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勇者(起點) 第十一集 第七章 提升精神境界
    楊顛峰驚愕地說:「你……你也要棄權了?你的傷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胖大漢子摸了摸已經包上繃帶的胸口,苦笑道:「是比我想像中的還嚴重一點。不過主要的原因還是——雖然不像嘉希昂這麼慘,我也得打倒兩名八強選手才有進入敗部戰的指望。把報酬和可能受的傷比較一下,就覺得太不划算了。」

    「是這樣啊……」楊顛峰感歎地說:「那我還真的要感激自己的好運呢!瑟那早早就倒楣而敗了,你的棄權也是運氣成分居多,我無才無德卻……」

    乎也目大笑起來,拍拍他的背說:「說什麼傻話?你可是我們第四名同盟最後的希望了,要好好加油呀!一定要保住第四名同盟的名聲!至少晉級到第四名,而我也相信你有這個實力!」

    「我就算晉級,也是靠了這張——簡直是為了阻撓嘉希昂而量身訂作的——賽程表的幫忙,這樣我一點都不會感到高興呀!」楊顛峰愁眉苦臉地說。

    「這要看從哪個角度來看。」乎也目大笑道:「說是為了阻撓我或嘉希昂晉級而量身打造的賽程表,都說得通;而說是為了讓你或英布裡遜或兩強順利晉級而量身訂作的賽程表,也都可以說得通!」

    楊顛峰跟著大笑了起來,「這張表是為了讓楊顛峰晉級而量身訂作的」這句,兩人都完全把它當成笑話。笑了一陣之後,少年有些感歎地說:「對了……被你打敗的葉錫阿邦聯,同團代表選手被殺的消息,你有沒有聽說?而且報上還猜測是改造他們的法師為了毀滅證據下的毒手。」

    「嗯,我聽說了。」死了人畢竟不是說笑的事,乎也目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你會不會有點後悔?如果你賽後馬上住院接受治療,你的傷勢就可能恢復得比較快,而且那些葉錫阿或許就不會執意認定那是幻覺,而去找那位法師算帳。」楊顛峰的話雖然大半出自猜測,卻非常接近事實。

    胖大漢子搖著頭說:「我才不後悔。說起來可能不好聽,可是聽說另外兩名使用氣牆的選手死於非命,我心裡非常痛快呢!」

    「……」楊顛峰苦惱地說:「是因為他們的強大力量是不勞而得的,是嗎?」

    「噗!」乎也目笑道:「我去怨恨不勞而獲的人幹嘛?光這葛裡布林特一地,就有一堆公子小姐天生就是公爵侯爵,難道他們不是不勞而獲?我恨得完嗎?」

    他神情一肅,厲聲說道:「我討厭他們的理由,當然是因為他們用了跟我師門絕活的外觀相同的武技!」

    少年楞了一楞,心情輕鬆不少,揶揄他說:「那,反正你『大仇已報』,你的獎金有二十四枚金幣,也不算少了,就入院好好養傷吧!」

    「哈哈哈!」乎也目笑道:「我剛剛才想告訴你,因為勇武大會的舉行,現在恩居奇維城裡的醫院是人滿為患,像我這種小傷,就算有錢也找不到床位呀!」

    「唷!」楊顛峰笑著說:「你怎麼這麼清楚?又是那位可愛的護士美眉告訴你的吧?你們什麼時候又『不小心』一起吃了頓飯?」

    乎也目脹紅著臉罵道:「你這傢伙又糗我!快給我滾出去,滾回你房間研究比武大會策略去!我要棄權你還沒棄權哩,你的第五回戰馬上就到了!」

    少年笑個不停地帶著賽程表離去了。胖大漢子等房門關上後好一陣子,才歎了口氣說:「楊顛峰,我真是摸不透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就算拼老命打進了敗部,在敗部終究還是得跟你那發光怪拳交手,別說我的胸骨已經受傷,就算沒傷,也不見得撐得住!我有一半是因為這樣才棄權的啊!」

    楊顛峰回到自己房間之前,本來還在想怎麼沒見到多多,一進門就看到妖精男孩在那裡懶散地躺在床上聽音樂、吃零嘴。

    「你好厚臉皮,自己隨便拿我的隨身聽來放。」少年板著臉道。

    威特多頭也不回地說:「哎唷,大男人不要在這點小事上龜龜毛毛的,你馬子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嘛,借我聽一聽都不行!」

    楊顛峰無奈地攤了攤手,道:「看你這副輕鬆的模樣,我那五回戰的對手是真的很好應付了吧?」

    「對啊!老大你之前場場扮豬吃老虎,教我冷汗捏了一把接一把,結果還不是一路贏過來了?現在好不容易可以輕鬆一點,我怎能不好好把握機會喘口氣?」妖精男孩還是沒有回頭,反手指了指桌上說:「你五回戰對手的錄影帶在那兒,有興趣就拿去看一看吧!其實我是覺得不看也不要緊啦!」

    楊顛峰心裡嘀咕著:「你又懂什麼了,說不定對方也是藏了一手,打算扮豬吃老虎呢!」可是嘴裡倒沒說出來,只是拿了錄影帶和攝放影機往起居室那邊去了。

    可是等他看了錄影帶之後,也只能無奈地抓著頭心想:「沒想到像這種人也可以晉級到五回戰,瑟那還真是有夠倒楣呀!」

    畢竟,武技可以隱瞞,可是對上同樣不怎麼樣的對手卻還被打傷,這一點卻是假也假不了的。

    他撐著好不容易把那人全部四場比賽的錄影帶看完,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決定這幾天不特訓了,反正身上也有點輕傷,還是直接回房睡覺去吧!

    而他的對手這邊,這時可沒有這麼輕鬆了。

    話說那陰沉的眼鏡男子此時正待在那本為豪宅儲藏室,臨時轉用為「科學化勇者養成聯盟」總部的房間裡。本來這兒只有寫字檯、資料櫃和一堆選手資料卷宗,現在又多了電視投影機、放影機和堆積如山的錄影帶。

    他一遍又一遍播放著之前的比賽,看著看著眉頭也不由得皺得更嚴重了。而螢幕上所顯示著的,正是之前楊顛峰打倒艾迪歐那場比賽的關鍵部分。

    「可惡!」他低聲咒罵道:「看艾迪歐的傷勢,側腹、背後明明只有不算嚴重的瘀傷,只有胸口那一擊直接把肋骨打斷、甚至還讓肋骨插進肺部造成內出血,可是畫面上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最後這一擊和之前的到底有什麼不同?」

    眼鏡男子把畫面停格在那裡,起身來回踱步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著:「他的劍術有的時候會突然變快,不過似乎只能維持很短暫的時間,還不難應付……最麻煩的還是那可怕的反應速度和驚人的體力,還有就是那個發光怪拳!」

    雖然這房間很大,不過擠了這麼多資料之後也未免有點擁擠,他能來回踱步的地方相對變小了。只聽得他口中繼續唸唸有詞道:「叫什麼,中華萬歲拳……和……草剃流古武術無式?……雖然我已經命人去查,不過那是聯合國那邊的武術,大概查不出來吧!到底是怎樣的武術呢?」

    ……就算去聯合國那邊查,大概也查不出來吧!

    這時,敲門聲響起,然後有人在門外說道:「閣下,傑育夫先生來訪,要請他進來嗎?」

    「嘖,他來幹嘛?」眼鏡男子低聲咒罵了兩句,提高音量道:「請傑育夫先生進來吧!」然後便把電視機給關了。

    略過片刻,一陣短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敲了兩下門也不問一聲,就逕自把門打開了,露出一張氣喘吁吁的臉孔,正是楊顛峰不久前才在電視上看過的那人。

    他見到眼鏡男子十分從容鎮靜的模樣,不禁覺得自己這麼大驚小怪有失身份,深呼吸了幾口氣把喘息平靜下來,這才笑道:「我五回戰的對手,您應該已經曉得了吧!這場比賽該採取什麼樣的策略才能獲勝,還全賴您的指點!」

    「啊,是這件事啊!」眼鏡男子和善地笑著說:「其實關於下一場比賽的戰術策略,我沒有什麼好建議您的,也不認為有此必要!」

    那人狐疑地說:「咦?可是,可是那小子連……連……」

    「連艾迪歐先生都被他擊敗了?」眼鏡男子問道。

    「是啊!」名叫傑育夫的選手,理直氣壯地說,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承認自己不如艾迪歐有什麼值得羞恥的。

    「就是因為這樣啊!」眼鏡男子笑著說:「憑您的實力,要用怎麼樣的戰術策略才能打倒一個連艾迪歐先生都不敵的選手呢?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無功吧!」

    傑育夫楞了楞,這才氣得發抖道:「你……你……」

    「傑育夫先生沒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人貴自知呀!」眼鏡男子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得罪此人,以諷刺的口吻說道。

    「你不能這樣就把我打發掉啊!」傑育夫見他從容不迫的樣子,想起對方底細未明,鬧翻了對自己並沒有好處,只好忍氣吞聲地說:「我……我為了加入貴組織也已花了不少錢,沒想到你們的情報支援,只能應付一些我自己也能打發掉的雜魚為止嗎?一但對手的實力超出我之上,你們就打退堂鼓,這樣太不講道義了吧?」

    眼鏡男子皺著眉頭心想:「什麼叫做你自己也能打發掉的雜魚?要不是有我們的情報支援,你能贏到五回戰才有鬼!」可是嘴裡卻不是這樣說,反而和善地笑了出來:「傑育夫先生先別激動。我剛剛是怎麼說的?以您的實力,要以戰術、策略之類的方法勝過對手是不可能的!還記得嗎?我們聯盟保證或提出能確實戰勝對手的方法建議,而建議的內容可不限於基於實力的戰術策略呢!」

    「囉哩叭唆,有什麼辦法,還不快說!」一見眼鏡男子態度變和善,名叫傑育夫的選手口氣又囂張了起來,讓眼鏡男看在眼裡,厭在心裡。

    他附在傑育夫的耳邊低聲說道:「您五回戰的對手,也就是那個名叫楊顛峰的少年,正在迷戀吉勒斯德公爵家的乾女兒,一位名叫伊東華的小姐。」

    傑育夫聽得一楞一楞的:「什麼意思?」

    「雖然說是吉勒斯德公爵的乾女兒,不過好像有什麼情由,所以並不是很受到公爵大人的疼愛。之前,她回吉勒斯德公爵領地探望母親的時候,居然是坐馬車去的,而不是使用貴族家公子小姐常用的空間轉移法術。而,算算也該是時候了,她在近期內應該會坐著馬車從領地回來。」眼鏡男子話畢,雙手一攤道:「完了。」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傑育夫吼道。

    「是什麼意思,您可以自己想想。」眼鏡男道:「我必須說,我已經殫盡竭慮才想出這個唯一能讓您突破五回戰的方法,如果您對採取這個方法有興趣的話,必須及早行動了。您的比賽就在後天下午,誰也說不准那個吉勒斯德公爵的繼女兒會不會剛巧在這兩天回來,就算您下定決心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呢!」

    傑育夫還呆在那裡發愣,眼鏡男子已經拉了拉鈴道:「來人,送客!」

    自有僕役進門把這位困惑的選手領出門去。眼鏡男瞪著他的後背心想:「這傢伙一點也靠不住,我看他九成九會失敗吧!在他被抓到之前,要好好消除他和我們的一切關連形跡才行。」便回頭繼續研究楊顛峰的比賽了。

    伊東華早已經利用傳送法術回到城中的事,眼鏡男子自然是不知道的。第二天早晨,楊顛峰起床後盥洗完畢,便打算照常去圖書館打工。

    他打工上下班是搭乘便宜的出租馬車,跟馬車業者講好每天早上、下午都來定點接他,錢一次付清。這是恩居奇維城中很普通的平民上下班方式,而有錢人和窮人的差別,頂多在於所租用馬車的品級罷了。

    而少年所租用的馬車停在勇武大會選手宿舍門口,或者貴族學校後門時,當然是很引人注目的,甚至連馬車伕自己剛開始來接送時都感到有些窘困,後來也就習慣了。不過楊顛峰還沒搭上馬車,就在門口見到了不速之客。

    「凱琳!」他驚喜地說:「什麼事情?你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正是伊東華的小女傭,只不過她並沒有穿著華麗的女傭服,而是樸素的便衣打扮。她的神色十分愁苦,待少年走近,突然哭著投入了他的懷中!

    「嗚嗚……楊顛峰先生!嗚嗚……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來打擾您,可是,嗚……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

    「別、別驚慌!有什麼事情慢慢告訴我!」楊顛峰雖然勉強可以說是「經驗老道」了,可是也許今天凱琳著意打扮了,身上看似樸實的衣著也經過精心設計,又哭得有如帶雨梨花,登時又讓少年心慌意亂起來。

    女僕啼哭了一會兒,才哽咽地說道:「我……我剛接到家鄉來的急信,說我弟弟生了重病!」

    「那還得了!」少年驚訝地說:「你不好意思說,我去跟伊東華說,你現在趕快趕回鄉去。對了,你缺旅費嗎?缺多少?」

    「那個……」凱琳為難地說:「……旅費的問題好解決……」

    「不然是什麼問題?」楊顛峰困惑地問道。

    「……雖然伊東華小姐一定不會介意,可是我才剛進入公爵邸工作,如果這樣就請了長假,公爵大人一定會生氣,一定會把我開除的!」凱琳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而且……我就算趕回去,嗚嗚……對弟弟的病情,也沒有幫助!」

    少年愣了愣,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儘管說就是了。」

    凱琳猶豫了一下,戰戰兢兢地說:「楊顛峰先生能不能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千萬不要跟伊東華小姐或是杜黎娜小姐說。」女傭怯生生地說:「如果她們知道了,公爵大人一定也會知道的,那樣的話跟直接告訴公爵大人沒什麼不一樣。我不能失去相依為命的弟弟,也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雖然覺得凱琳想太多了,楊顛峰還是安慰她道:「好,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向伊東華或是杜黎娜提起這件事。我該怎麼幫助你?」

    「我……我……」凱琳結結巴巴地說:「實在很不好意思,可是又沒有別人可以拜託。我……我需要十枚金幣,做為弟弟的醫藥費用。」

    楊顛峰吃了一驚,心想:「十枚金幣!」

    少年已經在葛裡布林特生活了一段時間,對這裡的幣值也比較清楚了。葛裡布林特的金幣拿去聯合國使用的話,大概只能折合金價台幣一千元;可是在葛裡布林特使用的話,卻要值錢得多,以民生物資來換算的話,價值比台幣一千元高出十倍還不只!他想道:「十枚金幣就是台幣十萬多塊……以醫藥費來說,的確不是個誇張的數字,不過我的存款可能不太夠用……啊!對了,我的比武大會獎金已經有十六枚金幣了,若是預支這些錢的話……」

    凱琳見他考慮了好一會兒,連忙說:「這本來就太冒昧了些,如果楊顛峰先生手頭不方便的話……」

    「怎麼會呢?」少年笑著說:「你等我一下哦!我馬上去拿存款簿,然後我們上馬車,我直接帶你到錢莊去領。」

    「這怎麼好意思!」凱琳驚訝地說。

    楊顛峰憐惜地為她拭了拭淚痕,道:「人命關天,怎能不趕快些?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喔!」然後回頭就進宿舍去了。

    小女傭目送他離去,頑皮地笑了笑,從袖口抖出眼藥水藏好在隱密的口袋中。

    而少年已經進了宿舍大門,一邊快步往房間走去,一邊從懷裡掏出了行動電話,直接用嘴下指令說:「幫我接伊東華……」

    之後,楊顛峰帶著凱琳坐上了出租馬車,先請他繞到錢莊去提錢。說實在的,凱琳見到少年是租用這麼便宜的馬車上下班,心中感到有些詫異,可是並沒有顯現在臉上。等到少年在她面前提出了十枚金幣現金,並且到了僻處,珍而重之地交在她的手中,小女傭這才感激地又哭了出來。

    「楊顛峰先生……的大恩大德,凱琳……凱琳無以為報……」她哭著說:「如果楊顛峰先生不嫌棄的話……」

    女孩顫抖著把外衣脫了下來,裡邊居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沒有內衣!平常掩飾得很好的玲瓏浮凸的身材,這下曲線畢露,甚至連胸峰尖端那兩枚粒狀物都清晰可辨。

    「哇哇哇……你做什麼……」少年在手忙腳亂之中,好不容易才抓出了她脫到一半的外衣,幫她穿了回去。

    「伊東華小姐不會知道的。」凱琳誤會了。

    「不是這樣啦!」楊顛峰假裝生氣地說:「我不是貪圖這個才借給你錢,你難道不明白嗎?」

    「說是借,楊顛峰先生應該很清楚才對……」小女傭哽咽地說:「以凱琳微薄的薪資,一輩子也還不起這樣的鉅款,凱琳就是因為家貧才被賣到吉勒斯德公爵家當女傭的,又不可能分身再賣給楊顛峰先生一次。」

    少年不耐煩地說:「好!我不是借你,是送你,這樣可以了吧?快點拿去,你的弟弟不是病重嗎?還在這裡拖拖拉拉幹什麼?要不要我叫馬車先送你?」

    「不……不用了……我還是得先回公爵邸,我沒向小姐請假就私自跑出來呢!」凱琳茫然地說:「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楊顛峰忍不住起了捉弄她的念頭,低頭親了她一下,道:「這樣就可以了,這十枚金幣你儘管拿去,是你的了,一輩子都不用還。你沒事的話我可要先走了,已經遲到了,我還得趕著去上班呢!」

    少年乘著馬車離去後,凱琳的表情從哀傷的失措漸漸轉變為困惑。過了一會兒她才自言自語道:「管他的哩!反正錢已經騙到手了,就算他今天中午在學校就跟伊東華小姐提到這件事情,也來不及追上我了。」

    然後凱琳嫌惡地用袖口擦擦臉頰,道:「這種奇蠢無比的貴族公子還自作多情地親我一下,真是噁心死了。」便匆匆招了出租馬車離去。

    楊顛峰到了打工的貴族學校之後,雖然伊東華三不五時就跑來圖書館跟他膩在一起,可是從來沒有提及凱琳的事。

    恩居奇維城貧民窟僻處有個廢屋,平常絕無人煙,今天一早卻有許多形跡可疑的人忙進忙出。

    他們主要是找來許多木板、黑布、黑紙之類的,把屋子大大小小的縫隙都給填滿,連窗玻璃都完全遮住,務要讓整個房間變得密不透風,連聲音都不容易洩漏出去。過了不久,有個蒙頭遮面的漢子進來了,比了個手勢,廢屋裡的「工作人員」自然便曉得了他的身份,恭恭敬敬地上前候傳。

    「準備得怎麼樣了?」雖然隔了一層口罩,不過那蒙面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多少有些令人感到耳熟。

    「這個地點大致上已經準備妥當了,不過……」工作人員有些為難地說。

    「不過什麼?」

    「這個……要綁架的對象,是吉勒斯德公爵邸的……」

    「你放心好了,絕不會引來吉勒斯德公爵的報復。」那蒙面人得意地說:「你們弟兄跟我多久了,我害過你們嗎?你們頂多只要關她一天就好,無論她什麼時候到,明天傍晚就可以放人。我們手中有她的把柄,她事後也絕對不敢聲張;換句話說,綁架的事情公爵絕對不會知道。」

    「……既然您已經這樣保證,那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蒙面人走出廢屋之後,不過轉了一個街角,馬上和另一名侍從打扮的人物碰頭了。蒙面人急忙問道:「都準備妥當了?」

    侍從答道:「是的,已經僱人埋伏在恩居奇維城和吉勒斯德公爵領地的必經之路上,只要有鑲有公爵家徽的馬車經過,他們就會立刻動手,只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蒙面人顯得很急躁。

    「據我們派人跟吉勒斯德公爵邸的下人打聽的結果,聽說伊東華小姐在這幾天已經回到府裡了呀!」侍從困惑地說。

    「哪有這種事?」蒙面人氣憤地說:「我得到的情報是說她正要從領地回來,難道她用飛的不成?你告訴我,你和我得到的情報哪一邊可能是錯的?」

    侍從心想:「不用飛的,可能用轉移法術……」可是他嘴裡可不敢講,連忙解釋道:「我們只能向身份地位較低的邸府下人打聽,那些人從來沒有親身接觸到公爵大人或小姐的機會,所以當然是我們這邊的情報比較可能是錯的。」

    「那就好!」蒙面人擦了擦額頭的汗,下令道:「可不會時常有公爵邸的馬車來回於領地和恩居奇維城之間呢!從今天到明天下午三點鐘這段時間之內,只要他們看見了有公爵徽的馬車,不用請示立刻動手!如果裡邊坐的是男人,關他兩天再放;只要是女人,通通送到我這裡來,報酬就照事先說好的價碼,知道了嗎?」

    「遵命!」侍從敬了個禮,馬上傳話去了。

    雖然這兩人已經刻意「輕裝簡從」了,可是他們的衣著在這貧民窟還是引起了不少側目,畢竟這兒的居民,大部分連一件乾淨完整的衣服都沒有。同樣的衣著,如果移到吉勒斯德公爵前,就絕不會太引人注目了——雖然這樣的衣著以貴族子弟來說還嫌太樸素些,但是貴族宅邸當然也會有下人出入,並不是每個出現在貴族宅邸附近的人都一定是貴族。

    比方說凱琳,就躲躲閃閃地進了吉勒斯德公爵邸,因為她是不假外出。等她回到府中換上女傭制服,又把金幣貼身藏好,這才安下心來,開始進行下個步驟。

    她算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去找僕役領班商量。

    「僕役長先生。」凱琳說:「伊東華小姐有些私物留在公爵大人的領地那兒忘了帶回來,她吩咐我去幫她取回。」

    「啊?」僕役長說:「這又何必特地讓你再跑一趟,我打個電話跟那邊的人聯絡一下,叫他們派人送過來就是了……」

    小女僕紅著臉說:「當然是不方便說的東西,不然伊東華小姐也不會……」

    僕役長拍了一下自己頭,苦笑道:「這樣啊——嗯,好,我看還有沒有馬車……哎唷糟糕,府裡下人用的馬車都出去了呢!事情很急嗎?」

    「這個,事情急不急不是我說了算的,其實用馬車來回領地再快也要兩個星期的,應該是不差這一點時間。我只怕伊東華小姐心裡不舒服……」凱琳很技巧地把事情推到了她小姐的身上。

    僕役長煩惱了一陣子,才說:「那也沒辦法了。你是幫小姐辦事,借用一下小姐的馬車應該不為過,反正有備用的馬車,你就搭那輛去吧!你在這裡等一下哦!我幫你找一個有空的馬車伕。」

    隨著僕役長的離去,凱琳的心跳越來越急促。趁著下人用的馬車都出去了的時候來借馬車,當然是她早就計劃好的,雖然會在這個階段多冒一些風險,不過只要能借到車上有公爵家徽的馬車,接下來趕起路來會順利很多!

    她的心情有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只不過等了大約一刻鐘,卻歷經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好不容易那僕役長笑顏逐開地回來了,道:「馬車已經備好,就在後門等你,你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謝謝您,領班先生!」凱琳終於笑出來了,這是她好一陣子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先不論這個小女僕怎樣笑,楊顛峰只要是和伊東華在一起的時間,有八成以上都在傻笑。這天下午換下圖書館管理員制服後,他也是這樣傻笑著把票遞給伊東華說:「明天下午就是我的第五回戰,這次應該可以輕鬆獲勝,希望你能來觀戰。」

    「嗯,我一定會去。」少女笑著說:「可是我還是想說……」

    「我知道,『勝負是其次,安然無恙最重要』,對不對?我明白的。」少年笑道。他想了想,有些尷尬地說:「那個……今晚去貴府上拜訪,方便嗎?」

    少女驚訝地說:「可以呀!有事情嗎?當然,沒事也很歡迎。」

    楊顛峰抓了抓頭,最後還是照實說了:「其實昨天你來以前,杜黎娜不是先來了嗎?我跟她……那個……總之我罵了她幾句。所以,想跟她道歉。」

    「哦……」伊東華忍不住心想:「一定是苗不好。」

    「就是這麼一回事啦!」少年說道:「我可以去嗎?」

    少女強顏歡笑地點了點頭,心道:「我能說不嗎?死豬頭。」

    「那麼,你應該知道吧!杜黎娜喜歡吃的東西?」楊顛峰問道:「我要去跟她賠罪,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去。」

    少女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就是元味屋的藍莓蛋糕!」

    「那個元味屋在哪?」少年一楞楞地說。

    「你就搭我的馬車跟我一起回家吧!今晚我繼父也不在!」少女笑嘻嘻地說:「路上就會經過那個『元味屋』,順便買就好了。」

    楊顛峰嘿嘿笑著:「其實我早就有此意了,今天早上我還特地吩咐自己租的馬車伕說,今天下午不用來學校後門接我呢!」

    「哼!」少女雖然板起了臉孔,不過當然不是真的生氣了。

    於是兩人在路上買了蛋糕。到了公爵邸之後,伊東華和楊顛峰商量好了瞞住杜黎娜,等她來一同用晚餐時再給她一個「驚喜」。

    少年在豪華的餐廳坐定,靜靜地等待著。想想前不久才在血跡斑斑的比武場上拚搏,現在卻坐在這樣豪華的貴族宅邸飯廳裡等著開飯,有種浮生若夢的感覺。乳白色的桌巾是綢緞質材的,摸上去有種十分光滑細緻的好觸感;銀質為主,鑲金的餐具和燭台擦拭得雪亮,在璀璨的吊燈下更顯得奪目耀眼。當然,就算這些都十分引人注目,也比不上身邊這氣質高雅的佳人。

    不過僕役們已經開始上菜了,公爵的女兒卻還不見蹤影。

    「凱琳?」伊東華往身後望了望,那兒大概是平時凱琳站立的位置,卻望了個空。「小姐不是吩咐凱琳出去辦事了嗎?」另一名女僕連忙問道。

    「嗯……啊,是啊!我忘了。」少女問道:「苗……杜黎娜呢?」

    「杜黎娜小姐身體好像不太舒服,說她現在不想吃,叫我們晚一點再把晚餐盛在盤裡送去給她。」女僕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伊東華想了想,說:「麻煩你去請她下來吃飯,我有話要跟她說。」

    女僕轉達去了,當然她轉達的話大不相同,改成了「伊東華小姐請您與她一同用餐,因為她有些事情希望在席間與您商量」。總之,伊東華雖然以姊姊自居,不過在這個家裡,她的地位和杜黎娜是不同的。

    不過那也只有對府裡的僕役而言,對當事人來說似乎並不如此。這位千金大小姐煩惱了一陣子,還是乖乖地下樓來到了餐廳。

    「楊顛…驚訝地站定在餐廳入口處,十分後悔自己下樓來之前沒有把頭髮給梳一梳,或是至少用魔法換件衣服。

    楊顛峰誠懇地上前,雙手捧上蛋糕,道:「我是來跟你賠罪的!」

    「哇!」能看到他,女孩早已把一肚子的怨氣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眉開眼笑地接過了蛋糕說道:「是元味堂的——」

    揭開盒蓋的一瞬間,杜黎娜的笑容凍結了。不過,幸好她比楊顛峰矮了不少,伸手捧蛋糕的這個角度她的表情正好被蛋糕擋住,少年並沒有發現。

    她狠狠地瞪了同母異父的姊姊一眼,只見少女忍笑忍得很辛苦。

    「真是謝謝你!其實也沒有必要特地來這麼一趟嘛!」當她再度對少年開口的時候,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一副小女主人氣派。楊顛峰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又想不出來,只好跟她回餐桌邊坐下。

    杜黎娜提高音量道:「葦茵,楊顛峰先生送我蛋糕呢!快幫我拿刀過來。」

    少年第一個反應是:「你桌上不是有刀嗎?」接下來才想到她們大概不太可能把切肉的刀和切蛋糕的刀混著使用。果然,馬上有個小女僕拿了切蛋糕專用的刀子過來,有點像是三角鏟的那種。

    杜黎娜「公正」地把藍莓蛋糕分成了三塊,盛在女僕一起送上的小盤中,把其中兩盤推到楊顛峰和伊東華的面前,笑容滿面地說:「來,我們一起吃吧!」

    「啊?我也有嗎?」伊東華連忙說:「我不用了啦……」

    「姐——」女孩笑得很甜美:「別客氣了啦!這麼大的蛋糕我一個人又吃不完,擺在冰箱裡的話,如果父親大人看見了,一定會罵我怎麼又吃甜食而丟掉的!」

    伊東華勉為其難地說:「那……那我就卻之不恭囉!」

    於是,在三人享受了份量似乎稍微有點減少的晚餐之後,下人們送上了盛在超高級茶具中的紅茶,意味著關鍵的甜點時間已經到來。

    楊顛峰端起紅茶啜了一口,望著茶杯心想:「這個磁質和花樣都好漂亮啊!拿去台灣賣的話,一組大概可以賣到幾十萬吧!」他放下茶具,卻正巧看見伊東華姊妹正在互瞪,雖然立刻又轉開了視線。

    「剛剛怎麼突然覺得她們視線的交界處並出火花。」少年感到莫名其妙。

    「……那,我先開動囉!」杜黎娜笑著說道,挖了一口蛋糕吃。

    楊顛峰見到伊東華盯著妹妹慢條斯理地咀嚼了,吞下去,心中的疑惑更盛。而杜黎娜吃了一口之後,笑著說:「姊,你不吃嗎?」

    「喔……我吃。」伊東華望了楊顛峰一眼,有點尷尬地自己也挖了一口吃。

    而少年一邊注意著少女的神情,一邊也挖了一口送進嘴裡。

    他怎麼也沒想到蛋糕入口的同時,自己登時覺得去地獄轉了一遭!

    「好……好……好酸!」楊顛峰酸得差點連眼睛都睜不開,更沒有辦法分心去注意伊東華的表情了:「而且還有一種苦苦的……不,該怎麼說呢……很奇怪的味道——我,我早就知道杜黎娜的品味可能不太尋常,可是,可是,這個蛋糕的味道也太奇怪了!杜黎娜怎麼吃得下去?」

    他勉強看了對面的女孩一眼,只見她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只如此,身旁的伊東華雖然眉心微蹙,居然也耐心地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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