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攻城激戰仍舊持續著靈光的震動、轟鳴和閃爍在進入塔裡之前就被某種無形的屏障遮蔽住了否則就算牆壁和玻璃的隔音性在好塔裡也不會如此時一般幽靜無聲。不過晝夜的分別對於煉獄城中的居民來說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在更早以前天空的烏雲未曾消散的時候他們就在永夜中渡過了長達百年的日月。雖然擊退痛苦之王后有過一個月的晴朗和陽光但是對待它就如同目睹一現的曇花般的情感。
對於長年累月生活在燭光和祥和中的女僕們來說當她們進入塔裡之後那些外界的紛擾和變遷就漸漸在記憶中褪去了色彩。
女妖塔裡的生活是安逸而緩慢的有一些生活女僕自從十多歲進塔後直到老死都未曾出塔半步她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何種模樣雖然也有聽到消息不過並不太感興趣。
時間對於她們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需要關注的只是例行公事的家務。雖然聽起來是十分貧乏而單調的生活但是樂在其中的人並不在少數她們並不會主動請求外出的任務。
服飾小主人睡下後瑪利亞卻怎麼也睡不著。修利文十分疲累並沒有和她公赴雲雨幾乎是一趟下就陷入深沉的睡眠中。這是很少見的情況大概為了那個計劃他已經絞盡了腦汁吧瑪利亞想睜著眼睛想著她坐起身來被單滑落肩頭露出白膩光滑的上半身曲線。
她從上方俯瞰著少年少年的呼吸聲無論聽了多久都讓她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那是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頻率就好似某種體型巨大而沉重的東西。
「醒來的時候還比較像個孩子呢。」瑪利亞笑了笑起身幫少年拈好被角在性感的黑色蕾絲睡裙外披上一件外套。推開臥室走出去。
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有點兒令她感到訝異雖然是修利文的專屬樓層就算有敵人攻進來也必須一層層地爬上所以。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可是平時地話無論何時總會有人在走廊上巡邏。而且就算明裡看不到人但是瑪利亞也總能在視線所無法企及的地方感受到某種潛伏的存在。
可是這個晚上彷彿隨著那項計劃的暫時落幕一切都鬆懈下來。
她朝樓梯走去雖然睡不著但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而且在這種寧靜安詳的夜裡她也不想做些什麼。只是這麼順著漂浮的思緒靜靜地走著。
從樓梯旋轉而下途徑女僕衛隊地總部她朝裡面望了一眼覺那裡還亮著燈並且從悠遠的深處黑暗中傳來一種折磨的喘息聲。只有在這般寂靜的夜裡才能依稀聽到這種聲音平時的話一般都是在審訊男犯人。這似乎是蘭的樂趣誰也管不著就算她喜歡把犯人當做玩物那也是她的事情。
不過。瑪利亞聽到地聲音。似乎是女囚地。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繼續往十層以下走去。
第九層是個奇異地地方。雖然看上去。和其它層落相比。並沒有什麼出格地地方。不過。若真地尋根究底地往深處走去。就會覺這個地方比其它層落都要寬闊。有多少女僕現了這一點。瑪利亞並不知道。很多人就算來到這個地方。也是在最外邊地雜物間出入。只有沿著其中一條曲折地。令人產生一種繼續深入就會抵達一個可怕地異世界般地走廊走到盡頭。才會看到通向那個額外空間地紅色小門。
雖然這條廊道也不時有女僕前來。不過工作地話。最多到這段走廊地前三分之一。所以。要克服心中地恐懼。一直沿著七曲八折地道路直達小門。還是需要相當大勇氣地。
瑪利亞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竟然來到了這麼個地方。她雖然知道有這麼個地方。也來過幾次。但也不是那麼常來。而且。就算進入門後地世界。也盡量不走遠。至少保持退路地小門能夠處在自己地視線之內。
那個空間實在太過寬暢了。宛如沒有沙粒地沙漠。四處平坦。一眼望不到頭。盡頭是一條深色地。宛如將空間分割成上下兩半地地平線。
她剛進入此處的時候就立刻被這種蒼白廣闊的景狀震撼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出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開闢出這種和現實迥異地空間。美杜沙的強大經由這種匪夷所思的力量深深鐫刻在她的靈魂裡。
如今她又再一次來到這個門前。小門的紅色十分鮮艷好似一直淌著血般雖然這裡的氣味和外面一樣清淡優雅但是顏色卻給人強烈的不安。瑪利亞覺得自己真是失了魂竟然想在這個晚上不顧一切地前往門後未知的遠方。
這種放縱的情緒讓她感到一絲不安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靈魂深處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不過如果真要找一些獨特地能夠給自己帶來些什麼地東西的話往裡面走一定是正確地做法吧。
懷著這樣的情感瑪利亞推開了小紅門走了進去。
在彷彿永無止境的空曠地面走著瑪利亞的思緒似乎也脫離了頭腦的束縛飛往遙遠的時空。在那個時間和空間裡她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雙親在那時仍舊是健在的他們死去的時候她已經十六歲了。家在王國邊陲的重鎮那是個相當繁華的鎮子和煉獄城一樣到處都是傭兵和軍人他們以鎮子為基地與周邊的怪物和墮落者們戰鬥繳獲戰利品後就在鎮上賣掉。因為總能得到一些相對珍貴的物品而且大量的戰士也需要消費所以一系列的產業鏈就這麼逐漸完善著。
不過雖然鎮外戰火紛飛有時還會波及鎮子但大多數時候因為大量戰士的屯駐。排除自持武勇者的毆鬥反而是相當平和的地方。四季和晝夜十分分明尤其在秋天樹木的凋零會營造一種淒美的景致而且也沒有煉獄城這般宛如會吞噬靈魂地黑夜。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天空都有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也無怪乎有那麼戰士最後在鎮上定居了下來。
瑪利亞曾經的那個家在鎮上世代傳承已經有好幾十年了可以說在她誕生下來的時候靈魂中就已經打了那個名為「戈盧瑪」的鎮子的烙印。
她也曾經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土生土長地鄉下姑娘當然即便是在當時的鎮上雙親對她一言一行的要求之嚴厲也是十分罕見的。後來長大後才逐漸意識到。那竟然都是些上流禮節的規範而且雖然因為家境的緣故。並不能得到上乘的布料、食物和器具但是它們在做出來後樣式都和上層貴族們的款式十分相近。
當然也只是相近而已若真的相同地話一旦被某些狂肆的貴族看見就會立刻被判下死刑吧。不過在瑪利亞自己的眼光看來母親所親手編製地衣服款式父親所打造的餐具樣式。都要比當時她所見過的那些所謂的貴族更具備一種古雅的韻味。
這麼想來自己祖上大概也曾經是久遠時代的貴族吧那些氣節和禮義都被很好的保留了下來並嚴厲地灌輸到子女的一言一行中。也許即便凋敝至此家裡仍舊懷抱著重新走入那個***的希冀吧。
不過這個問題已經沒有了答案即便是自家曾經擁有地古老的家名也是雙親臨死前才告知的。兩人合上眼時的表情瑪利亞依舊記得清楚那是一種盡力後才能流露出的遺憾和滿足交織的情感。兩人死在一次大規模的墮落者反攻中雖然那場戰役在外面並沒有什麼名氣但它卻給瑪利亞帶來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它在不久後被聞訊趕來的軍隊徹底撲滅但所造成地唯一的戰果就是毀滅了瑪利亞土生土長的小鎮。
在殘酷而激烈的戰鬥中曾經繁華的鎮子徹底淪落為破瓦廢墟大火整整燒了七天連同周邊的小樹林。什麼都沒有剩下。化為一片焦土。
瑪利亞被雙親藏在精心修葺的秘密地窖裡靠著連接一條地下河的小井。她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那個時候清澈地地下水也湧起血腥地味道她神志恍惚即便在事後得到了精神和身體的療養也幾疑自己當時喝下地是人們的血。
原來我是靠著吃人才活下來的啊這種想法折磨了她足足三年直到她在惶惶不知終日的狀態下也不知道是何種動力支撐著她何種幸運眷顧著她完好無損地用雙腳來到煉獄城後才漸漸在煉獄城獨特的風情中恢復了神志。
當初在山頂上看到那烏雲旋轉雷蛇穿梭的天空瑪利亞立刻感到靈魂的震顫一股令皮膚升起雞皮疙瘩的寒意以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將她從渾噩的靈魂之海中拔了出來並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個時候體內湧出某種衝動讓她不自覺軟倒在地上。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不知道是恐懼還是興奮地顫抖著從遠方吹來的風中她嗅到了似曾相識的血腥和腐爛的味道就好似在那噩夢般的七天所生的事情再一次在那憤怒的天空下上演一般。
不那是一種更加激烈更加永無止境的感覺。
決定了一定要去哪兒用自己的雙眼真正地目睹在那個天空下所生了一切。瑪利亞懷著強烈到已經分不清黑白的情緒走進了煉獄城中。
為了在城中生存下去她帶著一種充滿期盼和感激的愛情嫁給了一位騎士並為他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就是安和瓊。
那位騎士正是當初參與了毀滅了故鄉的那場戰役的軍人是一個騎士隊長身手相當高明離開軍隊成為傭兵來到煉獄城後仍舊因為其戰鬥力和品格受到許多人的讚譽。
靠著他的幫助瑪利亞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城堡並且憑著經過殘酷洗禮後的古貴族的氣息。獲得了煉獄之花的稱號。
在煉獄城中的生活讓她宛如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但是在閒暇時地惆悵中總能感覺到這樣的生活欠缺了一些什麼。
究竟是什麼呢?
瑪利亞悚然驚醒過來。她環顧四周覺自己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個完全無法辨別方向的地域中就算轉過身那扇紅色的小門也早已消失在視野中了。而且她也不敢肯定在這種沒有半點參照物的地方自己是否走的是直線。原地轉了一圈四周除了平地還是平地地平線好似一個沒有死角地圓圈將自己禁錮起來。
糟糕了。她沉思著本來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平時根本不會走那麼遠。還有今天這種令人恍惚的思緒讓她產生了某種預感。
一種生某些和自己有聯繫的事情的預感。
究竟是什麼事情呢?走到這個地步也只有照著自己感覺中的前方繼續前進了。這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房間是法術嗎?還是幻覺?瑪利亞想無論是哪一個如果找不到出路的話別人也不太可能進入這裡那麼自己就會渴死餓死吧。
不過。雖然有了死亡的預感但是瑪利亞卻意外地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感到恐懼那種淡然地情緒就像是死去也無所謂一般。可是平時她總是將「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當做行事的理由啊。
自己應該是害怕死亡期待優渥的生活甚至為此拋棄了自己地丈夫成為了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的奴僕。雖然也有「為自己孩子著想」的理由不過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貪慕虛榮好逸惡勞的虛偽女人吧。
明明抱著這樣的覺悟做到了那個地步但現在竟然一點也不對那種自以為應該恐懼的東西感到害怕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瑪利亞皺起眉頭輕輕地拉了一下外套將長及腳踝的半透明睡裙捲了起來接著。又想了想。便將下擺撕開製成簡易地繃帶緊緊紮在小腿上。雖然經過多年的保養。肢體的膚色和彈性充滿了養尊處優的味道但是一旦將鞋子踢開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很多年前那種獨自一人翻山越嶺的感覺又再次沿著腳底板蔓延上來。
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種渴望已久的東西靜靜燃燒起來。
是的在煉獄城中一直感到缺乏地東西似乎在這個時候悄然復甦了可是她說不出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可是在這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盡頭充滿了頹喪和絕望的孤獨世界裡她好似嗅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不空氣裡是沒有味道的也沒有風那只是……一種感覺。
重要的不是血不是徘徊於死亡線上的掙扎不是無法瞑目的死人眼中殘留的令人心悸地乾涸也不是火與光中嘶聲吶喊地掙扎。
瑪利亞閉上眼睛蹲下身體做出了起跑的姿勢。她審視自己地靈魂結果一種逐漸奔騰起來的野性在身體的每一個微小處蕩漾起來。
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冰冷。
重要的也不是人情冷暖不是性愛歡愉不是所有於塵世中產生的理所當然的浮華和腐化。
女人猛然睜開了眼睛在這一剎那眼前一無所有的世界宛如開天闢地般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也或許那不過是錯覺但她如今依循而行動的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
靈魂在耳語:就是那裡!
瑪利亞如同火箭般彈射出去身體內部猛然湧起一股似曾相識的力量在隔絕多年後以一種迅猛的姿態燃燒著。
這種飛翔的感覺……瑪利亞的眼睛瞇了起來滑過銳利的光芒重要的東西想起來了。
在這迅如疾隼的衝刺中眼前猛然一暗宛如自己衝進了前方那一閃而逝的影子中。隨即眼前又大放光明瑪利亞看清周圍的物事。猛然睜大了眼睛。
映入她地眼簾中的是一個大約二十平方的房間正對著她的大牆上貼滿了如同瓷磚一般的畫框每個畫框中都鑲嵌著一張人面畫。因為沒有頭沒有臉龐。只有五官因此也完全分辨不出男女。那些五官在具體的細節處也是各不相同地不過大體上有著類似的輪廓就好像長得彼此相似的兄弟姐妹一般。
人臉有些睜開眼睛似乎在眺望似乎在自省有些閉著眼睛宛如沉思或睡眠。不過當瑪利亞剎住腳步的時候。猛然齊齊朝她望來。
竟然是活的!瑪利亞的心底沒來由生出一股寒氣那些盯著自己的五官構成一種詭異的氛圍將她擊退了兩步。
瑪利亞抽著氣。機警地用眼角的餘光打量四周卻現這個房間根本沒有用於進出地門口給人一種獨立封閉的感覺像是監獄或者秘所之類。
莫非是通過空間法術將這個房間和之前那個異常寬闊的空間連繫起來?這樣地話自己看到的那個影子就是門口吧。說不定並不需要走那麼遠也不一定要走對方位只要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就能在寬闊的空間各處找到那個影子。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那個地方才刻意做得如此空曠寬闊呢。
可是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刻意做成這種樣子?瑪利亞絲毫沒有頭緒但是女妖塔裡的秘密實在太多了就算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裡的人也沒有聽說過有誰完全掌握了這個地方的構造。
而且瑪利亞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到那個影子的而且自己於本能中展現出來的行動力雖然有種強烈地熟悉感。但是能夠達到這種程度還是讓自己在回過神來後大吃一驚。
現在她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了無論是自己的靈魂還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曾經以為的那個自己竟然全然是一種假象而完全將自己欺瞞起來。
這麼想著她猛然覺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將輕薄的睡裙破布絞成了麻花繩。雙手以一種隨時能夠絞殺某個人的動作持著。渾身散出以往根本不可能出現的警戒感。
「哦?竟然來了一位客人……真是稀奇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人進來過了呢。」清亮的女聲有條不紊地傳來。讓人一聽彷彿就能體會到這個人深深烙印在靈魂中的整然有序和淡然鎮定。
五官們齊刷刷轉向聲音地來處瑪利亞也也將視線移了過去。
不知道是何時出現的那個女人身穿白色長袍臉上架著一副眼睛以一種冷靜理智的目光盯著自己。
在那柔和卻冰冷的笑意下似乎燃燒著一股狂熱。
瑪利亞一瞬間就明白了來者的身份雖然沒有見過多少次而且見面時也只是偶爾的驚鴻一瞥但是這種強烈的個性感絕對不會讓她弄錯。
這個女人是居於女妖塔十三層之上的美杜沙地位最為崇高者名為「白」的魔女。
「夫夫人?」瑪利亞自然而然地撤下戒備呆然而立:「您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哦瑪利亞。」白雙手插在白袍地口袋裡朝這邊走來:「這裡是我做研究用地觀察室你又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來的呢?」
「哎?這個……」瑪利亞有些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她環視著四周盯著白袍女人露出各種表情地臉們心中生出一種怪異的情緒。這些奇怪的東西都是她的研究產物?
「算了就算不說我也大概能夠猜測到。」白在她跟前三公尺處立定淡定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絲和善的微笑:「是從九層過來的吧那個地方是研究失敗的產物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就丟棄在哪兒了。其實有蠻多女僕住在那兒呢只是太大了所以才覺得人跡稀少。這個觀察室也不是太重要的地方所以將出口連接在那裡如果迷路了就可以通過這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