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雖然是商人,但也是堅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點從以前逼李衛讀書就可以看出。】因此,對長子提出往家裡延請先生教弟弟妹妹讀書的事當場就答應了,並在三天內就收拾出書房。但對於延請先生的動作就慢了,待仔細打聽過一些文人後,選了一名去年鄉試落榜的呂秀才,得到確切消息是這位呂秀才的學問在縣裡是數一數二的好,只是臨場暈場,沒有發揮出來才名落孫山的。如今正在徐州鄉下一傢俬塾教書餬口,準備兩年後的大考。
這消息一來一回,加上這位呂秀才耽擱在路上的時間,待到呂秀才來到李府,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李衛這些日子搜集了不少書,加上李洵為李紀兄弟幾個準備的,書房裡書架上擺滿了書,有一點書香傳家的味道了。因此,呂先生看到書房時頗為滿意,再看東家為自己準備的住處也挑不出錯來,心中已經有五分願意了,只剩最後一步看看自己即將教導的幾名學生。
李紀、李歡、李佑兄弟三個和李汶水、李沉水和李伊水姐妹三個恭恭敬敬的來到書房裡拜見老師。
呂先生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臉部白皙,十年寒窗苦讀使得他的眼睛稍稍有些凹下去,伊水猜測可能他有些輕微近視的緣故,也許知道自己資歷不夠,所以並沒有向一些大儒那樣板著臉子做威嚴狀,伊水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起碼不是一個迂腐的老學究。
可呂先生對學生的第一印象就沒那麼好了,當看到李紀李歡李佑進門時,還臉上帶著笑意,待看到三個小姑娘也進門後,臉立刻拉了下來,沉默不語。
看到老師漆黑的臉,幾個孩子都嚇得不得了,呂先生可能覺得自己不該對幾個孩子發脾氣,轉身吩咐身邊書僮:「去請你家老爺。」
伊水攔住小廝,,轉過頭問呂先生:「先生請我們父親可是不願意教我們姐妹三個唸書?」
呂先生打量這個膽大的姑娘,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不肯輕易改變自己的觀點:「不錯,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們應該找女先生來學習女紅,而不是來到這個書房裡。」
「請問先生,既然女子無才就是德,不讀書而學女紅,那麼讓我們學好女紅的目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做賢妻良母,不過這話呂先生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和一個小女孩說這些。
「可是為了以後做賢妻良母麼,」伊水緊跟一句。
呂先生默認。
「那麼何謂賢妻,何謂良母?」伊水滿懷求知慾的問道。
「善良、通情達理,當然女紅也必須好。」呂先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這些年默默的支持自己讀書,承擔全部家務,原本想金榜題名夫貴妻榮,結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忍心再看妻子日夜操勞,他才到私塾教書,掙得束修來養家的。
想到妻子,呂先生加了一句:「還要做好丈夫的賢內助才算得上是賢妻,至於良母,現在你們還不用想這個。」
「那怎樣才算賢內助呢?目不識丁麼?讓拿一本書都因不識字而拿錯算不算賢內助?可不識字又是誰的錯?如果不識字又怎樣才能做賢妻呢?」伊水一連串的問題像機關鎗一樣的冒出來。
要辯論麼?這可是伊水的拿手好戲,伊水原本想拿著歷史上有名的女子像卓文君班婕妤李清照花木蘭之類的反駁,突然想到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確實有這些人,而且就是有論年紀自己也不應該知道,只好拿著這種最通俗的賢妻良母來反駁。
「女子無才便是德」與封建社會所提倡的,而「賢妻良母」又是封建社會的典範,這之間便產生了一種矛盾,當然,如果是一個擅長詭辯的人的話,這便又有一場唇槍舌戰了,只是呂先生雖然學問佳,但對於狡辯並不擅長,加上年輕不迂腐,只是從小就被輸入女子無才就是德的思想,縱然自己的妻子熟讀五書四經,但那是由女先生教的,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教女學生,不,確定的說,在落榜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教書。
「無才與賢妻良母並不衝突,四德中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婦德排在第一,所以,我認為你們應該去學女紅。」
「我在母親房中見過很多繡品,想來先生,是想讓我們學習這個。」
「不錯,」呂先生一邊點頭,可是當他看見伊水拿出的那件繡品,不由得噎住了。
伊水拿得是一幅繡字。
雖說時下繡品以繡花為主,最多在旁邊題個落款,但也有一些繡品整篇都是字,當然這些字都是名家作品,因此,沒有足夠把握的繡娘不敢嘗試這種繡法,畢竟一個弄不好丟人丟大了,可畢竟還有少數精品存在,就像紅樓夢中的紋繡,李府中也有一幅絕品,是王羲之的《蘭亭序》,杭州繡娘盧惠所繡。此刻正在伊水的手中。
伊水看呂先生有些鬆動,忙把對古聖今賢的仰慕之情表達了一番,最後可憐兮兮的說自己只想念幾個字,不當睜眼的瞎子罷了,並沒有野心做個才女之類的,只想讓先生允許她們在旁邊旁聽就行了。
看著這個抬著頭看著自己的小姑娘,呂先生原本心中已經有幾分欣賞了,這時正好借台階下來,讓她們在書房讀書是為了更好的學習女紅。
看到呂先生鬆口,汶水、沉水眼睛裡冒著小星星,趕緊拜見先生,當看向伊水是滿臉充滿崇拜。
至此,姐妹三人在書房讀書的權利被伊水爭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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