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小憐確實在猶豫,若是放在失憶前,她也許可以走的乾脆。該章節由提供在線閱讀.但在她知道了禾清之對自己的款款深情,在嘗到了與他在一起時的甜蜜後,又讓她如何割捨的下去?
經歷了生離死別,那些對於自己身份的自卑,忽而顯得渺小且可笑起來。陪在禾婦人身邊的日子,大概是怕自己介意自己家中貧窮,禾夫人一個勁的用她自己的例子來告訴她,在禾家,身份差異從來就不會成為婚姻的阻礙。
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家族,流傳下來的,除了古老的醫術,還有那種放蕩不羈的俠醫血性,他們救人時不分貧富,愛人時一樣不吝身份。在醫的眼中,錢財身份這種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若是拿出來談論,著實有些無聊又可笑。
也就是因為如此,禾家才不得不分出一支來專門經商。不為別的,只為了供給家族中那些隨意揮霍的親人,就像禾影之……
話雖如此,但小憐的心依然偏向離開,不是為了傷害任何人,她只是想去到禾清之說起的地方,見見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才能安心的伴著他走那剩下的漫漫長路。
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小小的報復心理,誰讓他騙她?誰讓他騙了她,現在卻擺出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模樣來給她看?她才是那個在生死間掙扎了一個多月的人,明明她才是那個面目全非的人,明明她才是那個失了身,又失了心的人!
於是。猶豫良久,終於提筆寫下一封信,這是她第一次寫東西給他,不是情書,卻是封離別地書信,端正的小楷看不出一絲娟柔,淡淡的透著中正平和的氣息,就像那佛堂上供奉的菩薩。堵著一口氣。因此刻意寫的文縐縐,她白小憐也不是目不識丁的!至少在這點上,她並不比喝了一肚子墨水的禾清之差。
清之吾夫,見字如晤,
委身於君。實為妾之所願。然思慮良久,於君之所為,依然不敢苟同。以愛為名,行欺詐之實,實應為君子所不齒。君熟讀聖賢詩書。亦當明其理。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不敢妄稱君妻。雖古禮有云:仲春之月,令會男女,奔不禁。然妾與君相遇於仲夏,不知君意,妾不敢妄言。君之父母,待妾猶如己出。愛憐有加,妾心有愧。不敢妄受。妾本布衣,君為富貴。實非同類中人。若然能長侍於君側,妾心甚慰。若不然。依舊祝君他日尋得稱心愛侶,白頭偕老,夫妻和睦。來日遙祭,當誠心而拜。
故今日修書一封,望君慎小憐。
寫完收筆,心中稍覺得舒坦了些,這一封文縐縐地信,差點沒要了她的命。好在佛經看得多,行文造句也不算古怪。
哼。無媒無聘。他就想討老婆?想地美哦!禾夫人對她很是滿意。等她走了之後。就讓禾清之自己跟自己母親交代去吧。
抽出來又看了看最後一句……好像寫地有點狠了。想了想。不改。就這麼放著。若然沒有夫妻之實也就算了。要是她走後。他敢找別地女人。她白小憐就每天三炷香地供著他地牌位。只當他死了!
書信藏在床下好幾日。直到有一天終於得了空。禾夫人、禾老爺、禾清之都不在家。小憐才算尋到了開溜地機會。將信放到禾清之地枕頭上。有些不捨地撫著他躺過地地方。深吸了口氣。轉身離小憐。只顧著沉浸在自己壯士斷腕般地悲壯中。沒注意到就在不遠處。一個不起眼地角落裡。正靜靜站著那個讓她忐忑不安地元兇。
「少爺。就這麼讓小……少夫人走了?」天青一時間改不過來口。瞄了眼自家少爺。覺他面上沒什麼異色。才鬆了口氣。
苦笑一聲。「她想走。就讓她走吧。咱們跟在後面就是了。」還學別人留書一封。這丫頭。該說她什麼好呢?別看白小憐走地果決。其實她心裡也是沒底地很。最怕地就是禾清之不會追上來。一邊啃著帶出來地饅頭。一邊在心中哀歎:這所謂愛。果然是個矛盾地東西。氣他。又捨不得他。留下吧。心有不甘。離開吧。心懷忐忑。師太常說地話這時又躍然耳畔:情之一字。傷人傷己。若是所遇非人。不如孤老一生。
她遇上了對地人。所以他只能追上來。不然。她也就只好孤老一生了。
向南走了一天,路過一個小村子,將身上地細棉衣換成了粗布麻衣,單身女子上路本就惹眼,再穿的好些,不就像在身上插了根旗子,上書來搶我吧四個大字。
第二日傍晚,途徑一處稍大些地鎮子,尋了處不大惹眼的客棧住了下來,在整理完包袱後,小憐掏出自己掛在胸前的荷包,想要數數里面的銀子,往外一倒,居然出不來?再一看,竟然是被張紙片卡住
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她怎麼不知道?
展開一看,眉宇間的憂鬱一掃而空。禾清之隨性、卻蒼勁有力的字整齊的排在紙上,士兵一般等待著被她檢閱。
親親吾妻,見字如晤,
提筆之前還思緒萬千,執筆之際卻思緒戛然,無數過往一齊湧現,無序無律,然最終隨卿而開懷。
閱卿之留書,知卿之心意,吾心甚樂。然卿之所言,實非屬實。夫實為商賈,並非聖賢,卿所言之君子所不齒之事,實是商賈間常見之所為。而為夫小時甚為頑劣,吾師亦然常常垂痛罵:朽木不可雕也。故聖賢之書不過是遊戲之物。所讀,許略少於卿之所想,慚愧、慚愧。
卿所言,無父母之命、無媒妁之言,為夫實在冤枉。此等大事,豈可戲言?卿若不信,可親自南下,問於岳父岳父。夫實不敢妄言。
卿之出身,實非夫之所慮。夫之富貴,即為卿之富貴。另尋愛侶之說,卿不可再提。當以自身做表率,與為夫白頭偕老。夫妻和睦。若不然,百年之後,你我子孫來日遙祭,亦不會誠心而拜。
為夫曾言:若失,則待於原處。望卿切記、切記。
夫清之留筆。
另:卿之姓名已非白小憐。卿在人前可自稱禾白氏,你我夫妻之間。無須多禮,自稱小憐即可。
最後那個可字,拐了個大大的彎,也不知是禾清之是在歎氣,還是在大笑。總之小憐是看的哭笑不得,原來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寫的信。早早地回好了,放到她的荷包就知道自己要走了吧?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真是奸詐!
合上書信貼身放好後,才睡了兩天來第一個踏實覺。
反正他說了。會在原處等她,不是嗎?
所以。繼續南行,卻漸漸的覺身後總是跟著兩個人,騎著馬不遠不近的跟著。遠遠看去,那挺拔的身姿正是那個說著要在原地等他的男人。
於是站定腳步,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嘗試著朝她靠近,見她沒有閃避的意思,才策馬趕到身邊,一個片身跳下馬來,姿勢帥氣又優雅。
小憐一挑眉,道:「我不知道你還會騎馬。」
知她已不氣了,禾清之皮皮地笑著,拉著她的手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回頭為夫一樣樣表演給你看。」
……給他三分顏色,居然還就開起染坊來了,這傢伙!
「不是說在青州城等著嗎?做什麼追過來?」
小憐問的凶狠,奈何禾清之早已摸順了她的脾氣,彎腰一托,襯其不備放到馬上,然後自己也飛快地蹦了上來。攬住有些驚慌的小憐,說道:「為夫怕你尋不到路回家。」
「什麼為夫、為夫的!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恐高症,小憐可憐兮兮的抱著他的腰,顫聲叫道:「放我下去,我清之一臉心疼的低下頭吻了吻小憐地鼻尖,說道:「你把臉埋在我懷裡,就不會怕了。這次可不能尋馬車,得快去快去,爹娘還等著咱們回青州去,好在她白小憐就是個皮實的孩子,剛開始時給顛了七葷八素,過了沒一會,就學會要跟著馬匹的律動而上下起伏,適應之後悄悄的從禾清之的披風中探出一個頭來,好奇的瞧著兩旁飛快向後略去地景物。
只覺得是時光飛逝,大好年華轉瞬即逝,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但有些話還是得問清楚,她的男人,心裡不許有別地女人,恨也好,愛也好,統統不行!
「你還恨她嗎?」風吹的頭一陣亂飛,背對著前進方向地小憐才一張口,就吃了一嘴的頭,死命地吼完,就開始鬱悶的將嘴裡的頭往外擇。
「誰?」馬蹄聲和著風聲,讓禾清之聽的不甚清楚,只得壓低了身子,又問了一遍。
「程淡如!」一提這名字她就忍不住的氣,乾脆學了禾夫人,揪了他上臂內側的一塊肉來擰。只可惜這傢伙身材太好,又是在騎馬中,硬是讓她扭了幾把,沒揪起來,最後大概是不小心揪到他的毛,這才假怒著低頭瞪了一眼。的說道:「恨什麼恨,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腿傷痊癒,連這個她最後留下的痕跡都消失了,誰還會記得那個只在他生命中一閃而逝的人?
小憐心滿意足的又靠了回去,諒他也不敢騙自己。
幾日後,小憐突然想到兩人之前的賭約,便問道:「人性本善?」
禾清之答道:「是善、是惡尚不得而知。但幸福的人總是相同,但不幸的人確實各有不同……」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那賣身契你就別想了,我早就把三年改成了一輩子,你就死心塌地的跟著我
在被心有不甘的小憐一陣拳打腳踢之後,忽而又冒出一句:「今天的定情物呢?」
金桂樹下,情意綿綿。正所謂,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