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焦揚猛地坐直身子,驚愕的低呼,「送我?」
n市與c市一南一北,可以說是千里之遙。她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可見他的表情,稜角分明的臉上點綴著她所熟悉的波瀾不驚與堅定,彷彿他說的是一件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送你回家。」
「可是路……」她依然想要打消他的念頭,卻他的話截了回去,彷彿已經洞悉她所有的想法,「我知道,路很遠,看似不可能,可是現在這時候,除非你長出翅膀,否則根本不可能去且,我們趕路的話,明天晚上便可到達。」
明明是無奈之語,可偏偏被他說的底氣十足。焦揚瞪大眼睛,想起鄰居說起的病危的話,最終頹然的坐回座位。眼睛看向前方,一片黑暗,一片霧茫。
車子很快轉向了高,筆直的道路猶如長龍,帶領著他們延向遠方。焦揚坐在副駕駛座上,突然覺得,這彷彿是一條陌生的路,那邊的盡頭,對他們而言,完全未知和迷茫。
這是她歸國後第二次坐他的車子,她的位置未改,而那一次他與藍若琳則坐在身後,只記得那時的氣氛詭異,他一反平日裡沉穩冷智的作風,對她冷嘲熱嘰,彷彿是等待了很長時間才盼到這個洩恨意的機會。而今天,他們之間再無別人,一男一女,在這空蕩的道路上行走,穿梭於時不時出現的點點車燈中,猶如在進行一次兜兜轉轉的回轉牽連。
「謝謝。」她低頭,因為哭泣微腫的眼睛浮現出陣陣酸痛,放在眼睛裡的美瞳也越來越不清楚。這樣寂靜的夜裡,他們並肩同向一個目的地行進,總要有人先說話,何況,他全為了她。
可是沒想到翻來覆去,彷彿只有這兩個字能概括出她此時的心境,於是還是吶吶的說了出來。
「不謝。」他亦兩字回復,乾淨利索。
聽到他一本正經的回復,焦揚愣了一下,慢慢苦笑出聲。這麼乾癟的兩個字,怎麼能表達出今夜她不知所措的茫然與痛楚,怎麼能涵括出她對他猶如天神般降臨的謝意與感恩,她一向以為自己是伶牙俐齒的,可是面對他,竟然也有了語盡詞窮的時候,想到這裡,一絲薄淺的懊惱,漸漸浮現於眸中。
「你是在想著怎麼感恩?」他彷彿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眸色中掠過一抹微波,像是戲謔,卻又是自嘲,僅僅一瞬,便隱然於眼底,「焦揚,沒想到到現在,我還是像是在欠你的。」
彷彿不知道該如何反映,焦揚張開眼眸,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疏漠的,宛若他們於前一秒中才邂逅相識,他彎起的唇角反映在她墨色的眸光裡,正如一盞浸在水中的明月,美麗異常,卻近乎飄渺。「你說錯了,易明晞。從前到現在,你一直都不欠我什麼。」她深吸一口氣,彷彿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來推敲他與她的過去,「以前的事情,都與現在無關。」
手機鈴聲悄然作響,俏皮的驚碎夜的靜謐與寂然。而她卻狀如未覺,依然自顧自的說下去,只是怕此時不說,就再也沒有了申明立場的機會。
「現在我感謝你,是因為你挽救我於水火,雪中送炭溫暖人心。」她的頭側向窗外,聲音卻悠然的在身後瀰漫鋪展,「追究以前,你我付出的感情對等,你不曾有恩於我,我也沒有欠你什麼。我們之間,走的一直是最平衡的一座橋,只是走到最後,卻現前方無路。」
她的話音如同這深秋的霧水,飄散在空氣中漸漸融為白茫一片。焦揚微微側頭,現易明晞緊握方向盤,眼睛凝視前方,眉宇微皺卻神色尋常,心裡有一根弦微鬆,暗自低下頭打開手機,視線還未觸及到是什麼內容,只聽淒厲的一聲剎車聲響,她的身子條件反射的衝向前面,還未落定驚魂,他的身軀就已經壓了下來,唇角勾出一彎凌月形狀,而眸光卻亮如刃鋒,「你不曾欠我?」
短短的五個字,卻被他一字一字的從牙縫中擠出,彷彿涵括了對她最大的怨言與怒氣,逼迫的她不得不迎上他讓人懼悚的眸瞳,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氣力匯聚成一個字的答案,「是。」
「你還敢說是?」他的身軀欺壓的與她越緊密,灼熱的呼吸撲至她的鼻尖,霸道的與她的胸膛裡的氣體纏綿融合,距離如此近,她甚至能看到他長密的睫毛,猶如撲閃的蝶翼,泛著寒冽的光華。
她的胸部被他的肩肘牢牢的抵住,骨頭與骨頭的相抵之間生出一種難抑的疼痛,便不由自主的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可是只是一側身子,卻彷彿激起了他更大的怒意。易明晞的聲音嘶啞,如同受傷的困獸一般在她的耳邊迴旋,「如果這不是虧欠,那四年的不言而別,那又是什麼?那我手上的劃痕,又是為了什麼?那我苦心安排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那樣自內心的控訴,彷彿她真的是他最大的債主與冤家。
焦揚微微抬眸,不懼的迎上易明晞的眼睛,他簇起烈焰的瞳眸在四目交瞬間黯然熄滅,而她的眸光卻升起萬般光華,她從沒有一刻如同現在一樣,毫無愧意的面對他的指控與怨責。
她感恩於他的相送是一回事,她與他的過去又會是一回事。若是兩者混淆,她只會背上他扣給她的債務,一輩子也償還不起。而且,他與她已經各有佳侶,沉浸在過去的糾葛裡無法自拔,只有同歸於盡一條路可走。
所以,很多事情必須要分辨清楚。這樣才能無愧於兩人以後各自的行程。
她看著他的眼睛,眸光淡然卻鋒利,彷彿執意要劃入他的心裡,粉唇微啟,話語如薄霧般吐於齒間,「易明晞,如果是因為當年的分手覺得我虧欠你,我無話可說,但心裡不服。」
「那你告訴我理由。」他黯然的眸光騰起微微的亮色,猶如黑夜裡凸現一盞明燈,雖然微弱卻充滿希冀,「為什麼分手,你告訴我理由。」
焦揚定定的看著他,直到那懇切的眸色慢慢消逝下去才緩緩搖頭,唇角一勾,在他的瞳眸裡疊映出澀然難言的微笑,「易明晞,這樣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