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軌跡 第一集 第六章
    斯爾維亞侯爵家的大管家竟然親自來到訓練營挑人,這就足夠讓所有的預備成員都站到廣場上了。

    好幾個早已經完全通過各項考核的預備成員,更是精神份外抖擻的站立著,他們一直尚未有貴族看中的,只好繼續留在訓練營待命,這對崇尚能力的法考爾金家族而言,他們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恥辱,現在洗脫這個恥辱的時機到了。

    布魯菲德也站在人群當中,但他對這件事並不熱心,甚至還十分反感,因為這位侯爵大人家的小姐曾經深深的傷害過自己,他對這個姓氏懷有相當程度的仇恨,並不希望和這個姓氏扯上任何關係。

    他心裡思索著,畢竟他還是新人,基本上沒什麼可能會選中自己的,站在這裡僅僅是襯托高屆生的存在……

    況且,訓練營裡有不少學問還是他相當感興趣的,這裡還有沒落的貴族小姐凱斐瑞陪他聊天,沒什麼必要,他不希望目前的狀況有什麼變動。

    不過那白鬍子的大管家似乎對那幾個挺胸收腹的預備成員並不感興趣,只瞥了幾眼,就搖頭離開了,卡爾官員緊跟其後,又向他介紹另外一些基本達到標準的預備成員,不過白鬍子依舊搖頭,邊走邊看,逕直往布魯菲德這群新人們走來。

    布魯菲德隱約聽到了他們的交談聲,白鬍子說:「……儘管只是當十五天的臨時僕從,但侯爵夫人的眼睛可是很挑剔的,她是一位真正的美學專家,不能容忍視野裡出現醜陋的事物。」

    落選的預備成員們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們清楚的聆聽到,在這位管家先生的眼裡,他們被歸類於醜陋事物一類。

    布魯菲德不由得撇了撇嘴,僅僅是十五天的臨時僕從,竟然就讓他們熱衷至此,有必要嗎?

    其實他並不知道,如果在這個試用期裡表現良好,得到過這個顯赫的姓氏一兩句誇獎,日後就算不能留在斯爾維亞侯爵家,也會成為其他低階爵位貴族間的搶手貨。

    白鬍子繼續在人群中穿梭,像瀏覽圖片一般瀏覽著每一張臉龐,口中繼續道:「……卡爾先生,你得體諒我們的處境,風寒正在我們家的僕從間流行,好幾個幹練的僕從都因此病倒了,要不然也不會勞煩到你們了……唉,只是挑一個而已,怎麼這麼難呢……」

    卡爾先生連忙道:「能為侯爵大人家效勞,這是我們的榮幸,不過,澤達先生,你再往前走就是新人區了,他們都是剛招進來不久的,恐怕無法勝任吧……」

    但白鬍子根本沒聽卡爾的,他目光掠過布魯菲德時就停了下來,然後大步走到布魯菲德面前,細細打量了起來,喃喃評價:「這娃子的氣質不錯,應該能入侯爵夫人的眼……」

    卡爾低咳了兩聲,提醒道:「澤達先生,他可是新人,雖然素質不錯,但如果在出航過程中,發生什麼岔子,那可不好辦呀……」

    出航?這令布魯菲德心裡咯登了一下,大海在這段時間裡已經離他十分遙遠了,莫非這個什麼侯爵大人就是因為要出海辦事,才來這裡找臨時僕從?卡爾先生,請你務必要說服這個白鬍子呀,我可不要和斯爾維亞這個姓氏扯上任何關係,暫時也不想重返大海……

    白鬍子卻擺斷了卡爾,說:「侯爵夫人可以容忍無能,但不能容忍醜陋,她對美麗有著異於常人的執著。」

    其實白鬍子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又不無顧慮,他若有所思的回頭四顧,發覺實在沒有更適合的人選時,歎氣道:「好了,選定了,就他吧,新人就新人,反正也就是十五天,我會照看著他,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卡爾見對方已經決定,只好說:「那好吧,容我匯報海因姆男爵,簽份放行書,你就可以把他領走了。」

    「嗯,那就拜託了!」白鬍子應了一聲,但目光仍掃視著布魯菲德,又加了句:「好像太瘦了點,唉……」

    布魯菲德忽然覺得現在自己十分像是一件貨物,一件看起來不錯、但又很難令人滿意的貨物,而白鬍子就像是一個商人,一個買不到稱心如意的商品而唉聲歎氣的失意商人。

    他發覺不少目光正偷偷望向自己,裡面有羨慕,也有妒忌,當然也有個別不同,尤蘭塞恩更多是替自己歡喜,而凱斐瑞是鼓勵,隱約還帶有一絲失落。

    不管布魯菲德心裡是否願意,他還是被白鬍子領走了,在這個階級分明的社會裡,違抗上級的命令是件後果相當嚴重的事情。

    馬車上,白鬍子向布魯菲德說明:「聽好了,布魯菲德!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斯爾維亞家的僕從,儘管只是臨時的,但你得牢牢切記自己的身份,要把自己當成是斯爾維亞家的正式一員。侯爵老爺要到外面去辦點事,在旅程中,你的任務就是清理部分房間,不必擔心自己幹不好,會有人指點你如何幹這活的……」

    馬車一直駛出托瑪納的北城門,北岸上那一艘艘巨型船艦整齊的列隊於此,能將船隻停放於北岸,那是貴族老爺們的特權,賤民們的船隻必須遠遠避開這個貴族區域。

    在一艘巨型多帆的排槳船艦前,白鬍子命令停下馬車,他對布魯菲德說:「侯爵老爺明天才出發,你今晚就上船,熟悉環境,會有人指導你的……」

    於是,一位阿德拉的美麗女士代替了白鬍子的位置,引領布魯菲德前進。

    布魯菲德還是頭一次能進入如此巨大的船艦當中,看著面前這恢宏無比的巨艦,心情不由得也激動了起來,他從那長長的跳板走上甲板,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不讓阿德拉這位船艦僕從主管看出自己的失態之處。

    甲板上,布魯菲德還沒試過如此高高在上的觀望過大海,恰好有幾隻海鷗在他頭頂的天空盤旋而過,他更感到陣陣心曠神怡,要不是阿德拉女士在旁,恐怕他已經長嘯幾聲,以表讚歎之情。

    阿德拉一邊解說,一邊領著布魯菲德往甲板下的通道走去,布魯菲德發現周圍已經有僕從開始著手各自的工作了,有人在擦地板,有人在檢查牆上照明系統……他們無論男女,共同的特徵都是相當俊俏。

    在甲板下一層的一個房間前,阿德拉推開門,向布魯菲德說明:「這是你的房間,啟程之後,晚上九點以後的時間,如果沒有大人們的吩咐,你的活動範圍不能離開這一層。」

    布魯菲德點頭表示明白。

    阿德拉又補充:「不過今晚肯定會例外,因為有很多工作等待我們完成。」

    「……」

    接下來,阿德拉女士又領著他走上了巨型船艦的二層,向布魯菲德介紹他應該做的工作,那就是打掃侯爵老爺的會客廳、飯廳和書房,基本情況介紹得差不多了,阿德拉女士要求布魯菲德立即複述一遍,布魯菲德沒有令她失望,準確無誤的將她講述過的內容複述了出來。

    阿德拉女士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不錯,難怪澤達大人會相中你!」

    布魯菲德心想,白鬍子壓根不是因為我的能力而相中我的。

    阿德拉女士最後補充道:「相比起擦甲板這一類工作,你這份算是優差了。不過這也與你出色的外貌有關。但還是要切記,三樓是老爺夫人住的地方,這是禁止你踏足的,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

    「那好,開始工作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忙,不能盯著你,但希望你的表現能像你的記憶力那樣令人滿意!」阿德拉女士離開了,布魯菲德跑到下層的雜物房裡取出抹布等清洗用具,開始了乏味無趣的清潔工作,儘管地方看起來已經相當乾淨,但他不敢馬虎,老老實實的細抹一次,從地板到桌面再到天花,從飯廳到會客廳,還沒來得及干清潔書房的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船上的鐘聲響了,布魯菲德知道這是晚餐的鐘聲,連忙跑到甲板下一層的僕從餐廳裡,進食晚餐。

    人並不算多,只有二十來個,都是提前進入船艦打掃衛生的僕從。

    儘管斯爾維亞家的僕人們都是英俊漂亮,但布魯菲德出眾的氣質還是引來了不少目光,但沒有人向前和他攀談,在他們看來,主動和一個臨時僕從會話是一件失禮的事情。

    布魯菲德孤零零地吃完了這頓還算豐盛的晚飯,但他並沒有因為四周僕從的疏遠而感到失落,因為他高傲的心同樣看不起他們,他心裡對自己說,孤獨有時就是前進的最大力量。

    飯後,他繼續回到自己崗位,亮了燈,做那尚未完成的工作,但打掃到書架時,他的目光忽然被其中一本書的書名給吸引住了——《海術入門》。

    瑪麗斯姨媽過去常常表演海術,暴風雨來臨時為船隻加固,逆風時為船隻加速等等,儘管每一次的表演都十分拙劣,但布魯菲德覺得似乎每次都能起這麼一點點作用。他一直想學,只可惜瑪麗斯姨媽並不願意教導他,她說海術需要強大的精神力才能操控,而布魯菲德完全缺乏這一重要條件。

    布魯菲德不以為然,因為他覺得瑪麗斯姨媽的精神力未必能強到哪裡去。

    他盯著這本黑皮書,想把它打開的慾望是越來越強烈了,他左右四顧,並沒有任何人在場,但布魯菲德並不放心,又走出二樓的長廊,兩邊也是空蕩蕩的,側耳細聽,並沒有任何的人聲。

    他馬上回到書架前,深吸一口氣,慢慢把那本《海術入門》給抽了出來,翻開第一頁,上面是一篇繁瑣的前言,大意是說明海術的淵源,精神力的重要性和海神賜予世人的神秘力量。

    布魯菲德無心細讀這些,匆匆略過,連續翻了好幾頁,終於到了正文,不過第一篇竟然是如何培養精神力和正確使用精神力,布魯菲德再次迅速翻過,直接翻到海術入門裡的第一個海術,竟然就是瑪麗斯姨媽使用最頻繁的「船隻加固術」,這個海術布魯菲德可是見證過無數次的,他曾經熟背下來,只可惜自己偷偷使用的時候,半點效果也沒有,這個問題他可是苦苦思索了很久也沒找到答案的。

    他選速把這個海術閱讀完畢,發現瑪麗斯姨媽口中那篇船隻加固術,起碼漏了幾個地方,還念錯了好幾個字,怪不得效果會這麼差,篇末重點介紹該如何運轉精神力來操控這個海術,看得布魯菲德一頭霧水,只好又重新翻回到介紹精神力那個篇章,仔細研讀起來。

    書裡所述,每個人都有強大的精神力隱藏在體內,但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將這神秘力量給挖掘出來,只因為找不到正確的渠道把它們釋放,方法有很多,譬如說利用雷電的威力,又譬如說窒息過後的瀕臨死亡狀態等等。

    前面提到所謂的快捷方式方法,布魯菲德可不敢去嘗試,因為那些都是得冒生命危險的,他繼續往後閱讀,發現後面所講的方法就實際多了,也安全多了,尤其冥想這一種方式,布魯菲德是最能接受的,他覺得像他這樣喜歡思考的人,一定可以依靠這種方式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但他正想再看冥想的詳細內容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這著實嚇了他一跳,私自翻閱主人的珍藏書籍,這可是一條相當可怕的罪名。

    布魯菲德暗恨自己看得太入神,竟然對方來到這麼近的位置才發現,他趕緊把書合上,往原來的位置插去,誰知道越慌越亂,黑皮書非但沒插好,還「啪」一下掉到了地上,聆聽那腳步聲就要來到門前了,布魯菲德連忙伸腳一踢,將書踢到書桌底下。

    阿德拉女士出現在了門外,質疑道:「什麼聲音?」

    布魯菲德沉住氣,急中生智道:「阿德拉女士,這是清掃書本的聲音!」

    「什麼?」阿德拉女士的疑惑更甚了。

    「是這樣的,我見有些書上已經沾上了灰塵,我用雞毛帚將它們拍乾淨,免得老爺看書的時候沾上不必要的灰塵。」布魯菲德話說著的時候,手上的雞毛帚輕輕拍打向那些書本,以作示範,果然發出「啪啪」的響聲。

    雖然聲音聽起來和剛才不太一樣,但阿德拉女士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點頭道:「布魯菲德,你想的很周到,但一定要小心,弄壞了老爺的書,我們可承擔不起這個罪名!」

    「知道了,阿德拉女士。」布魯菲德畢恭畢敬,一副好僕從的模樣。

    「那麼,抓緊時間工作吧,今天晚上每個人都要加班,務必要在明天老爺到來前把清潔工作完成,」阿德拉轉身離去,最後補充,「要把工作完成,才能回到房間睡覺!」

    布魯菲德應諾了一聲,剛剛平靜的心跳又急促跳動了幾下,那麼這樣一來,我不就可以盡情閱讀這本《海術入門》了嗎?

    平常人遇到這樣的突發事件後,恐怕立即乖乖的把書放回原處,再繼續干自己的本分工作了,但布魯菲德偏不這樣,他又把那本黑皮書從桌底下拿上來,繼續細讀起來,當然,這一次,他就不敢看得這麼入神了。

    這樣大膽的舉動,在布魯菲德看來,不但是因為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因為他覺得掌握一門重要的技能,將來才更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野心。

    入夜後的海風一片冰寒,透過窗戶吹了進來,衣衫單薄的布魯菲德不禁縮了縮脖子,但他還沒有膽子放肆到點燃壁爐,僅僅是換了一個站立角度,將黑皮書一頁接一頁的翻閱下去。

    天快亮的時候,布魯菲德才將那本厚厚的黑皮書翻了半本,他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忽然發覺再不離開的話,恐怕會引來災難性的後果。

    布魯菲德將黑皮書蓋上,慢慢放回到原位,又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自問並沒有什麼破綻時,才粗粗地將剩餘的工作完成。

    這時,天已經微微亮起來了,透過東面的窗戶,可以看見一輪火紅的艷陽正徐徐地從海平線盡頭的雲層裡彈出來,布魯菲德咋見如此景色,心潮不禁再度澎湃,他覺得,此時的他,正像天邊升起的太陽,正準備散發出無窮的熱量,萬丈的光芒。

    他自我陶醉了一會,才匆匆離開書房,四周靜悄悄的,其餘僕從們早就去休息了,布魯菲德深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鮮的空氣,才縮著脖子,快步走回甲板下一層,鑽回到自己的床上。

    雖然明知道得趕緊休息,免得不知什麼時候駕臨的侯爵大人一家看到自己這個臨時僕從的疲態,無奈翻來覆去,布魯菲德卻難以入眠,他一會編織著自己未來的野心,在這個海洋時代裡,一個真正的海術師可是超然的貴族群體,一會又重溫著海術入門中的各個海術,接著還嘗試訓練精神力,良久後,他的意識才朦朧起來,但急促的鐘聲卻不適時的響起了。

    布魯菲德心底裡暗暗咒罵,但強大的意志力還是馬上把他從渴望睡眠的狀態中抽離出來,他飛快穿衣,再奔到甲板下一層的公共衛生間裡迅速梳洗,整理好衣裝,才快步衝到甲板上。

    僕從們緊急集合在甲板上,白鬍子管家已經來到,開始對他們訓話,布魯菲德心不在焉的聆聽著,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四周,發現身穿海軍服裝的軍士已經上船了,開始佈置保衛工作,還有法考爾金家族的水手們也已經到位,一個身形魁梧的船長正向他們分配著任務。

    他心裡想,這大概就是豪門出發前的氣勢吧,侯爵老爺尚未到來,所有一切不但要準備妥當,還得整整有條。

    當白鬍子訓話完畢後,僕從們就分列兩排,站在巨艦甲板的入口處,負手而立,以良好的姿態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布魯菲德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等待,或許是與這個侯爵家的姓氏有關,對於這個自己所厭惡的姓氏,他內心感到份外的煩躁和不耐煩,甚至心底裡更是前所未有地渴望著獲得立於人上的權力,他在心中立誓,總有一天,是他們在傻站著等候自己。

    阿德拉女士從僕從們的跟前走過,一個個的仔細觀察,免得等會侯爵夫人看到什麼不雅,她在布魯菲德面前停了下來,低聲質疑道:「布魯菲德,為什麼你的眼睛會這樣無神,裡面還佈滿了血絲?」

    「阿德拉女士,我把活幹完已經是半夜,所以睡得並不算好。」布魯菲德垂下了頭,一副羞愧的模樣,但其實是害怕被對方看穿自己正在撒謊。

    阿德拉女士搖了搖頭,顯然不能滿意布魯菲德這樣的模樣,她本來十分滿意布魯菲德那富有藝術氣息的容貌,相信他一定能滿足侯爵夫人的苛刻審美觀,沒想到現在布魯菲德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只好把他從隊列的頭幾位抽離了出來,拖到了隊伍的中後段,低聲警告:「布魯菲德,儀態是斯爾維亞家的最重要規矩,這次我不追究,下次你小心了。」

    布魯菲德只得點頭表示明白,雖感激阿德拉這一刻的善意,但心裡對這個斯爾維亞家的反感更重了。

    北門傳來了馬蹄和車軸滾動的喧鬧聲,布魯菲德發現每個人都目不斜視,他也不敢擅自轉頭去看,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似乎正有大隊的車隊正湧出北門,停在他們這條船前面,接著,船下傳來了一陣陣道別聲和笑聲。

    沒過多久,這些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一行腳步聲從通道處傳來,白鬍子連忙朗聲道:「恭迎侯爵大人,侯爵夫人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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