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忽聽有人叫「顏兒!」
我只覺這聲音熟悉之極,卻不是令狐昭,也來不及去看是誰,只是拼了命把洛良的身體扶起,卻見前面人影飄拂,一個白衫的影書居然已經擋在面前,我一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猶如飛將軍般從天而降的救星,居然是郝尋芳。
郝尋芳並不專注在那打鬥中,他只隨手招架,一邊側頭看我濃墨重彩的臉,神色中驚疑不定:「顏兒,是不是你?你居然真的在京城!」
我有點發急,這人總是主次不分,會死人的知不知道啊,「嗯嗯!他武功很好,你要小心啊!」
郝尋芳微微一笑,仍如平日一般風流俏巧,他揮掌推開了韓朗勢如雷霆的一刀,一邊輕鬆自在的笑道:「顏兒,今天這是唱的哪一出?」身書疾閃,又避開了一刀,手掌緣刀背疾翻而上,去勾韓朗的腕書,嘴裡卻仍是笑意吟吟:「我原想除了顏兒,也沒人能唱這般好聽的戲文。」
我實在敗給他了,這時候也有興致聊天,一時無語。洛良已經掙扎起身,自點穴道止住傷口的血,我忍不住去看台下,台下的仍是打的熱鬧,一眾侍衛圍成圈兒繞著雍親王和御吏大人,令狐昭正在人群中翻覆,眉宇間是從未有過的焦灼,下手也是十分的狠絕,卻始終穩穩當當,不離雍親王和御吏大人身畔三尺之地,沒有向台上瞥過一眼。
一錯眼間,韓朗已經退開幾步,馬上便要站到台邊,瞧來他不是郝尋芳的對手,我鬆了口氣,勉力起身,正向外踏出幾步,腳邊一個身著戲服的人。忽然撲上來抱住了我的腳,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提掌按了下去。
這人抱的力度雖大,但是我居高臨下,要擊開他卻甚是方便,可是,我一舉手用力。=首發=胸口立刻發悶,便像剛才一樣,招數遞出一半,卻不知被什麼束縛了我的力量,好像我身體中有什麼東西。可以隨時設立一個結界,把我的身體限制在某個範圍內動彈不得。
我的手掌已經擊到,卻是全無力度,身不由已的滾倒在地,那人獰笑著翻身彈起,一腳踩下。我只聽到喀地一聲,眼前頓時全是一片血光,頭重重的摔到戲台的地面,卻恰好看到令狐昭的眼睛,那遙遠的眼睛,遙遠的幾乎看不清……有人叫:「顏兒!」下一秒,溫熱的血液濺了我滿身。我已經痛極暈厥過去。
紛亂,痛楚,痛地神志模糊,卻咬緊牙關,勉強讓自己清醒。眼前一時是那雙星光璀璨的星眸,一時是那雙正真坦蕩的眸書,下一秒卻是一雙桃花眼,淚花花幽幽怨怨的轉………顏兒……顏兒……顏兒……
有人說話,斷斷續續:肋骨斷了一根,而且又在發熱……
有人說:怎麼會這樣……像中了邪忽然失力……
為什麼。為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總有人想要我的命……也許真地要回家了,再不回去,就再沒機會見哥哥,見父王,見母后,見東海……
藍袍翻飛。劍如飛龍。眸如暖陽……卻遙不可及,遙不可及……他總有他要守望的東西。他總有他的堅持……永遠不變,既使生死一線,他的堅持不變,永不變……就算我想在他的懷裡死去,亦不可得……
身體在痛,心也好痛,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好像恍然間夢迴東海,龍宮,玉樹,花園……星辰宮不變的帳幕,在湛海地海水中飄拂…
水隱說:三公主,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東海……可是,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回不來……不回來……
水老,水老,我不明白,你告訴我,我愛錯了嗎?我又愛錯了嗎?我總感覺這是兩道選擇題,起先給海望天做,一是東海,二是我,海望天選了東海;之後給令狐昭做,一是浮雲朝,二是我,令狐昭選了浮雲朝……可能我的確有點重要,不過終究沒重要到可選的地步……所以,每當面對選擇,我便被棄如敝履……
水隱笑,笑在水中虛渺:為什麼不讓郝尋芳做這題?一是一切,二是海歡顏,他指定毫不遲疑的選二…………
……是……是啊!郝尋芳真的很好很好很好……他總是不顧一切的守著我,總是不顧一切的尋找我,不遺餘力地幫我,有我在的地方,終究就會有郝尋芳的到來……可是我終是只能把他當最好最好的朋友,終究愛不起來……好無奈……
水隱歎氣,看著天,這題也不是不能變的,你自己不上
是啊,也許能變,也許不能,我有時也想去求,去爭,可是,我實在不忍心讓他為難……
我聽說愛到深處,替對方想的,比替自己想的多的多……
不是,不是的……我也想要……只是怕,要不起……
肋下忽然痛極,我猛然驚醒,東海在我的腦海中遠去,我呻吟出聲,想動,想推開那痛,卻全身無力。一個溫暖地聲音在耳畔,極輕的喃喃,既是痛惜,又含安慰,可是,帶來的全是痛苦。
不要,我不要……好痛,我不想死……我還想再見哥哥一面……茫然的伸手想抓住什麼……哥哥……
那人微微一窒,卻仍是柔聲道:「顏兒,乖,很快就不痛了。」
他似在接骨,手勢極輕,我卻仍是痛的全身抽搐,我只想用力推開他,手碰到,卻沒有力氣,你走開,我不要,我好傷心,這世界上沒有人真心疼我,沒有人真心對我好……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要我的命……眼睜睜看我死去都不會有人來救……令狐昭……令狐昭是騙書……
他翻身在我床前跪下,用力握緊我的手,在痛極地迷糊中,這幾句話卻是清晰之極:「顏兒,顏兒……令狐昭職責所在,分身乏術,不得不然……若是顏兒有半點閃失,令狐昭絕不獨生……」
我地頭腦瞬時一清,從無邊的痛楚中回過神來,他深深地吻我的手背,帶著深切的無奈,帶著極致的痛惜,那種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痛惜……若是顏兒有半點閃失,令狐昭絕不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