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凌晨四點鍾,月亮仍高高掛在天邊,在路面上灑下一地銀光。大柳樹村裡一片寂靜,只有三兩戶人家窗戶裡泛出昏暗的燈光。
“到學校好好用功,家裡不用你操心,還有好好照看青青。”一戶亮燈的村捨門口中年女人叮嚀著曲江和朱青青。
曲江整了整背包揮手說道:“回吧!媽!”
“嬸子回去吧!”朱青青也笑著對曲江媽媽說著。“還不定誰照顧誰呢!”
“路上小心點!”媽媽又叮囑一句,才慢慢關上院門,隔著籬笆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
從大柳樹村到牌樓鄉中學有著近三十裡的山路,五年多來一直是曲江和朱青青相互陪伴著穿梭於兩地之間。
“阿江,又睡著了?”貪睡的曲江常常會邊走邊瞌睡起來,青青一直背負著提醒的責任。
“沒呢!”曲江懶洋洋地回著青青,離瞌睡不遠了。
“唱支歌!”為了克服困倦,青青總是蹦跳著行進。
“困死了,不唱!你唱我聽著!”
“你不唱我也不唱,再睡著了也不管,看不摔掉你兩顆門牙!唉呀……”正說著話,青青突然尖叫一聲,痛苦地蹲了下去,抱著腳絲絲地抽氣。
“讓你不好好走路,怎麼樣?沒事吧?”
曲江困意立時消散,嘴裡雖然埋怨著,卻早已走上前察看。借著月光能看到一塊焦黑的木頭橫在路中央,青青便是踢到它才傷了腳的。
曲江解下自己的背包扶青青坐上去,蹲下來緊張地幫青青脫下鞋襪,發現腳趾有些紅腫。低頭緩緩為青青揉著腳趾,曲江柔聲問道:“好些麼?快活動一下看看!”
雖說月色暗淡,可青青臉上依然隱約可見兩片紅暈,腳趾傳來火熱的感覺,讓她心跳加速許多,一股羞意充斥全身,身體微微顫抖。情不自禁地垂下頭,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回答道:“還好,只是有點痛,過會兒就好了。”說罷掙了掙玉足,力量微弱得曲江僅能剛剛察覺。
“好像沒傷到骨頭,我幫你揉一下,活活血,免得一會兒還要背你走!”曲江兀自低頭揉搓,接著又調侃道:“重得趕上你家那口小肥豬了,不是成心想我背你上學吧?”
“你才像個肥豬呢!”青青臉上紅暈漸消,聞言氣沖沖地說道,奮力掙脫曲江的把持,腳尖觸碰到鞋子忽地有痛叫一聲。
“逞什麼強?自討苦吃!”曲江一把抓過青青的裸足。“也不知誰這麼缺德把根過火的木頭扔在路中間!被我抓到有他好看。”
從青青的角度只能看到曲江的短發和部分面容,可不知為什麼青青仿佛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了眼睛裡的片片柔情,胸中情意湧動不禁伸手去觸摸曲江的頭發,入手方覺羞澀連忙收了回來,兩片紅霞重新升起。
曲江沒有察覺到青青的動作,只當有什麼蚊蟲在頭上飛舞,揮手驅趕幾下繼續為青青揉著。
青青癡癡地望著面前的曲江,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這時刻是世界的盡頭,又或是面前就是她生命裡的一切。
“好些嘛?”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青青被曲江的聲音驚醒,慌亂地收回腳試了試回道:“好了!不痛了!”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曲江奇怪青青的表情,傻傻地問道。
“快走吧!有點晚了。”青青緊張地穿好鞋襪,心裡暗自啐了一口,心說這是怎麼了,難道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進入到自己心裡了?
“好啦,走吧!”青青平復一下心情,溫柔地幫曲江把背包背到他肩上。
“你確定沒問題?”曲江對青青的表現感到吃驚,疑惑地問道。
“走啦,羅嗦什麼!”
青青胸中小鹿亂撞,籍著轉身躲開曲江的視線,快步朝前走去。曲江瞧著青青的背影迷惑地搖搖頭,甩開步伐也跟了下來。
“等一下……”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曲江突然拉住青青,詫異地四下打量。
“怎麼啦?”青青一直低頭走路,並沒有發現周圍的不妥,被拉住後才隨著曲江的目光四處望去,只見周圍的路面上零零碎碎地散落著大量的枝葉,樹枝上燒焦的痕跡隱約可見。這情形白天見到倒也沒什麼,可是在淒慘的月光掩映下顯得那麼詭異。
“這……”青青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驚恐地抱住曲江,身體不住顫抖。
曲江也緊張萬分,攬住青青向後退了幾步,快速轉動頭部張望。路上都一片狼藉,樹枝、樹干凌亂,甚至還能看到一片片的木屑。路旁的幾棵大樹被攔腰截斷,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樁矗立在一邊,朵朵火苗從樹樁上升起。這情況只有短短二十幾米,遠處卻情況如常。
“別怕!好像是雷擊造……”曲江正安慰青青,說到這裡忽地停住,臉上神情更加不安,惶恐地抱緊青青,仰頭看看天空。
青青也感受到曲江的不安,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猛然省悟。最近幾天都是大晴天,不可能打雷,而眼前的樣子雷擊只能是剛剛發生不久。
“我……不怕!”顫抖的聲音暴露出青青的恐懼,不由自主地緊貼著曲江,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放心吧!有我在呢!來個妖怪也能把它打成豬八戒!”環著青青的手緊了緊,空出來的右手朝著虛空比劃幾下。“至少也把它打成像你這樣的小肥豬。”
“你真討厭!壞死了……”一時間青青忘記了恐懼,捶打起曲江來。“你才是個大肥豬呢!”
曲江低頭看看青青的臉龐,露出安慰的笑容。青青當然不胖,不過由於姓朱,小學時候被同學們稱作“小肥豬”。一個美女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外號流傳的,因此每次曲江拿這個戲弄她時,青青總要做出很生氣地樣子。
“晴天打雷而已,也許是什麼球形閃電之類特殊的閃電,沒什麼大不了的!”拍了拍青青的肩膀。“我們繼續走,要不然真的晚了。”
“嗯!”青青已經沒有最初的恐懼,卻依然紅著臉緊緊偎著曲江。
曲江只當青青依舊害怕,任由青青依靠加速前行。
二人小心翼翼走過這片狼藉的路面,然而什麼特殊的東西也沒看到,漸漸拋掉了內心的緊張情緒。
天光漸亮,周圍的景物愈發清晰,青青不好意思繼續靠在曲江身上,兩人恢復了往常上學的樣子。
“阿江,你說……我們能考上大學麼?”青青心裡很亂,總想同曲江說話。
“努力唄!反正我就這點能耐,考不考得上由不得我。”
“萬一……考不上,你准備怎麼辦?”
“有什麼,回家種地!”曲江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能念到高中已經是對家裡有了交待,大學這種事基本不是自己敢奢望的。
“復習吧!今年不行我們一起復習,來年繼續好嘛?我們一定能行的!”青青向曲江身邊靠了靠,憧憬地望著前方。“我們一定也能考上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見識下省城,去看真正的公園、游樂園,去劃船,去吃肯德基……”
鄉中唯一擁有大專以上學歷的是劉老師,教他們數學,一個個子不高的女人,總不滿於現狀,經常給學生們描述省城、大學如何美妙,仿佛省城就是一個童話裡的世界。涉世未深的同學們尤其是女生們非常向往她描繪出的生活,青青這個連縣城都沒去過的女孩更是對劉老師的話深信不疑,平時總會同其他女孩探討城裡的生活。今天突然意識到曲江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自然希望能與曲江一同分享美好的未來,於是極力慫恿他與自己一起跳出農家門。
“咦?”曲江本就沒指望自己能考上大學,只是心不在焉地聽著青青的囈語,目光卻漫無目的的四處飄移,此時突然定住,驚訝地打斷青青的話。
剛才的怪現象讓青青驚心不已,又聽到詫異的聲音趕緊再度抱住曲江,腦袋深深埋進他的懷抱。半晌沒見到特別的動靜,青青才歪著頭露出一只眼睛向前方看著。
天更加亮了,透過薄薄的晨霧一個小狗大小的動物蜷縮在路上,身上火紅色的絨毛斑斑駁駁,像是被煙火熏過一般,那一團小小的身體不住顫動。
“真可憐!”貌似人畜無害的小動物激起青青的愛心,掙脫曲江的環抱走上前細細端詳起來,居然還伸出手撫摸著。
“別!”青青的舉動嚇壞了曲江,忙著上前阻止。
“沒關系,你看多可愛!”
走到近前的曲江終於看清楚小動物的樣子,是一只小狐狸,像是剛剛從火堆裡鑽出來,身上的焦痕嚴重。狐狸很小,對人來說應該沒什麼危險。
“那也小心點,怎麼什麼都敢動。”
“才這麼大一點,有什麼可怕的?膽子恁小!”青青不服氣地反擊,細膩的小手疏攏著小狐狸的絨毛。
“毛毛蟲還更小呢,怕不?”
“唉呀!討厭……”
農村出來的孩子一般都不會害怕什麼蟲子之流,可不知為什麼青青對小蟲子異常恐懼,小時候常遭同村的小朋友戲弄,如今曲江再度提出小小的蟲子惹來一陣嬌嗔。
“扔了吧!你還准備帶到學校不成?”見青青大有攜著小家伙一起上路的架勢,曲江連忙制止。
“多可憐!我們偷偷養著,學校發現不了的。”
“養它?知道它吃什麼?肉啊!養得起?”
“吃肉啊……”青青泛出失望的神色,山裡窮苦,人尚吃不到幾塊肉,哪裡來肉喂養寵物。“那……等它傷好了,它一定能自己捕獲獵物,用不著我們養的。”
青青不捨得放棄這個漂亮的小家伙,百般尋找借口。
曲江正待繼續勸阻,忽然一道耀眼的強光閃過,碗口粗的閃電從青青面前滑過。
“啊!”青青一聲淒厲的慘叫,迅速抬手掩住雙目。
“青青……”曲江閃身沖到青青身邊,還沒來得及察看青青的狀況,天空中再次出現耀眼的光斑,光斑迅捷地匯聚,片刻之後形成一個籃球大小的光球。光球飄到他們的上空,不住吞吐著銀色電光,隨時會爆開一般。
曲江顧不上許多合身撲在青青身體上,用自己的身子遮住青青。幾乎在身體接觸的一瞬間,空中的電球猛然爆開,閃電如同一條張開大口的巨蟒吞向兩人。
霎那間曲江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沖擊,這力量在背上擴散開來轉眼遍布全身,五髒六腑被強大的力量侵襲仿佛不停地扭曲、擠壓,難抵得痛楚讓曲江狂吼出聲。吼聲一起,肆虐的力量找到宣洩的出口直沖曲江口鼻,體內痛苦稍稍緩解。
身下的青青發出更加痛苦的叫聲,身體不停地抖動。
不過此刻的曲江已經沒有能力察看青青的情況,體內那股毀滅一切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口鼻和咽喉,如同一團烈火凶狠地炙烤著,仿佛隨時能降曲江化成灰燼。
曲江勉強撐起身形,雙手狠狠卡住自己脖子,似乎希望用這種辦法熄滅體內的火焰,喉嚨裡不由自主地發出野獸頻死時的怒吼。
背部衣服被炙出一個碗大的破洞,身體也出現一片傷口。傷口裡肌肉的紋理清晰可見,晨曦中恍然可見數條銀色在紋理中亂竄。
曲江的嘶叫聲越來越低,臉龐憋得通紅。恰在此時又有一道閃電急落,精確地擊中傷口,另一股完全不通的力量順著剛才的線路侵入曲江的身體,不過這股力量帶來的是麻痺,全身登時抖動起來。
新的力量在曲江的體內翻湧,直到與第一股力量匯合,匯合在一起的力量撞開曲江的雙手直沖頭頂,曲江感覺到腦中轟鳴一聲,一股熱流順眉心而下在體內一圈圈流轉。
曲江腦中完全空白,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體內的力量也不知轉了多少圈竟然緩緩消融。是的!是消融,沒有奔流而出,而是像涓涓細流被貧瘠的土地吸收一般,完全融入曲江體內。從劇烈的疼痛中平復過來,曲江竟然感受到一種快意。
“啊!我的眼睛……,我怎麼看不見了?”曲江還在感受通體被洗滌的快意時,青青嘶叫聲響起。“我的眼睛……嗚……”
“你怎麼樣了?”曲江顧不上自身感受急忙詢問了青青的情況,沙啞時嗓音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我看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啊……”青青不斷狂叫著,手不停地前後揮舞。
“別怕!我們去醫院”曲江只知道狂奔,背著青青一路狂奔。
路兩旁的樹木呼呼地向後掠過,風吹動背上青青的長發,青青停下哭叫,默默地伏在曲江的脊背,臉龐輕柔地摩擦他的頸項,任由淚水打濕他的脖領。
鄉衛生院無法收治青青,醫生驚恐地望著曲江通紅的雙眼,小心翼翼地說道:“還是盡快到縣醫院去吧,這裡……太簡陋,弄不好會耽誤她的病情。”
“縣裡怎麼走?”曲江二話不說,背起青青,用嘶啞的聲音問道。這聲音仿佛能撕裂空氣般,讓人耳朵仿佛針刺樣難受。
“鄉……政府……門口,九點鍾……有一班車。”醫生說話時聲音顫抖,小腿不停哆嗦。
“九點鍾……九點鍾……”曲江不住嘟噥著,看看牆上的鍾,時針還沒到六,也就是說還差三個多小時才有車去縣裡。曲江等不及,沖出鄉衛生院。
牌樓鄉只有一條街道,街道兩旁林立著儲蓄所、小賣部、小酒館。此刻都還沒有開門,路上只有三兩個行人,汽車卻是一輛也不見。曲江很快在街道上走了個遍,一輛車也沒找到。
“青青,別怕!縣裡一定能治好你的傷!你一定沒事的。”青青一直不肯出聲,曲江摸不清頭緒,惟有緊張地勸慰。“沒車,我背你跑過去,我跑得快,很快就到了。”
曲江狂性大做,說話間朝著縣城方向又狂奔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從閃電中得到的力量自然運轉起來,曲江仿佛覺得自己的體力無窮無盡。
“阿江,別這樣,我沒大事的,只是看不見東西,我們等會坐車去!”青青感覺到氣流的湧動,知道曲江真的又在背著她奔跑。忽然眼睛不再疼痛,心裡的被一種溫情充滿,貼著曲江耳邊細聲說道,同時彎過手摸索著曲江的臉龐。
“沒關系……我……很能跑,忘了……麼?”聽到青青終於出聲,曲江提起的心總算放下大半,狂亂的心情逐漸平靜,腳下卻沒有停下來,依舊快速奔跑著。
“不要!阿江,會累壞你的!阿江……”青青淚水再次湧出,可是這次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什麼原因,淚水的味道依舊苦苦的、澀澀的,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不……會,小……時候我……就背著……你……跑過……好幾十裡……,還……記得麼?”風呼呼地灌進曲江的嘴裡,聲音斷斷續續。
“記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輩子……”青青聲音越來越細,參雜在風中無法讓曲江聽得清楚。
曲江跑得確實很快,快到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三個小時居然跑完百裡路程,九點鍾不到已經沖進了縣醫院。
青青也很吃驚,雖然她從沒來過縣城,但路程遠近總還知道些。伏在曲江背上僅能聽到擦過耳邊的風聲和曲江發出的令她心醉的呼吸聲,騰雲駕霧般度過這幾個小時的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已經到了縣城,心裡甚至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更吃驚的在後面,兩人扔下一切行李,兜裡剩下的錢居然連一個最簡單的化驗都做不起,好不容易到了縣城卻因為沒錢而無法看病,曲江狠狠攥緊拳頭,心裡暗罵這吃人的醫院。
青青靠坐在縣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緊閉著眼睛,嘴角微微上彎,眉宇間沒了憂愁和傷感,好象不是來醫院看病,而是陪著心愛的人在公園中消磨無聊的時間。
“會好起來的!我這就給學校打電話,求老師們幫忙想想辦法。”曲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攙著青青走出醫院,找到一個有公用電話的小賣部給鄉中學掛了電話。同校長講明所發生的一切,希望學校能幫忙想想辦法。
校長仔細詢問幾遍,確認全部情況都清楚後,讓曲江在原地等他回電話。
“阿江……”
掛上電話正在發呆的曲江聽到青青的呼喚,連忙應道:“放心吧!校長說他們召集全校的老師想辦法,相信一會兒就能回電話。”
“你……離我近點,我……怕……”青青說著伸出雙手眼前摸索著。
“這兒呢!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怎麼也不離開你的。”曲江見青青無助的樣子甚是可憐,遞過手讓青青抓了,輕聲安慰道。
“不要離開我……”青青順著手撲進曲江的懷裡,面頰在曲江脖子上輕輕滑動。
看店的老太詭異地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曲江只有裝作沒見到,抱住青青拍著她的後背曼聲安撫。
小賣部裡不時人來人往,望向曲江兩人的目光都十分怪異,令曲江非常不舒服,恨不能馬上離開這裡,但是為了等校長的電話又不得不繼續忍耐。曲江也明白兩個青年男女躲在一間店裡摟摟抱抱也難怪眾人側目,可青青膽怯的樣子讓他無法拒絕。
“餓了吧?我去買個面包。”看著貨架上的食品曲江有了主意。
“別走開!我不餓……”青青死死抱住他不肯讓他離開。
“不走,就在這裡,不餓也要吃點,都中午了!聽話,保證不離開!”青青不知道現在什麼時間,但店裡的石英鍾顯示現在快到十點了,好在青青看不到,無法揭露曲江的謊言。
老太癟著嘴收了曲江的錢,遠遠遞過一塊面包,好像生怕沾上晦氣。剛才打電話時曲江又是雷又是電的已經把老太聽傻了,大晴天被雷劈了,放誰也忌憚半天,倒怪不得老太緊張。
曲江瞧了一眼老太,挨著青青站定後,才把撕開了包裝紙的面包交到青青手裡,。
“你怎麼不吃?”青青感受到曲江就站在身邊心裡安定下來,發覺曲江沒有吃東西關切地問道。
“我還不餓,等會兒再吃。”奔波了大半個上午,曲江早就餓了。緊了緊手裡僅剩下的幾塊錢,喉嚨微動咽下一口唾液。
也許真是失明的人耳朵會更靈敏,青青居然聽到曲江咽口水的聲音,明白這是曲江的托詞,關鍵在兩人的錢不多,曲江是心疼自己。心底一甜,對自己失明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了,舉著已經咬了一口的面包朝想象中曲江的嘴裡送去。“咱倆一起吃!”
面包堪堪抵到下頜,曲江無奈抓住青青的手,象征性地咬口面包,推回去說道:“我吃了,你吃吧!我真的還沒餓,吃不下!”
“我也不餓的……!要不然一人一口……”青青淺啄一下再次推到曲江面前,暗想這一人一口,豈不是間接接吻?紅暈上臉,心裡卻如同吃了蜜糖一般。
兩人正推來拒去的當兒,老太忍不住哈哈一笑,青青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外人,立刻羞澀地別過臉去,不想轉的太急鼻尖撞上曲江肩頭,酸酸的不禁流出眼淚。
“怎麼了?”曲江見青青流淚急忙詢問。
“沒事的,鼻子撞了。”青青用微弱的聲音答道。
“閨女,坐下歇會兒!我再給你倒杯水去。”老太沒了剛才的忌憚,送過一張小凳。
兩人連忙道謝,曲江撫著青青坐下。
“剛成親吧?”農村結婚早,像曲江二人這麼大結婚的大有人在,老太想當然認為二人已經結婚了。
“啊?不是……我們……”曲江聽清老太的話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青青更是紅著俏臉偎向曲江來個默認。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伙子就是臉嫩!想當年……”老太牙齒落了幾顆,說話有點漏風,曲江連聽帶琢磨才弄清楚老太的語意,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們還是學生呢,我們是同學……”
“學生咋啦?學生就不成親?我跟你說,早先……”
摻雜一陣子,學校的電話終於來了,這次是劉老師打過來的,讓兩人去縣醫院找眼科耿主任,就說是土產公司張經理介紹的,隨便攀個親戚。曲江電話裡自是千恩萬謝一番,隨後趕緊擺脫這個喜歡閒扯的老太,重新趕回縣醫院。
這次要順利的多,很輕易找到耿主任。
“老張剛才給我來過電話,只說你們是他一親戚,我也正找你們呢。”
耿主任熱情地同兩人寒暄一番,親自帶著兩人到各科做了檢查。
沒讓曲江他們等太久,耿主任便笑呵呵地告訴兩人:“病人的眼睛是暫時性失明,問題不大,照這個方子買點藥,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注意最近幾天不要受強光刺激!”
從縣城到鄉裡的車費花光了曲江和青青手裡僅有的錢,曲江打算著先回學校面謝幫了大忙的劉老師,然後再送青青回家。
“我不回去!”青青依仗眼睛看不見大庭廣眾之下就敢抱著曲江的臂膀,撅著嘴拒絕曲江送自己回家。
“咳……”曲江被眾人盯得臉紅,不好意思地干咳。
“青青,還是回家養養吧,病好了盡早趕回來就是,學校條件不好萬一耽誤了可是一輩子的事……”劉老師省城裡回來的見多識廣,只當沒看見,耐下性子勸說青青。
“不,馬上高考了,我這一回家怕要落下好多功課,再說醫生已經說了,我這不是什麼大毛病,沒事的,你們放心吧!”
“可你現在這樣子也不敢讓你上課呀!醫生也說要多休息……”
“少學一會兒沒關系的,可以白天休息,晚上讓曲江到寢室幫我補課”說到讓曲江到寢室補課時,青青顯出幸福而羞澀的笑容,臉悄悄扭進曲江的胳膊上埋了起來。
看青青堅持的樣子劉老師也不好繼續勸,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曲江仍不死心地勸道:“可是還要買藥呢,得回家取點錢買藥。”
“嗯……劉老師,你能不能先借我點,回頭就還你……”
劉老師還是個年輕人,對青青的心態非常理解,這種陷入初戀的小女孩只怕一分鍾也不願意同戀人分離,豪爽地應承下來。“曲江你先扶她回寢室吧!這錢先拿著待會兒給她買藥。”
“謝謝劉老師啦!校長、劉老師那我先送青青回去。”曲江沖老師們鞠了個躬說道。
“好!你們先回,如果錢不夠跟我說聲!”校長點了點頭,又轉身干笑著對劉老師說道:“忘帶錢了,也不知道這些夠不夠,一會兒我回去取點?”
“不用了,應該差不多,再說還有其他老師呢。”劉老師抿嘴樂了,客氣地把曲江和青青送出辦公室。
青青也偷偷在樂,全校人誰不知道校長家是夫人把持財政大權,校長大人只有在開工資那天兜裡才揣著錢,平時可是口袋比臉還要干淨。
曲江送青青回到寢室,再三叮囑青青不可以亂動後,才急三火四地去藥房買藥。
等曲江回來時,發現寢室裡灑了一灘水還有一些碎玻璃片,青青正抱著被子抽泣。
“怎麼啦?青青……”曲江放下藥坐到青青床頭,見到書桌上也灑了水。“口渴了?”
“我……”青青感覺到曲江坐在床上,扔下被子撲倒在曲江懷裡。“太沒用了……嗚……”
一整天來曲江三番兩次被青青投懷送抱,已經不再像剛開始般尷尬了,這時四下無人便軟玉溫香地一把抱住,細聲安慰道:“過兩天就好了,醫生不是說了嘛?不哭啊……,要做什麼可以叫我呀!”
“那……你……”青青拼命向曲江胸膛擠著,兩只可愛的小耳朵布滿潮紅仿佛都能滴出水來。
“有什麼事?”曲江被推得緊緊靠在床頭,不解地問道。
“你……能永遠都不離開我麼?”青青鼓足勇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渾身上下一丁點力氣也沒有了,軟倒在曲江懷裡。
曲江全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咽口唾沫啞聲問道:“你是說……”
“嗯!”青青鼻子裡發出一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耳朵豎豎起來,緊張地等待曲江的答案。
曲江從來沒想到青青會喜歡上自己,或者說曲江發育得有些晚,這許多年來一直沒考慮過男女間的事情。突然聽到青青的表白頭腦中一片空白,像漂在雲端,恍惚不知自己所在,竟然忘記了回答。
自己的表白沒有回應,青青的心瞬間降到冰點,猛地推開曲江,泣聲道:“你……你走,不……不用你假意關心我,你……”
話到中途已不成聲,轉身伏到床上大哭起來。
哭聲讓曲江清醒過來,喉嚨一緊一股熱流迸發,繼而滌蕩全身。心裡著急想開口說話,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感覺身體在飄蕩,像是在夢裡。
青青見曲江連句安慰的話都不肯說,內心羞憤欲絕,漸漸止住哭聲,雙手全力撕扯著枕頭,仿佛這枕頭就是曲江一般。枕頭在青青大力摧殘下變成了片片布條,裡面的蕎麥皮灑了一床。
眼睛裡看到青青痛苦的樣子,曲江心都要碎了。可是曲江現在就像一座木雕,心裡有萬千言語無法表達,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體內暖流湧動,身體卻無法動彈分毫,只能干著急,卻一點半法也沒有。
漸漸的青青也發覺不對了,無論如何曲江也不會一聲不吭這樣久的,腦海中又浮現想象中曲江背著自己狂奔的樣子。他那麼關心自己,即使不喜歡自己也不會這樣吧?青青在心裡暗自想道。
“你……倒是說句話……”說出這句話,青青又緊張起來,側著臉捕捉空中哪怕一絲絲的聲音。但結果還是讓她失望了,沒有一點聲音,青青相信這時即使一只蚊子飛過也逃不過她的耳朵,可就是沒有曲江的聲音,難道他離開了?
“你……怎麼啦?還……在這兒嘛?”青青恐慌地坐起身,雙手朝曲江方向摸去。
當青青捉到曲江溫暖的手,心裡的恐慌才煙消雲散。一時真想狠狠推開他,可內心的關切讓她繼續撫摸著曲江,胳膊、肩頭、臉龐,直到大張的嘴。手上傳來的感覺在青青腦海裡形成一幅畫面,青青突然覺得想笑,因為腦海中出現的曲江竟然是一個傻傻的形象,跟村裡的二傻子差不多。
青青摸到曲江的嘴時,曲江渾身一震,長吁一口氣,嗓子有些癢,但體內暖流終於接受自己的控制,緩緩融入眉心處。“內功?”,難道被閃電擊中憑空得來內功了?這念頭在曲江心裡一閃而過。看到青青怪異的樣子暗自心疼,顧不得驗證內功,抓過青青的手說道:“掐我一下!”
“啊?”終於聽到曲江的聲音,激動之余青青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掐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這次青青總算聽明白了,頭一垂,倒在曲江的懷裡,手上僅余的力氣掐著曲江的軟肋,報復曲江害她出丑。
曲江溫柔地摟著青青,任由她發洩。
青青發洩夠了,依在曲江懷裡悶聲問道:“剛才為什麼不出聲?”
“唔……方才我……太激動了!”曲江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告訴青青,畢竟這事情過於玄妙。
青青抬手撫摸著曲江的面孔道:“你聲音變了很多!”
曲江問道:“感覺不出有什麼變化啊!你覺得如何?說說看!”
青青聽著曲江的言語出神,只覺得特別動聽,能讓自己心曠神怡,希望永遠沉浸在這美妙的聲音裡,可具體怎麼個動聽法又說不清楚,於是撅嘴嬌聲說道:“人家說不出,反正……很好聽就是了,聽著聲音就讓人精神,好像擁有無窮無盡的力氣。呵呵!現在我打你一定非常疼……”說完自己呵呵笑了起來。
曲江認為只是青青的心裡作用,但見青青高興忙陪著湊趣道:“唉呀!以後我豈不是遭罪了,天天在一起,萬一哪天不小心說錯什麼還不被你揍扁了?可不敢跟你說話了。”
青青聽過果然更加高興,嘴角彎得更厲害了,輕捶曲江兩下笑道:“那可不行,我要你天天對我說話,一天也不許停。”
承受青青兩下輕捶,倒是跟按摩相仿,曲江何曾得過這種溫存,忸怩道:“好吧!以後天天同你說話,只要你不厭煩。”頓了一下詢問道:“回來時看到一地的碎玻璃,剛才是不是口渴了?我給你倒水去。”
青青突然面孔紅了起來,松開抓住曲江的雙手忸怩著不肯出聲。
曲江好奇地問道:“不是嘛?那你怎麼了?”
青青扭捏地別過頭去,腿用力攪在一起,哼聲道:“討厭,不要問了!唉呀……”說著急急挺起身子,重新抓住曲江道:“不行了,快……快扶我去廁所……”
曲江哈哈大笑著幫青青穿上鞋,打橫抱起青青快步走向門口,邊走邊說:“尿急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難為你又憋了這麼半天……哈哈……”
青青羞澀地捶打曲江,兩腿僵硬地用力並著,被曲江察覺到惹來更歡快的笑聲。
學校的廁所是農村常見的旱廁,坐落在操場邊上,裡面沒有燈。平時住校的老師和學生都很不方便,夜裡方便總要跑上大半個操場才能到這個黑洞洞的廁所。每到冬天,起夜時聽著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滲人的很,於是去廁所也要拉上幾個人壯膽。
曲江一直把青青抱進女廁,幫青青跨立到蹲位上才放手說道:“好了,我先出去,完事喊我。”
雖然女廁中沒人,可曲江也不好意思呆在裡面等青青,說完不等青青回話就准備出去。青青突然失明不久,還不習慣黑暗的感覺,曲江松手後身體一晃差點摔倒,曲江連忙扶住喏喏道:“算了,我還是扶著你吧!”心裡暗暗祈禱這時可不要進來什麼人。
青青把手放到腰帶上羞澀地道:“你……轉過臉去,不許……回頭!”
曲江“唔”了一聲趕緊轉過臉,臉上也是通紅一片,故作自然道:“快點吧,我不會偷看的!”
青青早已經忍不住了,聽到曲江答應顧不上羞澀連忙解帶方便。半天不見動靜,曲江唯恐被旁人撞見耐不住催促道:“快點兒呀!”
緊急的唏噓聲刺激著曲江,如此近距離接觸一個半裸的女性讓他心砰砰直跳,喉嚨發干。年輕的身體受不得引誘,不文之物立刻站直向美女致意。克服了幾次要回頭探看的念頭,終於等到青青解決完生理問題,緩緩直起身扣好腰帶。
其實青青也很難受,心愛的人就在旁邊,或許正在偷看著自己的身體,想到這些青青心底仿佛燃起一團烈火,這烈火不斷四處游走吞噬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火焰每到一處,便激起一片細珠,身軀一下子繃緊,說什麼也解不出來。直到曲江發出催促聲,飄渺的聲音撞擊青青的心房,似乎曲江的目光正盯著自己裸露的身軀,緊繃的心弦斷了,一股洪流順著下體洶湧而出,突如其來的快感擊垮青青的防線,身子一下軟了,如果沒有曲江的扶助只怕會坐倒在地上。
曲江摟著青青走出廁所時,做賊般四處張望,確認附近無人後才放心地向寢室走去。路上忽覺青青重了幾分,側眼望去,只見青青雙目微閉頰上升起兩片嫣紅,心底詫異,卻不敢在路上停留趕緊抱起青青沖進寢室。
到寢室裡曲江才算松下一口氣,同時暗笑自己,只是想想而已有沒有真做什麼,人說做賊心虛,看來想做賊心也是虛的。
青青躺到床上連忙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手也藏進去緊緊抓住被子,癱軟的身體裡仍舊激蕩著異樣的快感,面上鮮紅欲滴,睫毛顫動。
面對青青嬌艷的面孔,曲江忍不住伏下身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掖住被角悄聲道:“睡會兒吧,我守著你呢!”
青青剛從緊張中松弛下來,曲江的親吻令她甜蜜而舒暢,鼻中嗅著曲江身上那好聞的味道,朦朧中睡意漸起,不大工夫便恬然入睡,雙手漸漸松開被角。
青青的睡姿霎是動人,曲江輕手輕腳地挪動身體,使自己斜靠在床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青青的臉龐,仿佛一眨眼這美麗的景象便會消失不見。
……
不知過了多久曲江被刺目的燈光驚醒,睜開眼睛看到青青同寢的幾個女孩正瞪大眼睛驚訝地望著自己。掙扎一下發現自己不曉得什麼時候躺在青青床上睡著了,兩人現在的樣子很曖昧,青青的一只手臂和一條腿搭在自己身上,臉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曲江尷尬地解釋道:“那個……青青有點害怕……”
“哦……”七個女孩異口同聲地說道,嘴巴依舊張得大大的。
曲江愈發尷尬,有氣無力地道:“那個……她不太舒服……”
“哦……”女孩子們配合默契,仍然只發出一個聲音。
現在曲江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簡直被人捉奸在床嘛!
“那個……你們好好照顧她……”
“哦……”
穿上鞋,鞋帶也顧不上系,曲江跳起來奪門而出,身後響起銀鈴般的笑聲,不過曲江聽來刺耳的很,漲紅著臉沖回自己的寢室。
第二天,傍晚,曲江小心翼翼地敲開青青的宿捨門,沒想到全體人員居然都在,沒有一個去參加晚自習,緊張之余便打算轉身逃跑。
柴影眼尖,立刻上前扭住曲江怪聲喊道:“榮譽室友曲江同學駕到……”
其余眾女孩反應過來,“三姐夫”“三妹夫”的一通搗亂,令曲江暗自緊張不已。
“好啦……先不要鬧……”寢室裡最年長的柴秀芬發揮出老大姐的風范,止住室友們的瘋鬧。“帶曲江坐好,影子准備好了嘛?”
“早准備妥了,就等開審了。”
柴影應一聲,指揮兩個女生虛駕著曲江送到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坐好,其他人把青青摁在另一把椅子上。關好門,女生們有秩序地兩邊床上坐定,柴秀芬和柴影一大一小站在對面的桌子邊,各持木塊,擺出大老爺問案的架勢。
曲江瞧瞧羞怯低頭的青青,心中恍然。被人“捉奸在床”之後,就已經有了任人魚肉的准備,此刻便放開心懷打算坦然應對。
一旁的柴影早已急不可耐,揮手拍下木塊,“啪”的一聲笑嘻嘻道:“三姐!曲江!有人告你們戀奸情熱,竟然公然在神聖的寢室裡雙宿雙飛、風流快活,還不將經過細細招來……”
一句話聽得曲江險些吐血,“戀奸情熱”、“雙宿雙飛”、“風流快活”,這小姑娘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瞧青青面紅耳赤,其他女生也紅霞上臉止不住掩嘴悶笑。
柴秀芬瞪了柴影一眼,似乎怪她口無遮攔,卻沒有拆台跟著重重一拍“驚堂木”道:“曲江,為了免除青青的皮肉之苦,我看你還是痛快招來的好!”
曲江雖然才解情事,但幾日與青青耳鬢廝磨對青青的心態也略有了解,見她只管低著頭支起耳朵傾聽的樣子,曲江知道這鬧劇已得青青認可,算作逼自己正面承諾而已。
初嘗愛情滋味的曲江也正有對青青表白的打算,此刻正好順水推舟,於是詳細描述了從遭遇閃電到縣醫院就診的經過,連帶著對青青的愛意也表露無遺,言語時不知不覺運起他的“內功”,這已經成了習慣,每當曲江激動時,那內功便自己跑出來。
一番話娓娓道來飽含情意,青青聽在耳裡,想起他背負自己狂奔的場面,那時雖然看不到,但曲江的急切和關愛卻如同擺在面前一般。心頭一熱,忘記了身旁尚有別人,不由抬頭癡迷地望向愛人的臉龐,雙手緩緩抱住愛人的身軀,早已心神俱醉。
女孩們曾經盤問過青青,其中的大概有所了解,對他們的經過早已心向往之。此時只是覺得曲江語音悠揚,深深吸引住了她們。仿佛自己才是故事中失明的女孩,望向曲江的目光充滿醉人的風情,心底萌發投懷送抱的沖動。
一時屋內寂靜非常,女生們陷入故事中不能自拔。
“咳……”柴秀芬率先清醒過來,干咳一聲驚動迷離的人們。羞赧的女生們如同患了流感,干咳聲不斷。
“還……審嘛?”柴影赧然地小聲問柴秀芬。
“審個……,還審什麼?看看你們的樣子……”柴秀芬平時甚為潑辣,可眼下自己也說不清楚什麼原因讓自己硬生生把粗口咽下,作出坦然的模樣訓斥眾姐妹,忽又想起自己的樣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聲音越來越小。
高三女捨公審大會就這樣無疾而終,曲江趁機逃回自己的寢室,但這次大會的影響卻遠沒有結束,從此曲江便不好意思再去那裡了。好在青青病情好轉,曲江借此機會抓緊聯系自己的“內功”,夢想自己練成絕世武功。
朗誦時暖流會有規律的流動,靜下來後那暖流經常也自動流轉起來,每次都是同一方式。曲江直覺像是一段話,是古怪暖流對自己說的話,曲江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不過內功這東西曲江只是在武俠小說中看到過,可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於是為了弄清楚內功的原理,開始不斷跑書店查找中醫、氣功的書籍。別看曲江功課作不好,但讀起這些閒書卻如魚得水,幾天下來竟讓他把鄉小書店裡的相關書籍差不多看了個遍,眼下正中醫、氣功、易經大熱,書店雖小可這方面書籍著實不少。初算下來一周內曲江大約翻看了兩百余冊,這絕對是一個超級驚人的速度。書店老板就被曲江讀書的速度驚呆了,還以為眼前這個學生精神有問題,陪著笑臉戰戰兢兢地伺候了一周,直到確認曲江只是看書沒有別的舉動才放下心來,毅然將這個只看不買而且看書速度奇快的同學趕出店門!
好在曲江已將書店裡的書看得差不多了,也不以為意,安下心來琢磨應該怎樣練習。
有了初步理論基礎,曲江干脆按中醫經脈理論逐條經脈運轉他得內力。或許真的對了路子,練習過後效果很好,每天精力充沛,做事情也從不覺累,可惜卻做不到像什麼胸口碎大石、鋼槍鎖喉、單掌開碑之類。惋惜之余曲江更是勤加鍛煉,終於讓他發現一樁異事:內力偶爾會不尋經脈流轉,時間大概在每天起床前,同他遭遇雷劈的時間一致,而且內力運行路線穩定,除非自己強行控制,否則必會運行完一個周期才消失。這一現象讓曲江大為吃驚,每天早晨跟蹤內力運行,也試圖依照這個路線練習,卻沒發現什麼特別的。這路線很怪異,不停變化,像是某種信號一樣,幾天來曲江一直在思索。
這天當曲江正靜心思考時,同屋的一位同學哼著跑調的哥回到宿捨,突然曲江靈光一現,仿佛抓住了什麼,死死叮囑那同學,同學被他表現嚇一跳,不由自主停下哼聲。曲江立刻抓住思路,“音樂”……“曲調”……“信號”……,或許是段樂曲的信號。
想到這裡曲江連忙試音,不同音階、不同調門逐一試探,幸好對樂理還有粗淺了解,慢慢地竟讓曲江把體內暖流的規律翻譯成一首曲子。顧不上旁邊驚訝的同學,曲江匆忙取過紙筆記下剛剛翻譯過來的曲子,記錄完成,試著哼了幾下,總覺缺少點什麼。念頭一轉翻出箱子裡多日不動的竹笛,捻捻笛膜就口吹奏起來,初時尚生澀,逐漸與暖流共鳴,曲調愈發流暢。待吹完之後,心尤不甘,順著勢頭再次吹奏一遍,這次可是酣暢淋漓如沐清泉,打心底往外順暢。
曲江自覺這曲字無比美妙,心裡歡喜,急著與青青一同分享,便抓起竹笛奔向青青寢室,身後留傻住的同學。
曲江沖得太急,到女寢門口時房門突然打開,曲江忙閃身躲開,反倒把開門的柴影嚇得驚叫起來。柴影看清門口的曲江才放下捂著嘴的手緩過神來,略顯羞澀地問:“撞到你了?傷著沒?”
“內傷!馬上得進手術室……”幾日來雖說曲江同幾個女孩混得很熟,但秉性使然一般不開玩笑的,這一時興起調侃一句,緊接著有點不好意思,借著柴影讓開的當兒走到青青旁邊。
青青此刻也如其他人一樣驚訝地望著曲江,宛如太陽打西邊升起。
對著一屋子大張的嘴,曲江稍顯緊張,尷尬地道:“我……發現個好東西……”
柴秀芬誇張地說道:“看到了,瞧著有點像笛子!”
眾人哄笑,青青臉微紅偷偷伸手扭曲江,卻被柴秀芬發現哄道:“現在就管這麼嚴了,以後咱曲江可咋過呀?”青青趕緊收回手攆著柴秀芬滿屋子轉圈。
曲江從沒經過如此場面,正不知該如何應付,柴影一旁替他解了尷尬。“你拿根笛子做什麼?”
“哦……我發現……不是,我作了首曲子,給你們聽聽。”說完,曲江就笛開聲,那如同清泉般的曲調從笛中飄出。頓時全體女孩鴉鵲無聲,一動不動的靜聽這優美的曲調,漸漸迷醉其中。
青青是知道曲江會吹笛的,但萬萬沒有想到他能譜出如此優美的曲調。笛音中仿佛又看到那個少年,背負自己在山間行走,突如其來春雨打濕了兩人的衣衫,少年停下來脫去外衣裹住自己,再度背負自己前行,那重重暖意讓自己禁不住緊緊貼在他的背上。記憶深處的情景與眼前融為一體,青青看曲江的眼神飄忽起來,目中的情意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射出奪目的光芒。
曲收之際,曲江看到了青青嘴角的微笑和眼中的異色,即便曲江這個魯男子也讀懂了青青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情意,一時間沉醉於青青嬌媚的面容裡。
“青青……”柴秀芬突兀發出聲音驚醒滿房間沉醉的人,眾人目光紛紛集中到柴秀芬身上。“你撿到寶了……”話是對青青說的,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曲江。
曲江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向旁邊挪挪屁股,臉也轉向一旁不肯再看柴秀芬。
“喜歡就領走,還不希罕呢……”青青也就是口中一說,身子卻跟著曲江挪動一下。
柴秀芬眾人看到青青口是心非的動作,齊聲調笑道:“你說的,到時候不要反悔啊!”
青青聽得一驚,與眾人嬉鬧一番遮掩過去,心裡卻暗自留神,仔細觀察各人的眼神,心下大恐,只覺得每個人看曲江的眼神都不對勁,仿佛要一口吞下一樣。心慌之下拉起曲江便向外走去,口中說道:“阿江,到外面去,有話對你說。”
曲江不明所以,收起竹笛起身跟隨青青行去。旁邊李麗香看得明白,笑道:“剛剛還不希罕呢,這話音可還未落哦……”
眾女跟著嘲笑起來,青青卻顧不上,拉著曲江的手急急奔向門口,才拉開房門便定在那裡,身後的笑聲也隨之驟停。
此刻房門口正聚集了大量同學,走廊遠處還有不少人快步向這裡趕來,嘴裡還說著“就是那個屋……”
曲江第一個反應過來,本能地扯住青青,順手拉上房門,隨即便覺得自己行跡可笑,再度拉開房門,卻把位置讓開,讓身後的女孩們與屋外眾人視線直接接觸。其實這些動作都是沒太經過大腦的,曲江下意識認為這是在人家寢室,外面的人一定是找她們有事,卻沒有深思諾大陣仗豈能是找這些女孩們。
屋外男生女生都有,全是聽到笛聲後自發尋來的。可是由於人太多後排根本看不清屋裡的情況,唯有前面寥寥數人才見曲江手中拿著竹笛,猜測曲江便是那吹笛之人,但笛音過於驚人,心裡尚猶豫不肯詳細,紛紛向眾女身上大量。
屋外人多在猶豫,可是也有知情者,曲江寢室眾兄弟已經聽他奏過一邊,自然知道剛才吹奏之人必是曲江無疑。寢室老五率先分開擠在門口的人群,誇張張開雙臂抱向曲江道:“偶像……,你以後就是我終身偶像啦,我一定矢志不渝、不離不棄……咦!你躲什麼?”
曲江終於明白外面這許多人所為何來,震驚之余連忙扭身躲開老五的熊抱便想朝屋裡逃去。可惜天不從人願,不等曲江逃走,外面的同學聽清吹奏之人是眼前的曲江後,一擁而上,房門禁不起擠迫發出咯吱吱的聲音,眼見著碎在一旁。
屋內的女孩面對洶湧的人潮,個個嚇得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還好柴秀芬機靈,一拉柴影,噌噌兩下爬到上鋪,眾人有樣學樣紛紛爬到高處,動作之靈活足以讓國家隊體操教練瞠目。
女孩們爬到上鋪時,屋子裡已經擠滿好奇的人群,屋外還有更多心急的同學紛紛扯著嗓子叫道:“再吹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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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足足吹奏三遍才平息同學們的騷亂,又一再保證今後定時常為同學們演奏方驅散瘋狂的人群,此刻的曲江真是膽戰心驚,總算理解那些歌星、影星面對狂熱歌迷的無奈。
同學們散去後,曲江看著掉落的房門,沒膽量繼續留在青青這裡,逃也似的鑽回自己宿捨,心中發誓以後絕對不在大庭廣眾之下吹笛了。
青青寢室人人睡不著,被擠掉的房門經同學們幫忙重新按了上去,可幾人猶自對剛才的情形心有余悸,也不知是誰先開了頭,大家紛紛對曲江的情況感興趣起來,當天臥談會主題便定在曲江身上。
“青青,你考上大學,曲江怎麼辦?放心他一個人留在村裡?”依舊是柴秀芬搶先對青青和曲江的未來表示擔心。
青青在之前已經大不放心了,不過那時是對同寢的幾個姐妹,如今引來更多的同學關注,而且經過方才的觀察,又發現幾個心懷叵測的目光,心裡早大為不安。從曲江演奏結束起,小腦袋瓜就沒停止運轉,讓她放棄大學是一定不肯的,那可是十幾年的心願,而曲江幾乎可以肯定考不上大學了,留在村裡又萬分不放心,思來想去決心勸說曲江隨自己同行,到時候一個上學一個打工不是還能在一起麼!在她想來,以兩人目前的關系勸說曲江應當不成問題,只等單獨相處時說出來就一定能成了。
聽到柴秀芬的話,青青故作大方道:“有什麼不放心,誰想搶誰就搶唄!曲江一定不會拋棄我的。大姐,你是不是動心了?是的話說一聲,分你一半,我無所謂啦!呵呵……”
柴秀芬聽青青調侃,卻沒有發怒只是憤憤罵了句:“死妮子,好心當作驢肝肺!”接著便不再言語。
大姐安靜了,李麗香又出聲道:“青青,你還別充大方,城裡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在村裡一旦你不在跟前,憑曲江這麼出眾的人品,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不把她吞了,還等你給分一半?我看你還要好好考慮下,別到將來哭都找不到地方!”
李麗香的話引起大家共鳴,你一言我一語地引經據典述說將來可能出現的危機,直說得像是只要青青一離開曲江馬上會被女人們生吞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各自也有那心思,借著話題吐露出來。
所謂三人成虎,一番言語再次激起青青的擔憂,倒不是別的,卻是怕將來兩人到了城裡曲江會離開自己投入別人的懷抱,畢竟城裡的人際關系也未必同村裡有多大差別,只怕曲江這樣的相貌和才華會激起更大的波瀾,一時心裡猶豫是否應該勸其與自己同行。
臥談會都是沒什麼結果的,大家在青青偃旗息鼓的情況下各自睡去,可是不知為什麼,大家居然都沒發現柴影這個臥談會主力一直沒有參與到今夜討論中,好像早早入眠了一樣。
別人都睡了,青青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打算同曲江同去大城市生活,一會又擔心大城市浮華的生活和漂亮的都市美女會從自己身邊奪走曲江。這樣矛盾的心情持續到快天亮時才下定決心,而後朦朧入夢,朦朧中耳邊響起絲絲雨聲,這雨聲也仿佛青青心情一樣驟然轉急。
由於夜裡睡得太晚,青青早晨是被姐妹們的抱怨聲吵醒的,不過雖然睡眠不足,卻不同以往般困倦,醒來後精神依然十足,令青青稍感詫異。
洗漱過後青青急忙拉曲江出門,兩人躲在房簷下竊竊私語,情景很是浪漫,可惜曲江不這麼覺得,只是感到青青神情憂愁,不知她又有什麼煩心事情,也跟著焦急起來。
青青細聲把兩人將來的打算說出來後,曲江突然不快起來,對青青這種安排非常不滿。思索半天才緩緩說道:“青青,你讀大學我一定全力,可是我還不准備進城打工,一方面我真的不喜歡流離的生活,等你大學畢業後呢?是不是我們還要在還個城市?另一方不放心爸媽,你知道,小妹遲早嫁人,如果我進城打工去,家裡就扔下爸媽兩人該有多麼孤單?你忍心讓我扔下爸媽跟你一起去城裡?”
青青原以為自己只要說出來曲江便一定同意,沒想到曲江尚有這麼多顧慮,當下焦急道:“那我們呢?我們怎麼辦?”
曲江見青青焦急的模樣心中不忍,安慰道:“我們時間還長,我先在家裡照看著,將來你大學畢業後安頓下來,我去找你,那時我們一起努力工作,再把我們的爸媽都接過去,這樣我們都安心不是。”
青青這時不好繼續堅持,可是心裡對曲江的安排甚不以為意,心頭煩悶隨便說幾句後就回寢室讀書去了。
青青離去後曲江也覺得無聊,望著青青的背影略顯遲疑,二人這段突發的感情到底能不能有未來呢?曲江是個淡泊的人,從小就喜歡平靜的生活,而青青是個活潑的女孩,更加向往繁華的都市生活,兩人的性格有點格格不入的味道。年輕的曲江矛盾起來,一面是自己的初戀,一面是向往的平靜生活,曲江不知道應該怎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