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
身影促分。
我的衣服上平添數道細長的血痕,都是被追電的劍氣所割裂。
我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呼吸也開始急促,剛才的一輪搏殺損耗了體內大量的暗黑能量。
如果區利南能夠再堅持片刻,或許我就要落敗。
可惜,他同樣難以為繼。
“滴!”
一滴血珠輕輕墜落大殿。
區利南英俊的臉上一條紅線漸漸擴散,滲出絲絲鮮血,從臉頰徐徐滑落。
他的臉上也被我的劍氣割傷,留下一道傷口。
他的目光更加凶狠冰冷,身體劇烈的起伏,抓緊時間恢復剛才消耗的內息。
大殿裡鴉雀無聲,只有我們兩人略顯沈重的呼吸在延伸,回蕩。
我的心神緊緊鎖定區利南,發覺他已經對我生出畏懼。
剛才的一輪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未能取得他理想中的效果,卻白白浪費了寶貴的體力和內息,他已喪失了必勝的信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我們身上,誰都沒有想到我竟然強橫至此!
如果,不是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因為戈壁之戰沒有能夠恢復到顛峰狀態,區利南現在已經橫屍大殿。
不過即使這樣,我依然有強大的信念可以擊敗他。
這種信念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便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也不會失去。
片刻沈寂。
我不斷積蓄著體內的能量,平復自己的喘息。
在有限的時間中,區利南與我正進行另一種形式的決斗──誰能先恢復過來,誰就將占得主動。
驀然,我低吟一聲,將長劍架在肩膀上。
“咚!”
我的腳步聲踩碎了大殿中的寧靜,緩慢而堅實的邁向區利南。
輪到我進攻了。
雖然我的狀態遠遠沒有得到恢復,但是我知道區利南的情況也是一樣。
否則,我就不用再打了。
這個時候,就是在比拼兩人的意志和魄力,看誰能夠搶先出手,占得先機。
區利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他不再敢有絲毫的大意,橫劍胸前,死死盯著我。
“咚!”
我的呼吸隨著腳步的頻率逐漸均勻,體內的能量不停的積聚,眼睛中射出咄人的神采。
在氣勢上,我已經壓倒他。
“啊──”
區利南突然大喝,擰身迎上。手中的雪電化作一道道銀光搶先向我發動了攻擊。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不經意的微笑,明白區利南外表雖然氣勢洶洶卻是逼不得已──如果繼續任由我一步步的逼近,不斷提升氣勢和殺意,他將完全落入被動之中。
因此,他只能倉促中搶先出手。
在策略上,他已經又輸一籌。
劍刃交擊的聲音宛如梅花間竹般回蕩盤旋在大殿中,區利南的身影翻旋化作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緊緊包裹在我的身周。
長劍撕裂空氣發出的“絲絲”氣流聲清晰可聞,偶爾還會爆發出幾響氣流撞擊的“啵啵”聲。
決斗之局,進入白熱化。
他的攻勢甚至比上一輪更加凌厲凶猛,擺出了孤注一擲的架勢。
我鎮定自若的承受他驚濤駭浪一般的猛攻,仿佛是佇立在潮頭的巖石,任憑區利南如何洶湧澎湃的吞噬,我依舊巋然屹立。
我聽見他的呼吸越來越沈重──他的劍式本就必須比我消耗更多的內息和體力,一旦後繼乏力,速度減慢下來,威力就會大為削弱。
但是區利南在咬牙支撐,我自己何嘗不是?
雖然我的神情依然平靜,可是體內的能量也逐漸到了極限,完全依靠堅韌的意志在堅持。
終於,區利南的眼神裡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驚恐,他的身形和劍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緩慢下來,雖然在外人眼中或許看不出絲毫差別,但是無法逃脫我敏銳的靈覺。
區利南手中的追電驀然微微一頓,似乎想撤身退守。
但已遲了,我的劍勢已經將他牢牢鎖定,哪裡還容他輕易退身?
我低吟一聲,劍光爆漲,借著區利南轉攻為守的空隙發動反攻。
情勢頓時急轉,我的長劍挾著沈悶的氣流聲,崩山裂石般劈向區利南。
每一劍都重逾山岳,氣吞斗牛,卻毫無機巧。
對付區利南這樣的對手,如果我采取靈動迅捷的劍式與他對攻,正好落入他的下懷。只有運用大拙不工的重劍才有可能逼的他進退失據,無從發揮特長。
果然,在我大開大闔的劍式之下,區利南惟有勉力支撐,拼命招架我一劍重似一劍的攻勢。
“吭!吭!吭──”
隨著不斷響起的沈悶劍鳴,我的體力已經透支,暗黑能量也接近枯竭。
然而我不僅沒有放慢進攻,反而以堅強無比的意志力驅動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反擊。
這個時候,誰能堅持住,誰就是勝利者。
區利南終於抵擋不住我的攻勢,他的劍式開始散亂,無可奈何的一步步退向角落。
一旦被我逼進死角,他的身法就如同無水之魚,完全失去效用,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的眼神化為驚恐,殊死的作著最後的抵抗。
我心中的殺意越來越濃,每劈出一劍都有一種莫名的舒暢感覺,可是體內的能量在劇烈燃燒中接近底線。
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的喘息和不可抑制的汗水顯示我已到達極限。
然而,我不能放棄,一股頑強的信念與信心支撐著我繼續戰斗。
“殺死他!殺死他!──”
一個聲音不斷在我腦海中吶喊盤旋,我的神志逐漸變的模糊,仿佛唯一的念頭就是在催眠般聲音的誘惑驅使下殺死區利南。
殺、死、他!
“鏗──”
體內的暗黑能量終於透支,我的長劍被追電在不經意中截斷,半段殘刃無力的墜落地面。
區利南原本近乎絕望的神情瞬間化為驚喜,他得意的哈哈一笑,擰身出劍。
我的劍已斷,我的力已盡。
我的眼赤紅,宛如地獄的魔眼;我的心洋溢著仇恨與殺意,仿佛回到那個戈壁之夜。
那夜,星河暗淡,只有血在呻吟;那夜,無數人倒在我面前,又有無數人瘋狂的撲向我;那夜,有一個人躲藏在人群中猙獰的嚎叫,他是查戈。
“鏗!”
手中的劍再斷去半截,追電毫無阻滯的突破我的防線,我的肌膚感受到森寒的劍光。
我沒有恐懼,眼中射出詭異的笑意,是在輕蔑嘲弄世人還是自己?
“轟──”
我的腦海裡忽然浮現起一道美麗的身影,絕美的少女容顏,帶著淡淡的幽怨仿佛凝視著我。
“暗月?”
我的心顫抖,不由自主的輕輕低吟。
暗月,她就是暗月?
為什麼會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腦海裡?
“噗──”
追電深深扎進我的身體,一陣巨痛卻讓眼前的畫像更加清晰。
暗月。
我的暗月。
我忽然間殺意全消,忘記了決斗,忘記了仇恨,腦海中唯一漂浮和充盈的就是那少女翩躚的影子。
“轟──”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身心驀然完全的敞開,洶湧澎湃的暗黑能量從體外排山倒海似的湧入,就象甘泉浸潤著干涸的河道。
我的心瞬間一片空明,沒有一絲的雜念。
我清晰的看見追電刺穿我的身體,清晰的看見區利南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我甚至感覺到周圍空氣中隱約流動的能量和風聲。
我的眼睛煥發出異樣的神采,整個人好象脫胎換骨一般。
區利南的臉上神色由得意轉為詫異,他的追電被我紋絲不動的禁錮在體內,動彈不得。
重生的暗黑能量卷裹著追電,不斷沖擊溶入它的劍刃。
“!──”
追電驀然亮起一道邪異的黑光,魔幻般寸寸碎裂。
區利南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驚不迭松開手中的劍柄,恐慌的望向我。
我微微的一笑,笑容如春風般柔和。
我的左手五指並攏,象一把利刃扎向他的心髒。
“住手!”
歐特皇子驚惶的呼叫傳來,企圖阻止我。
我的笑意更加深了,目光清澈不帶一絲雜質。
“鏗──”
清脆的金屬碎裂聲響起,我的左手穿透區利南胸前銀白色的鎧甲,刺入他的心髒。
區利南狂喉一聲,難以置信的低頭注視著胸口,看見豔麗的鮮血逐漸染紅了我的手掌。
我的手一片濕潤,觸摸到一團柔滑的東西。
是心髒嗎?
血是熱的,區利南也不例外。
他的頭緩緩抬起,絕望的望著我,嘴唇微微顫動,卻說不出話。
人群裡發出一片驚異的低呼,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叫囂,所有人都被眼前慘烈詭異的情景震懾。
我徐徐撤出手,一滴滴血珠絲線般墜落,在地面濺起小小的血花。
“!──”
失去支撐的區利南終於仰天跌倒,停止了最後的呼吸。
大殿裡一片死寂,人們呆呆的望著佇立的我和倒下的他。
連嘉修陛下也渾然忘卻宣布決斗的結果。
我的意識漸漸恢復到眼前,一陣陣傷口的疼痛刺激折磨著我的神經和軀體。
但我依舊傲然屹立。
在大殿的中心。
在大地的中心。
區利南的眼睛驚恐的張大,不甘心的躺在冰涼的地面上。
決斗終於結束,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和空虛。
體內的暗黑能量漸漸平息,靜靜的流淌循環。
“修嵐公爵,你殺死了區利南將軍!”
歐特尖銳的嗓音在大殿中格外刺耳的響起,他的臉神也顯得氣急敗壞。
難怪,聖殿的高徒就這樣死在他的面前,事後難免有人會對他不滿。
或者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助手和心腹。
“剛才我要你住手,你為什麼還殺死他?”沒有聽見我的答復,他更加氣勢洶洶的責難道。
我冷冷望向他,凌厲的目光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陣瑟縮。
“剛才區利南將軍的追電刺入我的身體時,殿下也沒有叫住手吧?”
歐特皇子沒有想到我敢當中反駁,臉色鐵青的道:“不錯,可那是我覺得你還沒有失去戰斗力,區利南將軍的那劍也不會置你於非命。”
我的嘴角浮現起輕蔑的笑容,淡淡道:“這麼說,我是誤會殿下了。可惜,你不是這場決斗的公證人,沒有權力終止決斗的進行。”
“你放肆!”歐特皇子象爆怒的公雞,尖利的叫道。
“住口,歐特!”
嘉修陛下威嚴低沈的聲音喝道:“放肆這樣的話在我面前也輪不到你說。”
“父皇?”歐特愕然看著寶座中的嘉修陛下,不甘心的停止叫囂。
“我宣布決斗結果,修嵐公爵獲得勝利。”
“陛下,臣有異議!”
一名侯爵服飾的中年人走出人群,朗聲道:“雖然修嵐公爵的確擊敗了區利南將軍,可是他在獲勝的情況下卻不聽歐特殿下的喝阻,殺死區利南將軍。這樣的勝利,未免太過血腥。”
嘉修陛下哼了一聲,拿起桌上區利南的生死狀徐徐道:“阿萊克斯侯爵,你的老眼並不昏花的話就看看這是什麼?再看看修嵐公爵傷口中流淌出的是什麼?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這種愚蠢幼稚的異議。”
阿萊克斯侯爵尷尬的站在那兒,呆呆不知所措。
沒有人再敢對結果提出異議。
“既然如此,按照決斗前的約定,區利南將軍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職位由修嵐公爵繼任,任命即刻生效。”
嘉修陛下臉色平靜的說道,但是他的話音未曾落下,又一名反對者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這樣的任命不妥!”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黃金色的盔甲,神情威武,氣度沈穩,眼中暗藏精光,顯示出一派高手風范。
“雖然區利南將軍生前與修嵐公爵有此約定,可是聖殿騎士團副團長並非區利南將軍私有之物,他本人無權處置更無權轉讓給任何人。何況,聖殿騎士團的將領一直由聖殿出身的人擔任,修嵐公爵即使實力強大達到聖騎士的境界,但也不能破此慣例。請陛下三思!”
亞丁皇子突然冷冷開口道:“格列隆將軍,您是聖殿騎士團團長,自然應該明白聖殿騎士團聽命於誰,效忠於誰?”
格列隆將軍一怔,回答道:“自然是聽命於陛下,效忠於帝國!”
亞丁皇子冷笑道:“我還以為將軍會認為聖殿騎士團聽命效忠的是聖殿而不是陛下呢,好在您還是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我就不必多說了。”
格列隆神情不變道:“可是聖殿騎士團將領由聖殿系統的人出任,這個延續百年的慣例不能改變,否則怕軍心不穩!”
忽然間,我掌握到嘉修陛下的用意,也領悟到歐特皇子與亞丁皇子前之間無處不在的爭斗。
“啪!”
嘉修陛下重重拍擊桌面,喝道:“軍心不穩?是你的心不服吧?我的任命不可更改。我要看看,究竟修嵐公爵擔任了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後,有誰敢再跳出來置疑我的旨意?”
格列隆將軍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我身上,歐特皇子的表情更象要吃了我。
我不屑的掃過這群小丑,明白斗爭從這刻已經開始,今後再無回旋余地。
不是為了嘉修陛下和蒙思頓,而是為了我自己的征服。
實現我夢想和宿命的征服。
“修嵐公爵,現在我正式任命你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傷勢復原後即刻履行新職。”
嘉修陛下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我淡淡的一笑,回答道:“是,陛下!”
在蒙思頓的路漸漸的被鋪展開,踏著區利南未干的鮮血我走上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寶座。
暗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