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勇者(起點) 第十二集 第二章 失火的天堂
    儀蓓紋見少年沒有答話,略感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手頭如此拮据,要靠打工維生,害你還得請假出來,早知道就約晚上……」

    「啊?這個不要緊啦。」楊顛峰連忙說:「這樣剛好,我下午本來有個茶會的邀請,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既然都請假了,就決定去了。不過,你到底要問我什麼事情?我想很多事你們一查就知道了,應該比我知道得還多。」

    面紗女子好像終於想通了什麼事,和善地笑道:「不是啦,我主要不是邀你出來談那個綁架案,那件事情的詳細情形我們會調查的。我只是有些事情想找你輕鬆地聊一聊,請你把這當成一種朋友間的閒聊。」

    楊顛峰欣然笑道:「哦,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那,我就不客氣地問了。」儀蓓紋說:「你知道,我雖然是光明聖徒會的成員、勇武大會的一級裁判,不過也是個法師。我對於各種人體異能十分感興趣,不知道你對自己的異能瞭解多少?能不能對我說說?」

    少年點了點頭,道:「那是不要緊啦,不過我可不可以先問您一個問題?或許有點冒昧……」照他的想法,只有單方面有問有答,對自己是很吃虧的。就算自己本來沒有什麼事情要問她,也得要先試試對方交談的誠意。

    「當然沒問題,請說?」

    「我聽過有人在背後罵您那個……這個……」楊顛峰小心翼翼地說:「四百歲的老妖婆。……人怎麼能活四百歲呢?您真的活了四百歲?」

    面紗女子一聽,氣得立刻站了起來,削瘦的雙肩顫抖著,罵道:「哪個傢伙說的!是誰!誰說的!我不會害你被他知道,請告訴我吧!」

    少年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是、是一個也穿著一級裁判制服的,我也不認識他,也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

    儀蓓紋恨恨地說:「是基拉翠,一定是那傢伙!我早就懷疑他表面上對我恭恭敬敬,背地裡一定在偷偷罵我……」

    「他這樣說不見得有什麼惡意,也許只是開玩笑……」楊顛峰連忙勸架道。

    「放心,我下手知道輕重的!」面紗女子總算坐了下來,拿了紙巾擦擦溢出來的咖啡──這裡雖然也是咖啡廳,但不是她和汀佩妮見面的那間。她定了定神,才繼續說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雖不多,不過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光明聖徒會的運作方式就是這樣,為了確保勇武大會精神的傳承,每屆六名一級裁判當中,會有三名是當代的新人,而這三人會在封印儀式順利完成後,以冷凍睡眠的形式,度過四百年漫長的光陰,負擔起傳承的任務。」

    「喔!」楊顛峰馬上就聽懂了:「另外的三人,就是上一次魔王封印任務結束後進入冷凍睡眠,此時剛甦醒的三人囉!」

    「是的,而我就是那睡了四百年的三人之一。」面紗女子悠悠說道:「四百年來物換星移,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真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呢!說起來,唯一過了四百年還在的,也只有天皇陛下呢。」

    「喔──」楊顛峰也為之動容,想像著四百年前的世界,悠然神往。

    「我……本來是『鮮卑族』的族長。我們一族因為出了許多魔力頂尖的法師,在歷史上享有盛名。這些我是醒來以後才知道的。」儀蓓紋感歎地說:「他們本來都是我的親人。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四百年之後鮮卑族居然已經完全從歷史舞台中消失,只存在於傳說之中,連消失的理由都查不出來。」

    少年默然失語,享受著自己的熱可可。

    「……哎呀,不要光說我的事情,說說你的異能?」面紗女子親切地說。

    「這裡有一個麻煩。」楊顛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來自聯合國,我們聯合國的文明發展和這邊大相逕庭,我可以用聯合國那邊的方式解釋我的異能,只怕你完全聽不懂。」

    「那樣的話也沒辦法,說說看好嗎?」

    「據聯合國那邊的研究,人類其實是由一種更小的單位組成的,叫『細胞』;而每個細胞都像人有肺臟肝臟那樣,有自己的器官。其中一項器官叫『粒腺體』,它的功能很重要,負責提供能量,像魔法製品中的晶核一樣的。」楊顛峰說:「我的異力來源,似乎是因為我的粒腺體和常人不同。」

    儀蓓紋想了想,苦笑道:「果然很難懂,不過我想聽聽,請繼續?」

    「嗯,我的粒腺體,怎麼說?好像有自己的意識。」少年道:「它本身只是我的一部份,和我的其他部分有共榮共存的關係,一旦那些粒腺體有了意識,就有可能接收到我的思考,於是就有可能運用它過人的能力來完成我的願望。」

    「這個部分比較容易理解。」面紗女子點頭道:「也就是說,你之所以沒辦法妥善運用自己的異力,很可能是因為那些粒腺體根本不完全聽從你的指揮?」

    「或者是說,它們根本聽不懂我的指揮。」楊顛峰答道:「以生物的角度來想就很容易明白;有些小蟲朝生暮逝,如果你想跟它們解釋什麼叫『天不假年』,他們有可能明白嗎?粒腺體比那些蟲更小,雖然壽命比較長,但就算它們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的思考中一定有很多它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方。」

    儀蓓紋點點頭說:「是這樣呀……啊,對了,你要不要考慮學習魔始語言?魔始語言是已知最能清晰地表達法術內涵的語言,如果你改用魔始語言來思考,或許你體內的那些『粒腺體』會比較容易理解?」

    「喔喔!」楊顛峰興奮地說:「我聽說過這個『魔始語言』,我很感興趣,你願意教我嗎?」

    「你可能有些誤會……」女族長笑著答道:「魔始語言並不是這麼專門的東西,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推薦幾本書給你。」

    「那我就先謝謝您了!」少年老實不客氣地說:「還有,我對於魔王重新封印儀式、勇武大會、勇者選拔與試練和光明聖徒會的事也十分感興趣,能不能請您也一起推薦幾本書給我?」

    「沒問題。喔對了,我還有件小事想問你,那個威脅信的信封信紙檢查結果一切正常,你把它交給我的時候,為什麼刻意放進了塑膠袋?」

    「啊?那也是我們聯合國那邊的習慣,我們會小心保管犯人可能摸過的東西,然後用一種特別的方法從那上面採取指紋,以指紋來尋找犯人。我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類似的方法,不過還是照著習慣做了……」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直到楊顛峰茶會的時間將至,才向儀蓓紋女士辭別並起身離去。面紗女子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句句屬實但是多所保留……是嗎?感覺上不是這麼容易讓他卸下心防。我也沒那麼多閒功夫,也就算了吧。」

    少年則是想著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這邊』『那邊』又是什麼東西,可惜這個不能用之前那個辦法問出來。莫非那個性感女法師汀佩妮來自另一個片界?這倒也罷了,還有那個冷凍睡眠應該不至於老化吧?儀蓓紋女士……說不定是小姐,臉應該和四百年前剛睡下時差不多吧?那時她是幾歲呢?」

    楊顛峰在胡思亂想間,回宿舍換了件衣服,便往下午茶的場地前進。

    據邀請函所述,茶會的地點是在富豪旅館露天宴會廳。可是,到底是什麼性質的聚會,少年對彼完全沒有頭緒。所以,他還是穿著最好的一套衣服赴約了。

    他在旅館櫃檯出示了邀請函,馬上有侍者領著楊顛峰到了露天宴會廳。說是露天宴會廳,其實也不過就是這間旅館的中庭庭院。一見少年蒞臨,親衛隊的女子們馬上尖叫著圍了上來。

    楊顛峰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環顧茶會現場,雖然確有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也有女孩穿著稍微高級些的便服就出席了,甚至還有人穿著學校制服。另外,也沒有看到專門的侍者,只有旅館的服務生穿梭於其中。

    少年抓住機會,問頭髮後梳的女孩道:「你……潔希卡小姐?請問一下,這大概是個什麼性質的聚會?」

    「咦?」她驚訝地說:「有點難以形容──沒有什麼特定的性質吧!這只是城裡年輕男女的例行聯誼會,每個月一次。城裡類似的聚會好像不只這一個。」

    「聯誼會呀!」楊顛峰驚訝地說:「杜黎娜常來嗎?」

    「杜黎娜小姐每次幾乎都會來,但也是每次幾乎都會遲到!」潔希卡笑答道。

    楊顛峰還想再問,不過其他吃醋的親衛隊女孩們馬上忍不住群起插嘴了:「楊顛峰先生好像還很年輕,請問你今年貴庚?」

    「我今年八月滿十七……」

    「好年輕哦!年紀這麼輕就……」「你的生日是在八月嗎!八月幾號?」

    「哦,八月六號,……」

    「嘿嘿,是獅子座的,果然像獅子一樣勇猛呢!」「獅子座的特質就是具有領袖氣質,會主動保護弱小、主持正義呢!」「楊顛峰先生居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你的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楊顛峰先生練武有多久了?」……

    少年幾乎被話題淹沒,覺得這個比參加勇武大會還要累得多了。

    正當他以為自己永遠也沒辦法從這種咒縛中解救出來的時候,「外圈」突然有個女的冷冷地說道:「喂!這本來是女孩子的聚會,你們邀請男生來,怎麼不先知會我們一下!」

    親衛隊的女孩們霎時全都靜了下來,訝異或憤怒地往來人望去。潔希卡代表眾人反唇相譏:「我怎麼沒聽過這條規矩?你們上次請凡徹勒斯先生來,莫非也有先徵求過我們的許可?」

    「嘿,這是什麼話?」來者輕蔑地攤著手說:「凡徹勒斯先生是男爵家次子,再怎麼說也一定是位紳士,請他來有什麼不得體的?你們自做主張請這種鄉野鄙夫來,也不怕弄髒了咱們的茶會!」

    她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楊顛峰的親衛隊們全都呵呵大笑了起來,潔希卡尤其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原來你是為了凡徹勒斯先生被楊顛峰先生打敗的事情懷恨在心,早說嘛!你放心,凡徹赫斯先生回去再練十年,或許就可以沾到楊顛峰先生的衣角!」

    「什麼!」不但來者氣得臉色發青,後邊馬上有凡徹勒斯親衛隊靠了上來。

    「我沒有打敗凡徹勒斯……」少年雖然刻意提高音量,可是還是被喧嘩淹沒。

    來者怒吼道:「你們這群只會見風轉舵的母狗,這傢伙不過小嬴了幾場就搶著對他搖尾巴,要不要臉啊!露珂芬,你之前不是還凡徹勒斯先生的!」

    「我選擇強者這一邊,有什麼不對?」

    「這就叫做見風轉舵、只會逢迎拍馬的母狗!」

    「哎唷,終於承認楊顛峰先生是強者啦?敗狗在遠處狂吠,真是不堪入耳!」

    為首的來者終於怒吼道:「你們想打嗎!」然後低聲默念了幾句,從手中變出了一支頭粗尾細的曲柄魔杖。

    潔希卡也不甘示弱,拉起袖子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臂膀,默念了咒文,變出了一隻金光閃閃的臂環。

    「不!不可以打架!」楊顛峰再提高了點音量,可是還是顯得有點有氣無力。

    「對,不可以打架!」

    一個女孩從宴會廳入口處、也就是旅館建築通往中庭的走道靠近過來,揮舞著手中的羽毛扇,此時潔希卡和手拿魔杖的女子,都突然身子一軟倒在草地上,然後呼呼大睡了起來。

    凡徹勒斯親衛隊們看著來人,明顯露出畏懼的眼神。

    「有什麼問題,我事後再來跟各位協調,好嗎?」剛到場的女孩以老成的口吻對她們說道:「在客人面前吵起來,不是很沒有風度?有什麼不滿意不能晚點說?請各位看在我迪烏姆的面子上先回座吧!」

    來挑釁的女孩子們不再吭聲,拖著睡著的同伴就離去了。

    「迪、迪烏姆小姐,潔希卡小姐她……」楊顛峰鄰座的女孩結結巴巴地說。

    「讓她在地上睡一下!」迪烏姆噘著嘴說:「反正天氣已經回暖了,讓她躺一下應該不至於感冒。我才不在幾分鐘,她怎麼把事情搞成這樣?你們這幾個也全部都是笨瓜,看!楊顛峰先生的飲料呢?」

    其他親衛隊女孩們這才發現楊顛峰桌前還沒有飲料,不由得都羞紅了臉,自動讓開了些。迪烏姆神情親暱地在少年身邊坐了下來,為他攤開了點單說:「楊顛峰先生要喝點什麼?」

    「喔,那我就點個──可爾必斯冰淇淋蘇打。」少年答道。

    女孩彈了個手指,馬上有「隊員」招來了侍應生,點了可爾必斯冰淇淋蘇打。「沒想到楊顛峰先生百忙之中居然願意賞光,我迪烏姆身為邀請人實在備感榮幸,如果早知道您會來,迪烏姆一定飛奔而置!」女孩抱歉地笑著說:「可是她們幾個小氣鬼居然沒人肯告訴我,害我怠慢了您。」

    「不,我是今天中午才臨時決定要來的。」楊顛峰笑答道:「迪烏姆小姐也是這裡的常客嗎?聽說杜黎娜常來這裡。」

    「叫我迪烏姆就可以了。」女孩欣然說道:「是呀,我幾乎每次都會到,杜黎娜也是……不過杜黎娜今天不會來了。」

    「喔!你怎麼知道?」少年驚訝地說。

    「因為我聽說她把家裡的東西弄壞了,被父親大罵了一頓,今天大概得花上一整天的功夫把弄壞的部分復原。」迪烏姆說著說著,忍不住真心咯咯笑了起來。

    楊顛峰跟著笑了笑,心中有點失望,不久以後,飲料送上來了。

    迪烏姆說:「且不打擾楊顛峰先生享用飲料。」便轉向其他女孩們低聲急切地問道:「你們剛剛打聽到了些什麼?快告訴我!生日,星座,血型……」

    她掏出小記事簿不勞而獲地掠奪了其他人的戰果之後,又陪著楊顛峰優雅地閒聊著。少年以此與剛剛群雌無首、一團混亂的狀況相較起來,真覺得如在天堂。

    「沒想到她的年齡較小,卻能完全控制情況,讓其他人對她服服貼貼的。」楊顛峰並不知道今天是特例,只要杜黎娜也出現,場面就會完全失控,心想:「果然是因為她過人的法力的緣故吧。就像學校裡的不良少年勢力中,必定都是『拳頭硬的說話』這樣……看來這個文明的階級制度還會存在很久。」

    聊著聊著,迪烏姆的身上突然響起「嘟嘟嘟」的聲音。她驚訝地掏出了一支懷表,只見懷表上的紅寶石正閃爍著。

    她鼻頭一酸,淚汪汪地對少年說:「楊顛峰先生……」

    「哇哇哇,別哭呀,怎麼啦?有我可以幫忙的嗎?」少年手忙腳亂地說。

    「不,只是,難得有機會跟楊顛峰先生聊天,沒想到父親大人卻有急事召喚,迪烏姆不得不先行離席……」豆大的淚珠已經從女孩修長美麗的眼睫間滾了下來。

    「那不要緊,你沒事吧?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楊顛峰急切地問道。

    迪烏姆有點困惑地看了少年一會兒,才說:「不,不要緊的。」她微笑著後退了幾步,揮手作別,便取出扇子一揮,在一團光暈聚散之間消失了。

    楊顛峰擔心地說:「她真的不要緊吧?」

    鄰座的女孩解釋道:「楊顛峰先生,您誤會了啦!迪烏姆小姐的懷表三次茶會中倒是會響兩次,她都說是父親急召。其實,迪烏姆小姐應該是個大忙人吧!」

    「沒事就好。」少年抓了抓頭。這時,躺在地上的潔希卡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緩緩坐起身並伸了個懶腰。

    她回過神來,咋咋舌低聲對其他女孩問道:「迪烏姆小姐來過了?」

    那女孩無奈地笑道:「是啊。」

    「哎唷,明天又要挨罵了。」潔希卡噘著嘴回座,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念了咒文讓上臂的飾環消失,並把袖子放了下來。

    「對了,你們知道我是從聯合國來的吧?我並不知道葛裡布林特這兒的一些情形,比方說──」楊顛峰好奇地問道:「這裡會魔法的人很多嗎?潔希卡小姐,你的魔法是跟誰學的?有魔法資質又想學的人都可以學嗎?」

    女孩們面面相覷,最後潔希卡帶著歉意道:「楊顛峰先生,在我們葛裡布林特這邊,公開詢問關於魔法的事情是禁忌唷!就算看到了,也得裝作沒看到的。」

    「啊,是這樣啊!」少年連忙鞠躬道:「真對不起,是我沒注意。」

    「其實也不是有什麼天大的秘密。」另一個女孩解釋道:「其實像是到底有多少比例的人會魔法這種事情,我們也真的不知道,因為自從法令開放以後,二環以下的各種法術已經融入日常生活當中了,時常接觸魔法製品的我們,就算本來根本就不會魔法,都會有種自己會魔法的錯覺呢!只是,因為看起來像是普通一環二環的法師的人當中,也不見得沒有擁有傾國傾城之力的三、四環法師,若是問東問西惹惱了人家,人家彈彈指頭就能送你往生極樂。所以這種不聞不問的習俗,只是為了自身安全自然而然發展出來的。」

    「是啊,其實這都是那些老古板的死規定,我們年輕人不用太拘束的。」潔希卡甜甜地笑著,投入少年懷中並說道:「如果楊顛峰先生願意私下問我,我什麼都願意說唷!」

    「哇,你怎麼這麼狡猾!」馬上有別的女孩七嘴八舌地抗議。

    「咳!」楊顛峰為防場面失控,連忙找了個話題說道:「之前我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只有各位瞭解我好像不太公平,現在能不能請各位做個自我介紹?就從這一位開始吧!」

    潔希卡欣然起身說:「嗯,就這麼辦吧。我告辭片刻,去一下化妝室。」

    女孩們目送她離去,並不馬上開始自我介紹,而是彼此使著眼色。最後還是楊顛峰鄰座的女孩低聲對他說道:「楊顛峰先生,待會兒等潔希卡小姐回來以後,她會裝作已經自我介紹過了,也請你配合她。」

    「為什麼?」少年困惑地說。

    「就是因為……那個嘛。」女孩有點尷尬地說:「而且潔希卡小姐也會使用魔法,所以顯然應該是貴族吧。」

    「貴族就貴族,有什麼不好說?貴族又不會吃人!」楊顛峰苦笑著。

    「這個說起來也麻煩,跟剛剛魔法的事情一樣,總之是不成文慣例。」那女孩解釋道:「照古法來說,貴族子女別說是來參加這樣的茶會,就算只是踏進這種不是貴族專用的旅館,都是不行的呢!可是,中產階級已成為社會主幹分子的現代,貴族們想要自外於和平民之間的交流,實際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各種場合有各式各樣的變通辦法,比方說,在這樣個茶會中,如果有參加者不願自我介紹,就千萬不能問她,因為這表示她可能是貴族。當然啦!也一定會有那些故弄玄虛、不是貴族也不肯自我介紹的傢伙,但是貴族們彼此之間又大都認識,一但團體中有了真的貴族參與,這樣假冒的傢伙一定會死得很慘,所以很少見。」

    少年聽著聽著覺得十分有趣,笑道:「也就是你們都明知道迪烏姆和杜黎娜是貴族,只是不知道她們到底是什麼貴族,也裝著不知道,這樣真好玩!」

    「雖然不知道確定的情形,不過心裡也大都有個譜,比方潔希卡小姐一定比迪烏姆小姐低些,而杜黎娜小姐和迪烏姆小姐一樣。」那女孩笑道:「這件事只說到這裡為止,貴族子女們聽到了要惱的。就從我開始自我介紹吧!」

    半個多時辰以後,楊顛峰愉快地結束了這次的茶會。他幾乎忘光了在茶會中聊了些什麼,而這也是這場茶會之所以能讓他得到充分放鬆的原因。依稀記得有一些讓他加深對於葛裡布林特的瞭解的話題,比方說這裡的教育程度和普及度還不是很高,這可以從幾個女孩以能夠誦詩為榮看得出來──當少年隨口背出十幾條唐詩,並且實話實說自己這樣在台灣算是普通程度時,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第六回戰,楊顛峰先生會棄權嗎?」「請不要棄權!」

    「嗯?我不打算棄權。」

    「我們一定會全力為您加油的!」

    但對方可是葛裡布林特數一數二的高手呢!就算她是從真正的高手中剔除掉沒有貴族身份的、沒有實績的、臉和身材不夠好看的之後「剩下來的高手」中的數一數二,也已經夠令人驚畏了。

    最糟的是,明天就要比賽了,少年對她還一無所知,只知道一個名字。

    他歎著氣回到了位於選手宿舍的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又看到妖精男孩躺在床上邊吃零食邊聽音樂。

    「……今天又是怎麼回事?」楊顛峰問道。

    「嗯?」威特多回頭看了看,嘻笑著說:「老大你回來啦,茶會好不好玩?隨身聽借我聽一聽哦。對了,你看到今天的勇武大會晚報了嗎?據說……」

    少年在床邊坐下,沒好氣地說:「我下一戰對手的資料呢?」

    妖精男孩咯咯笑道:「老大你別發神經了,敗部的賽程表要準決賽打完過後才會排出來,就算我料事如神,但也沒這麼厲害現在就知道那……」

    楊顛峰一巴掌把他拍扁,罵道:「敗什麼敗,我還沒敗耶!」

    少年移開手掌後,多多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呻吟著說:「老大,你不是要棄權啊?我還以為你昨天早上看了她的比賽後……你不棄權,怎麼昨天不叫我出來?明天就要比賽了,今天才看資料,贏得了嗎?」

    少年抓了抓頭,本來想解釋說「這邊」的昨晚「那邊」正在忙得分不開身、因為威特多也是少數知道他分身之事的成員一份子,結果還是沒說,只是說道:「總之你快點拿出來給我吧!」

    妖精男孩點了點頭,念誦著咒語變出了好幾卷的錄影帶。看它們的側標,不但有羅絲諾前五回戰所有的紀錄,還有之前她比較著名的幾場戰鬥的影片,甚至還有一本厚厚的書面報告!

    少年先仔細地看完了書面報告,接著便把所有的錄影帶看了一遍。雖然錄影帶的片長總計有一個多時辰之多,可是少年看完之後,還是忍不住重看了一遍。

    而全部看完之後,夜已經深了。他只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背靠在沙發上,歎息道:「這樣子的武功,只看錄影帶和書面報告,要怎麼打呀?如果不親自體驗體驗看看,根本拿不出對策來呀!昨天早上沒去親自看她的比賽,真是大損失。」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愕然發覺在「那邊」馬上有課要上,索性連器材都不收,只是關掉了電視、就斜躺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闔起了眼睛。

    「一隙斬」羅絲諾桑敏生,出身於若細裡安邦聯,她的故鄉也是葛裡布林特最大的兩個邦聯之一。她的長髮在戰鬥中一概紮起,梳成單邊的髮髻,纖細的身軀在寬鬆的功夫裝下若隱若現,透露出俐落筆挺的曲線,再配上比實際年齡看起來更年輕些的嬌俏瓜子臉兒,為她吸引了為數龐大的者,就算在恩居奇維城也不例外。不過,並不是只有一張臉好看,和在戰場上被視為軍神化身的「雙尖金槍」素雲藏比較起來,這女子在戰場上則被視為死神的化身。

    在戰場上,她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有三個。其一是她的雙手──「一隙斬」是若細裡安著名的主流武學,御前親衛每人都得學的,初學者比武者必須著鎧甲重盾共四十斤,鎧甲的形狀非常奇怪,要害處都露出難以狙擊的小缺口。這也還好,隨著武藝的進展,護甲的總重遞減為三十五斤、三十斤、二十五斤,等到升級至道場師範的等級,用聯合國的說法就是「高段黑帶」,所著用的十斤鏈衣,只保護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簡直是要害盡暴。他們並不只是這樣「比武」,而且是直接這樣上戰場──即使是在箭雨彈林之中!因此與若細裡安邦聯為敵的軍隊,反而是見到對手鎧甲越輕便越是害怕,因為那可能是最厲害的禁軍。

    據說練至極限,一隙斬的高手將裸身上戰場,不過是否真有人練至此地步,無人得知。在羅絲諾的的段位,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以外,只有手上的一雙手套以為防禦,那手套由極其神秘的質材製成,據說刀槍不入、冷熱不侵,在原產地若細裡安一共也只有三雙,除了羅絲諾手上這一雙之外,其他兩雙就藏在皇宮裡。

    這麼奇怪的武功,基本理念卻很單純,武學的基本原理是剛柔並濟,一隙門的創始者認為要就是要把剛和柔各自練到極限,剛柔並濟才有最大的威力。因此一隙斬的門人只做兩種練習,一是拂守,另一是拔刀。拂守就是柔的極致,所以鎧甲越穿越少,若是真能練到極致,穿越多反而越是妨礙,當然只好裸身上戰場了,箭林彈雨又何懼之有?拔刀就是剛的極致,關於羅絲諾的刀沒什麼好說的,當然是一柄奇流寶刀,有許許多多的傳說,幸好它不會鬼叫鬼叫、自己亂動或是發怪光線,只單單就是一柄好刀。刀身比一般一手半刀還要長些、窄些,當然是羅絲諾才有資格使用,據說一隙斬新入門者練拔刀,只能用菜刀。

    羅絲諾需要注意的地方,除了手、刀之外,另外就是異能。是的,她是個大陸著名的異人,而就是因為她有那樣的異能,練起一隙斬才能事半功倍。她的異能說單純實在很單純,但是也夠麻煩了。

    簡單地說,她的身體週遭直徑三公尺左右的球狀領域中,她可以讓進入領域的某種東西變慢、停下來。那個效果十分強烈,而且羅絲洛本人似乎不用分神去照顧它,任何東西只要進入那個範圍,都會減慢乃至於停下。

    那被稱之為冰之領域,因為法師在裡邊觀察到了強烈的冰元素作用,所以羅絲諾的另一個外號是「冰之羅絲諾」。據非正式傳言指出,羅絲諾自己也試過讓領域全力發揮,真的能讓領域中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

    「果然是傳言,就算空氣中所有的水氣都凝結了,也不過就是一層薄之又薄的冰霜罷了,哪來這麼多冰?」楊顛峰心想:「用科學的說法來說,就是她能讓那個範圍之內的所有物體的動能、熱能都平白流失吧?稱為靜態領域似乎更合適。」

    此時這堂課的講師已經走進教室,他連忙把思緒拉了回來,因為這可是重要的烏德薩專門課。只聽得講師把投影片放了出來,開始了課程:「所有的超能力者運用超能力時,都有兩個重要的變因,就是『專心』和『信心』。烏德薩能力的運用基本上也沒什麼不同。」教授說道:「專心可以是後天訓練,信心這方面就比較難說。我們今天的課程進度,雖然表面上是『物質擬態』和『造出念場』的訓練,可是卻和前不久講過的『伴隨者』有點關係。」

    他歇了歇口,環視教室中,馬上有同學舉手發言道:「教授,我明白了!擁有伴隨者的烏德薩,如果伴隨者的來源是物質擬態,他的物質擬態能力就比較強;而如果伴隨者的來源是造出念場,他的造出念場能力就比較強,是不是這樣?」

    自從上次伴隨者那堂課之後,上課的發言情況就越來越踴躍,同學們的參與感都高,楊顛峰也和其他三人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你大半說對了。」教授笑答道:「並不是絕對的,但是物質擬態和造出念場能力高下確實和伴隨者的類型成正相關。但是,更重要的關聯是──『成功率』。天生伴隨者為物質擬態或造出念場類型的烏德薩,剛開始訓練這兩項能力的成功率都遠較其他烏德薩為優,很多學者認為這就是『信心』的影響。」

    那位背上有翅的女同學失望地說:「可是我們這裡沒有天生伴隨者為念場的烏德薩,而天生伴隨者為器官的人又要怎麼辦?」

    教授苦笑著說:「當然,在自己的身上造出額外的器官,也是烏德薩經過訓練之後可能擁有的能力,而且天生伴隨者為額外器官的烏德薩、在這方面的成功率也的確比其他烏德薩高。問題是,造出額外器官的能力本身成功率就極低,困難度很高,並不在這堂課的範圍當中。」

    他見到那女同學十分失望的表情,笑著說:「不過,也有烏德薩天生可以簡單地運用這項能力。待會兒課程結束後如果還有時間,我們就來試試看。」

    楊顛峰在這堂課裡邊,成績只是差強人意。在物質擬態方面,他好不容易造出了一個有影子的磚塊,可是卻無法伸手抓到它,而且一試圖去抓、磚塊就不見了;而在造出念場方面,他們一開始訓練是號稱最簡單的念場之一──一個由雙手食指與拇指扣起、可以接住很輕的物體的空盤子,訓練時既要「專心」也要「分心」,確保那盤子裡盛的東西是用念場而不是念動力接住的。

    少年盛了幾個豆子,背起「床前明月光……」,背完後想起之前也把詩念給親衛隊的女孩們聽過,分了一會兒神。低頭一看,豆子還在,不由得喜出望外。

    「我成功了!……」他自言自語道。

    背後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而楊顛峰一回頭,那些豆子就「嘩啦啦」地落在地上。

    「不,你失敗了!」背後的教授苦笑道:「我說過多少次:信任你的能力。你不要想像信任一顆顆豆子般的恩希歐勒粒腺體,因為它們實際上比灰塵還小,它們根本不知道你想的是它們。你得想像信任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那是你的烏德薩能力來源。如果你一直分心照料那些盤裡的豆子,就算你自認是分出極小極小的一部份心思,你的烏德薩能力就絕不會代勞,而它就是念動力而不是念場。

    楊顛峰愁眉苦臉地說:「傷腦筋。」其實他真正傷腦筋的是,如何不要在課堂上花掉太多烏德薩能力,讓教授注意到他的能力恢復速度極慢。

    「你好像不太專心,是不是有什麼疑惑?不管是什麼,都可以拿出來跟我商量呀。」教授問道。

    少年靈機一動,便答道:「對了,我確實有一些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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