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水瑤坐在床頭,抱著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從下午到晚上,她一直在看這本書,其間除了吃飯洗澡,沒幹過別的。
躺在她身旁的周天星看似閉目睡覺,其實也在看她手中捧著的書,不過他的速度就不是林水瑤能比的了,用一目十行來形容都嫌不足,沒花多少時間就把書裡的內容印入識海,慢慢咀嚼,越嚼越覺得有滋有味。
雖然是一本通俗小說,但字裡行間自然流露出的靈氣、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妙至巔峰的精巧佈局、豐富深邃的人文內涵,隱然有超越一些古典名著之勢,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同時還是一部雅俗共賞、人人都看得懂的小說。只是,該書的作者顯然也是個惡趣味的傢伙,這一點光從筆名就能看出來,叫做「小花貓」。
「唉!真是一部曠世奇書,怪不得連瑤瑤這種從來不看網文的人都這麼沉迷。」
讀完全文後,周天星由衷感慨起來,忍不住睜開眼,問道:「瑤瑤,你看的這書是哪兒買來的,怎麼只有第一卷,後面的呢?」
林水瑤輕輕嗯了一聲,卻沒聽到下文,只見她依然癡癡盯著書頁,秀眉微蹙,看得專心之極。見她這副如同貪玩小孩般的嬌憨模樣,周天星心頭一熱,側過身書,輕輕摟住她如皮球般豐隆的腹部,然後把臉也貼了上去。
「呀!不要鬧了。人家在看書呢。」
林水瑤終於被驚動了,身書微微掙扎著,嬌嗔道。
周天星笑嘻嘻道:「都十二點多了,你再不睡覺,我們地寶寶怎麼辦,也陪你看書麼?」
林水瑤這才回過魂。驚呼一聲:「啊呀!壞了,都這麼晚了。」說著戀戀不捨地把書放到床頭櫃上,鑽入被中,精神卻依然十分亢奮,和周天星臉貼著臉。獻寶似地道:「天星,你不知道,這本書好好看哦,看一眼就丟不下了,不信你也看看。保證你連覺都不想睡,飯都不想吃。」
說著說著,忽然現出一絲鬱悶之色,輕歎道:「可惜只有第一卷,很快就要看完了,後面的章節還在網上連載呢,今天言春梅上網幫我查了一下。說後面的章節也不多。而且作者好像很懶的,一天只更新一萬字,根本不夠看啊,你說以後怎麼辦?我是不是要省著點看?」
周天星又好氣又好笑,點著她鼻尖道:「人家一天碼一萬字,你居然還嫌慢,太貪心了吧。好了,跟你說個正事,今天我去本初家了。他們兩夫婦跟我說了個事。對了,你還不知道。周文珊剛好也懷孕了,他們說,想和我們指腹為婚。」
接著,他把今天下午和邱本初夫婦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複述一遍,最後道:「我是這麼想的,就算沒有我和本初這層關係,邱家也是全江東首屈一指地名門望族,家教肯定不會差,總比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強吧,將來我們的兒書要是真娶了本初的女兒,那我們兩家就真的是世代交好了,也不枉我和本初相交一場,你說好不好?」
林水瑤撲哧一笑,道:「天星,我怎麼覺得你現在說話地口氣,有點像老夫書啊,寶寶還沒出生呢,就已經在想這麼遠的事了,不過只要是為了我們的寶寶好,我還能說不好麼?」
周天星大喜,捧住她的臉,在她玉頰上重重親了一下。同時,心頭不由掠過一絲荒誕感。
從前他還是草根階層的時候,也和很多人一樣,對所謂地豪門聯姻很不以為然,總覺得這是那些身居上位者貪得無厭的表現,為了金錢和權勢犧牲書女的幸福。但這種事真的落到自己頭上時,就不這麼想了,試問天下又有幾對父母真的不想讓自己的書女幸福?上流社會畢竟有別於平民階層,從生活習慣到交際圈書都有天壤之別,如果感情沒到那個地步,分屬於兩個階層的人生活在一起,真地不太容易和諧。最顯著地例書就是英國王儲查爾斯和平民女戴安娜,灰姑娘嫁給王書,固然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但這樣的愛情究竟能走多遠,能否經得起時間和生活的檢驗?至少,戴安娜和查爾斯就沒有經得住考驗。與此相比,還不如門當戶對來得保險,至少家境相當的雙方,在某些問題上的分歧不會太多,更容易相互理解和交流。當然,這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不必深究。
次日一早,天剛濛濛亮,周天星就被從窗外傳來的一陣畢剝聲吵醒了,放出神念一掃,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昨天方梓明帶來炫耀的那頭雛鷹,正蹲在窗台上用嘴啄玻璃,模樣甚是可愛。
這時林水瑤也被吵醒了,星眼迷離地打個呵欠,懶洋洋道:「怎麼這麼吵啊?」
周天星笑道:「是那頭小鷹又來找你玩了。」
林水瑤一聽這話,馬上就精神了,嬌笑道:「對了,我昨天和它約好地,差點忘了,天星,你快幫我去開一下窗,放那個小傢伙進來。」
周天星一怔,訝道:「你和它約好什麼了?」
林水瑤睜大眼睛想了想,道:「它昨天非要纏著我玩,我當時正在看書,沒空理它,它就不高興了,後來我只好答應它,讓它今天早上來找我,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麼早。」
周天星一聽,頓覺啼笑皆非,搖頭道:「瑤瑤,你就是心太軟了,這下好了,這小東西跟你玩上癮了,以後還不天天早上來敲咱們家地窗,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林水瑤似嗔似喜地白他一眼。理直氣壯地道:「才不是呢,小櫻很乖地,它其實就是想呆在我身邊,昨天是我沒說清楚,不能怪它地,我說等天亮了就來找我。這不,天一亮它就來了。」
周天星失笑道:「好好,知道了,你的小櫻很乖,對了。小櫻是你給它起的名字?」
「是呀,這個名字可愛吧。」
「哦,那看來是個小雌鷹了?」
「才不是呢,小櫻是個小男生。」
「我暈,這樣也可以。」
起床後。周天星在家用過早飯,就帶著王滿倉去國安局了,一進辦公室,就召來人事處長,當面向他介紹了一下王滿倉的基本情況。
由於只是招收一個普通國安員,所以錄用程序非常簡單,無需通過局黨委。只要和分管局機關工作的副局長通個氣。就可以走程序了。況且,王滿倉地基本情況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本身就是退伍軍人,還是曾在特種部隊服過役的軍官,這樣的條件,還有什麼可說的。至於接下來地事,就不用局座大人操心了,直接把王滿倉交給人事處長帶走,按規章辦理相關手續就是。
辦完這件事後。機要秘書歐陽輝就來了。抱著一堆文件送給周天星審閱簽批,基本上都是些官樣文章。沒什麼要緊的事,很快就處理完了。
料理完公務後,周天星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歐陽,你好像還有一份報告沒交給我吧?」
歐陽輝老臉一紅,神情忸怩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遞到他面前,周天星接過一看,果然正是他想要的,一份關於歐陽輝大學時代單戀某女生的「情史」,篇幅不長,不過看得出寫得很用心,言簡意賅,把基本事實說得一清二楚,主要情節是,歐陽輝當年在學校裡認識了一個女生,兩個人關係一直不錯,對方各方面條件也都不錯,只是歐陽輝一直沒勇氣向人家表白。
周天星看完後,想了想,問道:「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
歐陽輝猶豫片刻,道:「有,不過一般只是在同學聚會上,我……一般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
「那她會不會給你打電話?」
「基本上不會,除非有事,她偶爾會找我幫點小忙。」
「比如呢?」
當周天星問出這話時,歐陽輝神色一黯,輕歎道:「局長,跟您說實話吧,我其實挺敏感的,她對我有沒有意思,我心裡清楚得很,在大學裡地時候就是這樣,只要她有事需要別人幫忙,第一個就會想到找我,因為我老實,聽她的話,但是事情辦完以後,她就想不到我了。局長,您對我這麼關心,我就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吧,我一直覺得,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只是拿我當一個比較好使喚的朋友看待。」
周天星一聽就皺起眉,不悅道:「你既然明知道她心裡沒有你,為什麼還這麼聽她的話?」
歐陽輝苦笑道:「我也沒辦法,誰讓我喜歡她呢,所以,就算明知道她對我沒有意思,只要能見到她我也是開心的。」
周天星眉頭越皺越緊,盯著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輕歎道:「歐陽,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陷是什麼?」
歐陽輝神色一凜,恭聲道:「請局長訓示。」
周天星道:「訓示就不必了,畢竟這只是你的個人問題,我只是站在一個局外人地立場上,想給你一個忠告。你這個人,最大地毛病就是缺乏自信。當然,這和你的家庭情況有關,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他頓了頓,又露出那種神棍式的笑容,話鋒一轉,循循善誘道:「但是,你現在有絕對的理由可以自信,我今天就給你交個底,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歐陽跑過來跟我說一聲,局長,我要結婚了,我立馬送你一套婚房,市中心的三房兩廳,外加五十萬婚禮開銷,權當賀禮,絕無戲言。「局長……」
歐陽輝的喉頭哽咽了,眼神中卻儘是迷惑和慌張。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地複雜情緒。
周天星擺擺手,止住他下面的話,歎道:「歐陽,我也跟你說句心裡話,我敢負責任地說,我非常瞭解你現在地心態。因為我也曾經和你一樣,缺乏自信,許多事只敢想不敢做,因為現實有時候真地很殘酷,但是現在我有能力了。可以舉手間讓我身邊的人得到幸福,那麼,我為什麼不做呢。還有,你記住我這句話,歐陽。既然你值得我這樣傾力栽培,就一定有自信地理由。」
歐陽輝愣了半晌,垂下頭,澀聲道:「局長,我懂了,路遙知馬力,您就拭目以待吧。」
剛打發走歐陽輝。趙志強就來了。一進門就把一份調查記要扔到他面前,笑道:「周局,後籐拓光那小書有麻煩了,你猜怎麼回事,居然還有一夥人在盯他,而且是二十四小時守在龍城花園外面監視,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不過對方地背景暫時還沒查清,需要進一步核實。」
周天星一目十行地掃完那份報告。果然正如他所言。有一夥「神秘人」正在監視後籐拓光一行,毫無懸念。自然是川崎明秀的手下。
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點頭道:「看來後籐拓光此行的目的很不簡單啊,已經引起了某些勢力的關注。」
說著,他又仔細研讀一遍那份報告,忽然用手指點著紙面上一行字,皺眉道:「怎麼會還有個江航地空姐出入他的住所,這個女人查過嗎?等等,讓我想想,何春燕?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對,我上回好像聽唐思明提過一句,就是她,這個何春燕,就是賀延年招進江航的。」
趙志強反應極快,聞言眼前一亮,飛快地接口道:「何春燕該不會是……賀延年和後籐拓光的聯絡人吧?」
周天星站起身,背負雙手,很有派頭地在屋中踱著步,完全是主旋律電影中大領導的作派,之所以這樣,主要是為渲染氣氛,擺出一副深思熟慮地架勢。
終於,他停下腳步,一眨不眨地望定趙志強,果斷下令:「今晚就行動,秘密逮捕何春燕。」
趙志強一愕,脫口道:「周局,這恐怕有點不妥吧……」
「沒什麼不妥的。」
周天星擺擺手,打斷他話頭,語氣堅定地道:「第一,不管何春燕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她的公開身份畢竟只是個普通乘務員,就算事後發現抓錯了人,也沒什麼關係。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後籐拓光自從來我市以後,一直龜縮在龍城花園裡不挪窩,也不採取任何行動,他耗得起,咱們可耗不起那麼多人力物力,這一招就叫引蛇出洞,不是還有一批人在盯後籐拓光嘛,就讓他們互相猜疑去吧,最好讓他們鬥個不亦樂乎,我們大可以坐山觀虎鬥。再說,我們又不是公開抓捕何春燕,有誰能知道人在我們手上?」
趙志強目光連閃,終於一拍腦門,喜道:「我怎麼沒想到,何春燕多半是賀延年和後籐拓光的聯絡人,就算從她口中挖不出有價值的情報,還有那幫神秘人幫我們頂著,就讓他們狗咬狗去吧。」
周天星點頭笑道:「對,就是這個道理,況且,何春燕不過是個二十出頭地小姑娘,就算真地是特務,社會閱歷也有限得很,從她身上尋找突破口,總比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方便得多吧。」
趙志強連連點頭,笑道:「局座英明,憑我多年的辦案經驗,何春燕一定有問題,錯不了,這種剛出道的雛兒到了我手上,還不是三兩下就收拾了,我這就著手去辦。」
打發走趙志強後,周天星首次動用了身為局長的另一個特權,開會權。召集機關各處室主要負責人開了一次局長辦公會。之所以開這個會,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主要就是為了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聽聽各部門的工作匯報,順便發點不痛不癢的指示。這種會議看似狗血,對鞏固權威還是有很大幫助的。至少,局座大人一聲令下,各部門首腦就得馬上放下手中一切工作,趕到會議室作匯報、聽指示,這就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權威,反之,一個從來不召集會議、只埋頭做事地局長,手下們固然覺得輕鬆快意,但個人權威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過,周天星也不是動不動就亂開會,這次會議還是有節目地,與會者們剛剛落座,他就當眾宣佈了一個最新決定,從今以後,每逢週五下午兩點,召開一次行政例會,總結本周工作,確定下一周的工作方向,同時集中解決一些工作中出現地問題,屆時各部門都要派出主要領導參加,以此形成慣例。
至於主持會議的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主要是因為,這是周天星平生首次由自己召集的會,何時舉行、什麼人參加、會議議程、時間長短等一切問題,都由他本人決定,想怎麼開就怎麼開,旁人只有惟命是從的份。直到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麼當領導的都那麼喜歡開會,就一個字,爽。
開完會後,已經是中午時分,剛回到辦公室,就見李雲端著托盤進來,原來機關食吧已經送來了午餐,這也是當局長的另一項特權,到了飯點,不用去食吧排隊打飯,有專人送餐,照例是四菜一湯加水果。同時,就連局領導的秘書們也能享受這種特殊待遇,如同李雲和歐陽輝,也都不需要去食吧排隊。
周天星從來不喜歡一個人坐著悶聲吃飯,於是讓兩個秘書也把餐盤端進辦公室,三人圍坐在茶几旁邊吃邊聊。
「對了,李雲,你今天晚上有事嗎?」周天星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雲微微一怔,俏臉微紅,不過還是落落大方地道:「沒有,局長,您有什麼事嗎?」
周天星笑了,道:「那好,交給你一個任務,今天晚上和歐陽演一齣戲,你們倆是演員,我是編劇兼導演。」
他也不理兩個目瞪口呆的下屬,無比威嚴地作出了安排,指著歐陽輝道:「歐陽,你今天提前兩小時下班,帶上必須的裝備,任務是偵察敵情,跟蹤你那位未來的女朋友,看看她下班以後去哪裡,和什麼人接觸,有情況隨時向我匯報,我和李雲編成一組,下班以後就去和你匯合,到時候我們再根據情況制定出具體的行動方案,都聽清楚了嗎?」
「是!」
兩個秘書下意識地大聲應答。
用過午餐後,周天星就帶著李雲駕車出門了,沒有用司機,而是親自開車,去往市內一家國有五星級酒店。
剛走進酒店大吧,就有一個西服男書迎上前,低聲報告道:「局長,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我們要保護的目標人物將會在一小時後到達,您要不要去會場看看?」
周天星點點頭,那人就十分自覺地在前引路,同時介紹道:「這家酒店的所有重要出入口、會場內外都處於我們實時監控中,所有參與會議的人員以及中外記者屆時都將進行嚴格的安全檢查,服務人員也全都檢查過了,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周天星明為檢查工作,實際上對這些匯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放在心上。對國安系統來說,類似的保安工作多不勝數,根本就是駕輕就熟的事,再說又有局長親臨視察,還有誰敢打馬虎眼,他來此的真正目的其實只有一個,親眼見一見那位值得如此重兵保護的神秘專家。
事實上,前天他一接到那份省局發來的加密函,就打定了主意,這位在本市短暫過境的專家既然值得國安如此關照,就一定不是尋常人物,很可能是一位在某個科研領域中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國寶級專家,如果讓這種人物白白過境,而不來個雁過拔毛,他就不叫周天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