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抑制的失望奔湧而來,焦揚低頭,緊緊的看著自己的腳面。耳邊卻響起了喇叭聲音,倏然抬頭,卻見一個七十多歲模樣的老者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目不轉睛的看她,不是焦啟澤的女兒?」
焦揚猛地一怔,隨即木然點頭。
「上車吧。」老者微笑的看她,「去哪裡,我載你一程。」
就這樣稀里糊塗的上了車,來不及收斂心中傷感的情緒,老者便回頭看她,「你這丫頭和你父親不僅是一樣的模樣兒,連脾性都是一樣兒的。」
「您認識我父親?」焦揚驚訝,在這n市中,認識父親的人應該極少極少,焦啟澤又不是大明星,也沒有家財萬貫,況且死的也早,所以在大街上碰到一個說是不是焦啟澤女兒的人,焦揚只覺得驚詫之極。
「當然。」老者繼續微笑,「你這孩子,現在才想起來問,就不怕我是個壞人拐了你?」
還不等焦揚回答,他又自問自答,「果真隨焦啟澤,真是越看越像,你父親也是直腸子,少有的好人吶。」
「您怎麼認出我來的?」焦揚依然驚訝,「您是誰?」
「我是誰你過會兒就知道了。」老者頗為神秘的勾勾唇角,眉宇間的皺紋隨著歡躍的心情微微泛起漣漪,「交通花園是吧,我好久也沒去你家了,正好去看看你媽。」
聽聞這些,焦揚乾脆垂頭不語,這人應該是爸爸與媽媽的老相識,既然對家裡的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乾脆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到了家,袁月看到她回家,似是嚇了一跳,「你回來了?」
焦揚扯扯嘴角,「是啊微微退後一步,帶了一位伯伯回來。」
老者稍後進入房間,在觸及到老者面龐的一瞬間,袁月驚得瞪大了眼睛,「周大夫!」
「袁月。」他笑呵呵的邁進一步,「身體可好?」
袁月似乎很激動,連連點頭,「周大夫,我只是試著給你打了個電話,沒想到你還真在n城啊。」
「原本是不在的。」周大夫坐在沙上皺了皺眉,「可是巧得很,我這孫女要到一四六實習,我便把她朝這邊送了過來,那個手機號碼要給她用的,這不趕巧兒,剛剛重新開通,便接到了你的電話。」
「出門就更巧了,我們正要走,便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你女兒,當時還不大敢確認,但是仔細看看,確實像老焦……便問了問,」周大夫再次看了看焦揚,彷彿仍然掩不住內心的興奮,猛地一拍大腿,「沒想到,還真是!」
「對了,你給我打電話讓我幫著看誰來著?」周大夫微微傾身,「咱雖然不在一四六了,可還有學生在,這不,孫女也在,這些情分還是能當得起的。」
「是我女兒的朋友,叫……」
月尚未說完,便被焦揚打斷,「他出院了。」
「出院了?」
「周伯伯,是這樣的。」焦揚轉身,對著周大夫莞爾一笑,「我有個同學在一四六住院,原本我媽想讓你幫忙看看的,但是今兒個人家出院了,回了以,」焦揚頓了一頓,似是又想起剛才的別離,「就不用麻煩您了。」
大夫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而又看向焦揚,「這孩子,怎麼和老焦一樣外道,我們之間,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們搬家吧。」焦揚在為周大夫沏茶的同時,突然抬頭,「我今天看了看咱們這兒,污染太大了,而且噪聲特別厲害,對您的心臟病也不好,咱們換個地方住吧?」
「你這孩子……」,袁月一愣,「怎麼突然想這一出兒?」
「沒什麼突然的。」焦揚勉力扯起嘴角,「這幾日在醫院呆的久了,只是覺得人生健康最重要,什麼事情還是要為自己身體出考慮才好。你說是嗎,周伯伯?」
焦揚轉頭看向周大夫,希望得到肯定。
「確實。」周大夫果真點頭,「袁月啊,我當初不在這兒住,就是因為n城以工業起家,不管是空氣還是水,都對養生無益。咱們老年人,尤其是得了病的,也該為自己想想……」
「可……」
「別可了。」焦揚看著她,就您一個最親的人,您還不容許我為您多想想?若是有什麼差池,那……」
「我想想去哪兒住。」焦揚倚向沙靠背,似是思索,「海涯?伊川?」
「去那麼遠?」
「這怕什麼?」焦揚駁道,「您的退休金也打到了銀行卡裡,到哪兒都能取,我的工作也不固定,在哪兒重啟事業都是一樣的,關鍵是要以後……」
「揚揚,你到底是為什麼突然想要搬家?」袁月拽著女兒的胳膊,認真的看著女兒的眼睛,「這搬家可是大事情,反正周伯伯也不是外人,若是你說的合理,媽媽二話不說,隨你遷徙。」
不想呆在揚頓了頓,語氣突然低沉起來,她深深垂頭,「我在這兒,就會想起不好的事情……」
「以前出國還不覺得,現在呆下去便覺得了會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想爸爸,想易明晞,想程澈……想很多很多。」焦揚抬頭,霎那間眼睛竟蓄滿淚意,不想呆在n城……」
袁月尚未開口,便聽一旁的周大夫慢慢說道,「袁月啊,就依了孩子吧。」
「現在到哪兒不是住,何況孩子說的也有道理。」周大夫抬頭看向焦揚,「焦揚,你剛才說什麼?海涯?你想去海涯嗎?」
海涯位於這個國家的最南端,距離之遙。
想到這裡,她重重的點頭,「嗯!」
「那好。」周大夫突然拍袁月的肩膀,「袁月啊,如果不嫌棄,我們去海涯還可以相聚啊……我現在就是在海涯住,那兒風景秀美,氣候適宜,比起n城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我們沒房子,怎麼去哪兒?」袁月問道。
「你算是問著了!」周大夫興奮的拍了一下手,「我在海涯有兩處住宅,我的那處大一些,另一處小一些,原本打算賣掉的,你正好可以過去住。」
「那怎麼可以?」
「什麼可不可以?」周大夫挑眉,「憑咱們的交情,哪有那麼多可以不可以之說!」
們可以買周伯伯的房子嘛。」焦揚拉著袁月的胳膊,「周伯伯,我手頭上沒那麼多錢,能不能分期付款,一部分一部分的給你?」
「行行行!」
幾乎不可思議的,搬去海涯的事情就這樣塵埃落定下來,焦揚坐在車上看向窗外,目睹著一排排民房如風般迅掠過,自己都沒料到會是這麼的順利,彷彿此次離別連上天也站在她這邊支持,恨不得她早些遠離那個人身旁。
她迫使自己努力思忖未來,今後的日子該是怎麼走,重新成為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剛剛與周伯伯乘上飛機,焦揚便開始繪聲繪色的與母親描繪今後生活藍圖,大讚海涯是如何的風景秀麗,甚至還將從書中讀到的關於海涯的傳說都搬了出來。幾個小時的機程,她說的話似乎比以往所有歲月中積累的話還多。
她不是多言的人,可是此刻卻不敢讓自己稍作停歇,腦子只要是一停頓,便會想起他的模樣,他的眸瞳是凌厲寒冽的,唇角若弧,勾勒出無盡的冷然與失落,彷彿是在質問自己,如何再一次的會走。
她清晰的記得,他仿若無意的在她耳邊數落起她的罪狀——慣常不告而別。那時候的語氣淡然如煙,似乎只是輕輕的責怨,並沒有料到真會昭顯他們的出路。焦揚緊緊咬唇,再一次強迫自己從無盡的想像裡甦醒。
已經離去,便注定無法回頭。沒想到,真的是他們之間的禁忌。
————————————————
至此為止,一部結束。希望大家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