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青原之戰
作者:水舞紅楓
青原,若沂特山脈中一座少有的巨大盆地,西面十里的高山之上便是群山之城。
由於四周山巒的重重護衛,即使如此的隆冬,盆地中依舊有如茵的綠草。
三萬比亞雷爾的大軍旗幟飄揚,緩緩注入平坦的盆地中。
在三萬大軍的對面,是蓄勢以待的一萬復國鐵師,金戈蔽日,殺氣盈天。
我站在山坡上,隊列的前方是費冰率領的1000天羽營箭手,身後則是亞德的5500步兵。在兩翼,各1500人的輕騎隊列鮮明,拱衛中軍,而尤里魯率領的500銀甲衛士緊緊環繞在我的左右。
這是我返回銀盔谷後的第二十一天,一個與鮑裡斯侯爵早已約定好的日子。
六天前,重新控制滄瀾軍團的鮑裡斯侯爵按照預定的計劃,大張旗鼓直撲雷比特。一路之上攻城掠地,勢如破竹。
比亞雷爾的正規軍除了屯守雷比特的六萬人馬外,只有駐守王都的兩萬衛戍部隊可以調動。但考蘭輕易怎敢將這兩萬人馬調離,不得已只有從群山之城分兵兩萬迎擊鮑裡斯侯爵的大軍。
這也是在我預算中的一步。
當從各方面綜合的消息都確認這兩萬人馬已經北上並遭遇鮑裡斯侯爵的滄瀾軍團後,我終於揮師東進,直取群山之城。
摩拳擦掌的一萬將士士氣高昂,如狼似虎迫不及待的湧向雷比特。
決戰的地點並非在城下,而是城外十里的青原。
這裡也是雷比特以西唯一可以擺開戰場的地方。
考蘭似乎更加急於一口吞掉來犯的一萬大軍,從而可以盡早騰出手解決背後的鮑裡斯侯爵,以避免腹背受敵。
畢竟他在兵力上擁有絕對的優勢。
大雪瀰漫,整個天地在銀白中瑟縮。
風,如利刀,刮在戰士的臉上,吹響大戰前的號角。
吐出的每一口呼吸,瞬間凝結成乳白的濕霧,閃亮的鎧甲上閃爍著晨露的微光。
於是,空氣凝滯成厚重的鉛塊,積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令呼吸也變的那麼沈重。
好冷的天。
好肅殺的雪。
還有這可怕的死寂,預示著死神正在磨礪他鋒利的屠刀。
只有踏雪悠閒的佇立在山坡上,亮黑的身上漸漸被雪覆起一層銀白。
「考蘭要動了,」一旁馬上的庫塞沈聲說道,赤目順從的匍匐在他的腳下,100名亡靈戰士象泥塑一般屹立在稍後處。
考蘭的軍中傳來嘹亮的號角,陣列最前方的弓箭兵有序的後退,露出手持堅盾的4000重裝步兵。
「他是想憑借優勢兵力強攻了,」阿蘭佐說道。
我軍自山坡腳下由下而上依次佈局,佔據了一定的地利。考蘭無視於此而率先發動攻擊,顯然是不將我的一萬人放在眼裡。
也難怪,不僅是兵力上考蘭佔據了絕對優勢,而且擁有重裝騎兵與步兵的比亞雷爾軍在兵種上亦非我所能及。
「來吧,兔崽子。」尤里魯粗口道:「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說話間,4000重裝步兵利用堅盾築起一列列銅牆,徐徐朝前推進。
我視若無睹,平靜的注視著盆地中發生的一切,明白這只不過是拉開的一道序幕。
果然,當重裝步兵推進到距離前沿800步時停了下來,後方的2000重裝騎兵和6000輕騎蠢蠢欲動,在重裝步兵的壁壘掩護下逐漸逼近,進入了發起衝鋒的有效距離。
而稍後,8000步兵也開始緩緩推進,護翼在騎兵之畔。
「殺啊──」
在短暫的停頓後,伴隨一聲呼喊,8000鐵騎象開閘的洪水,洶湧的撲向山坡。
雷聲隆隆,大地顫慄。
漫天的雪在飛舞。
戰士的馬蹄踏破冰,踏碎草,踏過即將熱血灌溉的土地,朝我們湧來。
「終於開始了,」希菡雅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道,卻瞬間湮沒在震耳的嘶殺聲裡。
「射!」費冰堅定的聲音第一次響起,弓弦開處一道金色光華風馳電掣,衝在最前列的一名騎士應聲而倒,右眼中赫然插著一支金色的羽箭!
1000天羽營射手隨即發動,密集的箭雨遮掩了霧濛濛的天空。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無數的人在箭雨中墜落,鮮紅的雪播撒在綠白相間的土地上。
戰馬嘶鳴,人聲鼎沸,好一場殺戮的開端!
但比亞雷爾的騎兵依舊頑強前進。
600步,500步,400步──
敵人的毛髮已清晰可見!
在他們的身後,12000名步兵踩踏著數百具同胞的屍體,鼓噪而來!
費冰鋼鐵一般的面容絲毫沒有驚慌,他的手依然像花崗岩一般的沈穩。
在射落第六個敵人,在騎兵只有300步遠,他大喝道:「撤!」
1000名天羽營射手聞風而動,立刻退出前沿,露出背後亞德率領的步兵方陣。
而方陣的前三列,正是騎兵最畏懼的長槍兵。
而在長槍兵之前,在山坡上,整齊排列著兩排100部沖車。
由於事先的偽裝和射手的阻擋,比亞雷爾的騎兵並未發現,而當他們直面沖車時,一切都已太遲。
100部沖車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順著山坡滾滾而下,宛如兩道不可阻擋的鐵流!
無助的騎兵發出絕望的悲鳴,在沖車的碾壓中倒下,原本氣勢洶洶的鐵騎在剎那間潰不成軍。
復國軍的陣營裡爆發出一陣歡呼,成千上百的尖矛有力的擲向混亂一團的比亞雷爾騎兵,死傷急劇的上升,血已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但山坡下12000名步兵仍然不知死活的湧來,逼迫著沒有退路的騎兵再作殊死一搏。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鮮血充盈著人們的視野。
沙場已令活著的人瘋狂。
這是怎樣的一個修羅場?
「是時候了,出動修馬德的雷霆大隊。」我關注著局勢,平靜的下令道。
下一刻,修馬德興奮的揮舞他手中的令旗,隱藏在步兵方陣之後的20部投石機填裝上霹靂珠,炮手點燃了死神的微笑。
「投擲!」
修馬德的令旗落下,20枚霹靂珠呼嘯過蒼茫的天空,射向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比亞雷爾步兵。
「轟──」
一團團火光躥起,飛舞的白雪中濺起無數的鮮血與肢體。
蘊藏在霹靂珠內的碎鐵片發出尖銳的嘶叫,切割開一個又一個比亞雷爾士兵的頭顱。
這是天地之威,壯觀而淒美;
這是來自地獄的問候,不期遇上每一滴熱血。
數以千計的士兵在哀號中倒下,更多的人開始退縮。
雖然有人依舊在叫囂,威嚇激勵著部下冒死衝殺,但是在一團團暴烈的火焰面前,死亡的畏懼戰勝了軍令。
仰天的倒下,戰士的眼睛至死凝望著天空,家鄉在何處?
那裡可有等待的親人?
而他卻將軀體與靈魂永葬在這無名的山丘!
比亞雷爾的大軍終於潰亂,以比推進更加猛烈的勢頭朝後退卻。
浪花一樣退過的地方,只留下無數的屍體與血紅的土地。
我穩穩端坐踏雪之上,身旁的希菡雅眼中溢出晶瑩的淚水,深深沈浸在無比的震撼中不忍再看。
阿蘭佐歎息道:「這就是戰爭,希菡雅小姐。如果可以,你還是到後面迴避一下吧。」
「不,」希菡雅堅強的擦拭去冰冷的淚,低聲回答道:「我要守在主人的身邊。」
我的心格外平靜,望著一個個倒下的身影,心中即沒有激動也沒有憐憫。這只是一場弱肉強食的遊戲,所有的人不過是接受擺佈的棋子。
「下令出擊,」我沈聲吩咐尤里魯道。
「是!」尤里魯響亮的回答,號手吹響了鼓角,揭開復國軍反攻的樂章。
「衝啊──」羅丹一聲吶喊,亮出鋒利的長劍,縱馬殺下山坡。
「殺──」3000名身著黑色盔甲的騎兵高聲呼應,從山坡兩翼空群而出。
一排排長劍閃耀著白色的亮光,噬血的劈向敵人的頭顱!
黑色的旋風迅速穿透混亂的比亞雷爾騎兵戰群,猶如餓虎撲食般闖入被霹靂珠炸得鬼哭狼嚎的步兵隊列中。
在他們的身後,亞德率領的5500名黑甲步兵邁著堅實的步伐,踏過隆冬的大地,殺入比亞雷爾的騎兵群。
所有這些都不再像是一場戰爭,而更類似於單方面盡情的殺戮。
失去秩序與戰意的比亞雷爾士兵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在復國軍潮水一樣的衝擊下,只有徒然的哭號。
羅丹的鐵騎營在步兵陣列裡反覆衝殺,劈開了一道又一道血浪,將敵人的屍體堆積成騎士的豐碑。
血色淹沒了白雪,淹沒了呼吸。
這空曠的青原之間只留下滴血的殺氣!
不過片刻功夫,8000名比亞雷爾騎兵折損將近一半,深陷在步兵陣營中行動笨拙的重裝騎兵更成為亞德部下們肆意宰殺的對象。
而12000名比亞雷爾步兵的景遇只會更加淒慘,先前的霹靂珠已經讓他們付出了上千人的代價,面對窮凶極惡的羅丹,地獄才是他們唯一的去處。
我聽見風在怒吼,雪在嗚咽。
黑色的戰士高舉著旗幟與劍摧毀著敵人的鬥志與軀體。
20000名比亞雷爾士兵經過一系列的絞殺,只剩下半數倉皇的向考蘭中軍的兩側退卻,以免反而衝擊了自己人齊整的隊列。
但短時間內,他們也休想恢復戰力。
敗軍退潮,卻露出了10000殺氣騰騰,枕戈待旦的考蘭中軍。
即便是在20000比亞雷爾軍最狼狽的時刻,考蘭也未曾從他的中軍之中增援一兵一卒,因為他同樣明白,就算把10000人馬全部投入進去,也只會被潰敗的大軍拖垮,喪失原本的戰鬥力。
所以,他以逸待勞。
羅丹的鐵騎營,亞德的步兵營,8000餘將士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吼,排山倒海烏雲般壓向考蘭的中軍。
真正的決戰這個時候才算開始。
「殺啊──」數萬的將士以天地為沙場,以生命做賭注,展開更加激烈的搏殺。
有人呻吟著死去,有人恐懼的叫嚷著捧起斷落的手,有人將他們的劍刺入敵人的胸膛,有人在戰馬上得意的炫耀有一個敵人的首級──雪還在飄。
死亡也在繼續。
但是任憑羅丹與亞德如何悍不畏死的衝擊考蘭的中軍,它卻始終如一塊堅實的磐石巋然不動,戰爭也進入了白熱化。
「不妙啊,」阿蘭佐喃喃說道:「要是等兩側的敗軍緩過勁來重整旗鼓投入戰場,我們就很難挽回了。」
我冷笑道:「這只是考蘭一家的如意算盤。」
我側頭,看見庫塞眼底熊熊燃燒的殺意,平靜的道:「庫塞,目標考蘭中軍的王旌!」
「哼!」庫塞低應一聲,手中的魔杖一舉,「幻紫之瞳」爆發出妖豔的光芒,身後原先神色漠然的亡靈戰士死寂的眼睛像是被地獄之火點燃,燃燒起碧綠色冷焰。
「幻紫之瞳」的光芒越來越亮,徐徐從每一名亡靈戰士的臉上掃過,最後庫塞沈聲一喝,座下的戰馬宛如疾箭直刺山下!
100名亡靈戰士無聲無息的跟從而去,速度竟堪比快馬,要知道他們身上還披著銅甲!
從他們經過的地方,分明刮起一股陰森的冥界之風。
穿過山坡,穿過染血的土地,穿過羅丹與亞德的部隊,100名亡靈戰士在庫塞的率領下猶如幽靈突然降臨在這片戰場上。
這是一群躥入人間的魔鬼,他們無喜無怒,更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和痛苦,在比亞雷爾的千軍萬馬中展開瘋狂的殺戮。
一具具屍體不停的倒下,無數人在他們的面前慘嚎著死去,而他們的目光卻已凝視在下一個獵物上!
彷彿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只是在一瞬間就將考蘭的中軍割裂開一道流血的傷口,望著眼前的亡靈戰士,比亞雷爾士兵的恐懼不可抑制的佔據心頭,發出驚恐的呼叫惶恐的朝後逃竄。
誰願意面對惡魔呢?
中軍終於亂了。
「考蘭!」庫塞騎在高大的戰馬上,銳利的目光穿透重重鎧甲,射落在考蘭失驚的臉上。
魔杖爆裂出死亡的光芒,一隊比亞雷爾騎兵剎那中灰飛湮滅。
當兩人之間再無阻隔,凜冽的殺氣也已洞穿蒼茫的天空!
「庫塞,」考蘭咬牙切齒的低吼:「你居然背叛了我!」
「交出羅梅達爾來!」庫塞冷冷的道。
身後,亡靈戰士已徹底衝垮了比亞雷爾的陣營,羅丹與亞德正開始新一輪的殺伐。
「做夢!」考蘭一陣冷笑,冷的象刺骨的寒風:「莫非你瘋了?」
「我沒有瘋,我為你賣命,你卻指使羅梅達爾殺死了我的女兒安鷺笛,這筆帳今天一定要算清楚。」庫塞冷冷回答。
「這是修嵐說的?你居然受他的蠱惑?」考蘭冷笑道。
庫塞不再回答,手中的魔杖亮起碧綠色的暗光,漫天的殺機在飛揚!
「咄!」
隨著一聲低鳴,考蘭身後的一名親兵驀然沖天而起,像一頭巨鷹直撲庫塞。
正是羅梅達爾!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我駕馭著踏雪劈開血路,也殺到了考蘭馬前!
身後的尤里魯統領著500銀甲衛士氣吞萬里如虎,直取考蘭的王旌。
「修嵐!」考蘭陰沈的臉上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徐徐收縮,將無限的殺意投射在我的身上。
雖然周圍是千軍萬馬,雖然有二十步的距離,但我分明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龐大魔氣。
他的一手捧著天羅盤,一手拿著象徵王者的權杖,死死的凝視著我。
「考蘭,」我用萬世寒冰一樣的眼神回望他,平靜的道:「該瞭解了。」
「是,該瞭解了。」考蘭低聲回應,手中的天羅盤忽然泛起一團霧光,在霧光中隱約現出四頭面目猙獰的五彩異獸,張開一對對利爪朝我撲來,模樣格外駭人。
帶著森冷的腥臭之息,和一股地獄的味道。
海宗的召喚術!
「破!」我低吟一聲,手中的長劍頃刻注入強大的暗黑能量,一縷暗光在劍身上流動。
「嗤──」
劍光爆漲,幻化出四道黑色的光箭,疾射而出。
「啵!」
光箭竟被五彩異獸的爪牙攔截,歸滅於無蹤。
但考蘭臉上得意的笑容尚未浮現,我的身軀已經騰在空中。
劍如奔雷,挾著不可一世的力量掃蕩過異獸的頭顱。
「轟──」幻象消失,四頭五彩的異獸在激盪的暗黑能量中連殘渣也不剩。
我的身體在半空中並未下墜,卻像平步青雲一般滑翔數米,縱橫的鋒芒直指考蘭。
「忽──」天羅盤爆出一團紫霧,煙霧瀰漫裡考蘭的身影瞬忽不見,自然是利用海宗的「瞬息千里」逃遁。
但是,他走不遠,我的靈覺飛速的在戰團中搜尋他的下落。
「轟──」尤里魯的重劍狠狠砍倒了考蘭的王旌,黃色的大旗在飛雪中墜落。
「考蘭逃跑啦──」一旁的亞德在馬上高聲叫道。
比亞雷爾的軍心徹底瓦解,勝利已經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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