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嫉妒,你生的孩子又聰明又健康,上上下下都喜歡。因為這樣,無論誰生的都沒法跟他去一爭長短。」年氏苦笑一聲,輕輕撫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蘇荔再點頭,是啊,因為自己沒有,於是妒嫉別人有的,可以理解。她不想再糾纏舊事之中了,再說下去,說到明天早上也說不完了,自己只能往地縫裡去尋自己了,昨天呢?又怎麼了?」
「只是來看看你,怎麼輕而易舉的讓我敗下陣來,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年氏沒有正面回答。
蘇荔笑了,把鹽袋翻了一面,才回頭看著年氏,「翻盤?」
「不行?」年氏傲然的瞥了她一眼。
「不是!」蘇荔搖手,想了一下,「你除了想要孩子之外,還想要什麼?別跟我說是四爺,當然,實在想也成,除了那個呢?」
「你呢?」
「除了兒子、女兒,我就想舒服的活著,誰擋著我舒服,我就不讓別人舒服。」蘇荔喝了一大口羊奶,舒服的躺下。
「舒服?」年氏側身看著已經不是對手的蘇荔,她臉因為熱氣而薰得有些微紅,十多年了,她竟然在蘇荔的臉上找回了當年那個小丫頭的影子,她一直在努力的舒服的過日子,她只想要舒服。
「對,現在我很舒服,沒有人管,自己能養活我自己,胤沒有什麼可以威脅我的。記得嗎。我娘家退出朝庭裡,他要給一座園子,但那個園子我當著大傢伙的面給了福晉銀子。那是我自己買地,現在他們除了莊子,還有些小生意,日子很舒服;又不在朝堂上,於是胤沒法拿他們來威脅我;至於說寶寶,說實話。不過是個世子的位置,現在我還真不稀罕了,我說的是實話,就算將來他顯貴了。我也不在乎,中國待不下,我就出去,我有的是銀子,而且我有學問。我到哪兒也不會餓死。」蘇荔坦然的直呼著胤的名字,她在告訴年氏,女人其實也可以像她一樣舒服的過日子。
「所以現在你反而能威脅他了,因為你不在乎了,於是他反而在乎了。」年氏嚇得不輕,緊張看了門外一眼,再看向蘇荔。她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可是還不太確定。
「為什麼一定要用鬥爭地思維來想這些事?姐姐啊。你這麼聰明地一個人。我說了這麼半天了。還沒明白?」蘇荔白了她一眼。再次指向她地胸口。「你。要怎麼?」
年氏愣愣地看著她。自己要什麼?是啊。自己要什麼?小時候。胤和二哥一起回家時。她常常偷看他們。他們那時充滿熱情。想著如何做一番大事。那時胤就像根一樣扎進了她地心裡。到了歲數。參加了選秀。順理成章地進了府。一切理所當然。他是她地天。她地地。她地一切。然而。自己只有他地幾分之一。在他地心裡。誰更重要?她知道自己成不了唯一。可是她仍舊想試試。她希望成為最重要地那個。卻落得如此慘敗地境地。現在蘇荔卻來問她。她要什麼。是啊。她要什麼?一時間竟然茫然起來。
「沒關係。慢慢地想。想清楚了。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蘇荔閉上眼假寐起來。剛剛年氏在向自己控訴著沒人在乎自己。可是她在乎自己嗎?她不指望幾句話讓年氏覺醒。但總得想清楚自己將來怎麼過。
「你這樣爺心裡會怎麼想?」年氏仍舊掙脫不開。拉拉蘇荔地袖子。
「那是他地事。跟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姐姐啊!你是笨。當然也不怪你。我跟你說過。我們從來不站在一條起跑線上。所以我從來就不跟你鬥。說地並不是瞧不起你。而只是說。基本上。你受地教育就是以他為天。他就是你地人生;而我不是。我地人生其實一直就只有我自己。我自己、我兒子、女兒更重要。他永遠是次要地。」蘇荔伸出手指指指年氏地心。「你呢?你在哪?拼上老命為他生一個他都不想要地孩子。有意思嗎?你不是說沒人在乎你嗎?你自己在乎你自己嗎?你都不愛惜自己。誰來愛惜你?」
年氏愣住了。她沒想到蘇荔會跟自己來說這一番話。想了想。狐疑地看著蘇荔。「你並不是因為我。而離開地家?」
「應該說,我並不是因為你而離開地雍王府,那裡從來就不是我的家。其實這兒也不是,這是老爺子賞的,將來會收回的。家是要用自己賺的錢買來的,別人奪不走的地方,那才是家。」蘇荔淡淡的一笑,歎息了一聲,「在這個時代裡,想要自由是很難的,不過,自由這東西在哪兒都是相對的,十年前如果我這麼搬出來就是死路一條。可是現在不同,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借口,就能這樣過上相對自由的日子。我可以,其實你也可以,多好的機會,去園子,你娘家也有得是銀子,想怎麼往好了過,不用我教你。你快快樂樂的生下孩子,用心的養他、教他,有空了,帶著他玩騎馬打仗,遊山玩水……慢慢的你就會明白,你的世界其實可以做的事很多,那個男人不是你的全部。」
年氏默然了,她在思索,讓她轉彎沒那麼容易,但至少,她此時的心境已經和剛進來時大不相同了,「你還是不想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
「來決別的,你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你覺得你輸了,於是你來決別,讓我看到你美麗的背景,後悔莫及。當然還有,你想用你的命來挽回你的娘家,你的哥哥。」蘇荔閉眼輕輕的說道。剛剛看她滿是血絲的眼睛,還有說自己被趕出時毅然決然的神情,傻瓜也知道她來幹嘛的了,不然自己用得著跟她浪費半天口水?
年氏沒說話,但眼眶紅了,是啊,昨天胤摔門而去時,她心灰了、死了。她的天、她的地、她全部的人生,已經棄她而去,她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他們都不顧念自己肚子裡還有個孩子,自己就帶他走好了。還有小貓,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們母子三人就在一起了。早上離開雍王府時,她沒驚動任何人,讓車送她來蘇荔這兒,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讓娘家跟自己受累,如果只是因為自己和蘇荔的恩怨,還是由她跟蘇荔來解決好了。沒想到,坐了這麼久,竟然已經打消了剛剛的念頭。是啊,如果自己都不愛惜自己,還能指望誰來愛惜自己?
「不能挽回?」看蘇荔不為所動的樣子,年氏有些無奈,但是卻沒昨天那種憤怒了。
「不,其實這事我也是昨天胤來發脾氣聽說的,不是跟你推卸責任,只是告訴你,這其實不是我們能改變的。我昨天跟胤說過,既然改不了,咱們就得往好了想,看看這事會不會有利可圖。年羹堯跟了胤這麼久,讓胤放棄他,只怕比放棄我們還難。所以你啊,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留在胤身邊或者離開,其實對年家沒有根本性的作用。為他們犧牲自己,就更不值得了。」蘇荔終於睜開了眼睛,想了一下,有些憐憫的歎息了一聲,這個時代的女子本就一邊拉著娘家,一邊是夫家,都拼了命的想犧牲,都不知道他們哪這麼大的犧牲精神,其實,人在這世上是最不缺的生物,白話的意思就是,離了誰,太陽也會照樣升起。不過看看年氏那千回百轉的樣子,她歎了一口氣,搖搖頭。
「我昨天也想了好久,這事對你們來說是福不是禍。也許目前對年羹堯來說失去總督的職位有點可惜,可是你不覺得他的人生太順利了?每年如流水一般往雍王府裡送奇珍異寶,有眼睛的都看著呢,將來都是罪。別真的以為拿人手短,你是奴才,獻禮是本分!誰也不會承你們的情。所以不需要時,誰也不會手軟。人啊,想快樂,想舒服,想自由,唯一的前提就是活著。你是希望你哥封侯拜相還是希望他活著?」
「所以一早你就讓你娘家退了出來。」
「那是兩碼事,現在說年羹堯呢!你還指著年羹堯給你和你兒子賺錢呢,所以他不能倒,四川總督幹不成了,可他又沒犯事,老爺子總得給他一個相應的職位,以他的本事,應該也不會幹得很差,所以你要他明白,當不上四川總督是你在保護他,將來還不知道死成什麼樣呢!讓他寫封信讓岳鍾麒老實聽胤的話就完了,年家慢慢的淡出四爺黨,做自己的年黨。」蘇荔笑看著年氏,如果年氏不來,她本是要寫信提醒胤,防止年羹堯的淡出四爺黨,現在反而授意讓年家退出,看來自己還是心軟。搖搖頭,但卻很快樂。
年氏也不是傻子,馬上明白了蘇荔的意思,睜大眼睛,「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我跟寶寶說過,我現在名義上還是胤的側福晉,二,我們還是四爺黨。」蘇荔知道年氏已經明白過來了,馬上笑著搖搖手,白了她一眼。
年氏想活得更好就得有自己的勢力。年羹堯當不上四川總督並不代表他沒用了,他是能幹的人,給他一個舞台,他就能成為焦點。但現在,年羹堯不再只是為胤而戰了,他該為自己而戰。如果年氏掌握了這個,那麼她和自己一樣,就有與胤分庭抗禮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