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湖心亭上,蘇亦星在醉翁椅上樂悠悠地品著清茶,聽著花萼為他吹奏的南曲小調,錢韶在用她那天生獨特如同天籟般的嗓音在旁邊輕哼和拍,瑞兒在幫他輕捶兩肩;放眼湖上,一片綠葉蔥鬱,那粉嫩的尖尖小荷也參差不齊地伸出了細細的脖子爭相開放,那帶著水珠兒的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別樣地紅,微風中不時有陣陣的清香傳來,此時此景讓蘇亦星不知身處何方,樂不思仙。
蘇亦星心中暗道:「這樣的日子比神仙差不了多少吧,或許是更高一籌呢,俗話說快活似神仙,人只要快活了,那不就是神仙了嗎?我又何必非要做那神仙破空而去呢?……」不過轉頭一想,凡人的快活只是一時之樂,而神仙的快樂卻是永久的,近日幾天裡蘇亦星的心裡不時有一種心悸觸動,眼前似是而非地出現了肉身老爹的影子在晃動,也不知是要出什麼事了吧?蘇亦星想到這裡驀地心中又是一跳,掐指用六爻壬數一算,知道了肉身老爹要出事。怎麼辦啊?雖說在感情上不算是自已的親爹,但在肉身上算來也是他的親人,不能不救的啊。可要救他們的話,肉身快馬也是來不及的了,好在自已的元嬰已固,現在的出竅元神與他自已一般模樣,一般大小了,當然還可以隨意變化大小的,想想也只有用元嬰去救他們了。
蘇亦星收回了思緒,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歌聲樂聲全停了下來,瑞兒問道:「相公怎麼啦?」
「哦,沒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有樁要事要辦,我要到書齋中靜坐幾日,在這幾日之中你們不可以隨便進來打擾我,我也不需要進食之類的,關照下去,千萬要記得呵。」蘇亦星對她們幾個說道。
錢韶的聲音很好聽,天生就帶有一種磁性,嫵媚地輕挨蘇亦星身旁問道:「相公能透露一點點嗎?到底是什麼事啊?」
如此消魂融骨的聲音讓蘇亦星真的吃不消呢,只好輕聲安撫回答道:「老爺在南歸的途中有險,我要靜坐請神仙去搭救他們……明白了?」
「相公你怎麼知道的啊?」花萼疑惑地問道。
「你們忘了你們的相公是半個修道人啊?何況又是自已的親人要出事,所以有感應哩。」
瑞兒插嘴說道:「相公的話我信,我家相公是神人……嘻嘻……」
蘇亦星把自已反關在書齋內,插好了門栓,然後盤坐在竹榻上,眼睛似瞇非瞇似睜非睜地向北方凝神而入定。快得很,現在他的元神出竅與以前不同了,只覺得眼前是一片雲霧瀰漫,稍等眼前一亮時,只見身已至山東與江蘇的交界之處了,前面是大運河的一條主幹道,河上千舸爭流,帆影點點,是一段流量十分繁忙的河道。
蘇亦星肉身老爹的船隻就停靠的前面不遠處的堤岸處,其時天色剛晚,船上正在開飯的辰光,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安祥,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蘇亦星寬心地向船隻慢慢趟去。在離船隻尚有二十幾步的時候,忽聽得一陣喊殺聲,只見十幾個人蒙著黑色面巾,高舉著火把,衝向了蘇亦星的肉身老爹封庭貴的船上了。
一名船工瞬息間就被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匪首斬落水中,慘叫聲長長地劃破了夜空,河畔的柳樹林中驚飛出一片野鳥。情勢危急了,蘇亦星意到形到,瞬時便到了船舷上,一揮手將另一名船工推開,避過了匪人的劫殺。那幾個賊人見憑空中忽地出現一人來,都愣住了不知所措,納悶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裡鑽出來的。蘇亦星的動作快得不是人做的(其實也真不算是人了),沒等他這十幾個人反應過來便全部點倒在艙板上,唉!武功太高了,沒有一點兒懸念,也沒有什麼打鬥纏繞之類的故事發生就結束了。
封庭貴這才顫顫悠悠地鑽出艙來,向背著自已的蘇亦星拱手謝道:「多謝這位壯士的相救之恩,使我全家免遭賊人毒手……」
蘇亦星轉過身來了,封庭貴一怔,失聲大叫:「是銘兒?……」
蘇亦星沒辦法,只好下跪了,艙內肉身老母聽到救全船危難的是自己的兒子封德銘,也驚喜莫名地喊叫著從內艙出來,一把拉住了蘇亦星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又是傷心又是喜悅地嘮嘮叨叨說了一大籮筐話。
蘇亦星的肉身弟弟德彰也從艙內出來了,也跪在一旁嗚咽著,看來這小子的膽子真的小呢,剛才肯定嚇得不輕。
蘇亦星把老母扶了起來,安慰道:「沒事了,進艙吧,外面風大別著涼了。」說罷把她扶進了內艙。出來對老爹封庭貴說道:「這一幫子匪徒可是要報官處理?還是廢了他們扔進河裡?」
封庭貴做慣了官,按他的習慣處理當然是要交官家來處理,所以對於蘇亦星的問話遲疑了一下才道:「怕還是該交官方吧……」
「也行,不過有些煩。依我看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土匪呢,可能這裡面有些原故的,看他們的行徑好像只是想殺人而不是為了財物……」蘇亦星心中感覺裡面有些問題。
「不會吧……有誰與我過不去?」封庭貴心想不會有人對他這位削了官職過了氣候的人作對吧?
「抓一個問問就知道了。」蘇亦星說罷順手拖過了一個土匪問道:「說吧,說了真話可以活命,說假話就沒命。」
那土匪被蘇亦星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可嘴巴照樣還是很硬的,咬牙切齒地回道:「小子別得意,你惹了我們可是沒有好下場的,會死無全屍的……」
「別費話,說!」
「老子不說,你咬我的球?」
蘇亦星抬腿一腳飛起,那嘴硬的匪徒便飛進了河中,泛了幾下泡泡便沉了下去。又撈起旁邊一個匪徒來問道:「說吧……」
那匪徒見蘇亦星說到做到,殺人不眨眼,嚇得連連求饒道:「我說我說,我只是個小卒子,並不知道什麼事,要問我們老大才知道的,我只是奉命殺人而且……」
蘇亦星冷笑道:「還是不知道呀,那你沒用了。」說罷也順手往河裡一扔,「撲通」一聲便沉了下去。
艙面上封庭貴與封德彰二人及船上的幾個家僕船工們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都嚇得呆若木雞,張大了嘴巴瞪著蘇亦星。
蘇亦星又撈過了那位匪首,笑嘻嘻地說道:「你是個頭領吧?想說嗎?不說就點下頭,我再問下一個……」
那匪首也沒有見過下手這麼快的人,點了穴位丟下河裡是百分之百的死定了,還是趕緊說吧,說了可以活命呢,拚命點頭說道:「我說我說,我們是嚴侍郎請來的,嚴侍郎關照只要殺了封家滿門,可以賞黃金千兩,船上貨物私產皆歸我等兄弟所有……請大俠饒命,我們是小卒子,只是奉命行事,有事您找嚴大人吧……」
封庭貴在一旁聽了,咬牙恨道:「原來是這奸賊做的好事,把我擠掉了不算數,還想要我的命呢,不行,我得進京面聖,與他當面說個清楚,討個公道……」
蘇亦星問道:「是哪一位大人物啊?叫嚴什麼?這麼大膽哩,沒有把我封德銘放在眼裡嗎?削官也就算了,這害命可是大不妥呢……」
「是嚴嵩,此賊僚慣於鑽營拍馬,一向與我不對,此次向皇上告發我曾是錢寧黨派……新皇把我削下來,讓他嚴嵩接替了我的禮部右侍郎的官職……」說起嚴嵩來,封庭貴依然是怒火滿膛地忿恨不平。
「嚴嵩?咦……這麼熟……」蘇亦星想起來了,大明朝的有名奸相,想不到這朝庭裡的奸臣是層出不窮哩,真個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呢;前面沒多久才把劉瑾及錢寧等搞掉,現在又出了個嚴嵩了,這傢伙的事到難弄了,他的氣數未盡,還早著呢,要是把他給宰了的話,那大明朝的歷史可是要真的改變了,可能未等到動手時那小仙女就會來找他蘇亦星算帳了吧?算了,另想辦法吧。
蘇亦星拍開了剩餘的匪徒穴道,說道:「滾吧,回去告訴一聲嚴嵩,就說讓他打聽一下,先皇的結義兄弟『欽賜布衣見官大一級』的封德銘是誰的兒子就行了。別玩出火來把自已的小命結玩掉。」
這一幫子匪徒們抱頭鼠竄地逃之夭夭了。
蘇亦星回頭對封庭貴說道:「算了,別多事了,也沒出什麼大事,圖個太平就罷了。問題在新皇的身上,而不是在嚴嵩的身上,這嚴嵩現在氣勢未盛,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尋事呢。你們繼續向南航行吧,我去一趟京裡,見見這個小皇帝,把這尾巴割掉它,省得以後多事。」
封庭貴說道:「那也行,過些日子再去京裡吧,現在就隨為父一起回家去。」
「那不行,這事要緊,我想現在就走。」蘇亦星根本就不想在船上住,他是元神出竅,不想有什麼擔擱,所以急著要走。現在的蘇亦星感覺與以前的肉身好像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一切自在得很,想想這仙人可是真的好呀,隨心所欲,想到哪裡瞬息便至。
拜別了肉身父母及弟弟,蘇亦星瞬息間便來到了京城裡;隨著元嬰出遊次數的增多,感覺越來越方便了,熟能生巧嘛,不像剛開始時那般地僵硬生澀。蘇亦星的身影一閃間便到了皇城乾清宮內了,稍一定神便發現內外***通明,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從乾清宮到乾清門之間砌起了一條高出地面一二米的專用御道,上面掛著一路的宮燈照明,還不時地有許多侍衛來回巡守著。
蘇亦星像鬼影一樣子地閃來閃去,一時也沒有聽到朱厚璁小皇帝,轉了一個***下來終於在乾清宮兩翼的弘德殿裡見到了朱厚璁。這傢伙的年紀還真輕,藉著堂兄無子的福蔭才撈了個皇帝做做,此刻他正在御案上批示著什麼奏章呢,看來還算是個勤勞的皇帝。
蘇亦星拉過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面,拖椅子的響聲把他驚醒了,抬頭一看,一位不認識的人端坐在他的面前,悄無聲息,像鬼魅一樣子。
「啪」的一聲,硃筆掉落在奏章上,污染了一片,那奏章不好用了。
「你……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朱厚璁語音顫抖,口齒不清地問道。
蘇亦星笑了笑道:「沒事,不要驚慌,我不是鬼魅之類的……」
「剌客?……來人……」朱厚璁的嘴巴讓蘇亦星給摀住了。
「別亂叫了,想殺你的話你早死了,還能留到現在等你叫人嗎?稍安勿燥呵……」
蘇亦星把椅子拉近了一些微笑道:「說起來大家都是自家人,這宮裡我也住過好一陣子呢……唉!物是人非啊……想不到我那義兄朱厚照年紀輕輕地就走了,與他揚州匆匆一別,也沒有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你到底是誰啊?你與堂兄先帝是結義兄弟?」朱厚璁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
「天,從來沒人告訴你我封德銘是何許人嗎?」蘇亦星也奇怪了,這小皇帝竟然不知道他蘇亦星呢。
朱厚璁搖了下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以前好像曾經聽到一些有關你的傳言,早忘記了,朝內群臣中也沒有一個人提起過……」
「唉,世態炎涼啊……你不知道先皇曾親賜過一塊金牌於我,上面是『欽賜布衣見官大一級』,現在不知道換了皇上了那塊東西還頂不頂用呢?也可能是人去茶涼了,你會不把先皇的東西當成回事的吧?呵呵。」蘇亦星依然是笑瞇瞇地說道,這席話是在將小皇帝的軍呢。
朱厚璁怔了下回道:「先皇……先皇所賜的金牌當然是有效的,而且比現在的金牌更加有效呢。」
「那就好,呵呵。」蘇亦星從懷中掏出了那塊金牌放在桌子上,那是在揚州時向朱厚照討回來的。
朱厚璁璁拿過了桌上的金牌一看,果然是沒錯,點點頭問道:「封公子寅夜入宮可是憑的此牌通行無阻?」朱厚璁暗忖,要是他憑著這塊他剛剛得知的金牌入宮的話,那明天就把這當值的守衛全部砍掉算了。
「不是的,本公子仍是過了氣候的人了,哪能憑此牌入宮啊,我是自已翻牆進來的。」
朱厚璁把臉一沉道:「大膽奴才,竟敢私闖禁宮,你該當何罪啊?」一掃剛才那付驚嚇過度慘白面色。
蘇亦星沒想到這傢伙的臉色說變就變呢,順手拿起了御桌的的鎮紙一拍,聲音很大,嚇得朱厚璁身子一縮,差點兒從龍椅上滾下來。
「別太把自已當成回事,朱厚照也從來不敢在本公子面前耍大牌呢,何況你這個小小的剛上來的小皇帝哩,客氣一些我好來好散,若是惹煩了本公子,我讓大明朝再改個皇上,要不試試看?……」
蘇亦星的話很不好聽,這些都是些欺君犯上的話,朱厚璁從來也沒有見過哪個有這麼大的膽子。
朱厚璁被蘇亦星的強硬態度嚇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囁嚅道:「封公子進宮找本皇可有什麼事要辦?」
「說了老半天,你這句話我才要聽呢,老實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是要對你說一句話的,本公子的老爹封庭貴侍郎被你削職歸田了,這也不算什麼的,朱厚照在世時候我就對他說過了,要他把我老爹給削了,讓他回家算了。可是接替他的嚴嵩卻偷偷地集合了一幫強賊半路上去劫殺他,這可就不對了啊,所以你得管一下此事,告訴他別來惹本公子,行了,就這些了,你要是記住了呢我就走了。」蘇亦星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快要到門口時忽地又轉身過來說道:「哦,你可別記恨我呵,別做小動作,你不知本公子的能量呢?」說罷忽地人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