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兩個邪教分子亡命狂奔。他們身後大約幾公里外,不疾不徐地尾隨著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劍客。
是的,就是武俠小說中常見的劍客。白衣如雪,不是長袍大袖,而是一套式樣簡約別緻的貼身運動衫,驚心動魄的傲人曲線纖毫畢現,一頭烏亮的青絲盤成髻,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斜背三尺長劍。
她步伐從容,悠閒得如同閒庭漫步,但奇異的是,她每一步跨出的距離,都過了五米。這一點看似玄奧,實則並不神秘,如果仔細觀瞧,就會現,她每次抬腳的那一瞬間,另一條腿都會很自然地騰空,離地三寸,順著慣性向前滑去。所以,與其說她在走路,不如說她在向前滑行。
她就是慕容飛,已經追了前面兩個亡命之徒一天一夜,卻是面色如常,氣定神閒。
「我x!剛甩掉一個女瘋子,怎麼又跑出來一個女殺手,呼呼……都他媽是幫臭婊子……」
奔跑中的老八大口喘著氣,還不停大聲咒罵。老六則是一聲不吭,只顧埋頭在他前面狂奔。
而就在他們頭頂正上方,此刻正有一對銳利的鷹眼,靜靜俯察著這兩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的人類。這是一頭成年獵鷹,黑亮的羽翼在陽光下反射出絢目的光澤,忽然凌空一個轉折,翼翅全張,悄無聲息地向遠方疾飛而去。
這時的周天星,已經坐上了回家的直升機。這是一架國產新型武裝直升機「武直10」,他是主動要求上這架飛機的,借口是航拍地理環境,以便對江北山區作深入地質研究。實則存著不可告人的目地。
這是他臨上飛機前突然產生的念頭,起初進山,他只為偷藥,根本沒想過踩進這潭渾水,不料卻出了瑤光這顆毒瘤,要是讓這女人抓到那兩個邪教分子。非但對國家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瑤光和千年教勾結起來,後果就難以想像了。
周天星從不認為自己是仁人義士,但他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一夥妖孽損害國家和民族的利益。
從更宏觀的角度說,為國出力也是為全體修道人出力。道理很簡單,如果國家陷入深重的災難,他們這些修道人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就如抗戰時期,日本人在中國大地上燒殺搶掠,幹盡了禽獸事。泱泱大國,竟然找不到一塊清靜之地。再比如,天機宗先師諸葛亮,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跑出來羽扇綸巾,招惹無窮因果,不是因為他腦子進水,而是因為,天下大亂之際,不管跑到哪裡。都沒有世外桃源。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誠然,功德並無國界,民族這個概念,本質上只是指一群血緣相近、利益相關地人。民族衝突,實際上就是爭奪利益的過程,維護了這一方的利益,就必然損害那一方的利益。^^?君?子??堂?^^很自然的。這裡又衍生出一個問題了,修道人在國與國的衝突中,究竟應該扮演什麼角色?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是唯一的。幫助人多的一方,就是功德,反之,就是負功德。這是一道很簡單地算術題,比方說,中國有十三億人口,美國的人口是兩億。當兩國生利益衝突時。如果中國佔了便宜,中國人就開心。相對的,美國人會很鬱悶,但十三億人的開心足以抵消兩億人的怨念,還會有大量節餘,這就是功德。反之,如果幫助美國侵犯中國的利益,就是負功德。
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修道人的立場永遠都是堅定的,不可動搖的。當然,這個原理聽上去有點欺負人地味道,但這就是真相,不服也沒辦法。
事實上,如果把時光回溯到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古代,就可以尋到源頭了。修道界有一個大派名叫儒宗,該宗第二代宗主被世人稱作孟子,他老人家有一天對信徒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被後世廣為流傳,但只有修道人才明白,其中真正的玄機。
言歸正傳,就在周天星指揮戰機進行「航拍」時,山林間的一塊曠地上,兩個邪教分子終於到了強弩之末,走投無路。
在他們正前方,千米開外,正蹲伏著一頭傳說中的吊睛白額虎,虎背上居然坐著一個人,一個白衣飄飄、丰神俊逸的男青年。
這是一幅類似古裝武俠片裡的鏡頭,那青年長過肩,衣飾和現代人迥異,蜀錦長袍,玉帶圍腰,腰懸長劍,跨虎而坐,身周還圍了一圈利齒獠牙的大灰狼,足有二三十頭之多,卻個個都乖順得如同小狗小貓,四肢蜷地,懶洋洋地一動不動。而他身前地草地上,還有一頭體格健碩的黑鷹,正專心致志地叼啄著一塊鮮肉,對身周的虎狼環伺熟視無睹。
兩個邪教分子正跑得起勁,一見這情景,不約而同停下,剎那間面如死灰,如中了石化般,再也挪不動步子。
清朗悅耳的聲音遙遙傳來:「兩位千年教地朋友,不知欲往何處?」
與此同時,十幾匹灰狼迅捷無聲地圍了上來,片刻間就衝到近前,把兩人圍在核心,而那古裝男子跨下的老虎,也慢吞吞踱著步子跟了上來。
老六苦笑一下,躬身抱拳道:「原來是靈宗的前輩,不知閣下道號怎麼稱呼?我們倆後有追兵,如果前輩能行個方便,我家教主定有重謝。」青年淡淡道:「不敢,在下道號六如,忝為敝宗長老。」
老六臉色大變,猛拉一下老八的衣角,然後撲通一聲,匍匐於地,納頭就拜:「原來是名滿天下的唐六如前輩,我家教主每次提到前輩的大名。^^君??子??堂??^^他老人家都會說,六如先生丹青無雙,冠絕古今,只可惜五百年前,先生身入空門,此後再無墨寶流傳於世。」
唐六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落寞。搖頭道:「李教主過譽了。」又歎道:「你家教主昔年貴為一代人皇,豈不知大勢所趨,人心所向,非人力可逆,因何不惜自折功德,效那螳臂擋車之舉?」
聽到這番話,老六不由抬起頭來,眼中儘是迷茫,訥訥道:「前輩地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唐六如微微一笑,不再理會這兩個邪教分子,而是凝目望向他們身後,朗聲道:「道友請了。」
百米開外,慕容飛不知何時,已俏立當場,微微躬身,恭謹地道:「玄武宗慕容飛,參見唐前輩。」
唐六如笑了,點頭道:「慕容小姐不必多禮。本居士與貴宗頗有淵源,不知道友欲往何處?」
慕容飛素手一指兩個邪教分子,不卑不亢地道:「這兩個人劫了華家送給政府地藥,我要向他們討回來。」
唐六如凝目望她一刻,忽道:「你父壽數將盡,何苦逆天改命,自取其咎?」
慕容飛臉色一變,秀眉一挑。語氣轉冷道:「唐前輩,我的家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勞您費心了。」
唐六如搖頭笑道:「父慈女孝。固然可喜,然你父終非我輩中人,你縱能保他一時,豈能保他一世,道友慧質蘭心,如何堪不破這一關?」
慕容飛俏臉含霜,冷笑道:「把這些大道理講給你們靈宗地弟子聽吧。我不要聽這些說教。我只問你,這兩個千年教的餘孽。你究竟打算怎麼處置?」
話音剛落,就見灰影連閃,兩個被圍在狼群中央的邪教分子同時出淒厲的慘嚎,忽又戛然而止。片刻間,兩個活生生地男人就被群狼一湧而上,來不及招架就被分了屍,尖利的狼牙撕下一片片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骼,血水噴濺,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腥臭味。
慕容飛驚怒交加,刷一下拔出背上的長劍,怒斥道:「唐六如,我敬你是前輩,你卻欺人太甚,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交待,我叫你血濺當場。」
唐六如憐憫地望著她,歎道:「道友執念深種,若無當頭棒喝,豈能幡然醒悟?」
慕容飛怒極,再不多話,足尖一點,揉身撲上,一道匹練似的劍光瞬間越過百米距離,向唐六如當頭罩下。
劍光還沒及近,唐六如頭頂正上方隱隱現出一輪淡黃色的、若有若無的光暈,形狀如同太陽。然而,如果用肉眼仔細去看,卻又什麼都看不到。
無聲無息地,就在劍光和那輪黃光相交之刻,身在半空的慕容飛突然中途墮落,長劍也脫手飛出老遠,擦一聲,釘在一棵大樹上。
慕容飛一躍而起,臉上已全無血色,她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神情閑雅地俊美「青年」,顫聲道:「這是金丹?你已經成就了……金丹大道?」
唐六如搖頭笑道:「此乃元胎,而非金丹,道友宿具慧根,盼你揮慧劍,斬情魔,求正果。」
不等慕容飛答話,他忽然抬頭向天,對著空氣笑道:「道友看夠了沒有,可否現身一見?」
同一時刻,坐在直升機裡的周天星,心神劇震。就在他津津有味看得正起勁時,突然感到,神念和本體完全失去了聯繫,雖然只是萬分之一秒的剎那,也令他汗透重衣了。同時心知肚明,這回是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神念無形無質,欺負普通人自然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在層次較高的修道人眼中,神念還是有跡可尋的,道行高深者,甚至可以直接切斷他人神念與本體的聯繫。
唐六如無疑就屬於這種層次的修道人。「快快!掉轉航向,馬上回基地。」
周天星氣急敗壞地對坐在他身邊的飛行員嚷道,他可不敢主動跑去招惹這種級數的修道人,道行高得變態,連慕容飛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一個回合,就別說他這種武力值為零的傢伙了。
周天星悲哀地現,天機宗地心法雖然逆天得不像話。但只要遇到真正的高手,連一點自保地能力都沒有,幸好剛才人家只是對他略施薄懲,如果動起真格的,後果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雖說修道人之間互相攻擊多半會折損功德,但世事無絕對。誰知道人家心裡是怎麼想的,就算不殺你,弄個什麼陣把你困上幾百年,你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修道以來,周天星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威風的修道人,不禁又羨又妒,心道:「媽的,這才叫修道啊,想殺人就殺人。完全沒有一點顧忌。不過聽上去,那個邪教教主居然也是個很厲害的修道人,還是當過皇帝地,以前倒是小看李元基這老小子了。不管了,隨便他是幹什麼的吧,反正我以後再也不招惹千年教了。」
這樣一來,周天星再也不敢在江北山區逗留了,直接乘軍機回到大王鄉駐地,然後高明堂就派了輛車,把他和幾大包石頭送回家。
出外幾天。周天星著實想家狠了,整整五六天時間,沒洗過澡,沒刮過鬍子,連內衣都沒換過,自己都覺得像個野人,不過他可不敢就這樣回明星花園,否則還不把家裡人全都嚇死。
所以。他把第一個落腳點選在從前住的那套老房子裡,進屋後先痛痛快快洗熱水澡、刮鬍子、清潔口腔,然後從衣櫃裡找了一套舊衣服換上,站在鏡子前一看。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不但人瘦了一圈,也黑了許多,不禁暗暗苦笑,用腳指頭都能想到,現在這副樣子給家裡兩個女人見了,會遭遇多麼嚴酷的盤問。
於是就不急著回明星花園了。一邊在腦中構思說辭。一邊把旅行袋裡地十二個藥盒倒出來,細細察看。
面對這些來之不易的寶貝時。他的心情又激動了起來,連續近一周的奔波勞碌,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這點東西嘛。
打開第一個盒子,裡面是七顆用錫紙包著的藥丸,還附有一張十分詳細地手寫說明書,居然就是慕容飛想要的治癌藥。最令人瞠目結舌地是,據說明書上所言,這種藥只需要小小一粒,就能治癒一個癌症病人,最過分地是,不管是哪裡生了癌,也不管病情有多嚴重,是否有擴散,一粒見效,沒有任何毒副作用,不會復。而這種看似江湖騙子式的吹噓,居然就是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在說明書上地。
逐一翻開各個盒子,都是治療各種類型病症的,如糖尿病、心腦血管疾病、艾滋病等等,總之,幾乎囊括了一切疑難病和不治之症。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一大瓶黑乎乎的藥膏,據說明書上稱,居然是治療一切皮膚損傷的,不管表皮受到什麼類型地創傷,比方說燒傷、燙傷、刀傷等,都可以外敷使用,不過並沒有說療效如何,大概製藥者自己都沒試過。
欣喜之餘,周天星不禁又有點作難了,不知道該把這些寶貝藏在哪裡才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銀行的保險箱比較安全,好在天色還不算晚,就打車去了一次銀行,把所有藥一古腦兒藏了進去。至於那些帶輻射的石頭,就暫時留在老房子裡了,等以後有空時再慢慢研究。
辦妥這一切後,周天星才回到明星花園,可巧,一進家門就趕上了吃飯的時間,一家人都圍坐在餐廳裡,菜剛上齊,都還沒動筷子呢。
眾人看到他突然回家,自然都十分高興,周天星早就打好了腹稿,不等姚春芳問,一進門就大倒苦水,把這次「公派出差」說得有鼻子有眼,喋喋不休地講述其間多麼辛苦,自然少不了挨一通不疼不癢的埋怨,總算矇混過關。
然而,直到這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告一段落,周天星才悲哀地現,他之前準備的這一大篇說辭其實都是白費心思,就算他什麼都不解釋,也沒人太在意他是不是變黑了、變瘦了。現在全家人最關心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林水瑤。
原來,就在他離家地這幾天中,家裡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個國內頗有名氣的電影導演專門登門造訪,聲稱正在籌拍一部商業電影,居然想請林水瑤去當女主角。
一聽到這個意外的「好消息」,周天星只覺腦中嗡一聲,全身血液都湧到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