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使者團的護衛隊按身份分成兩批駐紮下來,正規軍被煉獄城同袍接入大本營,三百名傭兵則入住城內唯一的旅館「野蠻頭槌」。野蠻頭槌是美杜莎家族的產業,共有五百間房,裝修普通,價格低廉,面向平民、普通商人和傭兵,但是來煉獄城的外地人不多,平日旺季也不過兩百人上下,這下全派上了用場。當然,就算這些傭兵頂著使者團的帽子,還是要收費的,不過可以打五折,對旅店來說仍舊有賺頭。
旅館前廳是酒館,當然也不是什麼高檔位的所在,不過除了廉價酒水食物外,也提供本城最大最規範的風俗業服務。無論手續、花樣、售後還是貨色,在全王國都位居前列,同時面向男性、女性和特殊癖好者,不過價格要比酒水消費和住宿費貴上許多。基本上,客人們住店的消費大都花在此處。
順利將護送任務達成,諸人得到了一筆豐厚的佣金,省著點花的話,半年都可以不用接活,但他們並不打算將這些錢久留身上。一路上也死了不少人,不過做這行就是提著腦袋的活兒,況且細數起來,傭兵死亡的幾率可比某些地區的正規軍低了不少,就拿煉獄城來說,平時的新兵死亡率就高達三成。雖然有些時候會從同行的下場聯想到自己將來的命運,從而心生悲切,但很快將這些無謂的事情置之腦後。俗話說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
「老闆!再來一杯麥酒!」粗嗓門的傭兵舉起空杯大吼,他體格粗大,粗眉橫臉,說起話來粗聲粗氣,平日也十分豪爽,手頭功夫很有兩下子,一對附魔短柄斧使得虎虎生風。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傢伙個性有點兒沉悶,總是喜歡自個兒呆在角落裡,雖然誰說了什麼都有聽進耳中,但就是很少開口,似乎對所有這些其他同行熱衷的話題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當然,若是有人刻意搭話,他還是會說上幾句,不過也沒什麼新意,一聽就覺得是拾他人的牙慧而已,很沒意思,也就沒再有人問他了。
還有一點和外表不符,無論別人說了什麼過分的話,無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只要沒有行動,他都不會生氣,權當耳邊風了。
這麼個外表兇猛,個性沉默憨厚的大傢伙叫做銀漢,很少有人會去主動招惹他,也很少有人能理解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煉獄城的天氣一向陰寒,酒館還刻意設計成不採光的類型,***昏黃黯淡,似乎每個人都被陰影吞沒了一般,充滿了陰晦和曖昧,就像眼角的每一處都在成一些苟且齷齪的事情。傭兵們正喝得興高采烈,讓酒館內略顯得烏煙瘴氣。一個女傭兵推門而入,她的臉廓很柔順,五官端正,不過右眼有一道筆直的疤痕,讓人感到一種獨特而慘烈的味道。身上是一襲灰色的連帽長袍,護具都在長袍下,掩去女性的身材特徵,手腳都系有綁帶,顯得健壯幹練,若不細看還真分辨不出這是個女性。
看上去似乎沒有佩戴武器,實際上她的武器都藏在衣袍內,而且比一般人都多,若觀察得再仔細些,就會覺她的左手是沒有無名指的。
女人是一個刺客,大家都叫她「疤臉」。
疤臉憑借刺客敏銳的感覺,很快就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銀漢。她筆直走過去,一路上撞到了幾個巨漢,但是她的腳步卻穩如磐石,反而那些個高了她一個頭的漢子踉蹌了幾步,頓時惱怒地罵罵咧咧起來。有個莽撞的傢伙想要將這個囂張的女人抓回來,但立刻被識貨的同伴攔下。不一會,兩人就面子問題爭執許久,不過這對疤臉來說毫無意義。她已經來到銀漢所在的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銀漢這一桌的其他人看到疤臉都立刻將嘴巴緊閉起來,好似一股冷空氣隨女人的到來席捲了此處,讓他們的內心和手腳都有些僵硬。雖然諸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徒,但也都知道對於眼前這位女刺客來說,任何戰績、名頭和氣勢都難以保障自己的安全,這讓他們心生不安和避讓之心。
疤臉右手比出拇指,朝店門外指了指。其他人頓時輕鬆下來,既然不是找自己的,當然樂得看熱鬧。他們覺得銀漢要遭殃,不過從疤臉的態度上找不出什麼證據,女人略微示意後就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銀漢沉默地朝諸人笑了笑,扔下一枚銀幣當作酒資便跟了上去。
他和疤臉在小巷處匯合了其他同伴,這次懷揣它念混入使團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來頭,不過這不重要,能夠為伴的五人都在這裡,總共有騎士、刺客、雙斧戰士、弓箭手和法師各一名。
他們之中除了負責領頭的騎士是僱主家的直系人馬外,都是身手不凡的自由傭兵,法力量接近六十級,至少能夠使用五個技能,擁有三件以上的藍紋級別的附魔裝備。這種藍紋裝備可以提供一種到兩種的特效或技能,雖然算不上稀有,但足以稱得上珍貴。尋常具備法力的戰士連不附帶任何特效和技能,僅僅可以減輕重量提高防禦的白紋附魔裝備都無法輕易買到,更別提高上一等的藍紋附魔裝備了。
騎士隸屬那兩百人的正規軍,按照計劃,每個人都會有一天的休息準備的時間,可是突然將大家都召集起來,似乎情況有了變化。其實,一路走來,他們也都嗅到了空氣中微妙的緊繃感,只有常年徘徊在嚴酷戰場上的有資質的人才會感到這種輕微的變化,這讓他們能夠比其他人更快的地察覺出變化的關鍵,並做出應對之策。
「有人已經開始做了一些動作,我覺得他失敗了。」疤臉的警惕性和危機預感在五人裡是最高的,精神和體力的分配也最為合理,這讓她能夠在他人感到疲勞的時候仍舊生龍活虎。同時也是對自己十分嚴苛,以實力為畢生追求的刺客。在不出任務時,她時常出沒煉獄城和末日荒野,因此在這支臨時隊伍中,她同時擔任斥候和嚮導的角色。
當不尋常的氣息從塔裡向四周瀰散時,她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人。那種感覺讓她感到壓抑,彷彿一頭怪物脫籠而出,整個城市都要變成它的娛樂場。身為一名刺客,當自己的角色從獵人轉變成獵物時,感覺尤其強烈。
她立刻從不安中分析出緣由,並將自己的判斷告訴了領頭人。
召集在一起的同伴對她的判斷也都認可。
「是在那個塔裡開始的吧?」弓箭手仰頭眺望那座宏偉的建築,狂風將他的長吹得瘋狂飛舞,好似有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那傢伙做了什麼?行刺蛇者嗎?」
其他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他們知道接下來會生些什麼。
「走。」騎士沒有多話,此時多一份機變就多一份生機,一行人快步朝城門方向走去。雖然想帶上馬匹和足夠的糧食,但是愈加緊迫的危機感卻不容許他們再回頭。
在他們距離城門還有百米的距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宛如鼓點般敲擊在諸人心底。三匹快馬從身後的左側幹道裡飛馳出來,騎士全身武裝,胸甲和馬甲上都有美杜莎頭像的印記,俱是身姿颯爽的年輕女性。當三名騎士伴隨狂風刮過五人身邊時,濃濃的煞氣和血腥味頓時鑽入他們的鼻孔,讓毛孔全都緊縮了起來。
疤臉看到當中的那位較為年長的女騎士朝自己掃了一眼,沒有生氣也沒有殺意,灰濛濛的眸子好似被濃霧遮掩的深淵一般,令人心神戰慄。她的手指抽筋般彈了一下,率先加快了腳步。
其他人連忙追上去,一行人此時都明白來者不善,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雖然敵人看起來不是好捏的柿子,不過諸人對自己的實力同樣充滿信心。他們並不是要和對方死鬥,而是突圍出城,五人對上三人佔據了數量優勢,在增援到來前就會解決戰鬥。
「同類?」騎士皺起眉頭,他覺得自己的感覺有所出入。
「不,是死士!」銀漢深吸了一口氣,扶住了雙斧的把柄,正逐漸擴散到整個城堡的敵意捲入肺部,好似讓人喝了一壇烈酒,腸胃都灼燒起來。
三騎士的反應很快,當疤臉五人剛加快度,立刻高聲喊道:「關閉城門!」顯然之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煉獄城的城門十分厚重,需要城門兩邊各二十名士兵一起轉動絞索才能移動。這個度是阻擋不了長驅直入的闖門者的,三騎士將彼此間的距離拉開,整齊劃一地解下坐騎挎兜裡的長棍和短矛,並將它們對接起來,便成了一柄長矛。兩側的兩匹加前馳,中間的那名似乎是領頭的女騎士稍稍把度緩下來,卻沒有打轉馬頭,僅僅是側身回頭用毫無神采的眼眸盯著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