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軌跡 第一集 第九章
    於是,在之後幾天,尋找神秘海術師的行動開始了。

    根據船長的推測,這位海術師起碼有十級,因為他可以將最簡單的海術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簡直將海術變為了藝術。十級?這可是一個令人窒息的數字,黑角宮廷裡那幾個養尊處優的海術師,平均水準也僅僅是六、七級左右。

    侯爵大人很懷疑那名擁有驚人能力的海術師就隱藏在他的僕人群裡,畢竟當時在甲板上有份施展海術的人員,他都一一看見過的,並沒有任何一個有此驚人的能力,但甲板下層當時有三四十個僕從,到底哪一個才是呢?

    反正可憐的布魯菲德第一個就被排除在外,因為那場災難過後,總管檢查房間時,發覺這小子竟然是暈過去了,於是白鬍子總管很不留情面的評價:真沒用,竟然被嚇暈過去了。

    事實上,布魯菲德聽說了這事,知道貴族老爺們正想把那位神秘的海術師給找出來,答謝、重用、封賞等等一系列榮耀必定接踵而來,當然,那個神秘的傢伙到底是不是敵對勢力派來的間諜,那倒可以晚一步考慮。

    但布魯菲德卻不敢輕易站出來,因為他在醒來後的幾天裡,日子過得並不好,感覺實在糟糕透了,關節處微微發麻不說,胸膛和心臟的位置還時常疼痛,彷彿不時會有個錘子重重地敲打在上面似的,腦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怎麼睡也睡不夠,意識時常還會模糊這麼一兩下,至於那些驚人的海術,他還想強撐著再來一次,結果胸膛疼得更是厲害了,手上更是連丁點光芒也閃不出來,這樣一來,連他自己也不敢肯定那晚的驚人效果到底是不是自己製造的了,或許真如四周那些閒言閒語所說,當時自己真的膽小到暈過去了,手中那團蔚藍的強光不過是夢中的一部分罷了。

    在船上的生活裡,布魯菲德發覺自己更離群了,膽小鬼這個稱號落到了他的頭上,每次用餐的時候都被人暗中指點和議論著,開始布魯菲德覺得很鬱悶,也很壓抑,但當他發覺每一個僕從都議論過他的時候,他的心又開始活躍起來,真正高明的海術師都是高傲的,怎麼會做出在背後非議他人的齷齪事呢?那只能說明,那晚的海術師並不是他們,除了他們,那就只剩下自己這個可能性了,那一晚所做的一切並非是幻覺,很可能都是真的,自己驚人的精神力拯救了整船人……

    他為自己的推斷而感到興奮,儘管身體還沒恢復狀態,他又重新按黑皮書所說那樣繼續修煉精神力,同時心裡惦記著書房那《海術入門》,他尚有半本沒有看呢。

    儘管他每天值班的位置離它非常接近,好幾次打掃衛生的時候還有機會與它近距離凝視,但布魯菲德卻感到咫尺天涯,在這個階級分明的社會,你敢擅自翻閱主人的書籍,一旦被人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但艾莎小姐絲毫不體會他的心情,經常要布魯菲德進來書房侍候她練字,侍候她看書,每一次布魯菲德都不得不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寫著一些仿古的漂亮文字,和看一些貴族所寫的無聊故事,有時看著她找書,指尖在那些書籍間掠過時,布魯菲德真的很有衝動吼一句:「喂,婊子,把那本《海術入門》拿下來一起看看好不好?」當然,他每次都把這句話吞到肚子裡,不過,也幸好如此。

    有一次艾莎正瀏覽一本散文詩集時,海倫小姐闖了進來,她神色曖昧的瞥了一眼布魯菲德,才對艾莎笑道:「哎呀,我說艾莎,怎麼現在喜歡一整天呆在這裡呢,不太像你性格呢。」

    艾莎眼裡立即閃過不悅,冷淡應道:「這你管不著!」

    她眼珠輕輕一轉,反問:「對了,海倫,你整天往工作室那邊轉,是不是瞧上我父親那位新任助手了?」

    海倫小嘴一嘟,不滿道:「真是胡說八道,那傢伙可是有三十多了。」

    「呵呵,那不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艾莎將書籤插進書頁,一甩手把書蓋好,轉頭笑瞇瞇的注視海倫。

    海倫嘴邊不滿的弧度慢慢消失了,漸漸換上了嘻嘻哈哈的笑意,樂道:「哈,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真不愧是艾莎!」

    「打算什麼時候勾引人家啊,旅途寂寞哦,要不要我提供方便呀……」

    「……」

    聽著她們間的對話,布魯菲德站在一旁,暗暗評價著,她們之間的聊天就只能是這樣的東西嗎?真是無聊透頂!喂,兩位小賤人,你們有完沒完,別把這麼噁心的構思也說出來啊,我還在場的……

    這已經不是布魯菲德第一次在內心如此鄙視她們了。

    只聽兩人聊著聊著說到了那個神秘的海術師,艾莎說:「……你整天在工作室裡溜躂,那個神秘的海術師到底找出來沒有?」

    一聽到「海術師」三個字,布魯菲德立即從神遊狀態中脫離出來,豎起耳邊細心聆聽海倫的回答。

    海倫說:「你父親覺得那海術師這樣藏頭露尾,十有八九是敵對勢力派來的間諜了,那一晚是見情況危急,才迫不得已出手的,至於那個間諜潛入斯爾維亞家的目的是什麼,那我就聽不到了,反正侯爵大人還說,這麼高身份的間諜潛進來當僕從,到底能獲得什麼重要情報呢?真是百思不解……」

    布魯菲德聽得是一喜一悲,喜的是從侯爵大人的話裡,更是確認自己正是那晚那位偉大的海術師,因為世界很少有這麼無聊的高級間諜,悲的是,就算自己現在承認身份,但恐怕也十有八九被認定是間諜了。

    只聽海倫又補充:「反正那晚當時在甲板的僕從們,回去肯定會被暗中調查了,以我們法考爾金的能力,只憑以一點點蛛絲馬跡,都能把那該死的間諜給揪出來……」

    說著說著,她彷彿想起了布魯菲德的存在,立即恐嚇道:「喂,布魯菲德,這話不能傳出去,懂嗎?」

    「明白,海倫小姐!」布魯菲德微微躬身,正容回答,心裡卻想,你的嘴巴這麼松,恐怕很快整船人都知道了。

    「對了,布魯菲德,當時你也在甲板下吧。」艾莎饒有興趣地把頭轉向布魯菲德。

    「是的,艾莎小姐。」

    「那你覺得哪個才是神秘的海術師呢?」

    「你問他呀?哈哈,他那晚早早就暈過去了,恐怕現在還心有餘悸呢。」海倫哈哈大笑了起來。

    艾莎也笑了,不過這次笑得有點難看,目光注視著布魯菲德,彷彿希望能從他口中說出不同的答案。

    但令她失望的是,布魯菲德仍是微微躬了躬身,正容回答:「是的,兩位小姐,那晚我被嚇得暈過去了。」

    艾莎立即失望的歎了口氣,海倫笑得更歡快了。

    布魯菲德心裡不以為然,他心裡鄙視這兩個貴族少女,絲毫沒將她們對自己的評價放在心上,他眼角的餘光又一次瞥過書架上那本《海術入門》。

    機會是屬於擅長等待的人,布魯菲德的機會來了。

    巨艦在寂靜島泊岸了,貴族老爺小姐們都紛紛下船,侯爵大人要在這裡進行七天的貿易會議,夫人小姐們正好借此時機在島上觀光購物,所需跟隨身邊的僕從並不多,像布魯菲德這批低級僕從們,理所當然跟隨著阿德拉女士,在船上等候了。

    於是,布魯菲德借清理衛生為名,粗粗整理完其餘地方,一整天就呆在書房裡,阿德拉女士著了點風寒,只來巡察過兩次,其餘時間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裡,這令布魯菲德更為明目張膽了,有了實際效果作為信心的支撐點,他如饑似渴的閱讀著這本黑皮書,就開篇關於精神力的地方,他就重讀了三次,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晚餐的時候,他便在腦海裡背誦著海術入門裡所有初級海術咒文,發覺有哪裡記憶模糊的地方,晚餐後又趕緊跑到書房裡惡補。

    直到催促睡眠的鐘聲響起,布魯菲德才依依不捨的將黑皮書蓋上,他可不是貴族,沒有了打掃衛生之名,還留在書房可是重罪。

    這一夜,他在回憶咒語的過程裡又一次重見了那團團蔚藍色火焰,他滿心歡喜,嘗試運用,卻又被那惱人的清晨鐘聲給吵醒了。

    這一天他的運氣就沒這麼好了,因為昨晚下了場大雨,甲板上沾上了不少污跡,甲板上人手不夠,他不得不加入到打掃甲板的行列,布魯菲德只好一邊擦著甲板,一邊咒罵著那場該死的大雨,書架上還有好些技術書他也感興趣的,現在可是連碰都沒得碰了。

    不過他的苦力工作在午後就結束了,有僕從前來通知,艾莎小姐購買的商品太多了,需要多一個僕從來搬運,指定布魯菲德前行。

    面對四週一對對羨慕的眼睛,布魯菲德很想說,要不咱們換換?

    那前來通知的僕從領著布魯菲德進入寂靜城的時候,低聲笑了句:「布魯菲德,你運氣不錯啊,艾莎小姐大概看中你當男寵了,要不是進城名單是由侯爵夫人定的,恐怕我的位置早被你替代了……」語氣中充滿了羨慕之情。

    那傢伙後面的話布魯菲德根本沒聽清,他聽到「男寵」這兩個字時,就像觸電般彈了一下,甚至還轉頭狠狠瞪了那僕從一眼,或許是布魯菲德忽然而來的殺氣嚇著了那傢伙,他頓時退了一小步,接著才反應過來,低聲怒罵了句:「你神經病!」就沒再和布魯菲德說話了。

    那僕從將布魯菲德帶進了一家裝飾幽雅的咖啡屋,艾莎小姐和海倫小姐正在靠窗的位置坐著,在她們對面還有兩位年輕英俊的男子,身穿軍官的服飾,他們正說在興頭上,其中一個男軍官不知說了句怎麼樣的笑話,四個人立即嘻嘻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布魯菲德心裡立即罵了句:這群膚淺無聊的貴族!

    艾莎小姐看見布魯菲德到來,眼睛立即亮了亮,對另外那僕從說:「你先回去吧,今天由布魯菲德跟隨我。」

    那僕從神色黯淡了一下,躬身應諾,退了出去。

    「好了,諸位,不是說好了要去看白柱群嗎?我們現在就出發了!」艾莎小姐熱情的提議著,她這個提議馬上得到了熱情的回應。

    白柱群是寂靜島的著名景點,因為它是在島邊的高崖之上,觀賞它也成為了貴族們的特權。

    當艾莎小姐走過布魯菲德身邊時,布魯菲德只好從後跟隨,只聽艾莎小姐說:「我要寫首曲來讚賞白柱群,等會你也細心看看,然後回去後聽聽我到時譜的曲意境如何?」

    「是的,艾莎小姐!」布魯菲德只好正容回應,心裡卻想,你所想譜什麼曲,我半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對於這個著名的景點,我倒有點興趣去看看。

    寂靜島的摩天嶺是黑角海域裡少有的幾座山峰之一,當然這裡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黑角海域裡重要的產石基地之一,重兵守護。

    遠遠望去,摩天嶺蔥蘢翠綠,這也得益於寂靜島領主貴族們的重點保護,在山道的入口處,一個大隊的衛兵在此鎮守著,認真檢查過他們的貴族身份後,才允許進入,還限制只允許攜帶兩名隨從,在艾莎的力爭之下,布魯菲德理所當然成為了其中之一,另一個是海倫的侍從,一個年齡大不了布魯菲德多少的小丫頭。

    眾人走進山道,隨著漸漸深入,各種禽鳥的鳴聲此起彼落,增添了不少生氣,也為這條歷史悠長的山道添加上一份寂靜美,艾莎他們都是年輕人,來到罕有機會踏足的山中,一個個都興奮起來,聊天的氣氛更為融洽和熱烈了。

    布魯菲德的心同樣在急速跳動中活躍,在一個多月前,他還在大海深處裡看著雨點的漣漪茫然,現在竟然有機會進入一座真正的大山,聆聽除海鷗以外的鳥兒鳴叫。

    眾人延著石階前進,走了好一會後,終於聆聽到了劈啪的海浪聲,他們立即在熱烈的氣氛中加快了腳步,白柱群正是在山頂臨海一角,目的地快要到了。

    摩天嶺的頂峰,一群急步而至,粗喘著氣的年輕人們,都被眼前的壯麗景色給震懾住了,一根根光滑潔亮、雪白無暇的石柱,竟然在峰頂上拔地而起,高度平均足有四十多米高,走到近處,從下而看,那根根石柱彷彿直入雲霄,與天際的白雲連接到了一塊。

    眾人嘖嘖驚奇的在這些石柱中穿梭,驚歎它們的神奇和巧奪天工,穿越過這片石柱後,一塊往外突出一截的岩石平台上,一根與眾不同的石柱呈現眼前,它並非垂直而立,而是斜斜探出大海的方向,彷彿要借此要表現自己與其它石柱的與眾不同之處。

    它傾斜的角度是如此的大,使人難以相信為何它竟然還能傲立,不掉進水裡面去,不得不感歎天神對它的呵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處。

    看到這根份外雄奇壯觀的石柱,眾人對大自然的讚美之情到達了高潮,其中數艾莎小姐尤為興奮,她大膽地踏上那小截往外探出的平台,撫摸著那根與眾不同的石柱,彷彿要品味出它的孤傲之處。

    但昨夜寂靜島的海域還降過一場大雨,無論柱子本身還是腳下的平台都是濕滑的,艾莎小姐沖眾人回頭一笑時,腳下沒有踩穩,手想攀住那石柱,卻又是一滑,她立即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摔出了平台外,直往下面的深淵中墮去。

    事情發生得如此的突然,前一刻還在平台歡笑的艾莎小姐,這一刻竟然已經消失了影蹤。

    眾人慌忙衝到懸崖邊上,只見下面怪石嶙峋,深藍的浪濤洶湧澎湃,其中激盪起一陣浪花後,很快又歸於平靜,艾莎小姐落水前淒厲的叫聲還尤在耳邊,大家面面相覷,看到各自的臉色瞬間化為蒼白。

    其中最為惶恐的當數布魯菲德,他看到艾莎踏出平台時,就有不祥的預感,但他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說上些什麼,現在艾莎墮水,他這個隨行僕從可是重罪啊!

    他充滿期待地望向那兩個年輕軍官,能成為法考爾金家族的軍官,肯定得有過人的水性,但他從這兩位軍官臉上看不到半分英勇,那下方嶙峋凹凸的怪石已經把他們嚇住了,跳下去救人,一個不好,人還沒著水,說不定已經被那些怪石撞得頭破血流了,而且看水流的方向,這下面應該還有暗礁的存在,這可是死亡率相當高的英勇行為,布魯菲德看到前面向艾莎小姐大獻慇勤的那位軍官,現在更是往後縮了縮,彷彿害怕也會像艾莎那樣不小心失足。

    布魯菲德不得不將目光移向海倫小姐,再移到海倫近侍那個小丫頭,她們更不可能幹什麼英勇行為,他的心涼了,如果艾莎小姐不幸身亡的話,那他這個臨時僕從恐怕會被定失職罪,然後被暗中處死掉,為艾莎小姐陪葬……

    想到這,他不敢再猶豫,退後幾步,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他疾衝上前,縱身一躍,往深淵中躍去,他自問水性在大海的賤民當中可以算是比較差勁的,但現在為了救人,可管不了這麼多了。

    強風壓迫著他的耳膜,浪濤拍打岩石的聲響,是越來越清晰了,布魯菲德想起童年時,老人曾說過,人在將死前,一生經歷將會歷歷再現,但他眼看著下方的大海和岩石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腦海卻是一片空白,直到快要落水前的一剎那,那團團蔚藍色的火焰,轟的一下重新在他體內燃點而起。

    撲通一聲巨響,布魯菲德像箭一樣鑽進了冰冷的海水裡,他情不自禁的驚叫了一聲,但聲音馬上就被海水給淹沒了,海水立即灌進他的嘴巴,直到喉嚨,布魯菲德還沒試過從這麼高的地方跳進水裡,頓時暈頭轉向,險些窒息,他趕緊屏蔽住呼吸,雙腳猛蹬,重新浮上水面,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看著四周近在咫尺的怪石,他深深的讚美著海神,沒有將他的腦袋安排到那尖尖的岩石上。

    但他馬上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深深吸了一口氣,馬上又潛回到海底,尋找那該死的艾莎小姐的芳蹤,海中的能見度相當低,第一回合他一無所獲,心裡不禁開始慌亂起來,再尋不著艾莎小姐,恐怕再撈上來就是一具屍體了,他倉促換氣,再次潛回海底。

    此時,心底湧出來的恐懼感已經將他包圍,並聚集在他身後,窮追不捨的迫使他不斷加速深入海洋的深處,他知道再找不回艾莎,等待艾莎的將會是什麼,等待自己的又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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