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的一間高級賓館內,周伯陽目送著幾個人消失在門外,眼裡滿是不肖。
「伯陽,這些人剛剛提的條件你看是不是先……」剛剛關上房門的紀飛雪有點不安地道。
聞言,周伯陽剛毅的臉上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緩緩道:「小雪,你不用擔心,我說過,三聯冠後我就會淡出這個圈子,到時候我們選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去處,與世無爭,生一大群小孩,作一對神仙伴侶!」說著,輕舒猿臂,摟著紀飛雪吻了一下。
「這麼大人了還沒個正經。」紀飛雪輕輕推了周伯陽一把啐道。
「嘿嘿!老婆,你現在才知道啊!」周伯陽的手上正準備有所動作就被一陣電話鈴聲給打斷。
周伯陽掃興地拿起電話,「喂……」
「噢!是黃叔啊!有什麼事嗎?我和小雪現在在日本呢!」
「嗯?什麼,爺爺他病了,嚴重嗎……」周伯陽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紀飛雪一把搶了過去,急切地道:
「黃叔!我爺爺他怎麼啦!是不是心臟病又犯了,去醫院了嗎?現在好點了嗎?」
……
「喔……恩!好的,我知道了。」
紀飛雪放下電話,紅著眼,臉上滿是焦慮,卻咬著嘴唇不出聲。
輕輕把紀飛雪擁入懷中,撫著瀑布般冰滑的秀髮,周伯陽道:「雪兒,別這樣,要不我們明天一早就趕回去,我也很擔心爺爺呢!」
抬頭望著這雙清澈而滿是溫情的眼睛,紀飛雪禁不住的淚水慢慢滑下,「伯陽,我好矛盾,這會影響你的比賽,要不……」紀飛雪話剛出口便被周伯陽的手指輕輕按住。
「傻瓜,不用說了,沒有爺爺就不會有我的今天,再說,離開賽還有一個星期呢,沒事的。好了,就這樣定了,我馬上打電話先訂購機票,明天我們就出發……」
東京飛往中國WH的航班上。
「伯陽,這次回去我總覺得心裡很不踏實!」貴賓倉裡,紀飛雪依偎在周伯陽寬闊的胸膛上輕輕地說。
把目光從窗外的雲朵上收回,周伯陽道:「雪兒,放心吧!爺爺他是吉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喔……」
看著懷裡漸漸睡去的紀飛雪,周伯陽的臉上現一絲異樣的神色,思緒回到昨晚前來賓館拜訪他的那幾人身上。
「一千萬買我打假拳!這是為何?看那幾人的樣子明顯不是善類……而且他們剛走這邊電話就來了,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周伯陽心裡揣摩著,多年的打拼使得他養成了凡事謀而後動的習慣,除了本身強悍的實力,這也是他能在每一場戰鬥中取得勝利的關鍵因素。
「呵!今天這是怎麼啦!疑神疑鬼的,黃叔怎麼會騙我們呢?這絕對只是一個巧合!」周伯陽心裡自嘲著,目光又回到了懷裡的驕妻身上,眼裡充滿了溫情與幸福。
……
飛機在跑道上慢慢停穩。
剛出侯機廳,周伯陽夫妻兩便四處張望。
「嗨!伯陽、小雪,我在這兒……」一輛黑色轎車旁,一名滿臉忠厚的中年人向他倆揮手。
……
轎車駛出機場,朝郊外方向疾馳而去。
剛剛坐上車,紀飛雪便急切地問:「黃叔!我爺爺的病情怎麼樣了,我走的時候就一直叮囑要按時吃藥的!沒想到……」說到這裡聲音也有點哽咽。
「小雪,你放心吧!你爺爺只是年紀大了,沒什麼大礙,病情已經穩定了……」
安慰了一下紀飛雪,周伯陽才道:「黃叔,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啊!最近爺爺那裡多虧你照顧了,你也要多注意身體啊!」
「我沒事、我沒事!」黃叔說得有點急促,不過後坐的兩人卻沒有過多留意。
行駛了大約半小時,轎車在一處小山岡前停了下來。
還沒等周伯陽問話,黃叔便匆忙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朝山岡後飛奔而去,留下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兩人。
看著黃叔匆忙的背影,紀飛雪疑惑地道:「黃叔今天怎麼啦,古古怪怪的!」
「我也覺得奇怪,跟上去看看再說。」
兩人轉過一個遍地荊棘的亂石岡,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小片開闊的空地,周圍林木蔭蔭,在空地的一頭靜靜地站立著一群身穿黑色西服的人,而黃叔正站在一名相貌輕浮、披著毛皮大衣的青年男子身邊低聲下氣地說著什麼,一眼看見周伯陽兩人的出現,臉上頓顯驚惶之色。
看著對面的這一群人,周伯陽明顯也感覺到了不對,因為上次去賓館找他的那人竟然也在,此時正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看著他。「黃叔!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爺爺呢?」
「阿陽,我……」黃叔話還沒說完便被他身旁的男子打斷。「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記住我給你說的話會對你有好處的。」領頭的青年男子說著,把眼瞟了瞟周伯陽,當看到美艷的紀飛雪時眼前不由一亮,嘿嘿陰笑起來。
「阿陽,小雪,黃叔對不住你們了……」黃叔說完,轉身飛快地消失在山岡的斜坡處。
「黃叔,你等一等啊……」看著消失的背影,紀飛雪喊道。
「小雪,不用喊了,他不會回來了,因為他們是衝我來的。」周伯陽握著紀飛雪的手緊了緊。
事情發展到這裡,他也大概弄明白了來龍去脈——昨天去賓館的那幾人就是想給他一千萬叫他在決賽中輸給對手。「沒想到我也成了外圍賭盤的犧牲品!」周伯陽在心裡暗歎。
「啪啪啪……」領頭的青年男子一邊鼓掌一邊道:「不愧是『腿斧』,反應就是比常人快,陳某佩服!」
周伯陽眼裡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故作不知地問道:「陳先生,不知把我們夫婦二人引到這裡有何貴幹,如果沒什麼事,我們還得趕回去看望一下我的爺爺。」
「呵呵!不急不急!你祖父有我的人看守沒什麼問題,不過昨天我派去找你的手下回來說你不答應那個條件……」
對方話沒說完,紀飛雪便急忙道:「什麼?你、你……你把我爺爺怎麼樣了?」
「喲喲!生氣了?嗯,真美,我喜歡……」青年男子好像特別興奮,說完又是一陣淫笑。
「伯陽!我爺爺他……你要救我爺爺啊!」紀飛雪沒理對方,焦急地的眼神看著周伯陽。
周伯陽強壓心裡的怒火,兩眼盯著那張讓他厭惡的臉道:「陳先生,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有什麼事你完全可以來找周某。」
「嗯,不錯!我就喜歡爽快的人。」頓了頓,領頭的青年男子兩眼盯著周伯陽身旁的紀飛雪道:「你應該是聰明人,我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長長吐了口氣,周伯陽知道,到了這個地步,裝糊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提的條件我答應你就是了,但你也要保證你手上的人不少一根頭髮,不然……」說著,眼裡冷光一閃而逝,多年在生死邊緣錘煉出來的冷厲氣勢暴露無遺,對面的領頭人頓時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心裡不由冒起一股寒意,連忙扭頭看了一眼旁邊一名眼露精光的長衫瘦小男子後臉上才自然了許多,眼裡隨之閃出一絲貪婪的神色,淫笑道:「答應了嗎!嘿嘿,不過我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說著朝左右使了個眼色:「兄弟們,招呼他,生死不論,女的留下。」話音剛落,便有十餘人惡吼一聲刀棍齊出向周伯陽撲來。
周伯陽根本沒想到對方如此善變,忙對紀飛雪道:「站在我身後別動。」說完便閃身而上,頃刻間拳腳與空氣的激盪聲夾雜著骨頭碎裂與撕心裂肺的慘叫迴盪在這小小山岡空地上。
幾個呼吸後,周伯陽的身旁已沒有能站立的人了,只有滿地丟棄的刀棍和呻吟聲。
環顧了一下四周,周伯陽傲然道:「就這些膿包嗎?你也太小看我了。」話音剛落,他右腿猛然發力,剷起一片草皮的同時,人已橫跨近五米的距離赫然出現在領頭男子跟前,氣貫右臂,照著那男子的面門就是一拳。
太快了,以致於領頭男子身後的人都來不及反應,一個個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看著越來越近的臉嘴,周伯陽眼裡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在這樣近的距離還沒人能躲過他的拳頭。
在周伯陽的拳頭就要落在領頭男子臉上的瞬間,一支精瘦的手臂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領頭男子的面前,猛然間,一股怪異的巨力憑空而來,周伯陽頓時感覺到一道無形的氣牆出現在他面前,無法逾越也無可抗拒,緊接著,胸口一悶,彷彿有一記悶錘狠狠撞擊在胸口上,「登登登登登……」急退而回,兩眼注視前方,充滿了震驚。
周伯陽剛站穩,紀飛雪便慌忙抓住他手臂急切地問道:「伯陽,怎麼樣,有沒有傷著。」說話間,掩藏不住的關切溢於言表。
周伯陽強忍著把已到喉頭的鮮血嚥下,忙試著運轉一下胸腹間的那團熱氣,但覺熱氣所過之處,頓時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彷彿有萬把利刃戳著那熱氣經過的穴位,恰巧這時紀飛雪的聲音傳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眼神始終定焦在領頭男子身旁的那名長衫漢子身上,瞳孔不斷收縮,渾身的神經開始綁緊,額頭上滲出幾粒汗珠,一股莫名的不安在他心底升起。
「太弱了,這就是世界冠軍嗎?陳少,這種事情你應該能解決……」領頭男子旁邊的長衫漢子緩緩放下右手,淡淡說著,聲音中隱約有一絲不耐。
長衫男子說完,領頭那人連忙恭敬地道:「是的師叔,剛才多謝師叔援手,等下就看我的吧!」說完轉身冷冷地看著周伯陽道:「不錯不錯,格鬥冠軍果然有幾下子,不過在我師叔面前你連一隻螞蟻都不如,哼哼!」說完悄悄看了一眼旁邊長衫男子的面色接著道:「在我眼裡你卻連這個也不如……」話音剛落手上已多了一支錚亮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遙指周伯陽,眼裡佈滿猙獰之色。
「你要幹什麼?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了!難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面對槍口,即使以周伯陽身經百戰的心態也不由一陣恐懼,他還沒自信到忽視對面男子手裡東西的程度。
看到周伯陽緊張的樣子,領頭那人不由狂笑起來,「哈哈!小子,你不是很牛嗎?是不是害怕了?哈哈!機會已經給你了,但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紅顏禍水這詞,哈哈,人財兩得呢!不錯不錯!」領頭男子說完,毫不遲疑,對著周伯陽抬手就是兩槍。
電光石火間,周伯陽只覺眼前身影一晃,一副嬌軀已撲倒在他懷裡,緊接著胸前一震,一股滾燙的鮮血撲面而來,噴得他滿臉都是。他呆住了,看著懷裡的紀飛雪,他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雪兒、雪兒,你怎麼啦!快醒來啊,你別嚇我啊雪兒!」
看見紀飛雪為周伯陽擋了兩槍,領頭男子明顯愣了一下,眼裡一片惱怒之色。
也許是周伯陽的呼喚起了作用又或是迴光返照,紀飛雪緩緩睜開眼睛,凝視著自己的愛人,眼裡滿是不捨,「陽哥!雪兒好冷,抱緊我好嗎!」周伯陽緊緊地抱著懷裡人兒,彷彿一放手就會消失,兩行男兒淚已禁不住奪眶而出。
「爺爺,是爺爺嗎!雪兒來看你了……」紀飛雪的聲音漸弱,直至細不可聞。
「雪兒!你別睡啊,你難道忘了我們的約定嗎?雪兒,快醒醒啊!我的好雪兒,你不能拋下我一人啊!雪兒……」聲嘶力竭的呼喚響徹山岡。只見周伯陽雙目圓睜,望著對面的領頭男子一字一句道:「我要將你碎屍萬段,呀……」怒吼聲中,周伯陽有如猛虎,彈身而起,嚎叫著衝向離他不遠的男子。
「乒……」槍聲響起,周伯陽的身體在空中猛地一頓跌落下來,一股鮮血從他的右膝噴湧而出,「乒……」槍聲再起,他的左腿也遭到同樣的命運。
鑽心的劇痛一波一波襲向他的大腦,豆大的汗珠不斷滑落,望著近在咫尺的仇人,周伯陽平生第一次感到無力,在槍口面前,任你拳腳如何厲害,終究是飲恨的下場;「雪兒!我馬上就要來和你團聚了……」
輕輕把槍口的青煙吹散,領頭男子冷然道:「周伯陽,你不是很厲害嗎?兩屆世界冠軍,你不是叫『腿斧』嗎?哈哈,來呀!來踢我呀!你怎麼不來了,哈哈……」
再次抬起槍口,就在領頭男子欲扣扳機的當兒,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沖兒,算了,少造殺孽吧!他現在五臟移位,你就是不開槍,他也活不了多久,走吧!回去給你父親覆命吧。」
陳少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眼裡閃過一絲怨毒,不情願地道:「是!師叔。」
不多時,山岡後已是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屍體與垂死的周伯陽靜靜躺在那裡,鮮血流進草地,山風吹過,淡淡的血腥味四散蔓延開來。
想起曾經倒斃在自己腿下的那些拳手,他們也有親人……想起昨天自己還是萬眾矚目的世界格鬥王,而現在卻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這荒郊野外無人過問……「報應吧!」周伯陽心裡一陣淒然;看來殺人者人還殺之,千古因緣流轉,到也是報應不爽!,只是為何要牽連上紀飛雪這樣一個無辜的人呢?想著想著,不禁慘然而笑,可能是面部肌肉牽動了傷勢,「咳咳……」他嘔出大口鮮血,轉過身體,深情地注視著旁邊的妻子,眼裡是無盡的愧疚。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周伯陽艱難地挪到紀飛雪身旁,輕輕地握著那支冰冷的手,仰面躺著,朵朵浮雲悠閒地在蔚藍的天幕飄過,「白雲多好啊!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周伯陽喃喃著,他感覺到自己好累,不知不覺中,以往的種種經歷一幕幕浮現眼前:兒時的淘氣、孤兒院的管教、非人的訓練、四處闖蕩時遭受的冷眼與蔑視、第一次擊敗對手、第一次捧起獎盃、第一次獲得格鬥金腰帶、第一次遇到飛雪……在這人之將死之際,他突然發現,用心去看著世界竟然是如此清晰明瞭,那些曾經的名利榮華、苦難辛酸,在這一刻都如輕風浮雲拂過,再不留一絲妄念,眼前的天幕似乎也更加清亮了,恍惚中,一絲隱約的明悟沉浮於心底……鮮血在流淌,周伯陽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他的思緒也在這一絲明悟中慢慢歸於沉寂。
……
人生世上,如過客浮生、寄居逆旅一般。一旦大限臨頭,萬事全休。一世人一世事,又哪有憑空而來的明悟?不過像周伯陽這樣的明悟似乎代價太大了些……可歎:「人生雖有百年期,生死禍福莫預知。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朝棺內已眠屍……
大約半小時後,山岡後面的山路上緩緩走來兩人,近了,原來是一老一小兩個道士。
「咦!師傅,你看那邊好像有人……」
「嗯,走,過去看看……」
「師傅,這男的好像還有口氣。」年輕道士用手探了探周伯陽的鼻息,回身對老道說。
「哦!我看看。」老道說著,也蹲下身來輕輕抓起一隻滿是血污的手腕,鎖著眉頭,半餉才道:「行遍半壁江山,沒想到此人便在這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咦?這人體內居然有一個小循環,恩!如此就好辦多了……帶他回道觀吧,救人一命,你我功德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