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逸事 第一卷 ∼第八章血煞的故事∼
    杭州的春天總是喜歡下雨,厚厚的雲在天上積累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像醞釀完感情的少女,抽抽噎噎起來,把個懷春的杭州籠罩在一片朦朧中,更增添許多迷人的風韻。

    日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雨西湖。若換了平時,我一定會撐一把雨傘,徜徉在如詩如畫的西子山水中。可惜我現在全靠陸放的靈藥吊命,只能望雨興歎了。

    聽著雨一滴一滴的從屋簷上漏下來,叮叮咚咚的聲音組成一曲絕妙的音樂。我一向認為雨比雪更能夠滌蕩人的心胸。雪只是迷迷糊糊的把一切污穢骯髒掩蓋起來,讓人看不到,誤以為人世間的一切都是乾淨,其實該在的還是在,當冰消雪融的時候,街道上污水橫流,路邊污雪成堆,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訴路人,不久前的潔白只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雨則不同,特別是江南春天的雨,淅淅瀝瀝的飄在空中,涼絲絲的鑽進人們的春衫,潤濕乾涸的心田,更用這朦朧的美景引誘人們去追求非功利的美麗。

    血煞啊血煞,除了鮮血,你有沒有別的渴望?我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過血煞的劍身,血煞微微顫抖,似乎非常享受這樣的撫摸。七百多年前的情景又出現在眼前。

    與陸放相遇後,我和他兩人狼狽為奸,或偷雞摸狗,或笑傲山林,或混跡江湖,光陰過的飛快,直到陸放找到他的目標。那天天陰沉沉的壓在頭頂,風揚起我們的頭髮,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我們的心隨著風,意氣風發。

    「我一定要找到登天之途,就像帝江神一樣。」帝江神,上古之神中唯一的非人類,也是我們的驕傲,我們的夢想。當陸放這樣的說時候,他的眼神堅定不移,年少輕狂的我們。

    「弟也會覓一靈山勝跡潛心修行,且翹首以待兄長佳音。」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修煉之路亦是人人不同。人聚人散,緣生緣滅,我本不放在心上。拜別陸放之後我就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因為以前都是他拿主意的。

    漫無目的的在山林間穿梭,我發現前面有很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那些邪魔在這裡修煉,我悄悄的走上前去。一團直徑約2米的血霧出現在面前,翠綠色的樹映襯著血紅的圓球,紅紅綠綠的,而那紅色的圓球則在陽光的照射下上下翻滾,雲蒸霞蔚,妖艷而奪目。我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致驚呆了。

    冥冥中我聽到一個聲音在召喚我,叫我走進血霧去。朦朦朧朧中我走進了血霧,在那混沌的紅色中摸索,當走到那紅的睜不開眼睛的血霧核心的時候,轟的一聲,血霧炸開,我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醒來時候是在一戶農家家裡,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孩兒負責照顧我,見我醒了,欣喜的告訴我說我已經昏迷了七天了,又說我是唯一從山上救下來還有命的人。我微笑,她不知道,我身體裡已經多了一把劍,叫血煞。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下的人心裡懶洋洋的,最近的煩心事太多,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沉浸在回憶中了,這種感覺真是動人之極。

    訴說了我的幸運之後,她便喂東西給我吃。是一碗金黃色的小米粥,至今回憶起來,嘴角邊還留有淡淡的甜香。她說她叫素香,臉紅紅的,一手托碗,一手拿著勺子,輕輕的吹涼燙粥。我迷失在這難以言明的溫情中去,無關男歡女愛,只為她對陌生的落難人無微不至的關懷。這令人心動的關懷幾乎讓我錯覺得她身上有淡淡的光華。

    「砰!」門突然被踢開了,進來兩個道士打扮的人,身後跟著三個壯漢。

    「匡當」素香手裡的碗掉在地上打了個粉碎,連著半碗我尚未喝完的金黃色的小米粥。

    「好啊,我說怎麼現在還沒來,原來在這裡陪野男人。」第一個胖道士趾高氣揚的怒道。

    「素香,你怎麼能做這種事?」身後一個壯漢難以置信的道,「你爹爹被妖怪殺了,屍骨未寒,你居然這樣起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冷冷的看著面前的人。

    「你再不趕去就會耽誤了祭祀,到時候妖怪逞兇你負責的起嗎?」另外一個道士不陰不陽的道。淫穢之氣撲面而來,我幾欲作嘔。

    「素香,你還是快去吧,這位客人我幫你照看著,你放心好了。」道士身後一個頗為質樸的青年溫和的道。

    我心裡有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可惜血煞尚未與我兼容,空有一身的功夫半點都使不出來,我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素香含淚而去。

    「素香是個好女子,她的爹爹兩個月前被山上的妖怪殺了……剛才的兩個道士就是保長請來降魔除妖的,可是他們每次祭祀都要用純潔的少女獻祭,妖怪還沒有死,村裡卻已經死了三個少女了,素香是自願的,她爹爹死了以後便孤身一人……」我幾乎抓狂了,那兩個道士一看就非良善,別說降妖,這些少女落在他們手裡只怕都凶多吉少。

    當晚我拼著損耗三十年的道行,強行將血煞與我合體,奔到傳聞中的祭壇邊的小屋裡。

    小屋裡的情景使我一下子發狂了。素香赤裸的倒在地上,身上全是抓痕,氣息奄奄。我抱起她的時候她的臉上閃過一抹嫣紅,只說「除妖」兩字,便芳魂杳杳,一去不回。我發狂的凌遲了那兩個畜生,跑上山去把那剛成氣候的蜈蚣精砍成八十一段。

    血煞在我手裡「嗡嗡」作響,顯然也回憶起了那飽飲鮮血的往事。如果當時不是血煞的煞氣影響了我,我也不會作出那麼血腥的事情來。不過,對於這件事,我卻非常感激他,若不是他,我便不會殺那兩個敗類,那麼,現在的我一定會非常後悔。

    「這柄劍上的氣息很奇怪……」蚩尤喃喃的道。

    「怎麼說?」我饒有興趣的道。

    「這柄劍本身似乎是神器,充滿了力量,可惜,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被人下了血咒,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它的心裡充滿了痛苦?」

    我一怔,血煞在我身體裡已經好多年了,它似乎總在感受我的歡樂痛苦,我卻從來沒有想過,一柄劍本身也是有痛苦的。

    「不必難過,我善於鑄造各種兵器,對兵器的瞭解也比你深厚的多。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手中的血煞的本來面目並不是這樣的。」

    「那血煞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淡泊如我也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蚩尤細細的感受了許久,才歎了口氣道,「它的心中充滿了矛盾,怪不得會選擇你這樣騎牆的主人,你的心中也有很多不能確定的事物吧?」

    「這並不奇怪,」我勉強辯解道,「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於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

    「不錯,固然事物都有其兩面性,那麼你看到的是哪一面?你自認為兩面都看到了,可是你心中還是充滿了彷徨……」

    我頹然:「那我究竟應該怎麼做?幫妖怪,還是幫人?」

    「呵呵,」蚩尤輕笑起來,「你其實根本沒有弄清楚,妖就是妖,人就是人,種族之間是沒有憐憫的,就像老虎和人的關係一樣,一隻老虎是不會猶豫在人虎之戰中幫哪一方的。」

    「說的也是……,我既然是妖怪,當然應該幫妖怪一方,人類可不會因為我曾經幫過他們停止對妖怪的迫害。不過……」

    「可能是吧,對上天來說,人和妖是一樣的,他們也沒辦法選擇究竟哪一方更應該獲得生存的權力,所以只好兩不相幫……,所以你這樣的怪胎可能也代表了某一部分人的意思吧……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無奈的搖頭:「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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