是握刀的老繭。
「那為什麼他們沒有立刻處死你?」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按照米高揚斯基的脾氣,早就一刀下去了。
魯素盯了我半晌才道:「我是餌,吸引我同伴的餌,不過快了,明天我就要被處斬了,一切也結束了。」
「明天?」
「不錯,好了,一切都說完了,該你了吧?」明天就要處死了,魯素的臉上並沒有太多憂慮,一雙眼睛依然銳利的盯著我。
「我要得到蘭帝諾維亞!」挺起了胸,我閃過毅然的神色,對著魯素發下了這個豪語,在他的臉上一下浮現出各種表情來,好一會,魯素按住了額頭大笑起來,伴隨劇烈的咳嗽。
「好……好笑,你想要得到蘭帝諾維亞?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能消滅蘭帝諾維亞的守軍,可是在他身後可是聖國懷頓諾爾,一支流浪的烏合之眾怎麼和正規軍鬥?」
「不論怎樣,我會走我選擇的路,就算和整個大陸為敵,我也不會後退。」
「……瘋子,不過我喜歡,為了解放受過太多苦難的同胞,為了趕走該死的懷頓諾爾傀儡……」魯素伸出了手。
「為了復興我的國家……」我也伸出了手。
「為了我們各自的理想握手。」
……
王歷一三五三年五月十六日晚上,在一間破舊的牢房裡,一個想要復國的年輕人和一個快被處決的犯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在一三五三年有太多要記錄的事件中,史學家們不得不莊重的把這次握手寫在了最為耀目的位置上:「……巨人的握手,改變歷史的齒輪在那一刻轉動了起來……」
緊接著就是「蘭帝諾維亞血夜」。
我撫摩著四周粗糙的木板,這種八成腐爛的東西,以我的力氣,可以毫不費力的擊成粉末。現在要變更計劃,為了營救魯素,需要冒點風險,現在的龍槍戰士應該潛伏到城外,接到信號就可以在第一時間趕來。
「法普呀,千萬不要小看這些木板,不論你用什麼手段,它都會發出驚人的響聲。」魯素在一旁提醒著我。
我笑笑,道:「魯素大哥,你放心好了,只要我發出信號,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話音剛落,四周同時響起了喧嘩之音,從遠處漸漸傳來的激烈打鬥之聲。
「咳咳,看來你的朋友比你要心急呀。」魯素忍著疼痛展顏道。
我怔了一下,以迦蘭的性格沒道理在我發信號之前發動攻擊,不會是雷帝斯的狂戰士中隊摻和了進來,原來是打算由龍戰士們先混亂敵人,然後由狂戰士隊強攻,這樣可以減少我們的損失,不過現在……
四周的打鬥之音越來越密集,戰況之激烈決不能用偷襲來形容,我的眉毛不禁皺在了一起,姑且不論他們從哪兒找來的內應打開城門,如此的打法不是在用最愚笨的正攻之法了嗎?如此消耗自身實力的做法,實在是不智。
「瑪古拉他們在幹什麼!」我低罵了一聲。
從開戰到現在足足進行了一刻鐘,外面的腳步聲尚不足前進百步,狂戰士和龍槍戰士的威名算是掃地了,就算不是將這批精銳戰力投放到牢房,光是以黃虎戰士和僕兵們的戰力也不至於如此狼狽。槽糕的指揮,同樣槽糕的戰鬥,如果讓我知道了誰負責這場戰鬥,非撤了他的軍職不可!
就在轉念間,外面的打鬥之音突然密集了起來,夾帶著槍折劍斷的聲音飛速席捲向這兒。
「乒——」木板發出無力的呻吟四下飛濺,一個巨大的身影裹帶著月光出現在我們面前,我正欲喊出雷帝斯的大名,突然發現他的手中並非拿著特拉維諾的巨型戰斧,而是一把奇型的戰捶。
「魯素大哥,我們來救你了!」大漢高聲喊道。
「是特亞斯嗎?」魯素困難的移動到光亮處,費力道,這下輪到我大吃一驚了。想不到魯素大哥還有那麼強力的部屬。
被稱為特亞斯的男子忙跨上了幾步,跪在魯素面前哽咽道:「大人,你多受苦了,本來要能早點把你救出來的,可是懷頓諾爾的走狗將你轉換牢獄,才拖到了今天。」
我咳了一聲,提醒他們現在還是戰場,可沒多少時間讓他們上演一出久別重逢的好戲。
「你是誰?」特亞斯這才發現我的存在,灰色的瞳仁中儘是些殺人的目光。
「他是我新認識的夥伴。」魯素平撫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法普,現在都這樣了,還不如先和我們走吧,等下再和你的同伴聯繫。」
我點了一下頭,突然想起了還有一個人在牢房中——塔蘭維諾商人米拉奇,那只烏鴉雖然討厭,但他畢竟是我的同伴,我可不能讓他成為我們逃跑的犧牲品呀,「魯素大哥,我還要救一位朋友。」
「喂,我們現在可是被軍隊團團包圍著,多等你一分鐘,就多流一分鐘血呀!」特亞斯說著與他粗糙外貌不相稱的話。
「好了,特亞斯。法普快去快回!」魯素向我點了下頭。
我忙竄回了牢房,直接從那兒撞了進去,木板無奈的又發出一聲歎息,四散了開去,在我的眼前赫然是牢房中央的牢道,幾名獄卒吃驚的看著我,如此激烈的拜訪顯然使他們失去了判斷力。
我可不會讓他們清醒過來,閃電奪下了其中之一的長刀,順便劃過了他的喉嚨,在鮮血噴向天空的瞬間,其餘幾人的屍體也倒在了地上……
面對如此眾多的牢房,我可沒時間一一探訪,索性將所有牢門劈得粉碎,頓時間窄窄的牢道中擠滿了人。
「我說的不錯吧?只要有我在,還怕逃不出這個破地方,不但設施差,守備也差,比這好一萬倍的地方也不見得能關住我,何況是這種爛地方,你說對不對呀?不要走開呀……」
光是這聲音就足夠讓我找到那個塔蘭維諾商人,我飛快擠過人群,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不要煩了,米拉奇,快走!」還沒等他提出抗議,我就連扯帶拉的將他帶到了魯素大哥那兒。
「我們走吧。」我遠遠的高喊,四周的敵人越來越多。
「走啦,走啦,魯素大哥找到了,我們殺出去!」特亞斯揮舞著鐵錘,高聲叫嚷著,聲音直動九天,我不禁暗自呻吟了一下,這個單細胞生物,這樣喊不就等於告訴別人這兒有重要人物嗎?
果然,四處的敵人紛紛向這兒衝殺了過來。
「乒——」五彩的煙火在半空中綻放開來,我甩甩手,又彈上了另一顆信號彈,這種捷艮沃爾特產的聯絡品,能夠讓足夠遠的地方看見。
「你這傢伙還有心情放這種東西?」特亞斯怒聲道,言語間又是一名蘭帝諾維亞士兵血濺當場,這個傢伙的腦子不行,但是有著不輸與特拉維諾人的蠻力,在他戰錘的揮動範圍內,非死即傷。
我歎了口氣,也懶得解釋,現在的情況是區區百餘人被至少十倍的兵力團團圍住,先不說衝殺出去,就是把守半個時辰都有點困難,如今唯一能指望的是流浪兵團的戰士不要離得太遠,以至於來不及增援。
「左隊柔化陣形,右隊突進!」魯素大哥的聲音響起,他是這戰場上唯一的變數了,在他的指揮下,百餘名偷襲者進退有序,依靠著牢房四周的地形,使得每次我們總是以局部多數面對敵人,要不然光以特亞斯的腦袋,大凡會率著所有人在大街上與敵人總決戰。
不過戰術上再如何精妙,在我方死一個少一個,而敵人越湧越多的情況出現時就顯得有點蒼白無力。
「退回牢房裡去吧,在開闊地帶我方損失太巨大了!」我衝到魯素大哥身邊,大聲喊道。
魯素點了點頭,立時下達了命令,此時我們身邊就只剩下八十餘人。
「咄咄咄咄」箭矢射在木板上的密集脆響在我們退回來的片刻後,敵人的弓箭手終於出現了,也徹底摧毀我們想衝出去的想法。
牢房中昏暗無光,憑著外面漏進來的一點月光,我依稀可以分辨整個牢道中都是人,除了渾身浴血的偷襲者們,更多的是抱著頭跪在地上的囚犯。
「還有多少人?」魯素低咳了一下,剛才的行動已經觸發了他身上多處的傷口。
特亞斯四望了一下,半晌才道:「還有七十三人,魯素大哥,我們拚死也要把你送出去,城外還有三百多名弟兄,只要到了城門,我們就有救了。」
「只要我們踏出這兒,就已經是刺蝟了!」我靠在一塊木板後,偷看著外面的情況,無數弓箭手搭箭準備射擊。
「你說什麼!」特亞斯暴跳了起來。
「只要敵人沒想到放火,我們就算運氣了。」我哼了一聲,點明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
「這我倒可以保證,這兒可是我們米高揚斯基大人寶貴的牢房,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他是不會捨得放棄的,倒是那些士兵的生命……」魯素露出了一絲厭惡。
「米拉奇,你去把囚犯們都召集起來!」
「為什麼是我?我可是一個商人呀,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如果這件事傳到了塔蘭維諾去,說我當過囚犯,我就是名譽掃地呀。我還有很大一分產業留在那兒,我那兩個可愛的孩子還等著我回去……」米拉奇抱著頭,在一旁嘀咕不已,顯然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去!」一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囚犯站起身來。
我點了下頭,道:「那拜託你了。」
那囚犯高興的竄入了各個牢房,不一會,囚犯們陸續的走到了牢道之中。
我找了一個箱子站在了上面,這樣我可以看見每個人,臉上大多浮現的是絕望之情,許多人甚至是在直打哆嗦。
「大家已經知道了吧!在外面至少有一千名蘭帝諾維亞士兵,過不了半刻鐘他們就會衝殺進來,我不是蘭帝諾維亞城民,但是我知道以你們大護政司米高揚斯基的為人,就算你們能在亂兵中保下性命,也會被處死!」
一片哭泣之聲,有兩個人已經癱軟在地上。
「既然這樣,我希望你們能把你們這已死之生命賣給我,我出的代價是你們的家人永世無憂。這是我!閃族的法普,捷艮沃爾第四龍將因陀羅的承諾!」
一片嘩然,捷艮沃爾龍將的虛名再次幫助了我,囚犯們紛紛跪了下來,表示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我,一瞬間,我就多了近三百名不畏生死的戰士……
「既然敵人不願放火,那很有可能用輕步兵突擊,運用他們的優勢兵力打消耗戰。」我朗聲道,魯素在一邊連連點頭,「按照現有的狀況,對方一次投入的兵力不可能超過兩個中隊,現在我們佔優的是整個牢區的環境,這一點我們要感謝設計者為了節省空間而弄得那麼密集。」
一陣轟笑,略略沖淡了牢房中緊張的氣氛。
「所以,我們先將周邊放棄掉,將敵人引進來,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敵人的優勢兵力將無法展開,而此時,我們可以結合戰力,一舉殲滅對手!」
「好呀!」一陣喜悅的喊叫,原本一臉蒼白的囚犯們也顯出興奮之色。
我卻是有苦難言,稍微有大腦的人都會想到把這些木板做的牢房一一拆掉,要不了多少時間,這兒的四百人就完全暴露在千多名裝備精良的蘭帝諾維亞士兵的視線下,不過對方可能還以為這兒只有不足百人的戰鬥單位,會選擇雖然蠢但頗有效果的強行突擊。
不過當敵人將大批輕裝備步兵移動到牢房前時,我知道第一波進攻將是這些人的強力突擊。
魯素在特亞斯的陪同下,率先撤往了內間的牢房,同時而去的還有不能戰鬥的數十人,再前進,巨大的窟窿邊,所有的戰力全部撤掉了,這樣可以使對方不至於在那兒受到阻擊後,立刻想到破壞其他的牢房。
果如我所料,潛在的惰性使得大批敵人選擇了從缺口擁擠了進來,不一會,整個牢道中擠滿著敵人的輕步兵。
一聲呼嘯,我率先衝出了牢房,當先的幾名敵兵齊齊豎起了盾牌,這種反應證明了這批部隊應該是敵人的精銳戰力,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也有這麼好的防禦反應。
一名囚犯怒吼了一聲,完全捨棄了自身的防禦,用自己的肉身撲倒了最前排的幾名敵兵,幾乎同時,幾把戰刀砍在了他身上,當鮮血飛濺出來時,又是一個囚犯捨身撲了上去,僅這數下,就將敵人的密集隊型打得粉碎。擠在牢道中的百餘敵兵被分割成數段,越來越多的人從兩面衝殺了上去。
在囚犯們悍不畏死的震撼下,蘭帝諾維亞的士兵一下軟了手腳,許多人是被手無寸鐵的囚犯撲倒在地,活活打死,整個牢道中充滿了痛苦的呻吟和臨死的哀叫。
「殺光敵人,不要放過一人!」我怒喊了一聲,一刀斬翻了一名敵軍。
由偷襲者組成的攔截隊牢牢守住了出口,喪失戰意的敵兵紛紛倒了下去。
戰鬥僅進行了一刻鐘,先進入的一個中隊全沒,無人生還,而我方也是損失慘重,近五十人戰死,大多是囚犯。
昏暗的牢道中如今掩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到處是屍體,傷者的呻吟不停迴盪。我緩緩踏過,當看見一個囚犯拖著被砍掉的腿費力爬行時,我的心受到了震盪,一絲哀鳴不禁泛起,這就是戰爭呀。
「殺了我吧……」那名囚犯喘氣道,血不停的從他腿上流出,「我不想再痛苦下去。」
我跪了下去,慢慢抽出了戰刀。
「你叫什麼名字,你還有什麼遺願嗎?」這是我僅能做的,與其讓他流血過多,痛苦的死去,還不如讓他早點解脫,這是這兒唯一的手段了。
「我是加裡福德家的列古斯基,龍將大人,希望你出去的時候能對我兒子加加裡說,最後一刻我是死在戰場上的。」說完這句話時,一絲鮮血從他口中流了出來。
「列古斯基呀,你無愧戰士之名,你的勇敢將永遠被後人紀念。」我低身頌吟,戰刀迅速插入他的心臟,結束了他的痛苦,死後,他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笑意,一絲淚水緩緩滑過了我的臉頰。
先進入牢房的一個中隊如此迅速的被殲滅掉,這使得敵人的指揮官大受震驚,從縫隙中可以看見對方的調動異常頻繁起來。
「在輕視對手而造成驚人損失的時候,一般人會立刻將對手的實力估計的遠比實際高。」這是蘭碧斯將軍曾經教導過我的理論,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對方的指揮官也是處於一般理論基礎上的人。這樣的話,當調集到能夠讓對方確信一戰而勝的戰力,還將有一段時間。
而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就分外的重要。
「還有一刻鐘。」我默念道,這已經是流浪兵團所能趕到的最短時間,只要支援到了那個時候,這兒的人才有活路。
沉悶的腳步聲,這種聲音只有重步兵才發的出來,當我向外望去時,不禁倒吸了口涼氣,整整齊齊一排重步兵,約有兩個中隊,從他們手上所拿著的巨大戰錘來看,對方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片牢房拆成平地了。
對付重步兵,即便是騎兵的強力衝擊也未必有用,如果是雷帝斯的狂戰士中隊,在狂化後,以他們驚人的破壞力,倒是重步兵的剋星。但是,現在我的身邊只有三百來名連護甲都披不全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還是第一次拿起武器。
「準備火把!」我高喊了一聲,將一些敵人的木製劍鞘取了下來,用戰刀劈成條狀,撕開衣服將其綁在一起,雖然粗糙一點,但是用打火石點燃後,還是燒得分外火熱。
旁邊的人雖然不知道我的用意,還是一一照做,不一會,昏暗的牢道中滿是明亮的火把。
「不會是用這個作戰吧?」特亞斯一臉狐疑,腦子是轉不過來的。
我舉起火把,灼熱的氣息迎面撲來:「我要放火!」異常斷然,只把特亞斯嚇了一跳。
「放火!你想和敵人同歸與盡呀?如果你想放,就等我戰死吧。我不想背上怯懦的罪名。」特亞斯怒喊道,重重一頓戰錘。
如果是魯素大哥,應該能瞭解我的用意,以現在的情況,就算我們不放火,敵人也會很快將這兒拆成平地,到時這兒的人太半是死路一條。但是,如果這把火放下去的話,敵人可能會研判我們想要自殺,以魯素大哥的重要用處,毫無疑問,對方會來急救,到時的混亂就是我所需要的。
在特亞斯的咆哮聲中,我還是指揮囚犯們將易燃的物品堆放到了最前排的牢房中,乾草、破木塊,乃至破碎的衣服,當一切完成時,沉悶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牢房前。
「嘩啦」第一排的牢房應聲倒塌,木板的碎屑如同雨下,重裝甲步兵根本感受不到重擊在身上的木塊,在木屑雨中保持著完整的隊型直直前進。而手持火把的我們幾乎是一眨眼間暴露在月色下面。
我搖搖頭,如果正面和這批部隊幹上了,那只能用可悲形容,不過……我將火把重重的甩了出去,一道絢麗的光亮弧線在所有人眼中閃過,片刻後,數十道亮線再次劃破了人們的視線,火紅的亮光在落點處異樣奪目地閃耀起來。
行動緩慢的重步兵立時被火海所包圍,他們的厚實裝甲如今成了催命符,燃起的黑煙從縫隙中透了進去,咳嗽的聲音不斷響起,很快,第一批窒息而死的重步兵沉沉的倒在了地上,其數目遠遠超過被燒死的人。
火舌在風聲中捲了過來,第二排牢房也燃燒了起來,我們不得不退到更後面的內裡。
「快救火,千萬不能讓它蔓延到外面去!」嘶啞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不少聲音顯然是離開去取水,我所要的時機已經來了。
一腳踢飛著火的木板,夾雜著灼熱氣浪,我竄到了正忙於救火的敵兵堆裡,對方怎麼也想不到要自殺的人居然還會衝出來,等他們扔下水桶,手忙腳亂的抽出兵器時,內裡的三百餘人已經一湧而出。
一邊是心存死志,一邊是失去指揮,亂做一團,即便是在人數上有差異,敵人的部隊還是潰散了下去,到處是散落的水桶,倒斃在水泊中的蘭帝諾維亞士兵不可計數。
敵人潮水一般在我們眼前退去,很快讓出了後院,依托著厚實的牆壁,我們用重裝甲士兵的屍體將唯一的通道封了起來。
雖然牢房是異樣的簡陋,但是圍繞在它外面的牆壁卻是結實異常,幾乎全是用巨石壘砌起來,足有三米多高,而城牆式的構造更使它牢不可破。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惡臭,牢房還在燃燒著,火熱的氣流迎面撲來;腳下泥濘不堪,水和血早已滲透了這片地方。不過囚犯們的臉上卻有亢奮之色,讓倍餘敵軍狼狽逃竄,這份戰績足讓他們自豪了。
「情況可沒多少改變。」魯素歎了口氣,一針見血道。
我默默點頭,敵人不過是在突然襲擊下的短暫撤退,在本質上並沒有遭受致命打擊,雖然摧毀了大半重步兵,使得對方失去了重戰力的支援,但是,他們還有遠比我們多得多的一般戰力。
「特亞斯,我們還有多少人?」我高喊了一聲。
特亞斯轉轉頭,道:「如果連那些人算上的話,還有三百多。」那些人自然是指正在剝除屍體上戰甲套在身上的囚犯們,他們的剽悍使得這個大個子也泛起一絲崇敬之心。
「接下來就是正規的消耗戰了。」魯素道,失去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後,我們就要以通道為主要戰點,和優勢敵軍打消耗戰,如果守不住那兒,這兒的人就不會有活口留下來了。
「第一陣由我,我要讓敵人嘗嘗我戰錘的滋味!」特亞斯大聲喊道。
悠揚的牛角聲旋即響起,敵人在混亂後又調整了戰列,開始發動攻擊。
敵人的指揮官顯然也是持著相同的想法,捨棄了任何戰術方法,僅僅是用一波波步兵不停發動衝擊,就以特亞斯那非人的耐力,也擋不住那麼多敵人不知疲倦的連續衝擊,我不得不將這個渾身浴血,仍然高喊著:「我還沒死,我還能戰鬥」的傢伙撤了下來。他的位置立刻被戰士們填了上去,我方的鮮血開始大量被製造出來。
十分鐘,僅僅是十分鐘,雙方在小小的通道中失去了上百條生命,由於死者眾多,對方不得不先行搬開堆積的屍體,方能繼續戰鬥。
不知踩著誰的屍體,我拚命揮舞著戰刀,在我身邊不停有人倒下,但空缺很快又被另一個人補上,殺死敵人或者被敵人殺在此時已經不重要,只有一個信念支撐著我沒有倒下,「亞魯法西爾還沒有光復,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死!」
一陣刺痛突然傳遍了全身,敵人的一名長槍戰士不知何時突過了我的刀雨,一桿長槍刺在了我的小腹上,還沒等他綻放出笑容,我的刀已經狠狠劈入了他的胸膛。
眩暈,我的視線迷離了起來,無力的感覺湧遍了我的全身,這時,一名長槍戰士怪叫著撲了過來,而我甚至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
一股血箭,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眼簾,雖然夾帶著一股血腥之氣,但是她確實是我的迦蘭,在她揮舞的雙劍中,衝上來的敵兵全部成了亡靈。在遠處,是飄揚的流浪兵團戰旗。
「援軍到了,我們殺出去呀!」特亞斯的聲音響起,巨大的身影立時跳躍入我的眼簾,在他的鼓舞下,一干戰士擁擠著衝殺了出去,已經失去戰意的敵兵紛紛扔下了兵器,跪伏在地上,勝利的天平終於向我們傾斜過來。
一陣黑暗籠罩了過來,接著,我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