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尋我道 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情義難兩全(上)
    鐵多雄頹然倒在地上,原本緊緊握在手裡的金盃輕輕地掉落在地,就如同他在這世上曾經擁有的權勢地位一樣,離他而去。

    杜遠輕輕地歎息一聲,伸出手將鐵多雄兀自圓睜地雙眼輕輕撫上。

    李思遠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從前的主子,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在替他惋惜是吧?」杜遠輕聲問道。

    李思遠一驚,馬上反應過來,冷汗立時從腦門子上滲了出來:「杜莊主,思遠心中絕無此意。只是、只是……」

    杜遠輕輕地擺擺手,示意李思遠不要再說下去了。

    「你和鐵多雄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又一直敬你重你,對你言聽計從無有不依,你對他落得現在這個下場有些感慨是應該的。若是你此時無動於衷,我倒要怪你冷血了。」杜遠淡淡地說道:「不過你自從自願到鐵多雄身邊臥底的那一天開始,就應該知道你所有的良知就已經賣給了魔鬼。你現在與其在這裡傷感,不如想想如何應對以後的局面吧。」

    李思遠神色肅穆地說道:「思遠受教了。」

    杜遠慢慢地轉過身來,李思遠鄂然發現,杜遠臉上似乎也沒有什麼眼見宿敵身死兵敗之後的喜悅之情,反倒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寂寞失落的樣子。

    杜遠低聲說道:「為了一個在咱們心中覺得正義的目標,我們就必須捨棄自己的良心和世俗的道德觀念。我也不知道為了一個民族的生存,就要把另一個民族拉到血腥的殺戳和無盡的混亂當中去的做法究竟是對是錯。但是我一旦想起我在東疆的親人和朋友可能會因為我們現在的一時手軟而在匈奴的鐵蹄之下喪生,我的心腸就會比鋼鐵還要堅硬。」

    杜遠直直看著李思遠,目光堅定:「記住,我們不是神仙,而且即便是神仙也沒有辦法讓世間人人都平安喜樂。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傾盡咱們的所能,保護我們的親人和朋友。如果你不自量力地要做出能力以外的事,結果只能是讓更多的人受你一時心軟的牽累,從此生活在一片血雨腥風當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李思遠有些佝僂下去的身軀慢慢地挺直了,神色由迷茫漸漸轉為了堅定。

    「杜莊主,我想立刻前去掌握住那兩萬王庭禁衛軍,然後……」

    「不!」杜遠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李思遠的話:「你這一年的表現非常好,那些匈奴的大汗頭人們一邊咬牙切齒地痛罵你,可另一邊未必沒有對你佩服愛惜之意。在現在的情勢下,你應該再次投入某位匈奴漢王的帳下比較合適。」

    「那麼禁衛軍那邊……」李思遠有些遲疑。

    杜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你認為你到了那邊還能有什麼作為麼?」

    李思遠細細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是了,這次鐵多雄是因為正氣山莊的插手才有此敗,所以鐵多雄的殘餘勢力也必會仇視漢人。現在在他們情勢危急的時候他們尚會對我言聽計從,一旦他們暫時安定下來,我必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之釘,到時候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不過……」李思遠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兩萬人的王庭禁衛軍亦是一個很強大的軍事力量,特別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各個汗王頭人手頭上的兵力都在前線,無論這兩萬人加入哪一方是一去可以決定勝負的力量。我們難道就這樣不管不顧了麼?」

    「當然不能。」杜遠繞圈踱著步子,慢慢地說道:「在我的想法中,這支力量絕不能被任何一個匈奴汗王所用,我要讓這場混亂持續得更加久一些,這樣才符合漢人的利益。我已經派人通知了鐵多雄的兒子,並把他護送到了那支禁衛軍的軍營裡面。我要把這支部隊改造成一支殺人不眨眼的恐怖組織,我要讓這支部隊仇視所有的匈奴頭面人物。只要經過一兩場滅絕的殺戳之後,這支部隊與匈奴的貴族就再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性。即使日後匈奴再出現一個鐵多雄,統合了整個匈奴的資源。但他也要面對這支部隊無孔不入的騷擾和刺殺。」

    李思遠低頭思索了一下說:「不能僅僅是這樣,我們最好先把鐵多雄的兒子捧成一個新的英雄,一個反抗匈奴貴族的英雄。然後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再故意敗壞這支部隊的軍紀,把他推到匈奴百姓的對立面上去。免得這支部隊坐大,更不能讓鐵多雄的兒子變成第二個鐵多雄。」

    杜遠滿意地點點頭,拍拍李思遠的肩膀說道:「不錯,你在諜組之中算不上應變能力最強的一個,但是你的心志卻是最堅定的。所以我才會把你派到鐵多雄的帳下臥底。記著,你的任務是讓匈奴各族陷入不斷地仇殺中,不讓匈奴的任何一個勢力坐大。同時我也會給鐵多雄的殘餘勢力提供情報,讓他們不斷地襲擊各個草場部落,不斷削弱匈奴人的力量。只有讓整個匈奴都亂起來,才能給中原和東疆贏得時間。到時候只要大軍一出,虛弱至極的匈奴根本不是咱們漢人的對手。再加上東疆現在也被我們安定了下來,困擾了漢人十數個王朝的東疆和西域各族胡人問題將在不遠的將來會被徹底解決,我們至少可以為漢人的邊疆迎來百年的安定。」

    李思遠被杜遠描述的美妙前景深深迷住,心中終於徹底拋棄了所剩無幾那一絲傍徨猶豫,深深地對著杜遠一揖。

    「杜莊主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一家一姓,而是為了天下百姓。思遠此時才知,原來杜莊主如此的高瞻遠矚。思遠願與杜莊主共同做這前無古人之事。即使是身敗名裂、即使是殺人如麻、即使是眾叛親離,但我心光明,亦復何言。」

    杜遠的臉上浮出了一絲苦笑:「恐怕我卻不能與你一起並肩作戰了,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以後的事,你就聽從卓莊主和佟湘玉的吩咐吧。我相信他們兩個做得不會比我差。」

    李思遠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杜遠,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顫抖著嘴皮子問道:「那麼、那麼……我以後的經費該找誰報銷哪……」

    離開。

    是的,杜遠必須離開。

    杜遠曾經無數次地想過卸下肩上的擔子,遠離是非,攜嬌妻美眷摯友親朋一起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上夜夜笙歌的腐敗生活。

    可真到了下定決心的時候,杜遠心中又湧起了一絲不捨。

    在東疆,有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有和他朝夕相處的、亦有他親如手足的兄弟和深深愛戀的戀人。

    在東疆,有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正氣山莊,亦有他未競的事業。

    杜遠相信,只要再給他五年的時間,他將把東疆建設成一個樂土。

    但他卻不得不走。

    一方面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兄弟和戀人之間複雜的情況。另一方面他也不忍面對正氣山莊即將面臨的分裂。

    卓非凡是他所敬、李若冰是他所愛,他能有什麼辦法面對他們倆的愛情。

    佟湘玉是和他一起建設正氣山莊的戰友,可她現在亦被權勢迷住了眼睛。若是現在乘著現在大勝之威,將她打壓下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杜遠可以面不改色地殺掉數百數千的敵人,卻不願意和自己的戰友反目為仇。

    此外,杜遠心中還有一個深深的隱憂:

    正氣山莊在他的領導之下已經幾乎將大明在東疆的行政權都竊取了過來,他也擁有了當今世上最最精銳的士兵,他更有整個東疆百姓的衷心擁戴。當匈奴已經對正氣山莊構不成威脅的時候,那正氣山莊將劍指何方?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心裡的想法,當一個團體共同的目標被打倒,當短期的目標被實現,那麼經過短暫的狂歡慶祝之後,勢必要再找一個共同的敵人來凝聚內部。而最好的對手,只能是大明!

    到了那個時候,杜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壓制住手下對權力的渴望。而不同的理念亦會造成正氣山莊內部不可避免的爭鬥和清洗。如果到了一切矛盾都爆發出來的那一天,杜遠該如何自處?

    是率領大軍爭奪天下還是接受明朝皇帝的策封,眼睜睜地看著流露出謀反意圖的手下被明朝皇帝一個個地誅殺?

    只能離開。

    只有離開!

    雖然屬下常常和杜遠沒上沒下地開著玩笑,但人人都心裡明白,杜遠無論是在東疆還是在正氣山莊裡都有著崇高的威信。一旦他離開了,正氣山莊雖然不至於陷入群龍無首的情況,但是無論他的繼任者是卓非凡還是佟湘玉,這一切的情況都會好轉。

    誰人都知道卓非凡毫無野心,明朝皇帝對這樣一個莊主應該是很放心的,也沒有人會認為自己能把這樣一個毫無野心的人,推到一個爭奪天下的位置上去。

    而佟湘玉女子的身份則是她最大的弱點,奉一名女子為皇帝,最多也只有佟湘玉從前的舊部會。佟湘玉是聰明人,她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杜遠亦布下了暗子,制衡住她的權力。而且以佟湘玉的心計手腕守業尚可,開創卻難。

    由他們倆做為正氣山莊的首腦,亦可在最短時間安定下形勢,將杜遠離去對正氣山莊下層職員和士兵的心理衝擊減到最小。

    杜遠突然想起了一個經常失戀的鳥人在很久以前跟他說的一句話:

    有的時候放手才是一種幸福。

    於是杜遠就被這種幸福感在剎那間一下子擊中了,像一陣電流輕柔地打中心房。心裡覺得酸溜溜的杜遠朝地上啐了一口,破口罵道:

    「去你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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