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勇者(起點) 第七集 第七章 兩人選擇的道路
    我回到候機大廳把狀況和多多說了,他也跟我一樣焦急起來:「不會吧!老大,如果被發現有並非候機中的閒雜人在這裡,你會不會被移送法辦?」

    「這倒是有趣,我會被『什麼法』辦呢?」我說:「總之咱們快想辦法吧!」

    真倒楣,根本沒時間讓我們想辦法!突然有腳步聲朝這兒來,就停在門口!

    「哇哇!對了!」妖精男孩大概是被激發出了火災場的潛能,突然就想出了法子,且馬上實行:「比黃昏還要昏暗之物,比血流還要腥紅之物,深藏在時光的洪流之中,在您偉大的名下、我在此對黑暗起誓──阻擋在我們前方的所有危險之物,集合你我之力將它們全數蒙蔽吧!高級隱身術!」

    法術顯然成功了,因為門打開時望向房內的那人,神情絲毫沒變,就像房裡是空的那樣。我趁他開門時,拉著同樣被隱形的行李鑽過他的身邊,溜到了走廊上。

    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我抱怨著:「前面那段這麼熱血的咒語有什麼意義嗎?不過是發個隱身術而已嘛!而且還侵犯《秀逗魔導士》的版權。」

    「你這麼說不公平!」多多抗議道:「隱身術很有用的!而且這個是我現階段能使用的最高級的咒文之一,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練成的呢!你們聯合國的人都有暴力傾向,事實上龍破斬那樣浪費的能量失控才是最低等的魔法形式!」

    我懶得聽他的辯解,應付式的點了點頭,突然笑了起來。

    「老大你怎麼了?不要一個人突然發笑,怪噁心的。」多多不懷好意地說。

    「我有離開這候機室的法子了,原來這麼簡單啊!你也該想到了吧?」我說。

    妖精男孩楞了楞,才反問道:「想不到啊!什麼法子?」真不是普通的笨。

    被我打醒──打得真不是普通大力──之後,我就帶著他躡手躡腳地靠近傳送門開啟的地點等候。沒錯,我們根本不知道下一個進來的客人是來自哪個國際機場,不過總之先回到地面上,再接下來的問題容易解決多了。

    等候的時間意外的漫長,我悄悄「去了」運輸艇那兒偷看了靈茵幾眼,她並沒有發覺,神情自若地翻看著機上提供的雜誌。不知怎地,我的視線就是在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上打轉,就算欺騙自己說是想觀察外星人和地球人的骨架有啥差異,其實只是因為想保養眼睛吧!

    「要看光明正大的看,我既然穿了這衣服,就不怕你看。」她頭也不轉地說。

    真糗,被發覺了啊!視線移到她的嘴唇上,回想起剛剛那個意外的吻,又是一陣臉紅心跳。唉!我真是個差勁的男人,只要和稍微好一點的女孩子交往過一陣,就會忍不住覺得她好可愛呀!這樣說來,我對伊東華同學的戀慕又算是什麼呢?

    「老大,老大!門開了!」多多的叫聲把我的意識拉回了候機大廳,我急得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往光門沖,也沒注意對面的人根本還沒進來,差點跟他撞了個滿懷。

    幸好即時扭身避了過去。穿過了傳送門,這裡應該是某個國際機場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和老蔣國際機場那令我意外的設施一樣。明知辦事員看不見我,我還是「鬼鬼祟祟」的入了關,一邊低聲對多多說道:「隱身術的效力還有多久?」

    「大概快不行了,我已經開始頭暈──老大你自己就已經夠大只了啊!而且還包含了行李。」威特多苦著一張小臉答道。我連忙加快速度通過人跡罕至的走廊,衝進男廁讓威特多解除法術。

    整理好心情,從容的走出男廁,我才有餘暇瀏覽四周的環境。字牌中漢字和假名夾雜而成的內容,讓我馬上就猜出這裡是日本最大的成甜機場。

    「啊!我知道了,這裡是日本!」多多也總算恢復了活力。

    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雖然回到地球──啊有一半去太空了──的實感讓我暫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也馬上面臨了其他問題。

    妖精男孩也想到了這一點,擔心地問道:「老大啊!這在聯合國的法律中,是不是叫做非法入境?這樣就算我幫老大弄到機票,你也不能到歐洲去不是嗎?」

    「是啊!」我的眼神隨意掃過熙熙攘攘的往來人群,漫不經心地說:「如果你的隱身術有效時間夠長,還可以用偷渡的法子混上飛機,現在看來顯然是不行。」

    「那,老大你那個怪異的移動法術呢?」威特多又問道。

    「一次只有一百公里,移到歐洲要花多久?」我苦笑道:「而且使用分身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會消耗我的……異力,所以用「異力」,再用瞬間移動的話,要是把異力耗竭,到了葛裡布林特就不用比了。」本來想用超能力這詞,可是想起姿荷妲曾稱我為異人。

    威特多恍然大悟地說:「對哦!老大你趕來合議庭聲援我的時候,就因此耗了很多異能對吧?那時看你好像累得要死的樣子。」他不好意思地停留在空中一陣,繼續說道:「這件事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應該的,不用特別謝我啦!」其實那時我大部分的能力都不是為了他而耗掉的,可是又不知從何解釋起好,再接受多餘的答謝反而會心虛呢!

    我又「神遊」到運輸艇上偷看了鄰座的女孩幾眼,她已經放下雜誌,跟我一樣背靠在椅上休息了。仔細一看少女的姿勢和我還是有些差異,看來她就算睡著的時候也是浮在空中的。對了,這麼說來,還有重力耶?現在應該已經在空躍途中了吧?重力發生航法在空躍進行的過程中也依然能有效嗎?真神奇。

    彷彿在練習同時控制兩個軀體似的,我看著靈茵同時對威特多說道:「要怎麼去歐洲可以稍後再議,眼下還有其他的麻煩問題──你不餓嗎?我餓了!」

    「是啊!」多多哭喪著臉說:「虧我辛辛苦苦的把幫你行李帶出來,老大你應該有帶錢吧?」

    「有一些美金和歐元,可是要是倣傚成瀨川來一趟橫貫亞歐大陸之旅的話﹝作者按:其實她沒做過這種旅行﹞,除非像猿岩石那樣沿路打工兼搭便車,不然這麼一點點錢也一下就用完了。」我當下便做了決定:「所以,怎麼去歐洲另當別論,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妖精男孩見我突然胸有成竹起來──其實只是確定了暫時性目標而不再那麼彷徨罷了──,總算稍感放心,便問道:「什麼事?」

    「借錢。」我摸出了口袋中的萬能行動電話──之所以放在這邊的身上,是想說這種東西到了外星球應該是到處都有得賣吧──前提是我要有錢,所以留在地球比較方便。雖然電話裡有非常龐大而齊全的電話號碼檔案庫,不過我還是拚命的和記憶中的稀薄印象對照,因為現在要播電話的對象相關的號碼可能比伊東華還多,播錯了電話幾乎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你要找誰借錢啊?」威特多看我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得好奇地問。

    「姑姑。」我苦笑著答道,撥通了電話。

    「威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您好!」雖然號碼應該對了,可是接電話的還是秘書小姐:「您現在所撥的是董事長郭女士的私務電話,請留下您的姓名和與董事長的關係稱謂。」

    手心有點發汗,我小心翼翼地說:「我叫楊顛峰,是她在台灣的侄子。」

    「……啊!」對方顯然有些訝異:「楊顛峰先生嗎?很抱歉失禮了。現在郭董事長不在總公司裡,請你留下電話號碼,我會盡快為您和她取得聯絡。」

    「如果她很忙的話我就不打擾了……」我連忙說道。

    秘書小姐欣然說道:「請別這麼說,郭董事長一直很希望你跟她聯絡呢!要是我沒有轉達這通電話,一定會被她罵慘的。」

    她都這麼說了,我只好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我剛掛上電話威特多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的姑姑是誰啊!好像是很了不起的人的樣子!」

    「算是吧!」我想無論如何還是先到東京吧!就領頭往機場外走去,一邊回答著:「姑姑比老爸大十幾歲呢,超過六十歲了吧?她在大陸是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老闆娘──應該算是老闆,因為姑丈已經過世了。這樣說也不太對,其實我並不知道她在公司裡到底有多少重要性,或許只是掛名的『太上皇』罷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解釋得很亂,多多更是一頭霧水了。走出機場的瞬間,冷風迎面撲來!

    「哇嗚!」我連忙躲回機場裡,找了間廁所打開行李箱,換上了衛生衣褲和大外套。差點忘了這裡是高緯度的日本,而且現在還是二月。

    往東京的交通工具並不難尋,我很快地坐上了火車。稍微用匯率計算了一下,嗚,車票好貴!火車裡邊暖和多了,應該是有暖氣吧?這倒讓我想起來了,就算我在這裡的這個身體挨餓受凍,是不是只要那邊的身體吃飽穿暖,就不要緊了?

    意動之間,在宇宙運輸艇上的我已經「醒」了過來。不知何時身上多了一條毛毯,嗯,空姐……是不是該改稱「宙姐」,服務周到!轉頭看看,靈茵的身上也有一條毛毯,張著嘴睡得甚沈,模樣兒好可愛。

    偷看了一會兒,我正打算「繼續睡」,卻聽到哪裡傳來一陣悅耳的鈴聲。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手機鈴聲不是這個,還是忍不住回火車上看了一下。

    原來鈴聲是從靈茵的表上發出來的。她皺著眉頭伸了伸懶腰,又彎下腰把因而滑落到腿上的毛毯撿了起來,看了看手錶對我說:「快到了。」

    「還蠻快的嘛?」我疊好自己的毛毯,拿了她身上的毛毯一起遞給了空姐。

    少女含笑用手錶照了一下座位前方的螢幕將它啟動,對我說道:「你應該是第一次搭乘這種大型游輪?要不要看?」

    我馬上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也用個人電腦照一下螢幕,掏了掏懷中那老位置撲了個空,才尷尬地對她說:「個人電腦不在我身上,在『那邊』。」

    「嗯?」靈茵困惑地笑了笑,探過身子用手指啟動了我座位前的螢幕,又按了幾個鍵。這讓我有機會大膽地仔細欣賞她別緻的頸兒和肩膀,甚至偷偷地拿來和姿荷妲做比較。

    ……咦?為什麼是姿荷妲?伊東華同學呢?

    ……嗚嗚,真不幸,因為那時候太緊張,伊東華同學的身體是什麼形狀、我居然都不記得了。

    「好了。」靈茵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連忙檢查自己臉上的肌肉有沒有怪異的扭曲,盡可能自然地檢視螢幕上有什麼。我看見了一個大型宇宙站模樣的東西顯示在螢幕上,旁邊的指令列的是中文介面。

    不由得轉頭看看靈茵的螢幕,她螢幕上顯示的影像跟我一樣,只不過介面是另一種文字。看來如果用個人電腦﹝我那手機當然也是個人電腦的一種﹞對螢幕「照」一下的話,螢幕就會馬上針對個人電腦內的使用者資訊進行個人化調整吧?

    「這看起來像是個宇宙港。」我指著螢幕問靈茵道:「我們是在這裡轉搭那個什麼,嗯,『宇宙游輪』嗎?」

    「你在說什麼呀!」少女訝異地說:「這就是宇宙游輪啊!」

    我張大了嘴重新檢視螢幕。這──這游輪也未免太龐大了吧!為什麼宇宙戰艦倒是比我想像的小這麼多?又仔細的看了看,我察覺自己第一眼對這游輪的尺寸估計並沒有錯,因為比起螢幕上硬幣大小的游輪,旁邊護衛的驅逐艦在螢幕上的大小不會超過鉛筆尖。

    現在說說游輪本身吧!名符其實,它就是一個巨大的輪狀物,和地球五零年代科幻故事當中的太空站形狀大致相同。可是有多大呢?

    「多大?」我問了。「直徑約有──折合地球單位是兩公里左右。」少女果然明白我在問什麼。兩公里啊!這比科幻小說中的太空站大得多,簡直是殖民地尺寸了嘛,可是卻只是一艘客輪。這麼說來──

    我繼續發問道:「載客、載貨量的需求真的有那麼大嗎?」

    「是啊!有錢得要死的人宇宙裡到處都是,閒來沒事就在這銀河系中到處觀光。」靈茵的語氣中流露出真心的羨慕。

    然而我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光從軍用艦艇和載客貨的艦艇大小比例來推斷,相信邁入宇宙世紀的高科技文明應該確實很愛好和平吧?我想倪匡大師那「高科技文明必然伴隨著高度精神文明才能誕生」的推斷的確不假。

    螢幕上的客輪漸漸旋轉著擴大,看久了也沒什麼意思,我便伸指把它關掉。就在這時,艇內響起了廣播聲:「本機即將與客輪接駁,由於重力發生航法軌道的改變,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的重力異常,請乘客們繫好安全帶。」

    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機內廣播,這樣說好像也不對,一般客機上大概不會提到什麼重力發生航法,可是我接著聽到其他語言的廣播之後,馬上感到不對頭──為什麼第一遍就是用中文?

    「靈茵……小姐,難道機上聽得懂中文的人很多嗎?為什麼第一遍就用中文來廣播呢?」我向來不是會把疑問憋在心中的人。

    「叫我靈茵就可以了,多加個『小姐』兩字多彆扭。」靈茵笑著回答道:「我想機上只聽得懂中文的人不多,不過機上大概只有你是第一次搭運輸機。」

    我不由得為這個答案笑了出來:「這真是教我受寵若驚啊!」

    正如廣播的內容所述,重力──其實只是加速度──的強度和方向開始改變了。少女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問我說:「對了,你──『到這邊來』,應該不是特地來觀賞銀河游輪的外觀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問我?」

    對,我差點連自己要問她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是有點事要請教你──就是那個分身的時候,假設說一邊的身體正在挨餓受凍,能不能用另一邊的吃飽穿暖來彌補過來?」

    「我想彌補的效果不會大於『心靜自然涼』這種心理作用吧!」少女笑著說:「否則也不會有一邊的身體死去,另一邊也變成腦死這種狀況發生了吧?」

    果然不行嗎。這時重力正在緩緩恢復正常,又過了一會兒,機內就遍傳請乘客準備下機的廣播聲,而廣播的第一遍又是用那純正道地的中文。

    宇宙游輪的外觀雖然是令人咋舌的巨大物體,到裡邊看起來卻沒有什麼獨特之處,頂多是遠不似可埃斯那種軍用艦艇死板罷了!至少剛下運輸艇的機庫裝潢給我的印象是如此。下機以後依胸口登機證──好像應該修正叫登輪證──的顏色區分,由不同的服務人員領隊帶往不同的居住艙域。有點稍微令我悵然若失的,這裡的服務員跟我交談時,用的是史烏基猶語。

    我跟靈茵當然沒這麼巧合,不是同個顏色。少女笑盈盈地貼近我的身邊欲言又止,先問旁邊的服務員借了紙和筆,然後在紙條上寫了些什麼塞給了我。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到房裡之後要跟我聯絡哦!掰掰!」她說完後揮了揮手,遵照地球部分地區通用的禮儀跟我道別。

    看牆上的分區圖,游輪那呈甜甜圈狀的旅客活動區共分成十二塊居住艙,雖然我是十二區、靈茵是一區,不過首尾並未相連。雖然如此,我手中捏著那張阿拉伯數字的電話號碼靜靜地跟服務員前進時,心中不由得有種莫名的感動。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從女孩子手中得到電話號碼。已經有了「那種經驗」的我卻沒有從女孩子手中收過電話號碼,實在有點奇怪吧!

    ……不對呀!上學期初我才從席佳宜那邊得知電話號碼,怎麼當時我卻毫無感覺?難道是因為我根本不把席佳宜當成女孩子,靈茵的一舉一動卻充滿女人味?

    我們在第十二區住艙的入口處之一駐足,服務員跟每位乘客個別告知了艙號,艙房所在位置及簡單注意事項──跟我說的時候還是用史烏基猶語﹞,乘客們便各自散開,往自己的住艙位置離去。我本來正打算跟進,卻突然背靠上艙壁,按住額頭閉起了眼睛。

    「這位客人你沒事吧!」操著一口流利史烏基猶語的服務員馬上靠了上來。

    「我不要緊,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不用驚動船醫。」我自然也以史烏基猶語回答。看他還在猶豫著,我神情輕鬆地揮揮手說:「去忙你的事吧!我真的不要緊,我已經知道了我的住艙位置,待會兒好些了自己會走回去休息。」

    服務員想了想終於決定離去,不過離去前還不忘再叮囑一句:「有事請務必播打客服電話OO-XXX,或是按下登機證上的緊急服務按鈕。」這麼說起來,剛剛他也有提到過登機證上有這個按鈕。

    而我到底怎麼了呢?當然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在日本火車上那邊,行動電話響了起來──那鈴聲可是伊東華的新歌,我無論神遊幾光年外都不可能聽漏的。

    「喂?」把手機湊近耳邊思考了一秒鐘,我才想起可能的通話對象,連忙加了一句:「是大姑姑嗎?我是楊顛峰。」

    手機那頭還是保持靜默。當我以為自己搞錯了什麼,正想放下手機看看訊號來源是不是熟人之時,話筒中終於爆出笑聲:「真的是你嗎!姑姑好高興呢!我從未謀面的乖侄兒啊!」

    正是六十出頭的婦女聲音,而且腔調也很有大陸風。近年大陸腔的國語在電視上很容易聽到了,令人有種既有點陌生但又親切的怪異感覺,看來是那位從未謀面的親姑姑沒錯了。我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一直提不起勇氣冒昧打電話給您,第一次打電話就是為了這種差勁的原因,實在很可恥。」

    「對了對了,你特地打電話給姑姑一定有要緊事吧!你看姑姑多差勁,居然沒有先問你一聲。」陌生的姑姑欣然說道:「有什麼事要姑姑幫忙嗎?」

    「真的是很丟臉的事情,而且還不能讓我的父母親知道。」我苦笑著說:「能不能……請姑姑借我一點錢?」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令我尷尬發熱的靜默,才聽得姑姑欣然笑道:「借錢!那有什麼問題,你姑姑什麼沒有就是這個最多。一百萬兩百萬美金,儘管開口就是了。不過若是要瞞住我那老弟和弟媳婦,你得給姑姑一個好理由才行喔!」

    「不用那麼多啦!」我尷尬地說:「我只是高中生,沒到借錢創業的年紀。」

    「那你幹嘛瞞住爸媽跟姑姑借錢?姑姑要怎麼給你錢?對了,你人在哪?」

    「說來話長,我人在日本。我是記得老爸說過姑姑的公司在日本有分社,想說姑姑能不能託你日本公司的職員送來給我……」

    我本來就沒打算瞞姑姑借錢的理由──當然也不可能告訴她完全的事實──正想解釋的時候,卻聽到電話那頭爆出一陣驚喜的大笑:「你在日本?真的?真巧!姑姑現在也在日本!可以跟姑姑見個面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姑姑真的好想看看你!去年聽說你沒來大陸時,姑姑暗自傷心了好久你知道嗎!」

    坦白說我也嚇到了,這確實很巧!我連忙說:「當然,當然可以!不過我在日本的事情也要瞞住我爸爸媽媽,理由我會跟姑姑解釋的。」

    「嗯嗯,那就見面時再慢慢聊吧!你在哪裡?姑姑派人去接你,來姑姑這邊一起住幾晚好不好?」姑姑的語氣中透露著真誠的興奮。

    我努力想了想才回答道:「我剛離開成甜機場沒多久,在往東京的電車上。」

    「好,你到了東京之後搭捷運到涉谷西站,姑姑會派人開車去接你,大概幾點鐘會到?啊不用不用,等你到了東京再打通電話來好了,姑姑的電話號碼是……」

    掛斷電話之後,多多對我使了幾個眼色,可是身邊的日本人突然開口對我說了:「伊東華的ㄨㄨㄨㄨㄨㄨ?」

    他當然是用日文說的,我對日文的瞭解不超過看卡通自修的程度,能聽得懂的也不過就只有那頭幾個字,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剛剛我的手機鈴聲不正是伊東華的新專輯主打歌嗎?急忙點頭答道:「是是,伊東華的。」

    任誰都可以從這幾個別腳的字眼中聽出我根本不懂日文吧!那日本青年笑著不再言語,只是從背包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張單曲光碟──封面上那張美麗的臉龐,不是伊東華是誰?

    我們明明昨晚才分手,今天再見到她已經有恍若隔世之感。我想起她說過的唱片發售日期,雖然我終究沒能趕上台灣那邊的發售日,可是日本的單曲唱片發售日卻剛好就是今天!而我現在豈不就在日本嗎?

    這真是太幸運的巧合了!我笑得合不攏嘴,指著那小小的唱片直說:「Goodgoodnicenice,最高﹝日文﹞!」

    「Goodgoodnicenice,最高!」他也笑得合不攏嘴。

    我還沒有享受夠這跨越語言障礙感同身受的新奇體驗,那死妖精已經不耐煩地在廁所那邊拚命跟我揮手了。

    「到底什麼事啦?」我進了男廁,語氣不善地問道。

    看我這樣,多多有些心怯了,語氣相對的客氣得多:「沒啦!老大,我只是忍不住有件事情想問問你。嗯……那個……哦對了,就是你姑姑的事情。其實我是不太通聯合國這邊的人情世故啦!不過你姑姑對你親熱得是不是有點過頭?你不覺得奇怪,或者是因為這之中是有什麼緣故?」

    「這個跟你講也沒關係。」我坦然說道:「姑姑沒有生半個兒女,姑丈又早早過世了,本來姑姑是想收我當她的養子,爸媽也不怎麼反對。要不是我哥哥死了,或許我現在已經是姑姑的養子了呢!」

    妖精男孩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如此,所以你們雖然從來沒見過面,可是你大姑姑心裡早就把你當成半個兒子了。哦對了,這麼說,你一定也是一直想找機會見見這個姑姑囉!」

    我笑了笑:「應該是吧!當我想到可以藉這個機會跟姑姑聯絡時,忍不住開始感謝上蒼的安排呢!剛剛又突然發現因此而能讓我買到伊東華的新專輯,雖然是不得不買日文版,但也是喜上加喜!」

    「別客氣,你這麼感激會讓我不好意思。」該死的玉風令又在旁邊插嘴。

    回座途間,我偶然望見了窗外的夕暮。今天終於接近尾聲了,真是漫長的一天,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半年多一樣。

    我在座位上發了好一陣子呆,才想起宇宙客輪那邊的我該回艙了。在那邊睜開眼睛時,愕然發現有兩個旅客正盯著我竊竊私語,大概是在商量要不要通知服務員來「救我」。我赧紅著臉對他們點頭致謝,走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們應該不懂點頭代表的意思。唔,這讓我想起靈茵的好意提醒,我現在對於自己處於分身狀態的警覺性顯然太低,照這樣下去,可能剛進學校就被教授抓到,那麼葛理布林特也不用去了。這我可得要多多用心才是。

    回到艙房之後,我把寫有靈茵電話的紙條壓在話筒下,馬上脫了衣服攤開被褥就「睡」了,這天都沒有再回到客輪這邊。

    約是華燈初上之時,我踏進了雖然天氣正冷卻依然熱鬧非凡的東京車站。東京車站居然有這麼多層,我還以為台北車站已經夠多層了,可是東京車站的縱剖面地圖卻能讓我看得眼花──或許日文帶來的陌生感也是原因之一。我一邊在諸多引導牌圖中搜尋「涉谷」這兩個漢字,一邊回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老書。那本書對「未來的」二十一世紀做了某些預測,其中之一就是預料未來世界中將有著驚人的多層地下建構物。看來東京已經是十足的「新世代」都市了,台北還差一點點。

    東京人的性子之急也讓我吃驚,上下班時刻的台北車站雖然也不差,但人潮流動的速度還是比這裡緩得多。也因此,雖然捷運車廂內預料中的過度擁擠,照樣帶給人沉重的壓力,可是擠上車的我還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出了涉谷車站,我並不急著撥電話給姑姑,而當然是先興沖沖地尋找唱片行。對了,這裡可不就是《辣妹當家》主角壽蘭的地盤嗎?許多景物都讓我不由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呢!日本漫畫家畫場景時都拿照片來描的事果然是真的!順利地買到了伊東華的告別單曲唱片之後﹝真遺憾不是中文版﹞,我回到車站給姑姑打了電話。

    仔細想想,姑姑可是個有錢人,該不會派本多家那種超長豪華大禮車來接我吧!正當我在譏笑自己的蠢想法時,一輛「的確沒那麼誇張,但也夠誇張了」的大禮車居然真的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可是我並沒有多望那巨大的房車幾眼,因為車上下來的女孩在那一瞬間便吸引住我所有的注意力。

    她大約十二歲,典型的東方人,典型的東方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髮型也是很普通的平板燙,這些都組合起來,美則美矣,卻絕不是那種令人雙眼一亮的美──當然更不是杜黎娜的原形那種讓人忍不住想好好呵護的可愛。我問了自己好幾遍,她哪一點讓我不由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然而卻得不到任何夠理性的答案。

    只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空氣。對,我覺得她身邊的空氣和別人不一樣。就像東京人和台北人和北京人身邊的空氣都不太一樣,她身邊的空氣簡直是外星人的程度。也不對,我認識的外星人身邊都沒有這麼異樣的空氣,也許是因為我見過的外星人還不夠多?

    「楊顛峰先生嗎?」開口便是字正腔圓的中文。確認我點頭之後,女孩說道:「是郭女士派我來接你的。」

    她的視線移到我身邊的大行李上,只說了兩個字:「司機。」司機就手腳俐落地下了車,為我把行李搬進車後的行李箱中。有些發呆的我還來不及幫司機一把,就跟著她上了車。

    車子發動之後,我定了定神,忍不住開口道:「貴姓大名?」

    「我叫於佳衛。」名字也很奇怪。

    奇怪──對了,不像是女孩子的名字,我忍不住又問道:「對不起,請問,你是男孩?」「是女孩。」她卻絲毫見怪不怪似地說:「別介意,很多人這樣問。」

    雖然她完全沒有介意的表情,我卻不能不解釋道:「我絕不是因為你看起來不像女孩子才問,實在是名字不像女孩子,你知道現在的世局太亂了。」

    可是我直覺地認為她並沒有接受我的解釋。其實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想,如果伊東華對我說她叫於佳衛,我真的有可能會懷疑她是男孩嗎?那眼前的女孩兒又是哪一點像男孩,讓我忍不住這麼問?搞不懂的事越來越多。

    才剛這麼想,搞不懂的事又多了一件──她的視線只是不禁意地掃過我的口袋,靜藏在我口袋裡的多多居然打了個寒顫。

    為了避免自己受到車內越來越濃厚的異質感影響,我故作輕鬆狀地打開手提袋拿出唱片說:「其實我剛剛下捷運沒有立刻打電話,先跑去買了這個。」

    於佳衛僵硬地笑了笑,語帶抱歉地說:「我沒有在聽日本流行歌,所以也不認識什麼日本歌手。」

    「她不是日本歌手,是台灣歌手到日本出唱片,不過當然你還是不認識囉!」我努力地找著話題:「有些台灣歌手到日本尋求發展的,比方說黑色餅乾啦!也有日本歌手來台灣求發展的……」

    「黑色餅乾。」女孩複述了一遍。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我想了一下──對了,她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我也不介意這點,可是,可是她卻為什麼用像在聽課一樣的專注神情,聽這些閒聊事呢?難道她真的這麼專心地在聽?

    很可能是我多心了。不管怎麼樣,對一個認識沒幾分鐘的女孩子說「我不是在上課、你可以放輕鬆點」未免太冒昧了。

    但是她卻因為我的尷尬表情露出了自責的神色。我連忙又找了個話題:「你在大姑姑身邊都做些什麼呢?」

    於佳衛楞了楞,我有點訝異地說:「要是牽涉到商業機密,不說沒關係,我絕對不會介意。」這麼說,她倒是有幾分像是那種不世出的天才少女。

    「沒有,我在郭女士身邊……沒能幫上什麼忙。」怎,怎麼?聽她的口吻,倒像是深深為此自責的樣子。滿肚子狐疑的我憑直覺地回答說:「幫不上什麼忙很正常吧!你幾歲?哦,我快滿十七歲了。」

    「我剛滿十三歲。」

    「對啊!才剛滿十三歲,正是讀書的年紀,讀好了書才能辦好像樣的事。」我怎麼會說這麼正經八百的話呢?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不過我還是繼續說道:「莫非姑姑有叫你辦什麼事,卻被你弄砸了?」

    「沒有。」

    「那不就對啦!」

    我沒說什麼特別的話,對吧?可是她卻突然笑了起來,說:「你果然是郭女士的親戚,說的話一模一樣。」

    隨著笑容綻放在她那幼小的臉龐上,我突然覺得好暖和。不過她圍繞在身邊的異質空氣還在,只是從冷的變成暖的,類似這樣的改變。

    我忍不住搜索著腦中的情報。對了!也許圍繞在她身邊的,不是什麼空氣,而是──煌羅﹝罡氣;aura﹞?或者是──電波?對了,漫畫中常出現電波少女。

    「你在笑什麼?」女孩好奇地問道。

    「哦,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電波少女,那是漫畫中的某一類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趣角色。對了,你有看過漫畫嗎?」

    點了點頭:「郭女士有給我看過一些。」

    「什麼樣的漫畫?」接下來我們的閒聊就比較順利了,我們分享彼此所看過的漫畫內容;後來又聊到我在台灣的鄰居,名字剛好有個字和她相同。

    隨著時間流逝,本人開始為了另一樁大事而坐立不安。

    「快到了吧?」我忍不住還是問了。

    「快到了。」她看了手錶:「大概再五分鐘。」

    無視於我加速的心跳,「抱歉打擾了,但我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在這卷末做個交代。」玉風令突然插嘴道。

    「你的事情會比我待會兒的事情更重要嗎!」我氣急敗壞地說:「給我滾!」

    玉風令冷笑了幾聲,說:「對我大吼大叫可以嗎?別忘了我可是作者、知道你的一切秘密喔!比方說──初體驗的感覺好嗎?」

    我雖然馬上一拳打碎了他的下巴讓他閉嘴,可是佳衛美眉已經瞪大了雙眼謹慎而好奇地問道:「初體驗,是指什麼事情的體驗呢?」

    我下不了台,只好揪出玉風令說:「我哪知道,他說的,問他!」玉風令連忙解釋道:「那個,呃,我是指──我是第一次嘗試用第一人稱的方式來寫分身主角的小說,所以叫初體驗。果然是個很有趣的體驗。」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快交代!」我不耐煩地說。玉風令連忙晃著碎掉的下巴說:「那個啊!就是──感謝讀者原諒本作者的任性,從下集開始,《銀河勇者》將恢復為第三人稱的敘述方式,以後也不會再變了,敬請各位讀者繼續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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