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兵十萬 正文 第十六話 環刀子王
    說罷,美須客一掌拍實桌板,只聽「彭」地一聲!那桌面竟然被四根桌腿戳穿了四個大洞,而詭異的是,桌面上的酒菜紋絲不動,四個波斯人見那四根突出桌面的桌腿,臉上青一片白一片的,待緩過神來才一個拽一個起身退去,與分雷三人擦肩而過後跑下了樓。

    美須客看了看分雷,換過笑容舉步而來,嘴上吟道:「讓老夫和苦雅拉的後人親近親近。」

    分雷上前施禮道:「買天烏騎甲分雷,向索阿頭人問好了!」

    索阿兩隻溫熱的大手按在分雷的肩頭,點首笑道:「好身骨子,苦雅拉眼光獨到,定不會看走眼的。」說著又含笑看了看孔果洛,後者自然謙恭地施禮問候。

    索阿這一代環刀子王顯是興奮之極,拉著分雷坐於另一桌前,梭倫和孔果洛也坐在了一旁。

    索阿遣下那兩位刀手,換過一種生性的聲調道:「天天稱自己『老夫老夫』的真是累極了,整天與漢人和其他族人打交道,不禮貌些怎能行呢,唉……最痛快的還是和苦雅拉老哥說話哩。」

    分雷笑道:「先頭人也時常提起索阿頭人呢。」

    索阿搖了搖手,苦笑道:「我已不是頭人哩,我們環刀子部落除了血脈純正,剩下的已經徹底漢化了,如今草原上能真正自強而保持傳統的就只有寥寥幾支,而買天部落,永遠是我們最尊敬的。」

    分雷正容道:「先頭人若在生,能聽到索爺這麼說一定很高興。」

    索阿微笑道:「還是叫我索爺聽得舒坦。」隨後肅容道:「我得知你到狼窯來,是我在唐軍收買的探子告訴我的,這消息就在昨天傳到我這裡。」

    分雷想起在大漠不時遇上的唐騎兵,心道原來如此。

    索阿接著說道:「你在狼窯雖然有我保著,但也要萬分小心,你的畫相早就在這裡傳開了。」

    「分雷頭人才剛剛接手買天,怎麼會有畫相在此呢?」孔果洛這一問也是分雷想知道的。

    索阿歎道:「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我聽說,你認識方季鐾?」

    分雷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被他放了的唐吏!沒想到這小子真是命大,竟然穿過了烏蘭布和!

    索阿見他神色異常,知道自己是說對了,續道:「這方季鐾乃是元解禮的心腹,嗨……提起這混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一直不吭聲的梭倫接過索阿的話說道:「以前狼窯還是自治的地界,而在一個月前,五千唐騎自武威而來,領兵的是武威行軍總管元敬焱的兒子元解禮,此人剛愎自用、頗為陰辣,在狼窯以西的淺灘駐紮後,於前幾日面見了我家老爹,正式接管了狼窯。」

    索阿含怒道:「當初大唐朝對狼窯還是放任自流的,可這元解禮一來,以各種手段相威逼,我不得不交出狼窯,尤其現在突薛相爭,狼窯與玳軻巖城唇齒相依,敏感至極,迫於無奈,我也只好如此。」

    分雷知他身為突厥一支,又處在如此尷尬的位置,自責也是難免的,只好撫慰道:「索爺只要保護突厥的商人不受污辱便是大功一件了。」

    索阿痛苦道:「若不是狼窯上下信賴於我,我早就帶著兄弟們與你一同前去護在車鼻可汗左右,可歎深陷名利場,連老祖宗都幫不了啊!」

    分雷歎了口氣,繞開這些話問道:「我聽說大唐朝內派來一名監察使,命叫魏尚客,索爺可認識?」

    索阿點頭道:「這位魏大人倒是個好官,元解禮接管狼窯後,要坐地收稅,這稅金一上來,貧苦的小商人哪還有飯吃,我曾與他據理力爭,險些動了刀子,多虧這位魏大人出面說服了元解禮,這才免了稅頭呢。」

    梭倫接道:「現在魏大人就住在狼窯商會,但我看他並不與元解禮相合。」

    分雷疑道:「同是唐朝的官兒,怎麼不相容呢?」

    梭倫聳聳肩,說道:「這就不清楚了,我是看元解禮派出親衛守在商會,隱隱控制著魏大人的行動,這才推斷出來的。」

    分雷心道若是如此,那盧乃海的話就真了一半了。

    索阿說道:「如今最苦的該是車鼻可汗,他率兩萬軍馬於月前突圍,已在前幾日退守玳軻巖城了,據我們的探子說,薛延陀屢拿可汗不果,盛怒之下已調集精兵六萬,加上奚兵一萬精騎,疏勒部、貝珠部、懷戎部、羅克薩部一萬兵馬,共計整整八萬精銳,將玳軻巖城圍得水洩不通!好在加寧兒部率一萬精銳由玳軻巖城身後的唯一缺口進入城中,大戰是一觸即發啊,八萬對三萬!如此懸殊,我看車鼻可汗也只好背水一戰了!」

    分雷和孔果洛聽得頭皮發麻,尤其擔心的是強奇裡和年尼雅,這兩支買天烏騎甲的精銳屈指算來也該進入玳軻巖城了,而最讓他擔憂的是強奇裡身邊的藏珠,這女人若是薛延陀的人,必然會在城中興風作浪,如此看來,千軍萬馬倒是小事了。

    梭倫這時剛好說道:「藏珠可敦到狼窯了,分雷頭人可是知道?」

    分雷已然失去震驚的情緒了,他深深呼了口氣,苦笑道:「我情願她不是真的藏珠可敦……」

    此話一出,索阿和梭倫倒是一驚。

    分雷歎道:「幾日前,我們於陰山西峰伏擊奚人騎兵,正巧在疏勒人手裡救了藏珠可敦,但如今想來,她該是假的,唉……我們中了薛延陀的詭計了。」

    索阿與梭倫面面相覷,前者失聲問道:「果真有和藏珠可敦一模一樣之人?」

    分雷聽他話中有話,愕道:「看來這是真的,索爺怎麼說?」

    索阿痛苦地縮作一團,顫聲道:「那要說一段陳年往事了,藏珠可敦本是契丹人,十幾歲時就嫁入突厥了,那時她還有個小幾歲的妹妹,叫井桃。因為兩姐妹同出胎腹,生得一模一樣,當時契丹貴族很是喜歡,將還沒有睜開眼的井桃過繼給一個酋頭做女兒,並且誰也決口不再提及此事,後來藏珠嫁給了車鼻,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幾年呢,契丹與薛延陀就定下了盟約,契丹為了表明立場,將藏珠的族人斬盡殺絕,唯獨留下不知身世的井桃啊……分雷頭人方纔所提的女人,定是這井桃!」

    分雷聽完木然地呆坐在那裡,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原來這個女人叫井桃,多麼素美暗香的名字,可惜竟然是敵人……

    梭倫轉過話頭說道:「先不說井桃的事,現在最辣手的是藏珠,她竟然和元解禮的狗腿子舒慶東攪在一起!我們是不是把她殺了!省得給突厥丟臉!」

    分雷一直很奇怪藏珠的事,他問道:「你們的探子是怎麼得知藏珠的行蹤的?」

    梭倫道:「這是月前的事,車鼻可汗突出重圍後,為了保證隨軍婦孺的安全,命大將阿史那晨烈率小股騎兵護送她們繞道進入玳軻巖城,只可惜被疏勒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藏珠可敦就是在此役被活捉的,疏勒人中有我們的探子,他曾暗中傳鷂鷹之信通知我們,我老爹想派人救出可敦,可惜這時元解禮就帶兵到了,他和疏勒人互有聯繫,而且姓元的是個色中魔鬼,自然不肯放過藏珠這麼個大美人,所以就派了舒慶東扮成人販子去帶回藏珠。」

    索阿呼了口氣,說道:「元解禮被薛延陀收買後,貪婪的本性暴露無遺,想來薛延陀和疏勒部也不敢開罪於他,只好將藏珠交給了舒慶東。」

    分雷聽完恍然大悟,心想隨行的盧乃海一定得知元解禮真實的用兵目的,這才要回到狼窯告知魏尚客的。

    這時索阿雙目驀地睜開!眼中射出驚愕的目光!

    三人不明所以之際,聽索阿沉聲道:「藏珠此來定是為了羊皮卷!」

    「羊皮卷?」

    三人聽得一頭霧水,索阿好不容易鎮靜下來,喃喃道:「藏珠殺不得,藏珠殺不得啊……」

    梭倫怒道:「此等貪生怕死的淫婦為何殺不得!」

    索阿無力地擺了擺手,仿似夢囈般說道:「藏珠可敦真乃女中豪傑啊……她所來定是為了羊皮卷……」

    分雷和孔果洛大眼瞪著小眼,均不知這父子反應為何這般極端。

    索阿小心謹慎地望了望四周,歎了口氣道:「你們可知玳軻巖城下,可有先漢朝的寶藏?」

    「寶藏?」

    孔果洛一驚,說道:「這個我聽說過,傳說當年漢朝的霍去兵曾帶兵征戰匈奴,戰後掠來大批財寶,聽老人說,因為財寶數目太多,運也運不回中原,只好將這批寶貝藏在了黃河邊,後來他年紀輕輕就猝死了,而這批寶貝據說就埋藏在玳軻巖城!」

    分雷依稀也聽苦雅拉提及過,只是聽過就忘了。

    索阿點了點頭,道:「玳軻巖城是座罕見的城池,建造的也別出心裁,整個城只有三面,像我們的狼耳橋一樣是個三角形,而且城牆質地堅硬,層層夯土而成,可你們不知道,就是這麼一個堅不可摧的城堡,地底下卻是空的!」

    「什麼?!」

    三人同時一驚,他們哪想到玳軻巖城竟然是上堅下松、徒有其表的城堡呢!

    索阿道:「這個秘密只有有限的幾個老人知道,我也是聽先頭人說的,可是玳軻巖城那麼大,誰知道哪處地底是空的?哪處藏著寶貝呢?」

    分雷皺眉道:「索爺提起的羊皮卷是不是和寶藏有關?」

    索阿點點頭道:「這個羊皮卷早就聽說在元敬焱的手中,方才說起藏珠我才想到,是不是元解禮拿來了羊皮卷,不光是為了薛延陀的財貨,還是衝著玳軻巖城下的寶藏而興兵的呢,如果這是真的,那藏珠定是為了羊皮卷而甘願犧牲色相來接近元解禮的,要知道,一但掌握了玳軻巖城下的財寶,車鼻可漢大可以收買敵對的部落,削減薛延陀的勢力啊。」

    分雷贊同道:「傳聞藏珠可敦是個高瞻遠矚的女中豪傑,而且性情剛烈,她忍辱負重活到今天,說不定正是這個道理,而且要接近元解禮,必然先要應酬舒慶東。」說完想起舒慶東那張嘴臉,恨得他牙直癢癢,續道:「姓舒的這狗娘養的,再沒有理由讓他活了!」

    第十六話環刀子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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