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中煉化元神,簡而言之就是待一顆無形無質的金丹煉成以後,用粉碎虛空的方法脫離黃庭丹室,化做一顆瑩瑩靈珠,上衝泥丸神宮,尋本性而練化元神,謂之「明心」。待陽神煉化純圓,飛騰而上於腦中「見性」。尋著離宮陰神,聚結合體在泥丸宮裡,霞光滿室,遍體生白。一戰將息,而又回歸於腹內黃庭神室,合化為真陽命胎。疊起蓮台,虛養命胎,進而胎化元神,默默溫養,直待紫氣虛來時節,元嬰養育健全,冉冉而出天門,旋而又回,如此嬰兒顯現,方才得證人仙。
閒言慢提,話說周伯陽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靈台明淨,守拙抱樸,綿綿若存,彷彿置身事外,又好似掌控全局,在氣機牽引下,只是一瞬間,他便明白了碎丹化嬰的凶險之處。與凝煉金丹不同,此化神階段,若無相應心性,一旦有所動搖,必致前功盡棄,況且碎丹的時機也不是道者本身所能控制的,全憑機緣二字。
慢慢的,周伯陽神光內明,在一念不生之境間,突然有大片的光明出現,光明之中,隱隱有仙府玉女聲音,周伯陽視如無睹,任憑它出現,但是一旦靠近周伯陽的泥丸神宮(此處乃孕育神念之所),立刻便有紫火雷霆擊殺,將它變成虛無。
這幻景連有幾次,無論它變成什麼,如果單純在神念外緣浮現,那團神秘紫氣便不加理會,而如果一旦靠近,不但擊殺之,而且那團懸浮於泥丸內的神秘氣團還會自動把其幻景的能量同化掉。
這一切基本上都是自動完成的,周伯陽雖然內明而照,但是一念不生,並無思維流轉,也無有任何縫隙給外來幻景可機可趁,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泥丸神宮內,居然還有著這麼一位六親不認的傢伙。
其實以周伯陽的秉性道心來講,其神念心性也是相當堅固的,就算沒有那神秘氣團的幫助,他也是可以完全度過這心神魔劫。
魔劫者,來去渺無痕跡,隨念而至。來無蹤影,去無痕跡,相隨心生,魔由念至,不可捉摸,不可端倪,隨機變幻,如電感應。心靈稍一失了自制,魔頭就會立刻乘虛侵入。
一般道者的七情六慾,全部是修道的攔路虎,因為這七情六慾,好色好殺好財慾望的心念,並不完全屬於自己,而是受到了外來的天心神識或者周圍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所以才會顛倒迷醉,甚至本來聰明絕頂的人,在關鍵時刻,也會倒行逆施,自取滅亡,這其中玄機實非語言文字所能表達得清的。
隨著魔障的慢慢消失,周伯陽的神念也不由自主地漫過小島湖泊、洞天禁制,向著廣闊無垠的天地間鋪散開去。而此時,那原本平靜的虛空突然動盪起來,絲絲赤紅線條出現在虛空,隨著紅線的增多,動盪的頻率也逐漸加快,不過這些都和周伯陽沒有關係了。不是真的沒關係,而是他的心神此時已被抽離到肉身之外!心之所往,神之所至,他如今更關心的卻是那些冥冥外、蒼穹之上的東西,一時間,他只覺自己已與天地同體,充塞六合八荒;只是這種感覺,他的神識剛剛觸及,就立即被彈飛,讓周伯陽隱隱生一種無法言寓的憋悶感。
神識不斷地延伸,不斷壯大;漸漸地,漫過了一座座高山,在那廣袤無垠的大地上拉出一道弧線。須臾間,無數的信息紛至沓來,在他腦中一一浮現,可是他卻無有顧及,神思外弛下,本身只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澹然地掃過。
這一刻,自懂事起的無數悲歡糾葛又一幕幕出現,及至修道之後對於探尋天道時的種種執念,一一顯現出來;於此時,進出於種種變故之後,他的心靈深處也終於向他發出了一種難以言寓的信號!那是一種陰暗的、極其隱晦的暗示!又或是一種提醒的警鐘!總是無法說清,卻又真實地響徹在他意識深處!
對於這心靈深處的隱晦暗示,周伯陽並不擔心,反到覺得這將是他心性磨礪的又一道法門!
隻身行走於道途之中,神識深處卻思索者那玄冥外的東西。這種心性上著力點的變化,使得他原本無有欲求的道心激盪起來,值此時,他那顆道心的陰暗面也終於這種變化下,在他識神的最深層顯現了出來!
若不是他當初經歷了一番生死離別的考驗,心性堅固,無有慾望,道心也因此而磨礪得如鋼似鐵,否則,只在剛才的那番魔相入體的激盪中,他要麼道心受損,道行大退;要麼神識崩潰,散落於玄冥八荒之外,那時候,他這具軀體,這一身道行,只怕將會被那「道心的陰暗面」提前掌控,從此行屍走肉,唯大道永恆,或像一具冰冷的機器,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道即魔,魔即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兩者此消彼長,無有停歇之日!
到了那一刻,就算是道心與天地同體,亦不過是被那千古以來,永恆不怠的大道同化而已,再大的神通,再深的道行,終究是一具沒有自我的傀儡!又或於那昏昏沉中,被天外魔相侵蝕,從此永墜沉淪,再無翻身之日!
大道一途,當真是錯一步悔恨終生,偏一毫,失卻千里!道亦好,魔亦好!無不是那天道輪轉,天心冥視之下,無有逆轉的強大意志;大凡懂得在那逆順之間尋找恰如點者,便是真正的道者;他們懂得什麼是心靈合一,能知道與天地實實在在地同體、怎樣順和規律,知道什麼叫做合道。因此,終有一天,他們便可證悟那生命的窮極奧意,逍遙無際,行大自在。但這類人終究不過是鳳毛麟角,萬年以來,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