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兒的肚子成了全家人的希望,也就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張傑瑞從公司趕回來的時候被好一頓埋怨,是你的工作重要,還是咱家的下一代重要?
看著馨兒小人得志的模樣,張傑瑞欲言又止,老媽這麼認為,老爸也這樣想,多說話只會招致更多的批評,倒不如閉上嘴全盤接受,老老實實做他的好男人。
出門就出門吧,步驟卻著實煩瑣,又是怕兒媳婦凍著,又是怕兒媳婦熱著,老媽反反覆覆給她穿上又脫下,老爸準備著食物和飲料,那架勢快要趕上出去野炊。馨兒倒是沒什麼,任他們老夫妻倆擺佈,張傑瑞表面上沒事心裡著急,不過就是例行的檢查,醫院那邊都安排好了,一個鐘頭就能回來,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自從馨兒懷孕之後,老媽自不必說,老爸的變化尤其大,以前威風凜凜的退伍軍人,坐在哪都是腰桿挺直,一臉的正氣啊。現在笑呵呵的親切之極,雖然語言上不好表達,但實際上比誰都關心,一心想著抱孫子,咋看咋慈祥。
俞曼麗被老媽強行叫回來,據說是因為她開車比較穩重,一肚子怨言不敢提,和張傑瑞互相眨巴了幾下眼睛,衝著馨兒做了個鬼臉,都是為了你這小丫頭片子。
馨兒對公婆的過分熱情已經習慣了,無奈的皺皺眉頭,一副無辜的樣子。
好不容易出了門,俞曼麗負責開車,老毛頭在副駕駛座指揮,張傑瑞和老媽一左一右護著馨兒,這規格即便是對號稱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熊貓,也不過如此。
到了醫院同樣是前呼後擁,馨兒被圍在中間走著孕婦步,謹小慎微的樣子讓張傑瑞陣陣笑,結果遭到眾人一致批評,不得不又一次閉上嘴。
走進停車場的電梯,因為人多怕馨兒被擠著,幾個人將他圍在最裡面,拼了老命留出點空間,俞曼麗不由感歎道:「看病難啊!」
「這才到哪啊,正常情況下排隊掛號要個把鐘頭,等大夫瞧瞧再去檢查化驗又得幾個小時,很多時候一個上午看不完病,等到下午終於拿到檢查結果,大夫大筆一揮來上幾張處方,花上幾百元甚至上千元提溜一大包回去,管用不管用的不說,光是這辛苦就讓病人吃不消。」
張傑瑞一通胡扯,竟然引來電梯裡眾人的響應,城裡人看病至少還有個熟人,沒熟人也能找清楚各科室怎麼走。好多農村來的鄉親們兩眼一抹黑,有的年紀大的連字都不認識,拿著化驗單能找一上午,看個病何止是難啊,簡直就是煎熬。
說到底還是個體制問題,不是哪一家醫院所能夠解決的,基層醫療衛生保障的欠缺,造成了醫療資源的緊張。比如現在的清洲市人民醫院,只要不是狂風暴雨下冰雹,否則門診大廳裡永遠都是熙熙攘攘,熱鬧程度甚至遠勝於大市,人擠著人進行各項診療活動,病號煩,陪同的家屬朋友煩,醫生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由此提供的服務可想而知。
春天剛剛露出頭角,這季節應該非常涼爽,為了保證馨兒擁有足夠的空間,張傑瑞幾人卻被擠得汗都流了出來。電梯位於地下停車場的負二層,一下子湧進來足足一二十人,電梯因為載累得直哼哼,不停出急促的報警聲,聲音刺耳更加讓人煩躁不安。
不但沒人願意做出犧牲,反而還有人想擠進來,這樣一來載問題依舊存在,電梯只得繼續罷工,誰也走不了。
都是來看病的,同為天涯淪落人,要是換作平常,張傑瑞早繞個圈走樓梯上去,但今天還帶著懷孕的妻子,那就沒什麼辦法了。反正他離門口比較遠,就算下去也輪不到他,正在此時俞曼麗碰了下他的胳膊。
張傑瑞愣了下,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響了,拿起來餵了兩聲,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說,我好想你啊!
張傑瑞的手一哆嗦,手機差點掉下去,現在他左邊是姐姐,右邊是老媽,護在裡側的是妻子馨兒,老爸站在一米之外的另一側,而電話裡卻是陳雯,說得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好想你啊!
不由得左右看了幾下,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是惶恐,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電話裡的聲音不知會不會被聽到,張傑瑞的緊張也就很容易理解。
不等陳雯說出下一句話,張傑瑞果斷喊道:「喂,喂……你找誰?……你打錯了,對,打錯了,再見!」
說完這些話,張傑瑞長出一口氣,好險啊!陳雯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選了這麼個時間點,幸虧自己夠機靈,否則今天當著父母姐姐的面可就要出醜了。
眾人還是沒選好到底誰下去,電梯仍然載,提示的聲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張傑瑞還以為他掩飾過去了,一轉臉現姐姐在注視著他,不由得心底一虛,莫不是被她看出來了,還是聽到了點什麼?
俞曼麗擦了把臉上的汗,伸手到張傑瑞跟前,輕盈一笑道:「我手機沒電了,借你的打個電話。」
「電梯裡沒信號!」
「看你小氣樣,快拿來!」
張傑瑞這個恨啊,擱在平時直接拒絕,但現在當著全家人的面,而且還被擠在電梯裡躲無可躲,猶豫久了會被馨兒懷疑,只得乖乖將手機遞給了俞曼麗。
俞曼麗滿腹狐疑的看了弟弟一眼,照著通話記錄回撥了過去,這一切都在張傑瑞的眼皮底下,感覺到百爪撓心,只求俞曼麗能保守秘密,千萬不要告訴馨兒。
好半天,電話接通了,裡面有些動靜,但是聽不甚清楚,俞曼麗始終沒有說話,十多秒鐘後把電話還給張傑瑞,笑得極為詭異。
猜不出她都知道了什麼,張傑瑞不敢大意,連續說了幾句拍馬屁的話,也不知她笑納了沒有。這時候電梯終於開動了,幾秒鐘後到了門診大廳,眾人圍著馨兒一起走出。
張傑瑞故意走在了後面,手裡悄悄擺弄著他的滑蓋手機,看了眼最新撥出的記錄,以及他最後一個接到的號碼,很不幸,兩者完全一致,姐姐剛才確實是在懷疑,而且真就打過去核實了。
就不知道陳雯是怎麼回答的,會不會不小心露了餡?想起來就一身冷汗,好在看不出俞曼麗有何異常,這會正笑嘻嘻的和馨兒聊天,就算是為了家庭的和諧,她總該站在自己弟弟這邊,批評教育可以,應該不會亂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