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伯陽自那江底燒煉都天雷火印後,便自回到吳家,教導小吳晨之餘,每日用本身丹火淬煉那雷火印,如此一晃又到了春暖花開時節。
這天傍晚,周伯陽正在房內給吳晨講授修丹祖竅之說,就聽得屋外隱約傳來吳建國夫婦的聲音,當下吩咐小吳晨打坐做功課,自己卻到一邊側耳細聽起來。
……
吳建國歎道:「沿江地處長江航運的咽喉要衝,歷來就是航運界必爭之地,現在被我一人所壟斷,引起別人窺視也是再正常不過,以前也有不少人打過這方面的主意,但最後都是無果而終,你一個婦道人家就不要操心了。」
「建國,不是我說你,在這種事情上你太大意了,他們這次與你商談,明明就是不懷好意。你也不想想,那劍門大壩扼守長江隘口,是你的鴻運集團船隻必經之地,倘若他們真在那裡動上手腳,把過往費用往上這麼一提,你這一條船的開支可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長此以往,關門破產只是遲早的事。何況這次還是由政府出面,經三家沿海集團和本地金融巨頭提出的收購案,你難道就不覺得這其間大有蹊蹺嗎?」
王素芳說完,吳建國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這些難道我會不知道?只是我在想,那劍門船閘終歸是政府經管,他們那些人怎麼說也是插不上手的吧!我也不相信政府會和他們串通一氣……」吳建國聽了妻子的話,語氣上似乎有些動搖。
吳建國話音剛落,就聽王素芳道:「建國,有些事情這些年來我一直瞞著,就是怕你生氣,但今天我卻不能不說了……建國,鴻運集團發展到今天,你本身功不可沒,但是你知道嗎?如果沒有我在背後時常為你各路打點,你真的認為你會這樣一帆風順嗎?」
聞言,吳建國略有些吃驚的口氣道:「你是說……」
王素芳點了點頭,眼裡滿是關切之意,輕聲說道:「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不屑那些行徑,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沒敢告訴你……」王素芳說完,吳建國低頭不語,一時間,夫妻倆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餉,才聽吳建國長歎一聲,深情地注視妻子,眼裡的炙熱一覽無餘。微微一笑,洒然道:「素芳,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很滿足,但卻並不是因為事業,而是因為有了你……既然這事已經到了這步,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也無妨,只要你與阿晨還在我身邊,就算過些清貧的日子我也不在乎。」吳建國說完,輕輕把妻子擁入懷中,一種濃濃的情意縈繞在他們彼此心頭。這一刻,什麼雄心壯志,什麼飛黃騰達,統統在他們心間暗淡下來,只有那份真摯的感情一如種子,深深扎根在彼此靈魂的深處。
人的一生恰如詩如歌,自有其韻律和節奏,自有各自的成長與衰亡。人生始於無邪的童年,經過少年的成長,帶著激情與無知、理想與雄心,笨拙而努力地走向成熟。
等得人到壯年,經歷漸廣,閱人漸多,涉世漸深,成果也漸大。及至中年,人生的緊張得以舒緩,人的性格日漸成熟,如芳香之果實,如醇美之佳釀,更具容忍之心。此時處世雖不似先前那麼樂觀,但對人生的態度已趨於緩然平淡。漸漸於那塵世交涉中悟到了一些真諦,並據此以渡來年,那樣的生活將和諧、寧靜、安詳而知足。
如此直到最後,終於,生命之燭搖曳而終熄滅,人開始永恆的長眠,不再醒來。
人的一生又像是一場旅行,所有的人,只要你擁有生命,就都只不過是旅行中的旅人而已,而在這場旅行中會愛上某人,憎恨某人,接納某人,排斥某人,與某人為知己,與某人作宿敵,幫助某人走過困境,設計某人陷入逆境,這一切的一切,在常人眼中,只不過是人與人在剎那間一場奇妙的邂逅而已,而在道者眼裡,卻又是那天道輪轉,因緣牽引的一番功果罷了,待得緣盡果還,又何曾留有一絲印記?
良久,兩人慢慢分開,王素芳關切地道:「建國,他們今天邀你去江心島估計也是為這事,到時候不管他們怎麼說,你只找借口搪塞就行,等過了今晚,我們再想辦法。」
「嗯,放心吧老婆,我會有分寸的。」輕輕握了一下王素芳的手,吳建國轉身而去,一陣馬達聲中,消失在門外。
直到吳建國乘坐的黑色奔馳消失在燈火暮色中,王素芳才輕歎一聲,面帶愁容,轉身回房。
人生父子、夫妻、師弟友朋、遇合之間,並非偶然而成,都逃不開一個緣份。
小吳晨屋內,周伯陽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潛心打坐的徒弟,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既為人師,怎能不問你家興衰,就權當是報答當初你的救命之恩吧!」想罷,大袖一揮,紫芒閃現,便人影全無。
……
江心島,位於沿江市以西約二十里,面積不大,是一個天然的沖積島嶼,經過了地產商的開發,已是成為了沿江市一個獨特的休閒度假、供人享樂的好去處。由於此處江面非常開闊,水流平緩,遠遠望去,波濤蕩漾,連天接地。小島有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那萬頃碧波中。此時正值初春,習習晚風中,沿江兩岸柳絲飄飄,島上更是自然奇石林立,木廊垂柳,荷塘點綴,四處分佈著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陣陣江風中,送來縷縷清香,沁人心脾。其間幢幢別墅星羅棋布,隱隱有些蘇杭園林式的風格設計成了小島上的主要建築風格,並且,因為小島完全對外開放,不收取費用,兼之風景秀麗,所以江心島終日遊客絡繹不絕,同時也成了很多寫生、攝影者的最佳景點。
夜幕慢慢降臨,一輪彎月懶洋洋地爬上夜空,沿江兩岸棵棵楊柳隨風擺動,一輛黑色大奔緩緩駛上通往江心島的那條沙堤公路。
在島嶼的中心,是全島最大的一幢豪華別墅,轎車緩緩停穩,走出車門,望著眼前這幢豪華別墅,吳建國微微出神,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神色。
「請問您是吳老闆嗎?我們王總已經在客廳等候多時了。」正在吳建國分神之際,一名穿著得體的侍者緩緩走來,作了個請的手勢。
看了一眼那侍者,吳建國轉身對司機老劉吩咐了幾句,便隨著那侍者而去。
茫茫夜色中,五光十色的燈光閃耀著,映襯著那鋪張氣派的宏偉建築,更顯雍容奢華。不過此時這宏大的建築,那富麗堂皇的外表在吳建國眼裡,卻絲毫掩飾不住其猙獰一面。
那侍者把吳建國帶進大門,便又有一名年齡稍大的管事打扮的笑面男子迎了出來,對著吳建國恭身道:「吳老闆裡面請。」
「有勞帶路!」
吳建國客套了一下,便隨那男子消失在富麗堂皇的檀木大門內。
……
別墅客廳內,裝修佈置極其華麗。
「哈哈!王總,吳某今日到訪,多有打攪啊!」客廳內,已有三人含笑迎了上來,吳建國對著正中一名中年男子客套道。
那中年男子見說,打了個哈哈,道:「吳老闆這是那裡話,你能來我這已經是給足了王某面子,何況今晚是我相邀,怎麼能說是打攪呢?我剛才還在為耽擱了吳老闆的寶貴時間而感到惶恐呢!來來,我為你介紹一位貴客。」說完,拉著吳建國的手,貌似親熱的神情,指著身邊那名肥胖男子道:「這位是我們沿江市剛剛到任的副市長,分管水利的劉市長。」
劉市長是一位體型發福的中年男人,往那裡一站,無形中,有一種久居高位者所特有的氣質。吳建國略微打量便道:「劉市長您好,能認識劉市長吳某三生有幸,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吳建國含笑說完,那位劉市長也自是客套了一番,一張憨態可掬的胖臉上滿是正直之色。不過吳建國心裡清楚,這表面上的「正直」不過只是一種虛偽的表面姿態,一種純粹的職業表演而已。而真正的「正直」是一種內心深處,極易被忽略被無視的姿態,就像瀟灑本質上也是一種內心境界一樣。所以,在這個意義上,一個讓人一眼就覺得非常正直的傢伙,多半都是一個社交老手。
見吳建國面容平靜,王總又指著另外一名氣度不凡的六旬老者道:「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哈哈,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來來,裡面請。」說著,拉起吳建國的手就往裡走,其狀甚是親熱,但吳建國知道,這樣的熱情無非是為了掩蓋內心真實目的的一種偽裝而已,不過既然來了,他倒也不慌,總是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一任其施為。
等吳建國身影消失後,那門口的侍者才喃喃自言地道:「媽的,有錢人,派頭就不一樣。」說完,剛剛轉身,便覺眼前一黑,一個高大的身軀擋在了他身前,他下意識地,趕緊後退幾步,心下微驚,擔心自己剛才的話被人聽到,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立著一名身穿粗布道袍的高大男子。但見此人樣貌古拙,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硬朗的唇線之下微微泛起些胡茬,腰間懸了個乾巴巴的紫色葫蘆,足踏薄底布履,一頭長髮用根布條隨意束在腦後,微微夜風中,輕輕飄動起伏,如此一個放蕩不羈的人,這時在這侍者眼中卻隱隱有種飄然出塵、莫測高深的意味。
收回游移在道者身上的目光,那侍者悄悄望向道者身後,只見華燈之下,那扇自己守護了已有兩年的高大鐵門這時正關閉得好好的,愣愣地望著鐵門,侍者腦袋裡一個大大的問號,不覺中,心裡已有了一絲涼意。
來人正是周伯陽,看了一眼面前呆立的侍者,微微稽首道:「這位兄弟,貧道有禮了。」
聲音不大,卻隱含清心寧神之效,周伯陽剛說完,就見那侍者立馬醒轉過來,心思電轉,趕緊恭身,試探道:「這位道長,請問你是我們王總邀請來的嗎?」
「不曾受邀。」周伯陽淡淡地道。
那侍者聽了周伯陽的話,長長出了口氣,面色舒展了許多,看著眼前的道者,心下不禁有些不以為然,不過由於近年仙學之說盛行,學道之風漸增,當下臉上還掛著恭維的表情問道:「那道長來這裡又有何貴幹呢?難道是來請求佈施的?」
那侍者說完,周伯陽搖頭笑道:「也不是!貧道聽說你家主人有貴客到訪,今日來此只為給你們主人耍幾個戲法,送些樂子笑料。」
侍者聽後,面露一絲不耐之色,淡淡地道:「不知道長都會些什麼戲法,不妨先耍來給我看看,如果可以,我就為你通報一聲,否則,你被驅逐事小,我的飯碗丟了向誰要去?」
周伯陽聽了,也不答話,他左右看了看,發現一旁有個三米見方的小型魚池,其間有魚兒穿梭嬉戲,體態肥大。當下便對著那魚池用手往上輕輕一招,只見那池內之水隨手而起,有兩米高下,籃球一般粗細,在五綵燈光的照射下,倒像一座水晶之塔直立而起;細細看去,又見那些肥大的魚兒在那水柱之中,不時交頭接耳,或沉或升,不曾有半點驚擾之像,依舊悠閒遊戲著。
此時再看那侍者模樣,直如癡呆一般,大張著嘴,愣愣地望著那高高直立的水柱,已是不能言語。見此表情,周伯陽也不出聲喚醒,只是將手往下一按,那直立著的水柱有如蛟龍入海一般,仍復歸魚池之內,池子的邊緣沒有半點水痕。
這時才聽那侍者如夢如癡的聲音傳來:「這還是戲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