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江之上,白霧瀰漫,可見之處不過數丈。
這時候,安靜了將近一個月的江面上,卻忽然出現了一艘巨大的戰船,船甲上包著厚厚鐵皮,船舷處弓手林立,一面寫著大大的「南」字旌旗迎風怒展。旗下站著一個身著金袍的威嚴男子和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青衫年輕人。船緩緩行駛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停住,鎮南王對簡雲楓說道:「先生,再過去便會有危險了。」
簡雲楓聞言微微一點頭,雙目一亮,那黑色的眼瞳裡居然散發出淡淡毫光,眼神直透江上白霧,似乎能將隱藏在其中的凶險看個明白透徹。鎮南王不經意的看了下簡雲楓的眼睛頓時一驚,差點心神失守,急忙轉過頭去不敢正視,背上冷汗直冒,這雙可怕的眼睛就像一對照世明燈,能將他心裡最陰暗的地方全部給挖將出來。
茅山秘術,天眼神通,能分陰陽辨鬼魅,若是修到化境,還能上穿九霄下通幽冥,簡雲楓雖然還沒有這麼厲害,但是要看穿這江上白霧卻不成問題,而且這天眼神通一旦修煉成功就不會因為功力丟失而廢去,因此這也是簡雲楓現在難得能用的道術了。
鎮南王雖然出身富貴,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凡人,哪裡經得起這天眼神通的一照,心中對於簡雲楓更是恭敬起來。道家傳承千載,世間春秋何止過了數代,那改朝換代之事在修道人眼中早已司空見慣,道家講究道法自然,對於世間紛爭他們也是袖手旁觀,有福便有禍,這是千古定理,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避世修煉,成聖飛仙,但是道家也講究一個緣字,若是什麼事情被自己遇上了,那冥冥中已經注定自己脫不開關係,不論事情大小難易都會竭盡全力而為之。
說是灑脫最灑脫,要論執著也最執著,這就是中原道門的一貫行事作風。
簡雲楓看了半天,將江上的各處陣法機關都瞭然於心,才閉上雙眼稍稍休息了下,對滿臉期盼的鎮南王說道:「回去吧。」
看到簡雲楓臉上淡定自若的表情,鎮南王心中大喜,急忙吩咐人起槳回去南岸。
南大營的帥帳內,鎮南王坐在正中間,而簡雲楓卻坐在了他的右手邊,他下面才是水知秋等一幹道門弟子,對面做的一排都是殺氣騰騰,威武健壯的南大營將領,唯獨不見了那黑臉將軍,估計是鎮南王怕他又惹來簡雲楓不滿給關了禁閉。
「先生覺得如何?」鎮南王問道。
簡雲楓答道:「這江上一共有大小陣術七處。」
水知秋等人頓時一臉敬佩,想不到這年輕人只是去看了一眼就將對方形式摸了個透徹,要知道探明這七處陣法,他們幾人可是親身試驗,吃了好一番苦頭才弄明白。
而對面那幾個將軍也不再小看這個來歷不明,衣衫有些凌亂,一副病懨懨模樣的年輕人。
鎮南王按捺住心中驚喜,又謙虛問道:「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簡雲楓精通十二地支陣術,此陣乃是天下天干地支演化出來的各種陣法鼻祖之一,而且又得到閒老頭這種陣術奇人的悉心指點,加上與莫無鋒這種怪才的多次研究推敲,對於陣法一道雖然不敢說獨步天下,但是躋身一流水平是不在話下。他早就看出,對面七個大陣中,有六處都是魔道陣法,魔道陣法都是凶險異常的殺陣,其所用之物儘是些污穢陰毒的法器,只有最中心的那出怪異陣法才是道門弟子所布,而且七處陣法最厲害的莫過於中心那座道門大陣,那個陣法本身並無多少殺傷力,但是卻巧妙地將六道魔陣給聯繫了起來,取長補短,通達圓潤,才使得這七個陣法成為一體,威力倍增。這人起碼已經到了金丹境界。
看到那在京都的二皇子手下用的居然大部分是魔道弟子,簡雲楓心中頓為不齒,面前的鎮南王立刻變得和善親切了起來。見他相問,簡雲楓點了點頭道:「破陣不難,只是要花些功夫。」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水知秋忐忑問道:「先生可真有把握?」要知道簡雲楓只是去江上看了一眼,連試都沒有試過那陣法的威力和特點,怎麼可能將江上大陣個一一破去。
簡雲楓卻道:「這江上七處陣法,最關鍵的便是中間那個太一陣,只要將那陣法破去,其餘六處首尾不能相連,便可分而擊之,不在話下。」
水知秋這才信服,他們幾人折騰了十幾日也只是弄清楚了外圍六個魔陣,對於中間那個大陣只是知道存在但卻絲毫進不得身,才一直躑躅不前毫無進展。
簡雲楓接著道:「我需要準備些東西,將那六個魔陣牽制住,才有機會破去最中間的那太一陣,還需各位幫忙。」
鎮南王此時已經無法形容心中機動,困擾了自己數月的問題此刻被面前這年輕人輕描淡寫地化去,眼看著軍心漸漸不穩,想不到老天還掉下這麼個寶貝,頓時就出言道:「先生儘管吩咐,南大營三十六萬兵馬敬候先生指示。」
簡雲楓點了點頭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去吩咐人從那江裡捉些魚來,只要是黑魚便留下,其他的無用。再去找十二隻彩翎大公雞,要在天亮能打鳴的那種,聲音越亮越好。然後去捉五隻黑狗,記住要公的。五隻黑貓,額頭生有白毫最好。還需找一隻年歲大的老青牛,越老越好,但不可死了。最後,再去江邊扯些楊柳枝,唔,這楊柳枝要多些,兩百根吧。」
聽到簡雲楓這一堆稀奇古怪的要求,鎮南王一楞,其餘人也是面面相覷,只有水知秋略通些奇門遁甲之術,不過鎮南王心中雖然困惑,但見簡雲楓要求,立刻就吩咐人去採辦。
簡雲楓頓了頓,又道:「哦,對了,我還需要些上好的硃砂,黃紙,越老越好。還有給我備些酒菜,我要閉關三日,閒雜人等莫要進來打攪。」
鎮南王一一照辦,這硃砂黃紙之類便由水知秋等行家去採辦。
閉關前,簡雲楓還提出要焚香沐浴,好好大吃一頓,當然這不是為了更好的閉關,只是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洗澡,身上都已經發臭。這一番足足洗了一個時辰,頓感神清氣爽,多日疲憊也一掃而去,細心的鎮南王還讓人送了衣物過來,對於這衣服簡雲楓是最滿意的,這造型和材質居然與自己原先穿的青衫一般無二,穿上後整個人頓時顯現出一股出塵的儒雅之氣,和方纔那個有些邋遢,一臉病態的算命先生判若兩人。
一番愜意之後,外面居然傳來了敲門之聲,簡雲楓頓時不滿:這鎮南王怎麼回事,不是說了自己不能被打攪麼。
不過簡雲楓開門一看,卻是白日見到的那個貌美女子,對方正鬼頭鬼腦地打量著身後,見簡雲楓開門,頓時慌慌張張地衝了進去,捲過一陣香風,簡雲楓一楞,無奈地關上門,問道:「這位姑娘,這是?」
那女子拍了拍有些氣喘地胸脯,那高高的突起微微顫抖,讓簡雲楓臉色微紅,只聽她有些後怕道:「幸好大哥他沒發現。」原來她是偷偷摸摸來的。
接著,這女子才開始往簡雲楓看去,看到面前站著的這英俊不凡的青衫男子,忍不住驚呼一聲,眼中異彩連連,絲毫不避嫌地讚道:「呀!先生你可真好看!」
話一出口,那女子才覺得有些不妥,吐了吐舌頭尷尬地笑了起來。
「你來這做什麼?」這女子雖然好看,可簡雲楓心中再無半點男女私情,那唯一的心中明月早已隨風逝去。
「嘻嘻,我來找先生算命呀!」那女子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大咧咧地就找了個椅子坐下。
簡雲楓好奇道:「哦?你這回要算什麼?」
那女子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忽然羞著臉問道:「我……我想算算,以後我的……會是什麼樣?」
簡雲楓不解道:「你的什麼?」
那女子臉又紅了兩分,低著聲音道:「就……就是,郎,郎君。」郎君二字已經細不可聞。
簡雲楓這才聽清楚,啞然失笑道:「這事你應該去求月老,對於姻緣我……」
那女子卻氣道:「不行!我都告訴你了,你得給我算!否則我天天來這裡,看你怎麼閉關!你這麼厲害,連那黑大個都被你一下打敗了,怎麼可能算不出?」
這打架和算命有什麼關係麼?簡雲楓頓感頭大,這世間最難算的就是姻緣,男女情愛稍稍有些模稜兩可就會出現巨大的變故,不比那些福禍殺劫有跡可循,見那女子一臉不依不饒的樣子,簡雲楓隨口胡謅道:「唔,姑娘日後的郎君定是人中龍鳳,位極人臣,身居公卿之列,相貌出眾才華橫溢,舉止風流溫文爾雅……」簡雲楓將自己所能想到的讚美之詞一股腦說了出來。
那女子越說臉越紅,到最後,看著簡雲楓期盼道:「真,真的會如此麼?」
當然不會,天下哪裡有這樣的人。簡雲楓心中雖這樣想,嘴上卻堅定道:「嗯,本人算命,童叟無欺,金口玉言,保證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