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飯的路上,突然接到電話,說是有重要消息。
電話是假日酒店的一位保安打來的,很早就已經被張傑瑞收買,時刻監控著808房間朱堅強的一舉一動。
張傑瑞知道事情緊急,表面上不動聲色,讓耗子帶著大家先去,他一會就到。
話說的輕巧,張傑瑞知道這一去,估計一時半會是忙不完的。石頭看在眼裡,問:「出什麼事了,用不用我陪你去?」
張傑瑞爽朗的笑著,不用,好好陪你的未來老婆吧。以前追不到是距離問題,現在要是跑了,那就是人品問題,加油吧!
沒有開車,他需要隱藏行蹤,所以選擇打車去了假日酒店,在地下一層最裡面陰暗窄小的房間裡,早已等待在那裡的保安副隊長把張傑瑞迎了進去,指著屋角處的液晶顯示屏說,快看,你照片上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她吧?
張傑瑞打量了一眼,沒錯,正是林美合,和朱堅強正在激烈爭吵著,聲音信號也傳輸了過來,她在痛罵朱堅強過河拆橋,不用問,兩人談崩了。
一切都在預料之內,林美合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她又沒有足以吸引朱堅強的美色,被一腳踢開是遲早的事。如果她選擇悄無聲息的離開,或許能舒服一些,和朱堅強講道理,那幾乎等同與虎謀皮,除了給自己增添一些侮辱,別的想都不要想。
朱堅強果然不是善類,罵她是不知羞恥的婊子,睡完這個睡那個,現在沒本事了,怎麼不找你的土地爺去,他不是稀罕你嘛,怎麼地,也被甩了啊,該!
看林美合的表情,張傑瑞知道朱堅強說的沒錯,土地爺已經拋棄了他,可能林美合自從危機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上對方吧。
林美合還在叫囂,朱堅強,你這個過河拆橋的東西,自從你來了清洲市,是老娘在幫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把老娘一腳蹬開,你有沒有良心?
談良心,朱堅強自然是沒有,她林美合貌似也不配。張傑瑞在屏幕前冷笑著,告訴旁邊假日酒店的保安副隊長,通知我的人,估計林美合馬上就會離開,讓他們盯好了,摸準她的具體位置。
有那麼一瞬間,張傑瑞是動了殺機的,林美合啊林美合,禍害老子這麼久,你也終於有今天。想想現在的結局,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怪不得別人。
但是很快,理智就重新佔據了頭腦,林美合留著還有用,如果把她交給公安,那麼美合和朱堅強,以及土地爺朱大市長,那些或曖昧或卑鄙的事情都會公之於眾,如果作用揮好了,甚至有可能徹底擊敗對手。
張傑瑞想到這裡,手機電話薄裡已經出現了肖雅婷的名字,遲疑了三四秒,他還是沒有最後確定。保安副隊長催促說,那個女人走了,已經進入電梯,臨走的時候被朱堅強打了兩耳光。
液晶屏幕上已經沒有了林美合的影子,只剩下朱堅強在筆記本前敲敲打打,嘴角帶著惡毒的笑。
「怎麼辦?」
保安副隊長問張傑瑞,三個字只需要一兩秒便可以說出來,但是下決定卻是如此之難,一向還算果斷的張傑瑞,有了些舉棋不定,最後只是應道,讓他們先跟著,探清楚林美合的住處,先不要打草驚蛇。
張傑瑞出了地下室,讓保安副隊長駕著一輛普桑,他坐在副駕駛座上指揮著。行動剛剛開始了十分鐘,前面的兄弟打來電話,不好了,那女人不見了,車子停在了拐角處,裡面空空如也。
「幹什麼吃的?大活人都能跟丟了?」
張傑瑞不是個刻薄的人,對下屬一向比較和氣,但今天還是丟出來這兩句話,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林美合之於他,有著很重要的作用,不管現在實際還有沒有威脅,心理上都始終是個障礙,雖說還沒想好怎麼對付她,但好不容易找到蹤跡,輕而易舉的又丟掉,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電話那端下屬被訓的不敢說話,手機卻提示又一個電話打進來,張傑瑞只得掛斷了這個,沒好氣的問,誰啊?
「你猜猜我是誰?」
很好聽、很幹練的聲音,張傑瑞悟道:「小媚啊,怎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
「有事嗎?」
「當然有,美專東門外你們常去的那個小酒家,上次你心情不好買醉的那家,有一個風情萬種的老闆娘……」
「別說了,我知道是哪裡,怎麼了?」
「你過來吧,我在這裡等你。」
「不行啊,我這會還有點事情。」
「不用忙活了,如果你想見林總,那麼來這裡就對了。記得哦,只可以一個人來,不准帶幫手。」
一語點破了謎團,怪不得林美合會突然失蹤,原來是周媚在搗鬼。張傑瑞讓那個保安副隊長下車,那人問他,張總,行不行啊,真不用兄弟們去?
張傑瑞搖搖手,沒事,一個老朋友,過去聊聊天,你們先散了吧。不過,記住了,朱堅強那邊你幫我盯著,酬勞再漲兩成,拜託了!
保安副隊長連續點頭,臉上掛著異常客氣的笑,恭送張傑瑞駕車離去。
張傑瑞信得過周媚,她雖然詭計多端,卻一直拿自己當朋友,這就沒得說了,再猜疑反而顯得自己小心眼。
事實如同他所預料的,周媚不會害他,穿越一條條狹窄的街道,在小酒館唯一的一桌客人中,擺放著幾道小菜和兩瓶啤酒,周媚和林美合正在舉杯對飲。
看到張傑瑞進去,林美合的身子動了一動,旋即恢復了冷漠。周媚笑著示意張傑瑞坐下,為他倒了滿滿一杯子酒。張傑瑞**輕輕挨在板凳上,坐上去四分之三左右,手指撫弄著碩大的酒杯,兩眼怔怔的看著周媚,倒要看看她演得哪一出。
周媚又給林美合喝了一半的酒杯續滿,開口說道:「傑瑞,我最好的朋友,林總,一個在我困難時候伸出援手的恩人,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仇,而且看起來很深,以至於非要弄個你死我活。」
周媚頓了一下,分別盯著兩個人看了看,見他們沒有表看法的意思,繼續道:「本來嘛,剛才我找到林總,然後便可以悄無聲息的送她離開,你們倆以後的生活不會有交集。但是……但是我不想……不想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卻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美合似乎想說話,張了張嘴唇,又閉合上,像是有難言之隱。張傑瑞還是保持沉默,話說到這裡,他還是沒弄明白周媚的真實企圖。
「傑瑞你知道,我也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時至今日,你們倆對我的一生都極為重要。雖然這裡簡陋了一些,沒有好菜,也沒有好酒,但我還是要說聲謝謝,先乾為敬!」
杯子是一斤的那種塑料扎啤杯,周媚一飲而盡,林美合遲疑了一下,還是努力喝了下去。張傑瑞一個大男人,自然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落後,況且是周媚的感謝酒。
「林總,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一輩子都會感激您,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一些事情真的沒必要那樣。傑瑞,咱們是多年的朋友,我也從來沒求你幹過什麼,今天就求你一次,你們雖然鬥得厲害,畢竟沒有損失過什麼,對吧?」
林美合低下了頭,她已經接近於一無所有,不見棺材不落淚,她差不多算是已經見了。以前的事情確實荒唐了,老老實實的做生意,本本分分的為人,何必搞那些哩個稜,最後弄得身敗名裂。回想從前,她和張傑瑞到底生了什麼,貌似根本上還是因為兩個人分處不同陣營,為了利益越鬧越僵,到最後非要置對方於死地。
張傑瑞恨林美合要更理直氣壯一些,但是既然周媚相求,林美合對自己又不再有威脅,剛才就是在猶豫,現在何不做個順水人情,算了就算了。
張傑瑞把三個空酒杯倒滿,端了起來,說道:「小媚,呃,林姐……呵,最後了,我還是叫你一聲林姐吧。以前的事情,不管是你對我的,還是我對你的,也不管是孰對孰錯,一頁紙翻過去,就當作是沒生過吧。以後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平靜的生活,至於我們,能不見還是不見了,各自保重吧!」
三隻酒杯碰撞在了一起,這一次張傑瑞無比確信,他和林美合的所有恩怨情仇,在此刻化為烏有。他沒有復仇的快感,甚至失去了復仇的動力,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人的一生如同滄海一粟,短暫而又渺小,與其在鬥爭中消磨,倒不如好好的享受幸福時光,林美合就如同他人生路途上的一塊頑石,邁過去就算了,有生之年但願不要再碰到。
周媚說,今天晚上,我會送林總去安全的地方,所有的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再有人打擾你,包括朱堅強和朱無能。至於傑瑞,作為補償,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張傑瑞抬頭看著她,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周媚微微笑著,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還有林總知道的,都會為你準備好,內容非常的詳盡,足以幫你對付你的對手。
原來是美合和土地爺、朱堅強三方勾結的證據,確實,能提供這種東西的除了林美合就是周媚,現在他們倆都在,此話就絕非大話。
但是,你知道嗎,這次市裡眾多領導幹部倒台,風暴之猛烈前所未有,連公檢法系統都幾乎全軍覆沒,土地爺卻能屹立不倒,一般的證據是搞不定他的。至於朱堅強,有美籍華人的外殼保護著他,有數億數億的資金誘惑著,他就像個王八縮在殼裡一樣的安全。
周媚回答,我知道艱難,所以咱們需要等待機會。
「咱們?小媚,你這麼幫我?」
周媚看著外面的街道,悠然說道:「不止是為你,也是為了林總,必須討還公道,我要報這個仇,讓他們付出代價。」
報仇?公道?如果提起這些,那虎子找誰報仇去,劉如意又該找誰?林美合對土地爺和朱堅強確實有冤屈,她辛辛苦苦,甚至犧牲色相創下的基業,到如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這些東西和生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張傑瑞不希望周媚捲進來,殺敵一千還自損八百呢,距離越遠越安全。
「小媚,這裡面很危險,我勸你不要進來,有我在就行了。」
「沒事,我會繼續留在美合,騙取他們的信任,等待合適的機會。放心吧,他們有倒霉的那一天。」
張傑瑞點了點頭,林美合的問題解決了,下面輪到朱堅強和土地爺,對付他們需要幫手,而打入敵人內部的周媚,就是最佳人選,張傑瑞有她幫忙,成功的幾率將大大提升,再勸說就是砸自己的場子了。
他們在巨能行政部分開半年多以後,將再次聯手,共同面對敵人。希望就在前方,他們並不寂寞,勝利,已經露出了曙光,卻還有著不近的距離。
而林美合,從此之後就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有人說出差在外的時候見過她,也有人說一天早上出門見到的清潔工很像她,還有人說她已經死了。張傑瑞沒興趣去知道,周媚卻比誰都清楚,林美合的後半生活在了後悔與怨恨裡,清醒的時候不知道該幹點什麼,睡著了眼前老是浮現虎子和劉如意的影子,內心始終得不到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