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說初為人父,其實今天才真正實現,這個結局幾乎是完美的,他有了兒子,也有了女兒,對任何一個人來說,兒女雙全都是件極幸福的事情。老俞家終於後繼有人,馨兒也多了件貼心的小棉襖,他們家有了兩個可愛的小寶貝,往後的很多年裡,都應該充滿歡聲笑語。
如此單純的快樂,張傑瑞本來應該當之無愧的擁有,前提是他不去折騰的話。可事情就是如此,正常狀態下應該有的東西,到了現在才覺得彌足珍貴。
還沒有出產房,家人朋友已經紛紛混了進來,規定是規定,但也抵不住人之常情,何況馨兒是他們同事,關照一下應該的。
老媽迫不及待的找到那個帶把的,然後抱在懷裡喊大孫子,姐姐搶走了另一個,你們不要就給我,我們家妞妞就有個小妹妹玩了。
馨兒很虛弱,臉上的表情卻幸福無比,連開玩笑都不讓,著急說著,不給不給,我家的娃又不是給你們玩的。
可可遞給她毛巾,擦擦嘴巴,怎麼那裡都是血,費解。但是當大家看到張傑瑞的胳膊時,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上面血肉模糊,撥開撕破的皮肉,隱約有著幾排牙印尚在,終於知道他為何叫得那麼淒慘。
可可看了大吃一驚,連忙喊護士,給他包紮一下吧,床單上都是血。老媽正抱著帶把的娃,斜著眼睛看了一下,好像還在為他做的事情生氣,告訴可可,別管他。
到底還是有好人,可可見不得他被孤立的樣子,從俞曼麗那裡接過女孩,對張傑瑞說,來吧,抱抱你的千金大小姐。
張傑瑞何嘗不想抱,只是在特殊時期,一群人熱鬧著,他只能乾瞪眼。這一起身出了問題,剛走了一步就聽見噗通一聲,人已經撲倒在地上,眾人定睛一看,地上有一灘血,他的左腿褲管已經濕透。
來的時候是著急,摔了一跤渾然不在意,到了之後始終被馨兒咬著,上肢的疼痛掩蓋了下肢的痛苦,等到一雙兒女出世,張傑瑞已經失血過多,造成了意志模糊,突然起身又因為膝蓋劇痛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那裡。
剛才那位護士大姐做起了事後諸葛亮,我說剛才怎麼聽到嘀嗒,原來是流血的聲音。我見過這麼多生孩子的,馨兒你最牛,自個好好的,老公因為失血過多昏過去,前所未有的壯舉。
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上病床,先是消毒,然後簡單的包紮了傷口,護士說沒事,就是失血過多,加上疲勞過度,休息一會就好了。
蘇青青那個大嘴青蛙搖搖頭,這小子好吃懶做的,也會疲勞過度?她老公李湯姆接過話茬,可不是疲勞嗎?要不能上報嗎?勞動模範……
看到眾人冷眼看著他倆,李湯姆生生把後面的話咽進肚子裡,小聲問,不好笑哈?
沒有人回答,他訕訕地閉嘴,一提起傑瑞做的醜事,歡喜的氣氛添了點異樣。眾人看著他現在一臉疲憊的樣子,還有那濕潤的眼角,再有旁邊搭著沾滿血跡的褲子,這孩子就是沒長大,本性還是好的,埋怨歸埋怨,可能嘴上都會批評,可那份關心不會少。
說是昏過去,張傑瑞卻一直覺得自己有意識,倒下的時候記得,然後被很多只手抬到床上,消毒包紮時的很疼,接下來就聽到好多人在說話,護士給他打了一針,再然後就睡過去了,睡夢裡一會哭一會笑,哭有哭的原因,笑也有笑的理由,人生的酸甜苦辣,很多時候就是混在一起品嚐的。
馨兒本來累極了,躺在那裡除了幸福只想睡去,沉沉的睡去。見到丈夫突然暈倒,一時間慌了神,她以為是自己咬的太狠,可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是可可攔住了她,你現在不能下床,有我們大家在,不會出事的。
出事倒是不至於,但擔心是必不可少的,她本來就充滿了疑問,不知道丈夫一整天都在忙活些什麼。現在看到他疲憊的臉龐,睡著後不時驚悚的醒過來,滿頭的大汗,不停的顫抖,她的心好痛,著急的想哭。
老媽過來嚇唬她,產婦不能哭,尤其是剛生完孩子那會,現在要是著了病,一輩子都治不好。馨兒是個學醫的,明白自己現在身體很虛弱,是免疫力最差的時候,老媽說得玄乎,其實有點道理,她撲在老媽懷裡,嗚嗚著哭了會。
一個很奇特的晚上,張傑瑞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馨兒趴在老媽懷裡睡著了,留下俞曼麗和馨兒的親媽,也就是張傑瑞的丈母娘繼續照顧,其他人6續離開。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張傑瑞出現在為馨兒準備的溫馨病房裡,在那張大床的旁邊加了一張小床,他就躺在那裡,守護著馨兒母子三人,又像是母子三人守護著他,一家人在一起。
支走了老媽、姐姐和婆婆,馨兒說有話對他說。張傑瑞預感事情敗露,否則馨兒不會這麼說話,她平時總是帶著無盡的溫柔,剛才卻異常堅定,不容你反駁。
張傑瑞剛一張嘴,卻現不知道該先說什麼,我……
「你不用說話,我知道!」
「你知道?」
張傑瑞大為驚訝,馨兒半躺在那裡,懷裡摟著不帶把的那位,眼睛看向前方的牆壁,聲音極為飄渺,喃喃說道:「當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昨天晚上喊了那個名字十幾次。」
那個名字?張傑瑞昨晚確實做了很多夢,最近生的一幕幕像是演電影一般的重現,到底會喊誰並不確定。
馨兒沒準備問他,像是正在想著東西,語極慢的說著,你不用承認,也不用否認,那個女人叫陳雯,電視上那位,對嗎?
已經是即成現實,清洲市是人不是人的都知道了,張傑瑞本來就打算懺悔,不可能再像平時那樣欺騙她,張嘴說道:「可是……馨兒,你聽我說……」
「我不用聽你說,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
「是!」
張傑瑞能聽到這個字的回音,那是在心裡,他現在完全處於劣勢,這在兩人的對話史極為罕見。
馨兒笑了一下,有些慘淡又有些無奈,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一向誇誇其談的張傑瑞,反而沒詞了,馨兒,我錯了,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只求你別離開我!
「離開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才沒那麼傻,讓那個小狐狸精占進來?」
張傑瑞聞言大喜,不管馨兒怎麼對待他,只要兩個人沒有分開,他就沒有失去對方,感情總還是有機會彌補過來。可是碎了的心,即便沾好縫好,總也是有過殘缺,還會像以前那般完美無瑕嗎?
馨兒繼續說著,你也不用高興,這麼做是為了孩子,我不想他們一出生便沒有父親。那事情沒完,你說咋辦吧?
張傑瑞哭喪著臉,試了一下爬起身,左側的膝蓋還是鑽心的痛,哎吆了一聲,總算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老婆,我都說了,什麼都聽你的,以後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怎麼懲罰我都認了,我天天洗衣做飯,給孩子餵奶洗尿布,下了班就回家,不和陌生女性說話。
馨兒轉頭瞪著他,張傑瑞連忙改口,熟悉的也不行,都不說話。
馨兒遞過來紙筆,口說無憑,寫下來吧,這打紙不多,幾十張吧,寫完了再跟我說話,必須用五號字,楷體。
再苛刻的條件,張傑瑞也會照辦,只要馨兒開心,只要家庭能美滿幸福,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張傑瑞沒想到這麼容易過關,誰又知道馨兒一晚上內心的掙扎,她捨不得這個男人,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在一起的美好歲月。
而另一個直接的原因,可能老媽和丈母娘都知道,昨天晚上張傑瑞確實喊了陳雯的名字十幾遍,但他同樣說了幾十次「我錯了」,又囈語了上百遍馨兒的名字。說的時候臉上無比真誠,眼角始終盈滿了淚水。
一個雖然嬉皮笑臉,卻一向鐵骨錚錚的男人,柔弱起來也是如此的無助,何況馨兒是那麼的善解人意,是那麼的心地善良,又怎麼忍心再折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