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白門白牆白床單,白色的窗簾白襯衫,窗台一盆白色的百合花,三個花骨朵把小腦袋探在一起看著床上的人。
^_^,盯著此人看的不止是花兒,還有位比花兒還美的姑娘,她一臉陰鬱,又滿是關切,眼皮腫起老高,連黑眼圈都有了。
劇組搞燈光的小胡建議道:「大夫都說他沒事了,醒過來歇兩天就能打架,陳雯你去睡會吧!再這麼下去,都憔悴成黃臉婆了,化妝師也拿你沒辦法,後面的戲怎麼演啊?」
攝像的小王直接取笑:「他可是為你負的傷,你不會動心了吧?別忍著,想哭就哭出來,不丟人!」
「都他媽閉嘴!」
黃忠劍一聲暴喝,都什麼時候了,外敵當前,這是危難之間,生死存亡之秋,不去想辦法,瞎墨唧什麼啊?
小胡轉過頭不理他,小王低聲支吾了一句,脫人家褲子的是你,跟老子屁關係。
病房裡傳出兩聲咳嗽,聲音不大卻顯得特悠長,像是從地下深處冒出來的一樣。眾人一齊向病床上看去,你孫子不會是穿越了吧,怎麼搞得跟一般人不一樣。
張傑瑞微微睜開眼,腦袋被固定住了,一用力就生疼,映入眼簾的是一群大男人,個個鳥眼圓睜、大嘴微張,口水隱隱約約要朝外流,回想倒下的那一刻,自己被人陰了,是為了保護陳雯,不由得開口問道:「陳雯呢,她沒事吧?」
「哇」得一聲,陳雯在眾人面前忍了一夜,所有積攢的情緒一起爆,哭得那叫一個稀里嘩啦。張傑瑞聽見有人哭,腦子暈分不太真切,偏偏又不能轉頭,鬱悶道:「誰哭呢?……別哭,我還活著。」
黃忠劍目瞪口呆了半天,感歎道:「兄弟你也太能煽情了,開口直戳要害,最能騙小媳婦眼淚。就你這條件,就你這演技,不當明星真是太可惜了。你說我天南海北的找演員,早遇到你該多好啊!跟我混有前途的,多給你排吻戲,**戲也有,一集兩次。」
「你說那是三級片!」
張傑瑞愕然,不小心煽了次情,效果真那麼好?他嘴角笑了笑,扯動著腮幫子生疼,媽的,不會毀容了吧?老子可全憑這張小白臉混飯吃。
「怎麼都堵在房裡,留下一兩個就行了,別影響病人休息!」
有護士在朝外面趕人,陳雯不停喊著傑瑞哥、傑瑞哥、傑瑞……,聲音越來越小,看來被趕走了。
她每喊一下,張傑瑞的心都糾結一下,老子救你是本性使然,那天不管換作誰,只要是朋友,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幫助,沒得說。
黃忠劍湊過來,說對方不會善罷甘休,張金玉給他了死亡通牒,要三天內擺平他!
旁邊的小王說,你***真沒良心,人家傑瑞哥都傷成什麼樣子了,你扯這些有個蛋用。
黃忠劍瞪了他一眼,敢頂嘴?孫子你不想在劇組混了吧?兩人互相怒視著離開。
搞燈光的小胡又伸過頭來,說傑瑞哥我對不起你,有件事情一直在騙你……
「滾,等我哥們好了再說!」
聽聲音是小六,把小胡扯著朝後一拽,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張傑瑞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著腮幫子吼道:「**的,撇下老子自己跑,小六你出息了啊!」
只聽得啪啪兩聲,小六打了自己倆耳光,語氣低沉的說道:「我不是東西,都怨我!」
張傑瑞撐開眼簾,映入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小六滿腦袋包得跟手榴彈似的,連鼻子都歪了。
「你……你……」
「還不是看你被打倒了,我反過身來和他們拚命,雖然你又挨了幾下,但哥們已經盡力了,寡不敵眾嘛,就這些本事,沒辦法!」
「誰幹的?」
這麼大的手筆,絕不是普通人物做得出的,全清洲市正兒八經的就兩個大佬,是誰又想嶄露頭角?
「是我!」
又一個腦袋伸了過來,又大又圓,皮膚粗糙黝黑,「你娘的,黑牛?」
「我好悔啊,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只說是個國外來的華人大導演,還有個橫刀奪愛的女戲子,我想不干白不幹,有錢不賺王八蛋。誰知道把傑瑞打了,又把他六哥打了,這都是什麼事啊,丟大了,丟大了!」
張傑瑞差點背過氣去,當時想著找誰幫忙的時候,要是撥了黑牛的電話,不就鳥事都沒有了嘛。陰差陽錯,誰能想到黃忠劍的車提前那麼多到,誰能想到他手機撥不通,誰又料到小六帶著三個人就跑來了,更想不到黑牛的人不追導演追陳雯,一切都是巧合,無數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造成了今天的結局,倒霉透頂!
張傑瑞強支病體,開口問:「通知我家人了嗎?」
「沒呢,你等等,我這就去通知!」
「回……回來!」
張傑瑞廢了老大勁,把黑牛這個愣頭青叫回來,「我說大哥來,你是我親哥,能不能等我把話說完?」
黑牛點點頭,今天心裡有愧,對張傑瑞比平日還要客氣的多。
「千萬別告訴我家裡!」
小六答道:「放心吧,我有數,誰都沒說,除了你那兩個哥們,耗子和石頭。」
張傑瑞滿意的點點頭,「呂愛卿深知朕心!」
「呂?你被打糊塗了吧?老子不姓呂!」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當時看著你那麼一跑,馬上想起你賽呂布的美名來了!」
「**,你損我!要不是看著你傷成這鳥樣,非給你一頓暴打!」
黑牛跟著嘿嘿直笑,六子還真就那德性,這麼多年都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跑得比誰都快,騎車都趕不上。
……
「你們倆能不能出去?我來照顧他就好了。」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黑牛和小六對視兩眼,看看張傑瑞,又看看眼前的絕色尤物,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轉身出了病房。
陳雯端著碗湯,小嘴貼在邊緣使勁吹了吹,用湯勺舀了點試試溫度,覺得太熱又繼續吹。張傑瑞平躺在那裡,斜眼才能看到陳雯,笑道:「別費事了,我這會不想喝,出去吧,讓我安靜會,好嗎?」
說出的話還算客氣,但陳雯能感覺出他語言裡的冷漠,剛醒時那麼在乎自己,如今似乎在有意逃避。張傑瑞苦笑著,他還真怕陳雯對自己怎麼樣,至於原因是什麼,這會腦袋疼得厲害,他沒有仔細想。反正,他和陳雯的關係不能再近了,否則肯定出問題。
「傑瑞哥,你是個大英雄!」
「是嗎?大英雄都是以一敵百的,我一棍子就被人悶倒了,不算!」
「可是你有正義感,你可以拿命幫助朋友,你還有責任心……」
「行了!人間哪來的正義?我對誰都一樣,即便那天不是你,是耗子,我一樣背著他跑,一樣擋在他前面挨打,我從小就這麼賤,沒什麼奇怪的。」
張傑瑞故意提耗子,似乎在向陳雯示威,別忘了你剛甩了我朋友,休想和我扯上什麼瓜葛。
陳雯為什麼和他扯上瓜葛?張傑瑞沒有確切的證據,或許人家女孩子只是心存感激呢,更甚至只是做做樣子呢?自作多情不是沒可能,張傑瑞這些話只是在打預防針,他不能和陳雯好,因為自己,因為耗子,還是因為什麼。
「反正,我不管,我長這麼大,就沒人對我這麼好。你知道嗎?當時我嚇壞了,跑不了,留下肯定被他們打死,是你背著我,是你救了我。我在你背上的時候就想,如果有人願意捨命保護我,就是再危險我也願意,一輩子……」
「行了,我背你了,救你了,總行了吧。等我出院,你請我喝酒,喝最貴的,低於一萬的不考慮。吃最好的,不是空運來的不吃。再找人給我按個摩,歐式的或者推油都行,完事再搞點值服務,可以嗎?」
陳雯不知怎麼又哭了,像是受了委屈,梨花帶雨一般,伏在張傑瑞身旁,端著碗準備喂湯,眼淚卻滴滴拉拉的落下。
「行,我答應你,但是,我還想……還想做你的……!」
「不行!」
「為什麼?就以為劇組那些閒話嗎?……那都是假的,是我故意說的,不信我可以找人做證。」
張傑瑞苦思借口,「感恩不代表感情,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我跟你說,……」
「我不是感恩,其實很早我就欣賞你,你這人成熟穩重,談吐不凡幽默風趣,還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而且……而且你還很可愛。」
「可愛?很少有人這樣形容我。」
「是的,你有時候表面上很酷,其實心裡卻脆弱的很,老是擔心這擔心那,做事情甚至可以說很任性,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像個小孩子一般,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從不考慮後果……」
「夠了!咱們在一起不合適。」
「為什麼?我不配你嗎?不夠漂亮嗎?到底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因為……因為……因為我有老婆,她像你一樣漂亮,也很優秀。」
砰……
湯盆掉落在地上,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