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真源 識道 第四十五章 煙霞三山一林秋 若遇知音可羈留
    話說黑壁崖上一干妖孽伏誅,周伯陽正待離去,就聽身後一聲音響起,當下便回過身來,只見不知何時,那山下大漢已微笑著站在他身後,對於這大漢的出現而自己卻沒有察覺,周伯陽也不覺奇怪,畢竟人家修為擺在哪兒。

    「這位道友,貧道有禮了,不知喚我有何事!」周伯陽一邊稽首,一邊打量眼前之人;但見獵獵夜風中,此人頭戴束髮冠,身穿一件烈火道袍,赤足穿了一雙麻鞋,身高在六尺開外,面如重棗,獅鼻闊口,鷹揚虎視,腰間彩環光芒流溢,襯托著如山般偉岸的身軀,更顯得氣機勃發,浩然如醇,那衣袖間露出的皮膚在月色的映照下,隱隱散發出道道奇異的硬朗光澤。

    周伯陽說完,就見對面那大漢爽朗一笑,道:「剛才見道友欲離去,生怕挽留不急,言語唐突之處,還請道友多包涵。」頓了頓,那大漢又道:「在下截雲山石長生,不知道友那座名山,如何稱呼。剛才多蒙道友出手,不然若是逃脫了那『三眼金殛』,真不知道回去該怎麼向我師尊交代!」言語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聞言,周伯陽洒然道:「貧道周伯陽,天涯散人一個;些許小事,不足掛懷,況且剛才也只是湊巧而已!」

    望著眼前的道者,石長生不禁有些詫異,明明只是化氣階段的修士,剛才那隨手而發的一記掌心神雷卻是威力巨大,換成自己也不過如此,並且此時細細觀之,竟於那了然深淺之際又能讓自己恍惚間頓生冥然如霧的錯覺,彷彿那慵慵懶懶的模樣,也有著一種奇怪的魅力,不覺間起了結交之心。當下便道:「周道友過謙了,我觀道友浩然道氣,純而清揚,定是我輩中人,你我一見如故,那些感激的話我也不再說,只是剛才見道友掌心神雷威力不凡!大異常道,心下有些疑問,不知能否請教一二?」話剛說完,石長生便覺不妥,畢竟自己與對方才第一次見面,如此一問似乎有點唐突的意味,不過話已出口,收回已是不能,當下便有點不自在地搔搔頭,憨笑兩聲,滿臉期待,靜待對方回音。

    見了石長生憨厚的模樣,周伯陽不由感到一絲新奇,聯想到剛才拚鬥中那舉手投足風雲為之變色的氣勢,再到現在的這副模樣,還真有些讓他接受不了,似乎在周伯陽的印象中,大凡人仙境界之人,不是鶴髮童顏便是盛氣凌人之輩,那像現在這位,粗曠豪放,舉止隨意,談吐樸實,若不是那一身若隱若現的渾厚真元,還真是與那平常農家子弟無甚分別;也正是這份樸實在無形中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

    笑了笑,周伯陽頓時明白石長生所問何事,當下釋然道:「道友取笑了,道友修為遠高於貧道,請教卻是不敢,但凡有問,當知無不答,」

    由於兩人此時皆是立身半空,獵獵夜風中,月華如洗,更顯出一股超然的意味。

    見周伯陽並沒有排斥之意,石長生頓時長舒一口氣,晃身來到周伯陽身前,望著眼這個渾身透出神秘氣息的道者,他裂開大嘴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道友剛才那一記神雷的威力似乎大了那麼一點,按說屍解之境是發不出這樣的掌心神雷的,嘿嘿……那個!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大概石長生還是覺得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大有打探別人師門隱私之嫌,不過對於他這個對道法的探究達到了癡迷程度的修士來說,這樣的誘惑是無法抵擋的,當下還是有些含糊其詞地問了出來。

    對於石長生一語道破自己的修為境周伯陽也不在意;他望著眼前這一臉期待的「人仙」,心頭不禁生出一絲感謂,眼前之人,明明執念頗深,卻也能窺破玄理,步入人仙之境,這大概也與他那憨厚耿直,豁達爽朗的性格有關吧!天道渺茫,輪轉變化,作解之下,只怕萬千理論也不能述其一二;萬事萬物,都存在先天之一刻,丹經云:「物物各有一太極」。大概修者能知此和把握此天地人物之先天氣機,則成道不難。但是有與無,著與不著之間,取捨之間,到底該往那一方呢?

    想及於此,周伯陽心頭閃過一絲黯然,收斂心神,道:「不瞞道友,我這雷法取上清為名,除了入門比較快速外,也並無什麼希奇之處,至於威力的大小,那卻是要看施法者本身對自然之力感悟的多少了!大凡天下道法,皆與道者自身修為息息相關,但除此還當著重對那玄冥五行轉化的細微聯繫有一個透徹的領悟,就好比一個人,力大無比,能拉動一輛車,但是倘若把那車置山坡之上,一任其自由下滑,試想,是人力的快還是這自然下滑的速度快!」周伯陽侃侃而談,全然沒有想到站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人仙,或許在他心中,既為道,便不分先後,也可達者為師,也可同道為友,至於所掌握力量的大小、修道時日的長短,卻全然不在他的認知範疇。

    對於所謂懷技唯珍,周伯陽是嗤之以鼻的,道是天地的道。學道並沒有什麼秘密,只要自己程度夠,誠心向學,一定便可有所收穫。況且,道之有無,並不是言語這種外在的表達形式可以概括的,那是需要靈魂的徹悟作積澱,道心的溫養為前提,少卻一樣,都只能是鏡花水月,空作一場而已。道為天下所共有,即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更不是某一個人享受的禁臠。若你懂得的話,方知本來屬於你,能悟多少,全憑機緣,機緣未到,就算擺在你面前也只如霧裡看花,知其形而不知其性!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周伯陽說完,石長生皺著一雙濃眉,似在思考,半餉後才晃著腦袋道:「道友的話既深且淺,只是我這腦袋一時半會卻是想不過來!嘿嘿,算了,等以後有時間我再好好琢磨一番!」其實周伯陽的話對石長生還是有一番觸動的,只是限於長久以來的習慣,一時間他還是接受不了,在他看來,力量決定一切!力量是渠,其餘皆為水,渠成則水自通。這樣的想法估計也不是他石長生一人的專利,或許是代表了整個修行界的一種主流思想。

    對於石長生的反映,周伯陽並不在意,笑了笑,不置可否。天下道法何止萬千,別人有自己的理解這很正常,誰又敢說自己的理解是真理!包括周伯陽在內,只要未及得證天道,無不是那道途上艱難前進的悶頭蒼蠅,只要沒有達到目的地,誰又敢輕言你對我錯、你真我謬?

    法為輔,道為正;法雖成而道不順亦是枉然。成就大道,改變命運,逆轉衰老,意味著什麼?那是一場生命的內在革命,在這個過程中,精神與肉體都要經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革!這種變革便是生命在向更高層次進化的一種特殊表現形式!而這種形式就是以一種隱晦的存在展現在世人眼前。

    石長生見周伯陽不語,便又道:「敢問周道友接下來欲往何方?若無要緊事,不如隨我同往截雲山,一來游景賞物,二來相見是緣,你我也可交個朋友,一起秉燭論道,豈不快哉!不知道友意下如何?」言語間,盛意之情甚是真切。

    「朋友!」望著眼前的漢子,周伯陽在腦海裡慢慢回味著這兩個字,眼裡有著一絲迷茫;曾經自己也有很多朋友,但到最後,自己卻被朋友出賣!在利害面前,友情能經得住幾番考驗!自己現在還需要朋友嗎?

    在人生的路上,誰會經歷許多的事,遇見許多的人,這其間就有自己想要靠近的人和想要靠近自己的人。於是,就有了許多人所說的緣,相遇是緣,相逢是緣,相識也是緣,只是這份緣卻往往升降沉浮,讓人捉摸不定。

    輕輕壓了壓被夜風吹起的衣袍,周伯陽澹然的目光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巒,那超人目力所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一枝野花在皓潔月色下隨風輕輕擺動,那淡淡的芳香也似乎飄進了他的鼻息,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折射出柔和螢光……過了片刻,周伯陽才緩緩道:「今日能結識道友實是三生有幸,只是不便冒昧打攪,日後若能再見,定當覓地長談,到時還請道友不吝賜教!」說完,一種淡淡的寂寥竟憑空而生,輕輕縈繞在他心頭!眼神中,一道耐人尋味的光芒一閃而逝;或許!道者也是孤獨的。

    且說石長生本就有結交之心,此時聽出了對方話中辭別之意,又見了周伯陽神色,不禁暗討,難道他已知我本體?有所顧慮!想及於此,便道:「我看道友也是豪爽人,實不相瞞,我本是截雲山定光崖上一塊向陽頑石,因受了天地靈氣滋養,又仗了離地之精,吸日月精華,復借本身三昧,歷經數百年光陰,始修煉成道。如果按你們人類修士的眼光來看,我也算是妖類……道友如不嫌棄,便直呼我一聲石頭,你我兄弟相稱如何?道友長道友短的聽著彆扭!也顯生分。」

    聞言,周伯陽略微遲疑,笑道:「道友如此說倒顯得我迂腐了!想這天地八荒,四方無極,正邪自古長存,然而正邪之分又豈在於表像?那不過一念之差而已!所謂邪人修正法,邪亦成正;正人修邪法,正亦是邪!道友一身道氣,浩然陽和,怎能妄自菲薄;你我雖初次見面,但卻言語投機、一見如故,我也是閒散之人,居塵出塵,不落於萬緣之化,四海五湖皆可為我家,只是如此貿然前往……」話沒說完,就聽石長生急道:「周道友如此女兒態,卻不是修道之人的秉性了!既是無礙之身,又何來貿然之說?」說完,一雙虎目注視著周伯陽,滿是殷切之色。

    見石長生如此殷切,周伯陽也不好再推托,再想想反正自己也是漫無目的,四處遊蕩;當下便道:「道友盛情,那貧道便攪擾了!」

    一聽周伯陽答應,石長生先是一喜,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正色道:「周兄弟,都說叫我石頭了,怎地還是這般生疏!」說完,還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哦……哈哈!石兄請……」面對如此爽朗之人,周伯陽也似乎被感染了,言語間已是隨意了很多。

    ……

    正是:煙霞三山客,風月一林秋;若遇知音者,隨地可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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