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兵十萬 正文 第三話 割頭禮
    這時唐軍模樣的一人排眾走出,從腰間抽出佩刀搖指分雷喝道:「大唐漠騎校尉蔡康原在此!賊人報上名……」

    「噗」地一聲!蔡康原話還沒說完就被帳外掄來的短把砍刀劈中了額頭!

    「什麼鳥在此?」進帳的是疑問未解的賈扎拉。

    其中一個奚人臉上肌肉跳動,驀地抽出長刀便向賈扎拉撲去,分雷哪能讓他撒野,連看也不看地一刀挑飛那人的長刀,接著一腳踢在那人的小腹上,他哼笑一聲,揪起半昏的奚人夾在腋窩下,道:「全都給我拎走!」賈扎拉朝帳外揮了揮手,四、五個買天勇士湧了進來,一人夾了一個隨分雷奔出主帳!

    他們剛匯合了苦戰的鴻吉裡和朵朵伊,右側的奚部前鋒騎兵便上來了,分雷暴喝道:「兄弟們跟我走!」

    五十多個買天勇士匆匆收了刀,在分雷左右策應著原路退去,就在他們要奔回到掩蔽的草丘時,奚部騎兵已是追趕上來,眼看刀掠脖子了!只聽「嗖嗖嗖嗖」勁箭排空之聲響起,奚部前排的騎兵盡數跌亡!緊接著傳來莽烏特炸雷般的怒吼!六十騎買天勇士卷雲般傾瀉而出!只聽碰撞和慘嚎聲頓起,分雷等人也顧不得莽烏特如何霸道地揮砍著解牛斧頭!徑直穿過孔果洛埋伏的地段,然後五十多人冷靜的胯馬而上,撇開孔果洛等人朝陰山西峰口奔去!

    孔果洛和十個買天耍弓好手見莽烏特眾騎殺退兩撥奚部騎兵,在莽烏特大叫扯呼的時候!孔果洛下令放火箭,頃刻間滿地的烈酒沖天燃起!莽烏特眾騎的戰馬經過馴化早不懼怕大火了,一個個躍然躥出火線匯合孔果洛等人絕塵而去,獨留下哭嚎連天的奚部騎兵。

    這一仗打下來,買天部連一個帶彩的都沒有,當莽烏特和孔果洛帶人出了西峰口時,分雷早以將俘虜各自綁在四匹馬肚子上,一行一百二十多騎踏著牛革布悄然向西隱去。當天色放亮時,草原的春熟在晨光的照耀下已舒展起翠綠的腰支,斷後的強奇裡掩蓋人馬過後的足跡和氣味後,在分雷的身邊坐下。

    分雷望著有些疲倦的勇士,下令各食自帶的醃肉和餑餑餅,然後向莽烏特遞了個眼色。後者起身抓來那四個俘虜,一一將他們踹跪在分雷面前。

    「都叫什麼!說出來吧。」莽烏特「彭」地一聲將解牛斧剁進土中,四個人也不敢抬頭,更不敢互相觀望,莽烏特上前踹了一腳那個奸細,然後低吟道:「這個人曾是個羊倌吧?有年頭了,是什麼來著?步勒默齊!」

    那奸細趴跪在草地上抖個不停!叫道:「是步勒默齊!是步勒默齊!我是步勒默齊!」說著拱起身子上前捧住分雷的腿哭道:「我幫買天壓過羊馬!我幫買天扎過刀槍!我為買天做過很多事啊!分雷頭人!大草原上的聖狼!我是一時糊塗啊!」

    分雷解下酒囊,緩緩拔出塞子,看也不看地低聲道:「買天有買天的規矩……」說完將酒囊遞給步勒默齊道:「喝了吧,黎明是大山的使節,它會帶你走好的。」

    步勒默齊的臉上痛苦的縮做一團,那深刻的皺紋讓鴻吉裡和朵朵伊、以及跪地的奚部騎首和唐吏一陣心寒。步勒默齊顫抖地接過那酒囊,哽噎著喝了下去,沒等他嚥下第五口!莽烏特便上前拽住他的頭深按在草地中舉斧劈下!霎時間!斷項的脖根處哧出的血箭將頭顱衝去足有五尺多遠!

    鴻吉裡和朵朵伊只感到頭皮發麻,而場中的唐吏卻「嗷」地一聲險些昏撅過去!

    莽烏特濺著滿身鮮血,在眾人面前抓過步勒默齊的斷頭,抽出鹿頭尖刀豁下臉皮,那刀豁的「吭吱吭吱」聲令鴻吉裡等人無不掩耳轉過頭去,莽烏特去完臉上的肉,用刀在眉恭骨間鋸了開去,不稍片刻,便把步勒默齊的頭蓋鋸了下來,他挖空白花花的腦漿子後反轉過來,將酒囊中的酒倒進去,和著血絲仰頭灌下。

    「啊!我叫方季鐾!我什麼都可以說!」那唐吏再也堅持不住了,他說完看了一眼莽烏特爽快地抹著嘴巴,不禁也學著步勒默齊的樣子爬上前挽住分雷的腿道:「如果免我一死!我會奉上最珍貴的消息!」

    分雷自顧把玩著酒囊塞子,悠然道:「你想告訴我的我都已經知道了。」

    「不可能!」方季鐾尖叫道:「你不可能知道的!」

    「哦?」莽烏特打著酒嗝,上前摟過小雞似的方季鐾,將步勒默齊的頭蓋酒碗湊在他面前道:「這種東西喝完了就扔掉了,多一個少一個都不稀奇,來,也嘗嘗我們的美酒?」

    「不不不!我是實話實說啊!」方季鐾駭然道:「唐軍已經與薛延陀達成協議!不管哪股勢力殺了車鼻可汗!草原上各個部落都不會被牽連!而且由薛延陀的大汗在牙帳內親自契血盟誓!現在想殺車鼻可汗的勢力不下幾十股啊!」

    鴻吉裡瞄了一眼分雷,分雷的眼中放射著複雜的神色,這與他自己想的一樣。方季鐾顫抖著身體,突地指著跪地的二人道:「他叫輝圖!旁邊的是崔珠克!是奚部的先鋒將!他們就是盟約的一支啊!」

    分雷一把將方季鐾甩了開去!沖輝圖與崔珠克喝道:「草原上的規矩我懂!今天落在我手裡!下場你們也懂!可是我們畢竟是兄弟部落!你們眼看著薛延陀聯盟強唐來欺負我們嗎!你們還是不是草原上的勇士!」

    輝圖聽完微微轉頭瞄了一眼崔珠克,後者雖然低著頭,卻毫無動作。

    分雷驀地站起!只聽「嘩」地一聲抽刀之音!輝圖的腦袋已飛劈開去!方季鐾「啊」地一聲嚇得屁滾尿流!而分雷抖著不帶一絲血色的繃簧刀抵在崔珠克肩頭道:「你才是奚部騎兵的首領,我已看到草原的神靈在為你祈生,做為草原的兄弟,難道你會甘心在唐狗面前搖擺尾巴嗎!」

    崔珠克也是熊樣的男兒漢!他微微閉上眼睛道:「你還是給我個痛快吧,能敗在買天烏騎甲手下,也是我崔珠克的榮幸!」

    分雷哼笑一聲,舉刀拍了拍他的左臂道:「這裡比你的右邊寬厚,以前是奚人的奴隸吧?」

    崔珠克皺了皺眉道:「不錯,我曾是奚竿靼克王的左騎奴,所以左胳膊生的壯實。」

    分雷收回繃簧刀,轉聲道:「你走吧。」

    「頭人?」賈扎拉上前道:「不能讓他走!這樣會洩露我們的行蹤!」

    分雷摸了摸禿頭,擺擺手後,賈扎拉也不好再說什麼,反倒是崔珠克起身道:「我不會感激你的!我會帶兵咬著你的尾巴!直到你山窮水盡為止!」分雷仿似聽夠了,邁步拎起方季鐾向另一草丘走去,而強奇裡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鴻吉裡和朵朵伊望著崔珠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東跑去,再看看滿地的碎屍,不禁相攜著起身離開這殺戮的草丘,初升的太陽帶來了春日的溫暖,而鴻吉裡的心頭卻涼嗖嗖的,他知道車鼻可汗再沒有原來預想的那麼簡單地獲救了。唯一讓他感到可信的就是分雷,通過這一短暫的作戰,使他明白買天為何能成為草原倍受尊敬的部落了,他們在時間、地理、細節上控制得一絲不落,就像草原狼擅長的閃擊戰,敵人還沒有準備時,突然之間就面對了令人生畏的狼齒,那麼使人措手不及。

    「好了,你說吧,崔珠克已經走了。」

    分雷摟著嚇得半死的方季鐾坐在草地上望著初升的太陽,方季鐾似乎還不習慣草原的日昇,依舊抖著身子道:「奚部騎兵只是……只是一支,而這一支正是監視買天部的主要部隊,幫助他們的還……還有一支……」

    分雷看了一眼強奇裡,兩人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窺到了答案。

    「還……還有的一支是……是德喀嘗簾甲……」

    方季鐾說完戰戰兢兢地看著分雷和強奇裡,因為他知道,德喀嘗簾甲是買天烏騎甲的死對頭!兩部落的明爭暗鬥已是曠百年的事了。

    誰知分雷和強奇裡沉默了片刻,同時哈哈大笑,在方季鐾膽戰心驚之時,分雷向強奇裡道:「看來我們該去算舊帳了!」

    強奇裡哼聲道:「不如現在就去搗了德喀的老巢!」

    分雷連連點頭,隨後拍了一把驚若木雞的方季鐾道:「你這便走吧,說來你只是大唐的使者,我們買天部還不屑於殺你!快滾吧!」

    方季鐾愣了愣,再看看分雷擺手的姿勢才恍然大悟!趕忙起身邊大叫著不殺之恩邊向西跑去!當分雷和強奇裡看著方季鐾的人影逐漸在草原上消失後,強奇裡才歎了口氣,喃喃道:「是不是太冒險了?就憑這小子的腿腳,明天日落也迎不上強唐的官軍,再說草原有吃人的坑,他真能幫我們嗎!」

    分雷摸了摸光頭笑道:「那就要看我們的造化了,只要他通知唐軍說我們要襲擊德喀,德喀嘗簾甲就會回老家駐防的。」

    強奇裡望著草原上緩緩升起的太陽,感歎道:「我現在才明白苦雅拉為什麼將頭人的位置傳給了你。」

    「哦?」分雷望著強奇裡被風催襲的側面奇道:「明白什麼了?」

    「也許是你繼承了草原上多變的太陽吧……呵呵……」

    分雷呵笑一聲,仰頭躺在草地上,轉過頭咬下一束青草呆呆地望著越藍的天空,隔了很久,強奇裡問道:「下一步怎麼做?」

    分雷「噗」地吐出草桿,盯著碧藍的天空一字一字道:「殺個回馬槍,咬掉奚部騎兵。」

    第三話割頭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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