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正太傳說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都瑞爾
    碧達夏雪取下自己的夾,為修利文別上去,她專心致志,即便是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也絲毫不見得慌亂,就好似週末時前往王國劇院看戲,卻要刻意保持公主的端莊和矜持,當他人捧懷大笑或悲聲同泣時,不會哭也不會笑,只是靜靜地看著,令人摸不清她的心思。蒂姆看到這樣的三公主殿下,只覺得渾身冰涼,她在等什麼?為什麼不出手?他沒有再想下去,那沒有意義,因為無論這個女人要做什麼,都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就算他提出請求,對方也不見得會有所行動。

    難道就這麼看著那個怪物從這個裂縫中跑出來嗎?

    蒂姆絞盡腦汁,卻想不出絲毫應付的方法,能夠付之行動的人,卻完全沒有要展開行動的跡象。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修利文,只有他才能讓其他人動起來。

    「什麼都好,總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城主大人,我們該做些什麼?」

    「不,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修利文淡淡回答道:「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我們這裡的所有人加起來,也無法撼動這個大傢伙的一根指頭。」

    他的語氣中流露出刻骨的不甘,魔眼被敵人完全壓制,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就算強自動用它的力量,也完全找不到對方絲毫的破綻,只能讓傷痛加劇。

    現在諸人能夠在這般令人恐懼的力量中還能站著,並不是它不夠強大,而是因為它的強大已經大大出了他們所能瞭解的程度,變成了一種模糊的概念。就像談論末日,若僅僅是個詞語,那麼誰都不會太過在意,真正讓他們體認到「末日」的,是更具體化的現象:山脈崩塌、地面開裂,生命死亡——現在這個試圖撕裂空間的傢伙,雖然威勢赫赫,但也沒有給諸人帶來傷害,況且它看上去十分辛苦。

    所有這一切,讓他們的感受本身與「強大」一詞生了斷層。

    然而身懷魔眼的男孩,卻因為魔眼的掙扎帶給**和靈魂的痛楚,從而讓他對敵人的強大的認知,比所有人更要深刻。

    他之所以雙腿虛軟,並不完全是傷勢的緣故。他的確被嚇到了,就像第一次出海就碰上遮天蔽日的風暴,整個神經都已經恐懼得猶如冰塊般冷硬。

    問題就在於,無論他如何害怕,都不能表現出無措和失態,要鎮定到讓所有人都忘記他的年齡。

    「不要慌,蒂姆。」帕德菲斯用訓斥的語氣壓制了年輕學徒的躁動,他示意自己的弟子湊過來,他有話要悄聲吩咐:「聽著,蒂姆,我有不好的預感,如果你能活下來……」

    「老師!」蒂姆沉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都會沒事的。」

    「聽我說,蒂姆,這不是說幾句好話就能改變的事實!」帕德菲斯一把揪住弟子的胸襟,將他拉了一個趔趄,「這位城主大人有什麼打算,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他是這個隊伍裡最重要,也最有機會活下來的人,跟著他,如果有可能,你要成為第二個。活下去,到阿拉諾赫找大魔導師塔·拉夏閣下,他是最強大的法師,僅存的傳奇者之一,我的老師,把你的情況和遭遇到的一切,絲毫不遺地告訴他。」

    「為什麼您不自己去做?」

    「因為我已經老了。」帕德菲斯露出蒼老和藹的笑容回答道,「我此生無望成為大師,真是有愧先師的教導,但你不同,蒂姆,你還年輕,年輕人總是充滿了機會。」

    「老師……」

    狂風打落了學徒的聲音,他無法想像此時的情況竟然惡劣到連自己的老師也只能無奈留下遺言,他直至如今,仍舊對勝利的充滿希冀。雖然對這種死亡的預感感到虛幻和不詳,但一想到老師在最後還掛心自己,他就哽咽說不出話來。

    「不要傷心,身為一個戰士,如果一定要死,能馬革裹屍是最好的結局。我從小就討厭老人,因為他們癡呆,醜陋,動不動就渾身毛病,老是給人添麻煩,所以我老早就決定了,絕不能變成那種行屍走肉。」帕德菲斯的眼眸中散豁然和熱切,讓蒂姆覺得那雙目光,其實並不是投在自己臉上,而是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去向一個遙遠的山鄉:「我曾經有一個老祖母,在我照顧她的時候,她已經連說話都無法辦到了。雖然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但實際上,每當我為老祖母擦拭身子,看著她那皮包骨的身軀,那滿是老人斑和皺紋的皮膚,當她用濕冷的手摸著我的頭,我就害怕極了,覺得她好似隨時會把孩子殺掉吃了的女巫,所以我臉上笑嘻嘻的,心裡卻巴不得她早些死掉才好。當她真的死了的時候,眼中淌下淚來,心裡卻真的快活開朗了。唉——每當我想到自己遲早也會落得老祖母那樣的下場,心中就沒有片刻安寧,所以,當我成為了法師後,變得比任何人都努力……是不是正因為初衷不純良,現在才變成老師的弟子裡最不堪的一位呢?」

    「別說了,老師,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好的。」蒂姆安慰道。

    「是嗎?在你的心裡……是這樣啊。」老法師不予評置,只是淡淡地笑了起來。

    蒂姆還待說些什麼,忽然覺得四周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帕德菲斯的表情也僵住了,他比弟子更早感到空氣中那種異樣的震動。兩人惶然看向前方的裂縫,他們已經感覺出來了,一切都是從那裡開始的。

    沉悶的吼聲倏然消失了,那雙和裂縫搏鬥的怪手仍在僵持,並且稍稍顫抖,卻充滿了蓄勢待的力量感。

    地板震動了數下,開始眾人都沒在意,可是當這個震動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到了最後,就像要將地面抖碎時,他們就再也不能視若無睹了。

    修利文先察覺,震動的源頭就是那道忽然間悄無聲息的裂縫。

    「退後,退後!」他的高聲大叫中帶著一絲慌張,「要來了,大家小心!」

    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墮落劍士也放棄了守護魔法陣的念頭,帶著一絲驚惶和恐懼的神情向遠處退去。他獻祭痛苦之王,完成降臨儀式,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力量,可不能在達到目的前,就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那個墮落法師同伴就是前車之鑒,煉獄的魔王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就算他擁有足夠的智慧,是個知情達理的存在,但是對於一個巨人來說,要注意不踩死落腳處的螞蟻,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吧。

    諸人相互攙扶著向後退的時候,又一道強勁的波峰讓地面上所有的物體都飛濺起來,出叮叮光光的暴躁聲響,堅硬的石板好似柔軟的地毯,以肉眼可見的程度,不斷上下起伏,令人身形搖晃,不斷踉蹌。

    剎那間,詭異的尖叫聲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並在轉瞬間拔高,再也聽不見,只剩下一片泛起漣漪的空間。一股尖銳的力量衝擊著他們的耳膜,似乎連腦漿都要在劇烈細密的震動中從腔管從倒溢出來。

    每個人都不由自主摀住了耳朵,蒂姆的耳廓、眼角、鼻孔和嘴角都滲出鮮血,他痛苦地大叫,但沒有人能聽出他在叫些什麼。聲音從嘴裡吐出來時,就被那種震盪的力量斬斷了。

    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死寂,只烙印下人類痛苦的姿態。

    時間似乎定格了一下,那雙巨手用力將裂縫扯出了十幾米高,六七米寬的大口子,兩簇熊熊燃燒的篝火出現在裂縫後幽深的黑暗中。

    來自強大震盪力量的壓迫毫無徵兆地驟然退去,眨眼之間,諸人被丟回一片狼藉的正常世界。

    他們還來不得喘上一口氣,剛抬起頭來,一個黑影被從裂縫中砸了出來。

    那是一顆剛斬下的級,斷頸淌下金色的液體,一接觸到空氣就立刻揮,瀰漫在其周圍的死氣頓時消弭,讓眾人清晰感覺到空氣清爽了許多。這顆級的體積比成年人要大上一半,看起來像是戴著頭盔的騎士,這種頭盔的額前有角,也有雙耳處的飛翼,但並不是鋼鐵製作的,而完完全全就是類似肌肉的東西。

    它並不是人類,但似乎也不是煉獄生物。

    銀漢的眼角**了一下,他已經將手伸進腰包中,抓緊了那團球狀的道具,心中好似面臨大敵當前的士官般瘋狂地叫喊:穩住!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定要穩住!

    所有人都沒有動作,各自心中都充滿了忌憚,只有修利文忽然排開眾人走上前拾起了那顆級。當他試圖湊近些研究斷頸處的結構時,金色的血液揮而成的氣體立刻讓他的左眼遭受辛辣的刺激。

    「可惡,什麼鬼東西。」男孩拭去淚痕,啐罵道。

    在他的話語落下的時候,又一顆碩大無比的頭顱從裂縫中鑽了出來,嚇了他一大跳。

    這一次再不是失去生機的死物了,那顆頭顱張開巨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出轟雷般的吼聲,它的呼吸從喉嚨中湧出來,就變成了一股能夠將樹木刮斷的狂風。

    賽巴斯安娜及時將修利文保護在身後,男孩只聽到風中響起一聲飄忽的驚叫。

    「督瑞爾,你是督瑞爾!」老法師緊緊盯著那顆煉獄怪物的頭顱,想起了自己求學時,從老師塔拉·夏口中聽聞的關於上次末日之戰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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