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梵蒂岡。
幽暗的大殿中,跪伏著一個紅袍老者,他的名字叫佩雷羅,掌管著教廷中最神秘的機關,宗教審判廳。
他正在對著空氣報告:「陛下,根據聖弗蘭大教堂的本堂神父伯納迪恩供述,阿洛特前往中國的唯一目的是和周家族取得聯絡,而且已經和該家族中一位身份顯赫的實權人物建立了親密的私交,他的名字叫周天星。但直到目前我們還無法判定,阿洛特叛教是否和周天星有關。」
一個更加蒼老的聲音驀地響起,說話者顯然正是當今教皇:「阿洛特的靈魂,必須被淨化。」
「是,陛下,我們會盡全力清除這個罪惡的異教徒。」
「不,我們需要他的所有記憶,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取得他的記憶。」
「是,獲取他的所有記憶,陛下。」
佩雷羅恭順地答道,頓了頓,又道:「是否應該同時取得周天星的記憶?」
「不,那樣做太危險,可以試圖接近他,但是一定要謹慎,或許,伯納迪恩會是個不錯的人選。」
「是,睿智的陛下。」
跪在地上的佩雷羅直起腰,大聲頌揚道。
同一時刻,美國紐約。
一幢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築中,李元基斜倚榻上,手心中把玩著一顆沒剝殼的荔枝。面前直挺挺跪著一個尖嘴猴腮的老者,是他手下一員得力干將,四大弘法長老之一的孫行堅。
李元基其人,目測年齡約在四十歲上下,方面大耳,面色紅潤,身高體壯。這位傳說中的千年教主,初看上去慈眉善目。活像個彌勒佛,相貌也不見得有多威嚴,然而,就算只是以這樣懶散的姿態靠在床榻上,也讓人升出一種如坐雲端的感覺。彷彿,他理所當然就是人上之人。
「屬下辦事不力,罪該萬死。那只箱子肯定是被人掉了包,裡面什麼都沒有,還折損了十二個護法弟子,請教主責罰。」孫行堅痛心疾地報告道。
李元基的面色僵了一下。轉瞬就恢復常態,淡淡道:「責罰是肯定要地,從今日起,免去你弘法長老一職,貶為積善堂堂主。」
隨後目光一閃,又溫言道:「堅兒,這件事你雖然沒辦好,但是我心裡有數。你已經盡了力,所以不必太過介懷,你懂我的意思嗎?」
「屬下明白。」
孫行堅神色一黯,垂道:「屬下榮辱事小,只恐誤了聖主的千秋偉業。」
李元基淡淡一笑,把剛剝開的荔枝扔進口中,竟然連核都不吐,就輕輕咀嚼起來,最奇異的是,他雖然是連肉帶核一起吃。卻絲毫聽不到牙齒和硬物碰撞的聲音,彷彿吃棉花糖一樣輕鬆隨意。
只聽他蠻不在乎地道:「這件事辦砸了,固然會有些小麻煩,但是……你可知我把積善堂交給你,是何用意?」
孫行堅微微一愕。隨後會過意來,登時露出喜色,聲音微顫地道:「聖主。您是說,要我前去聯絡,預備動?」
李元基露出一絲讚賞之色,點頭道:「既然拿不到華家的藥,那就先向羅馬教廷展示一下我們的實力吧,此事若成,那邊自然會主動來和我們聯絡。」
孫行堅喜得抓耳撓腮,立刻信誓旦旦地道:「請聖主放心,屬下決不辱命。」
猶豫了一下。又道:「屬下剛剛得到一個線報。聽說洪門那邊的慕容殷德最近得了肺癌,卻能不藥而癒。會不會是……」
李元基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怔怔出了一刻神,輕喝道:「此事當真?」
「應該不會有假,那是屬下五年前安插到慕容家地**弟子,如今已經是慕容飛手下的得力干將了。另外,還有一個消息,我們劫藥的那段時間,慕容飛就隻身潛入了大6。」
李元基表情漸漸轉冷,揮揮手,吩咐道:「你馬上去聯絡一下克勞斯先生和教廷方面,把這個最新情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我想摩根家族和梵蒂岡一定也會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的。好了,你下去吧。」
「聖主英明。」
孫行堅重重叩下一個響頭,高聲唱諾,然後,倒退著出了房間。
同一時刻的大洋彼岸,東海市某郊縣,貼著面膜的周天星正在他的新工廠中巡視。這是一家剛買下不久的冶煉廠,規模不大,但基本設施還是相當齊全地。當然,這家工廠並不是以他的名義買下來的,而是Bug財團的產業,他的到來嚴格意義上說也不能算是巡視,而是和該廠洽談一筆業務。當然,這筆業務是無論如何都能談成的。
在一位洋人廠長的親自陪同下,周天星先是在各間廠房裡轉了一圈,對一應設備基本滿意,然後提出了他的要求,同時還帶來一個礦石樣本,請該廠為他從江北山區黑石峽中開採這種石料,然後把一套資料交給廠長,那是他精心設計出的冶煉工序,而這位廠長早就接到上峰的嚴令,對這位大客戶地要求必須絕對服從,嚴格保密,簡單地說,就是只幹活,不多話。而這位洋人廠長,本身就是阮清在法國親自培養的心腹,所以相當可靠。
辦完這件事後,周天星就打車回到東海市區,直奔江航上班。他之所以至今還掛著客艙部經理的頭銜,無非是需要一個可以在社會上公開走動的身份,總不能當個「無業遊民」,或者見人就自報家門,把國安局長的身份洩露出去吧。當然,以他如今在國安地地位,其實根本沒必要對外隱瞞,只有那些混在社會各界的小國安才需要這樣,但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已經在社會上擁有了相當大地影響力,白白丟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所以連省局方面對這個做法也是相當認同的。畢竟在社會上有個身份。辦很多事都方便得多。同時,如今的江航,還存在著一個十分奇特地現象,人人都知道新任老總周義是周天星的老臣子,現在居然爬到了周天星頭上,成了他的直接領導,這就讓人有點無語了。
本來,周天星根本沒必要去江航上班,今天之所以會興沖沖跑過去,實在是不想浪費時間。只因有人正設了圈套等他去鑽,他要是不主動送貨上門,對方不免要走很多遠路,才能讓他順理成章地鑽進圈套,既費時又費力,還不如大家都省點力氣,主動上鉤,早點把這個問題解決掉。這樣他才可以安心做其他事。
是的,周天星現在已經強悍到主動去鑽圈套的境界了,以他如今的修為,根本不必象從前那樣戰戰兢兢,做什麼事都要費盡心機兜個大圈子,而是已經有能力考慮效率問題了。來到公司後,他直接去總經理辦公室找周義,於是就「恰好」碰上了沈大中。
沈大中是個四十多歲地中年男人,長得肥頭大耳,一雙綠豆眼。一笑起來基本上就看不到眼睛了。周天星進門時,就見他正坐在周義面前扯著閒篇。
至於剛剛陞遷地周義,真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今非昔比,鳥槍換炮。滿面紅光,精神頭十足,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從前響亮了不少。由此可見。陞官這種事,地確是最能激男人陽剛氣地不二之選。
由於事先通過電話,周義對周天星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一見他進來就把沈大中扔下了,馬上起身迎客,笑容可掬地道:「天星啊,快過來坐。」同時也不用秘書,親自跑到飲水機前給他沏茶,慇勤之極。
沈大中自然也站了起來。同樣笑呵呵地迎向周天星。這人似乎天生就是個自來熟,不用介紹就伸出手:「是周先生吧。幸會幸會,早就久仰大名了,鄙姓沈,沈大中。」
周天星頓時也露出程式化的熱情,伸手和他相握,笑道:「原來是沈副總啊,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可惜一直沒機會見上一面,呵呵!以後還請領導多多關照啊。」
沈大中馬上露出一個打趣式的苦笑,無辜地道:「周先生,你就別開玩笑了,我沈大中何德何能,敢領導你周大少啊,嘿!我們今天也算是一見如故,要是不嫌我沈某高攀的話,你我平輩論交如何?」
周天星心中好笑,暗想洪承恩還真沒選錯人,這傢伙一看就是個笑面虎的性子,一見面就稱兄道弟,本來也是官場上常見的事,嚴格地說,官場中人倒有一多半是笑面虎,但能做到沈大中這種境界地,倒也不太多。
想是這麼想,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於是周天星欣然應允了沈大中的提議,開始和他平輩論交,直呼他「大中兄」了。
一番不疼不癢的場面話後,沈大中終於看似隨意地切入主題,親熱地笑道:「對了,天星,剛才我還在和周總說這事呢,我跟省電視台的一位副台長挺熟的,今天一早就接到他的電話,他們最近想搞個系列節目,主要是展示本市各行各業職業女性的風采,主持人也挺不錯的,你也應該經常在電視上見到地,就是從前主持江東風雲的那個蕭玨。」
周天星立刻瞪大了眼,嘿嘿笑道:「原來是她啊,不錯嘛,我從前也見過一面的,人長得挺漂亮的,這麼說,省電視台是打算替我們江航展示一下職業女性的風采嘍。」
沈大中眼神中閃出一絲不易覺察地驚喜,馬上接口道:「可不是,人家說打算拍一期我們江航空姐的專題,我剛才正和周總商量這事呢,這不是給咱們公司免費做廣告嘛,天星啊,你要是有空的話,是不是出面接待一下?呵呵!畢竟你們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語言嘛。」
「有空。」
周天星想也不想,就毫不猶豫地點頭,還向他投去一個男人都懂地曖昧眼神,笑嘻嘻道:「最近我還正閒得慌呢,沈副總,不如今天晚上我就做個小東道,你出面請那位蕭小姐過來。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沈大中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行,你等我回話。」
又磨了一陣牙,沈大中就離開了,辦公室裡就剩下周天星和周義兩人。
周天星表情嚴肅起來,喝了口茶,道:「老周啊,我今天過來找你,其實只為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和聶玉琳到拘留所門口接我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麼?」
周義嘿嘿一笑,點頭道:「天星啊,我心裡有數,這個官是你給我的,讓我老周臨退休前也風光一把,你有什麼要交待的,儘管說吧。大不了就是再把這頂烏紗帽摘掉唄,還能怎麼樣?」
這話一出,周天星反倒覺得有些愕然了,他剛才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周義不要忘本,別飛黃騰達了就也學著那幫貪官污吏胡來,只要能做個清廉自守的好官就行了,誰想聽他言下之意,竟然像是要大幹一場了。
略感疑惑地問道:「我怎麼有點聽不懂你地意思,這跟掉烏紗帽有什麼關係。你可別想岔了,我絕沒有非要你幹什麼的意思,你跟我幹了這麼久,我說什麼也要讓你將來體體面面地退休吧。」
周義冷笑道:「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以前是沒作主地能力,現在好不容易有能力了,可不想白白錯過。天星,其實就算你今天不來找我,我明天也會去找你,我就問你一句,我要是放手大幹一場,你支不支持我?」
周天星下意識地摸摸鼻子,苦笑道:「那你到底打算怎麼個干法?」
周義十分乾脆地道:「很簡單,只要是從前不合理地,全都要改。把那些光吃飯不幹活的閒職全都裁掉。給一線員工加薪,工會幹部普選。還有那些亂七八糟地會議、招待、培訓也全都要裁掉,還有,幹部一定要真正實行競聘上崗,民主投票,決不能再搞那些民主以後再集中的鬼把戲了,總之,要改就要大刀闊斧,一改到底。」
這一回,周天星真的被雷倒了,他怔怔望了周義半天,好久說不出話,最後,只剩下苦笑,輕歎道:「老周啊,你我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直說吧,當然,你的出點是非常好的,可是,我不得不說,你有點理想主義了,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懂吧。你想過沒有,國企改革搞了這麼多年,有你這種想法地人肯定不少,可為什麼幾十年以後還是老樣子,說穿了就是四個字,既得利益,你手中這把刀一揮,那會砍掉多少人的既得利益啊,人家還不跟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周義不屑道:「既得利益?無非就是那一小撮人的既得利益,只要心底無私,真正為廣大員工謀福利,我周義就不信這個邪了,就那麼一小撮人,敢犯眾怒。」
周天星連連搖頭,哭笑不得地道:「有句話我本來不想說的,我怎麼覺得你這麼天真。一小撮人?我承認,對江航來說,那的確是一小撮人,可你有沒有想過,從古到今,社會上的絕大部分資源都是掌握在區區一小撮人手裡,絕大部分人連言權都沒有,你還能折騰出什麼浪花來啊。」
周義臉色不好看了,自顧自點燃一根煙,默默抽了幾口,斬釘截鐵地道:「既然話說到這兒了,我也跟你說句大實話吧,從接到任命書開始,我就沒想過這個位子能幹到退休,總之,你既然把我扶上位,我就要轟轟烈烈幹一場,哪怕只是今天改好了,明天又變回去了,我也覺得值,反正***這官是撿來的。」
周天星無語了,沉默良久,漸漸地,十分難得地感到胸口有陣陣血氣上湧,突然一拍大腿,脫口道:「我x!你都豁得出去,我還有什麼好說地,你愛幹就幹吧,有困難就來找我,我總是挺你的。」
同時心中想到:「這樣也好,讓他去折騰折騰,說不定還能折騰些功德呢,就算最後沒成功,至少功德賺到了。」
同一時刻。江東省電視台大廈。
美女主播剛剛放下電話,忽然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輕輕道:「真有意思,那個傢伙居然會主動請我吃飯,好吧,我就去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挖到點新題材吧。」
又托著下腮想了一會,秀眉微蹙,不滿地嘀咕道:「真無聊,這種節目有什麼好做的。什麼展示職業女性風采,還不是選一幫美女拉出去吃喝玩樂,順便拍幾段錄像敷衍一下,咱們台裡怎麼老做這種沒營養的節目,想想都讓人倒胃口。」
這時,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一看屏幕,她就笑了。笑得很甜,湊到耳邊時,聲音也變得無比嬌柔:「紹霆,有什麼事嗎?」
「今天晚上有空嗎?去吃西餐好不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悅耳的男中音,赫然正是那位全省頭號官場鑽石王老五,省政法委副書記,劉紹霆。
蕭玨格地一笑,略帶撒嬌味地道:「笨蛋,誰讓你這麼晚才打電話來地,我今天晚上已經有約了。明天吧。」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聽到劉紹霆又道:「約了誰啊,我認識麼?」
「不告訴你,省得你吃醋。」
劉紹霆呵呵一笑,道:「那好吧。明天我再約你。」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誰約我的?」
「你不肯說,我有什麼辦法。」
「哼!口是心非。算了,告訴你吧。是周天星。」
「什麼?」
劉紹霆地聲音陡然提高了,飛快地問道:「他約你幹什麼?」
「就不告訴你。」
「呵呵!多半是你們台裡的事吧。對了,我其實一直挺想見見他的,你們有幾個人,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嗯,還有一個,是江航的副總,沈大中。」
「是他啊,那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於是。就因為這通電話。周天星當晚不但見到了美女主持蕭玨,還見到了她的男朋友劉紹霆。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周天星對這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主要是因為曾經在預警卦象中多次見過這小白臉,而且他每回地出場方式都是逼邱本初害自己。況且,周天星本來就不喜歡長得太帥的男人,大概是因為自己相貌平平,有點妒嫉心理吧,尤其是這種令人指地帥哥。
其實,周天星最感到不爽地,還不是因為以上這些原因,而是突然現他竟然是蕭玨的男朋友。並不是因為他的佔有慾太旺盛,見不得人家帥哥美女配對,而是因為,他當初曾對蕭玨產生過一些微妙的情愫,而對方當時顯然也對他很有好感,只是自己沒有把握而已。
說實在的,如果蕭玨找別人做男朋友也就算了,可偏偏找上一個本來就很討厭的傢伙,這種不爽就呈幾何級上升了。
至於這頓飯局,本來也沒什麼要緊事可談的,主要就是商量一下錄節目地細節,隨便聯絡一下感情,不過是周天星順水推舟,主動鑽進人家圈套的一種方式。既然不爽,就沒什麼好多聊地,在酒桌上只呆了不到一小時,就告罪起身,聲稱有事先走一步了。總之,這是一頓相當鬱悶地飯局。
這晚回到家時,周天星又接到蕭玨的電話,通話內容主要是和他敲定明天帶攝制組去客艙部挑選「群眾演員」地事,還聲稱要在後天組織一批空姐去江北山區拍外景,希望他多多配合之類的廢話。
對周天星來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慧明小和尚既然處心積慮要用什麼顛倒乾坤大陣來困他,那就不可能選在人煙稠密處,山區自然是最理想的環境。
掛斷電話後,周天星微微冷笑:「禿驢們,你們先囂張著吧,不過總有一天,你們會後悔認識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