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伯陽見三道青光來得快速,忙祭起自己的都天雷火印,一時間,只見漫天銀芒,都天印夾帶著風雷之聲,疾如電閃,飛將出去,與那青芒飛劍鬥在一起。
「轟……喀……」猛然一聲大震,地面微微顫動,頓時半空中一片耀眼光彩,殺氣騰騰,千百道青光銀鏈似怪蛇亂飛亂竄,狂暴的氣流席捲開來,場中每一個人都能清晰感覺到那來自上方的激烈碰撞,而這時的空中。都天雷火印與那三道劍光正上下翻滾,直鬥得青芒飛濺、銀光電射,狂暴的氣流由上而下,捲起漫天塵土。那銀青氣勁捲成的風柱,一根根挺立空中,緩緩往四周移動。有時兩柱漸漸移近,忽然一碰,便是天崩地裂一聲大震,震散開來,化成畝許方圓的雜亂罡風,滾滾四散,一兩根風柱才散,上面銀青煙霧中,無數根風柱又起,相互碰撞,澎湃激盪,四山回應,一時間飛砂成雲,墜石如雨,令人見了,驚心駭目。
這都天雷火印,取自周伯陽本身丹火精煉而成,內有陣法一百零八道,另按五行之勢將九道雷符與之相連,不動則已,動則雷鳴電光相伴,有泰山壓頂之勢,但是以周伯陽此時的修為,頂多能同時催動都天印上的十二道陣法,並且還不能持久,倘若一百零八道陣法全部啟動的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因為,他在都天印裡所佈的陣法首尾相連,環環相扣,啟動的多少,並非簡單的數量疊加,而是呈幾何級數的遞增。再說這劍玄子的法寶也是非比尋常,乃是他師尊赤元真人在那萬年火山熔岩內,採取青耀鐵英用三昧真火精煉而成,共分三口,參三三化九之數,演九宮歸一之理,極能變化,使將出來有陰陽二氣相伴,縱橫來往,也是一件厲害的法寶。所以這時看去,似乎都天雷火印聲勢稍站上方,其實也只是外強中乾,沒有強大的真元作後盾,任你再厲害的法寶也是發揮不了多大作用。
周伯陽吃力地操縱著都天雷火印,感受著體內快速流失的真元,他心裡第一次感覺到了實力懸殊所帶來的無窮壓力;畢竟,境界修為上的差距是不能用法寶來填補的。
而這時對面的劍玄子也是心頭微驚,按說一個境界的差距,那完全是可以用秒殺來形容兩者之間的爭鬥結果,但此時周伯陽給劍玄子的感覺就是,修為不怎麼樣,但對方體內流轉不息的真元卻能給他一種綿橫堅韌的感覺,這如何能不讓他心裡不驚。
望著那與自己青虹劍激鬥不休的巨大鐵塊,劍玄子心裡對眼前這不太起眼的道人開始有了幾分重視;如果不是自己修為遠勝對方,加上自己青虹劍本身的煉製材料的堅韌,只怕剛才這一下碰撞就很有可能毀掉自己的飛劍。沒想到對方還有這樣厲害的法寶,但他這時看著周伯陽微微泛紅的面頰,心頭漸漸放鬆下來,畢竟是修為不如自己,只要等到對方真元耗盡,自己便可用劍光取其首級。
而此時的周伯陽已是有苦說不出,來自都天雷火印上的壓力讓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一瞬時,強烈的危機感充斥在他心頭。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一旦自己真元耗盡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有此一想,周伯陽便把顆心一橫,輕輕咬破舌尖,一口飽含精血的本命丹元猛地噴灑到與劍光相持的都天雷火印上。
周伯陽一口本命丹元噴出,就見空中的巨大印體突然一震,發出嗡嗡的顫鳴,銀印上的銀色符文上泛出燦如雲錦的紫色光霞,有如光雨一樣的千萬點繁星,一時間,陣陣強橫的紫色能量光暈向四週一波波蕩漾開去,一股巨大的,沉雄的力道散發開來。而整個印體陡然大了一倍不止,就那麼猛地向下一壓,印體中,雷火齊出,那與之相持的劍光頓時被逼退十數丈。而就在劍玄子認為周伯陽要乘勝追擊時,就見那擴散的光暈倏地收縮,變成一輪小光圈,照亮山林。內中一迅速縮小的銀印射出無數淡紫色的精芒,雖然範圍不大,但是霞光電射,銀雨流星,比起先前所見卻要強百倍。
看見周伯陽不惜以本命丹元催動法寶,劍玄子便有些期待地望著那空中不斷縮小的印章,以為下一輪的拚鬥應該會來得更猛烈些,他很想知道眼前這人的極限。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只見那銀光滴溜溜一轉,周伯陽大袖一揮,那銀印便化為一點亮銀投入他袖中。劍玄子正覺詫異,又見周伯陽隨手在道袍上扯下一根布條,拋在空中,嘴裡唸唸有詞,用手朝那布條一指,頓時狂風大作,眨眼化為一頭身長兩丈有餘的吊睛白額猛虎,落地有聲,還沒等劍玄子弄清怎麼回事,那頭巨虎已是連連咆哮,一時間,腥風四起,山林內百獸驚惶,又見那大虎雙足一蹬,凌空向他撲來。
正所謂:風從虎,雲從龍。但見大虎未到,那百獸之王特有的、藐視一切的霸道氣息便夾雜著強烈勁風席捲而來。
饒是他劍玄子修道兩百餘年,各種厲害的法寶和玄奇道術見得多了,卻還從來沒見過如此逼真的擬形化物之術。
望著凌空撲來的大虎,劍玄子心裡不免有些緊張。並不是他懼怕,而是出於一種人的本能。試想,凡是以人身入道,不論你修為多高,也總是由人而來,而在那未修道之前,那種父母親友間口口相傳的山林之王的故事實際上就成了一種無意的思想灌輸。由此,在這種突然的情況下,突然遇到了兒時敬畏的東西,那一絲深藏在潛意識中的對於這百獸之王的畏懼心理便浮出了水面。
眼見大虎臨身,劍玄子也不多想,連忙分出兩道青光,呼嘯著朝那頭兇猛的獸王電射而去,堪堪於半空截住。咻咻風響,那兩道青光只是這麼來迴繞得一繞,倏又合攏,那頭猛虎瞬間被斬為三段,還沒落地,便化為片片碎布隨風飄散。
看著那空中慢慢飄落的碎布,劍玄子白玉般的臉上不禁有些發燙,以自己人仙的修為居然會被一頭畜生給嚇倒,這要是傳揚出去,那真是顏面無存。正在自責時,就聽得「啊!」的一聲驚呼傳來,他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道紫光左衝右突,明明是一派晴空,無遮無擋,但任憑那道紫光如何努力,卻總是不能脫離這個山凹。
看著那道紫光,劍玄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好個狂妄自大的小子,我早說過,你飛不了的,此地已被我布下禁制,任你五行道術如何玄妙,但凡修為不及我你就休想離開這裡。」說完,也不等對方答話,依舊是三道青光電射而出,其聲勢比之先前又要強悍了許多。
話說周伯陽先前以本命丹元催動都天雷火印逼退對方的劍光,再以道法幻出猛虎,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創造脫身的機會,雖然算盤是打對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比他更狡猾,居然一開始便暗中布下了禁制。當下心裡便又有了打算,剛現出身形,就覺眼前青光刺目,一股強大到讓他窒息的排空劍氣帶著尖銳的鳴叫已到頭頂。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來不及多想,只把身一搖,就見他身體周圍的空間輕輕晃動,恰好此時劍玄子的劍光飛到,圍著周伯陽那麼一繞,就聽『喀嚓』一聲脆響,劍光過處,兩截合抱粗的木頭被齊腰斬斷,滾落塵埃。
看著在不遠處現出身形的周伯陽,劍玄子眼裡射出了冷電般的精芒,單手一指,那三道劍光一合一分,又從三面包抄而去,同時說道:「沒想到你修為不怎麼樣,這道法居然也還有些門道,不過在我眼裡,你也只如土雞瓦狗一般。」其實劍玄子心頭也微感詫異,在現在的修道界,幾乎人人都是致力於本身修為力量的提升,又或錘煉法寶,最多也就學幾樣比較實用而又簡單易學的法術,卻很少聽說過什麼人在這道法一途上有過什麼太大的造詣。而看眼前這人,一身的怪異,明明只是化氣屍解的修為,卻偏偏能用個大鐵塊硬扛自己的青虹劍,而且剛才那一手借物脫身的道法,只看其隨意揮就的手法,就不是尋常道者所能施展的,看來這人不除,今後再相遇將是一大禍患。
相對一個普通修道者而言,在面對飛劍這種來去極其快速的攻擊法寶時,不論你道術如何精深,在那瞬息之間也是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但巧就巧在周伯陽自身於那近十年的職業搏擊生涯中所錘煉出的超強應變意識,這種精神上的東西卻不是修為和時間可以練就的。這對他而言,其價值也是無可估量的,有了這樣變態的應變能力,這才使得他能在這毫釐之間依然能夠游刃有餘地使出自己的道法,不然,面對修為整整高出他一個級數的對手,只怕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那還能這般灑脫。
卻說周伯陽剛剛現出身形,就見對方的劍光微微一頓,分三面向他襲來,當下說道:「道友,休要大言不慚,今日我也不走,只看你能拿我怎樣。」話音剛落,又把身子一搖,變成塊巍巍大石,在震耳的轟鳴聲中,一如先前的斷木,化為漫天散落的石雨。
就在劍玄子擊中岩石的當口,周伯陽的身形又在不遠處顯現了出來,朝著這邊冷笑一聲,在劍玄子的劍光趕到之前,就見周伯陽用手朝陳連山的位置遙遙一指,忽見半空青光閃爍,一條水桶粗細十數丈長的猙獰巨蟒從天而降,在陳連山的驚呼聲中,一字長蛇,張開血盆大口,紅信吞吐,帶起陣陣腥風朝陳連山電射而去,此番景象比之先前的猛虎似乎又要強上幾分。
要說這變化之法,本與五行生剋之道為共理,但卻又各成體系,尋常道者只要掌握了其中的本原演化之理,便可知其一而知其所有,但知之歸知之,未通五行輪轉之理就並不代表可以隨意施為,這與舉重運動員不懂摔跤是一個道理。而周伯陽之道法習自神秘道卷,卻是在兩者之間那似乎完全不可能存在的間隙中,巧妙地將兩者融為一體,沒有彆扭、沒有牽強,彷彿本該如此一般,以至於周伯陽此時不論是以身化物又或是以物化形,皆能隨手拈來,只差些火候與修為的搭配便可完全達到收發隨心的地步。
話說劍玄子眼見周伯陽幻出巨莽,心中不由惱怒起來。所謂吃柿子要朝軟的揀,他知道陳連山剛才已經受傷,此時不知能否抵得這條兇猛的巨莽,當下只喊了聲小心,便自分出一道劍光,想助陳連山一臂之力。那知他這邊劍光才起,就見一枚十米見方的銀印憑空而出,雖然沒有先前那般巨大,但卻也是銀芒電竄,風雷聲中,於中途堪堪敵住自己的劍光,同一時間,轟隆隆一聲響後,又有三道碗口粗細的雷電從天降落,直奔自己頭頂而來,只看那聲勢,還真不敢以本體去硬扛,無奈之下,劍玄子只得頓住劍光,揚手在自己周圍連布三道強力禁制。禁制剛剛完成,就聽「乒乒乒……」三聲悶響,自己周圍的空間一陣動盪,此時抬眼看去,只見周伯陽正拿眼冷冷地望著他。
等得化去三道天雷,劍玄子便朝陳連山那邊望去,只見一人一蛇此時相鬥正歡,你來我往,竟呈相持之勢。劍玄子稍稍放心,畢竟是煉氣階段的修士,雖是有傷在身,但對付一條巨莽還是綽綽有餘的。
回過頭來,劍玄子面有慍色,看著對面的道人,劍玄子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發現,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周伯陽竟然有些高深莫測起來,這念頭剛起,就被他馬上推翻,這不是一個人仙境界的道者面對屍解仙時該有的反應。
微微收斂了一下心神,劍玄子對著周伯陽冷哼一聲道:「你別得意,就這點伎倆貧道還不放在眼裡……」說完,他兩眼精芒閃動,兩手疊加,連變手決,朝對面的空中一指,一瞬時,那懸空的兩道劍光陡然增大了數倍,空氣中,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向四周擴散。
刷!兩道筆直的光芒彷彿貫穿了天地,直朝周伯陽襲來。劍未到,那強勁的罡風已是吹得四周樹木齊齊向兩旁歪斜,聲勢之猛,比之剛才又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修煉一途,貴在專而精,既然道號為劍玄,自然是在劍道修煉上下了一番苦工的,他太乙一脈本是承上古金仙太乙真人的道統,以煉火仙訣與陣法為主,對劍修只是略有涉及,當年劍玄子為了速成,選擇了劍修,所以他在這劍道一途上也自有一番成就的。
滿天飛揚的塵土中,面對劍玄子的驚天一劍,周伯陽的眉頭皺了起來,眼裡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芒。
「迷悟、得失,在於自己,而不在周圍環境有無變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若將心無心,心卻反成有。」只是這一刻,他竟然於那五行轉化之間的玄妙之處又有了一番新的領悟。雖然他再一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不過這次他卻沒有選擇躲閃,這是一次極其難得的鍛煉機會,能夠讓他檢視一下自己的道術修為。周伯陽如此想著,嘴角不覺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漫天橫溢的罡風中,只見周伯陽雙手十指猶如彈奏琵琶一般,灑脫而隨意,似乎不帶人間煙火,如此連續不斷地撥動,手指每波動一輪就帶起漫天的綠葉,每片綠葉都旋轉著飄落而下,同時,四周那一棵棵合抱粗的巨樹詭異懸浮在空中,向周伯陽擠去,形成一個規則的圓形巨木壁壘,在大樹間的縫隙裡飄滿了綠葉。
「轟……」又是一聲巨響傳來,劍玄子的兩道劍光穿過周伯陽的巨木壁壘,在漫天落葉中,再次拖著長長的光尾沖天而起。
而此時的劍玄子卻有些懵了,巨響過後,眼前除了漫天飄舞的落葉,那還有周伯陽的半點影子,自己神念掃過,也是一無所獲,本來還要繼續下一輪攻擊的青虹劍也有如兩隻沒頭的蒼蠅,只在那空中來回盤旋,卻尋不著目標。
「怎麼回事!」望著眼前不斷飄落的綠葉,劍玄子心裡充滿了疑問,自己在周圍明明已經布下了禁制,以周伯陽的修為,想用五行遁法走脫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事實卻是——周伯陽真的消失了,包括他自身的真元波動以及氣機揮發也不再出現絲毫,甚至連那祭在空中與自己劍光相鬥的銀印也不知去向。
按說道者之間,只要修為懸殊不大,便能事先感應到對手的氣機存在,即使是在對手使用隱身術的情況下,也能憑著氣機的牽引,很輕易地尋出對方的藏身之地。但此時,別說氣機,就連周伯陽的氣味都消失得一干二盡,這不禁讓空有一身強悍修為的劍玄子有種強烈的憋悶感。
暫且按下心間的煩悶,劍玄子趁著這個當口,朝人蛇大戰的那邊信手一揮,但見青光過處,巨莽被攔腰斬成十數段,眨眼化為陣陣青煙消失在落葉瀰漫的清風中。
看見巨莽被誅,陳連山長長舒了口氣,心想:「這周伯陽怎的這般古怪,明明只是化氣屍解的修為,卻如此難纏,隨手幻化的東西也能讓自己累出一身大汗,看師叔的樣子,似乎也沒在他身上撈著什麼便宜!」當下,收了飛劍,有些垂頭喪氣地來到余清寒身旁,沉默不語。
看了陳連山一眼,劍玄子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剛要說些安慰的話,心間突兀產生一絲警示,也就是這短短的一瞬,一道紫光在他眼前亮起,那漫天飛舞的綠葉突然在空中一頓,恍恍惚惚地竟變成了合抱粗的巨石,只略作停頓,便一股腦地望兩人砸來,聲勢之猛,直似地動山搖。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劍玄子俊美的臉上卻浮起一絲笑意。也就是剛才這一剎那,他終於捕捉到了一絲淡淡的氣機。當下也不說話,只把手望空中落下的巨石一指,喊聲音剛落,只見那些原本急速下落的巨石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了空中,彷彿本該如此一般;須臾間,又見空氣微微震盪了一下,那些大石又還復原成一片綠葉,緩緩飄下。
對於周圍的變化劍玄子視而不見,臉上開始洋溢起自信的表情,看著滿臉驚異的陳連山,笑道:「連山,你且把心放下,師叔說過,他飛不了,等下你便可以手刃你的仇人了。」劍玄子說完,有意無意地朝右側橫臥的一棵大樹上方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隨即揚出一片淡淡如水的青光將自己兩人罩住,同時猛地一跺腳,但見他週身的衣袍無風自動,一雙明朗的眸子射出尺許長的精光。眨眼間,以他為中心,四周的地面平地升起縷縷青煙,只一個呼吸不到的功夫,原本有些濕潤的地面竟已開始慢慢龜裂,陣陣逼人的熱浪充斥在這個不大的空間內,那些還沒落到地面的綠葉開始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