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女?你……」
重耳臉上色變,心中波瀾狂起,現在真被婁族掌握他與弄玉的秘密,如果琉璃存心不良……更何況婁族深諳要挾之道,不妙,要不要以雷霆手段封了她的口,但隨著琉璃依舊笑臉如花邁著曼妙的步履走近,這個念頭逐漸淡然,淡去。
弄玉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嬌軀挺得筆直,週身氣流隱隱波動,顯然已提功待發。
「你如不給我個滿意的解釋,休怪弄玉不客氣。」
琉璃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重耳,又望了望倩公主嬌美的俏臉,面容難得一正,恭敬地施禮道道:「琉璃拜見公主!」
弄玉俏臉一扳,客氣話也不說,開門見山道:「回答本公主,你為什麼偷聽?有何目的?」
琉璃忽然一陣嬌笑,像朵盛放的鮮花,重耳看得目瞪口呆,暗地裡有些替她擔心起來,希望公主不要辣手殘花的好。
琉璃嬌媚的目光,一溜轉到重耳身上道:「我是跟著公子前來的,有緊急情報送公子。」說到這,她對著弄玉又是一禮,正容道:「琉璃並不是有心偷聽,而且你們說話的聲音那麼小,我也就聽到最後兩句,嘻嘻!」
重耳見她說著說著又發出一陣嬌笑,便渾身不自在起來,遂對弄玉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表示他拿這個刁蠻精靈的小妖女沒辦法。
弄玉眉頭緊擰,很顯然她對琉璃的表達方式不怎麼習慣,正要開口。
重耳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琉璃道:「你有辦法讓他們認不出來?這話意思是?」
琉璃眼波流轉,迷人的嬌靨轉向弄玉道:「公主遊歷列國,定聽說過易容這個詞,琉璃乃卜連赫第三代傳人。」
以弄玉之沉穩,也失聲「啊」了一聲,神色俱動。
重耳一愕,沒聽說過啊,旋又釋然,他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而琉璃根本就沒奢望他知曉。
弄玉長歎一聲道:「弄玉以為只是傳說,沒想到真有此事,卜連赫的絕妙手法就落在你手裡?」
琉璃美眸中閃著奇怪的光芒,似乎在腦海內重演著一些早被遺忘的往事。好一會才道:「我並不是婁族人。」
重耳與弄玉面面相覷,心底泛起同樣的念頭,這個女子身上的秘密不少。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哪的人,只記得很小的時候與家人一起被追殺,家滅人亡,我卻活了下來,為婁族所救,懂事後翻看家人留下的竹簡才知道我父親是卜連赫的第二代傳人,因為好奇,偷練父親留下的易容之法。」
重耳聞言,不禁猛的一愣,看來這個小妖女的身世比自己還悲慘。
弄玉動容道:「那麼你一定習有迷魂大法,肯定有,你一舉一動都帶有誘人之姿,那正來源於此功法。」
琉璃第一次露出羞澀之態道:「正是如此,公主猜得沒錯,我平時都盡量收斂,沒人知道我身懷異學。」
重耳長呼一口氣,原來如此,不是我定力不夠所至,心下也坦然,問道:「真有那易容之說?那你可不可以把人改妝成公主的模樣?」
琉璃點了點頭。
「那就好。」重耳喜形於色道:「明天你就弄一個假公主出來,這樣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更可以放手去攻擊,不怕誤傷公主了。」
公主與琉璃同時驚呼道:「你真準備伏擊公孫榷?」
「當然!」重耳正容道:「為了免除後顧之憂,也為了公主的安全,更為了對婁族的承諾,我已經下決心留下公孫榷的人頭。」
琉璃弄玉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弄玉好笑道:「你想得倒容易,公孫榷在翼之實力本就不可小視,何況還有尚漁鼎力相助,你即使傾其全力,也不一定能討得了好,更何況你的人全被嚴密監視,何來可用之人?」
重耳哈哈一笑,極為自信的道:「我根本就沒想動用親兵營的人。」
琉璃呆呆望著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道:「難怪婁姨說你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果然如此……」
弄玉神情複雜的道:「在這特殊的時刻,你千萬不可被大王抓到疼腳,否則你失勢是小,還會連累到太子申。」
「忘記告訴你新消息呢!」琉璃誘人的淺笑道:「婁族雖然沒有什麼超絕高手,但其刺探情報之能力放眼東周絕對無人能及,公孫家族也不差,但比起婁族來還是差了好多,這不,剛才族人已傳來消息,已查清楚他們在翼的全部實力,明暗人員,無一遺漏,不過公子聽了一定會打打消設伏之念。」
重耳將手一揮,神氣的說:「我從來沒有這樣有信心過,你們就得著看場好戲吧。」
兩女聞言均發出一陣「絕不相信」的嬌笑。
重耳望著琉璃如水的美眸,不解道:「你不是婁族派來的嗎?怎麼你的意思好像不太贊成此舉?」
琉璃俏眉一揚,似笑非笑道:「如若我告訴公子,琉璃擔心公子安危大於婁族復仇,公子相信嗎?如果公子有絕對的實力,我定不阻止,但現在優勢盡在公孫一族,公子還是放棄的好,婁族那邊有我呢。」
重耳俊眉一皺,正想著該如何糾正她們的錯誤思想,隔著小溪傳來弄玉侍女的聲音:「午膳已準備好,請公主公子入席。」
弄玉精神煥發道:「請!別讓槐兒與倩姑娘久等。」
三人談笑著來到一座食廳,午宴就擺在裝飾別緻的花廳內,大廳由幾道長長的花廊相間而成,滿屋的奇花異草,聞者心動。
歐陽倩與季槐賞花談笑,萌兒一旁作陪,等弄玉到場才施禮落座。
聞著花香,望著滿屋的如花嬌靨,重耳心神俱醉。五個絕世美人,已有兩人身屬於他,歐陽倩與琉璃只是遲早的問題,弄玉入懷也指日可待。
如若不是那一場青樓奪帛大戰,他現在也許還在做那低賤之事,別說五個美女,就算是鳳兒他也難保不失。
想到鳳兒,重耳頓時心如刀割,臉色瞬間大變。
廳內女人幾乎不約而同「咦」道。
「公子!」
「重兒?」
「……」
自感身份不同,不敢啟口的萌兒也一幅憂慮的表情。
一口幹掉杯中酒,「我一定要找到她。」重耳信誓旦旦道。
歐陽倩恍然大悟道:「你在擔心鳳兒。」
關於鳳兒,重耳曾經有對季槐提及過,雖然她似明非明,但她還是對重耳點了點頭,表示。
弄玉則一臉迷糊,垂首想起了自己的事。
琉璃見重耳臉色陰沉,看看大家,彷彿都有心事似的,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
季槐橫了她一眼,道:「琉璃妹妹笑什麼呢?」
弄玉與歐陽倩也被吸引住,緊緊的盯住琉璃,極想聽她的解釋。
琉璃看看季槐,又瞧了瞧一臉詫異的歐陽倩,禁不住又是一陣嬌笑,花枝亂顫中喘息著道:「在座的無不是絕色佳人,公子竟然還能分心去想別的女子,真是好笑。」
重耳頓時哭笑不得,一干人均是面面相覷,也拿她沒了辦法。
歐陽倩心中暗歎,也許只有雪丹清才能制得了她,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想起了四人的甜蜜逃亡。
冰雪聰明的萌兒見勢連忙給大家贈酒道:「公子一定是另有原因的,姐姐一定是誤會了。」
琉璃極其認真的對萌兒道:「不愧公子疼愛你一場,果然乖巧聰慧。」
「啊!你……」萌兒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有些狼狽地盯她一眼,嗔道:「說什麼呢,噢!不和你說了。」
弄玉聞言一愣。雖然她早有感覺,但一直沒有證實,今天從萌兒的反應中看出端倪,一股極不舒服的心潮上湧而至,另外還夾雜著莫明的複雜心緒,她雖然極力抗拒,但重耳對她的深情還是佔據上風,一切都已改變,從心靈到身體。想到這裡,弄玉羞愧的低下了頭。
重耳見弄玉情緒低落,瞬間緊張起來,對琉璃道:「你竟然忍心去欺負萌兒。」
琉璃瞪了重耳一眼,一把摟住身旁的萌兒道:「別冤枉好人,乖萌兒告訴你家公子,姐姐有沒欺負你。」
萌兒見琉璃竟然極其親熱的摟抱著自己,驚慌失措下「呵」的一聲垂下螓首,連耳根都燒紅了。
季槐悶哼一聲,狠狠的瞪了琉璃一眼道:「言歸正傳,我們該商量下如何對應明天獻公大宴之事了。」
歐陽倩猶豫道:「父親交代過,明天我不能與你們一起去,如有什麼我能做的,聽槐姐姐吩咐。」
季槐與重耳交換個眼神,對弄玉道:「我們聽公主的。」
弄玉一震,訝道:「聽我的……?」
重耳正容道:「當然聽公主之號令。」
弄玉環視全廳,美眸輕眨道:「既然如此,那弄玉就不再推辭,明天的一切都是個未知數,我們暫已不變應萬變……」
她的話還沒說完,重耳突然打斷道:「為確保公主安全,我建議今天就在熟悉公主的侍衛中選出一個身材樣貌酷似公主的人來,由琉璃施以妙手化妝易容,並由公主親自加以指導模仿其說話的語氣以及步姿,盡量做到不露痕跡。」說到這裡,重耳瞟了琉璃一眼道:「沒問題吧?」
琉璃輕輕哼了一聲,傲然說道:「只要身材五官不太走樣,我保證你們認不出誰是真正的公主。」
「那就好。」重耳嘀咕了一聲,笑著對弄玉道:「公主請繼續。」
雖然語氣不那麼嚴肅,但裡面包含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極度關心,這點,弄玉絕對感覺得到。在些許沉默後,她緩緩道:「重耳決定在公孫榷離開翼城之後施以打擊,雖然我並不瞭解公子的信心何在,但這絕對是一件非常之危險的舉動,因此,我們必須配合公子的行動。」弄玉說著目光轉向重耳道:「你打算帶多少自己人前去?」
重耳想都沒想便答道:「兩個人就足夠,趙衰與魏犨。」
「我反對。」
一個柔媚嬌美的聲音從季槐口中傳出。
「我要求前去,再說我也不比魏犨差吧。」
歐陽倩欲言又止道:「我也要去。」
重耳一雙長長的修眉微微皺了一下,沉聲道:「不行,你們得保護公主安全,行動之事,想都別想。」
感覺到重耳話中不容改變的決心,季槐與歐陽倩失望的對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琉璃再次發出招牌似的輕笑,道:「我贊成公子的安排,畢竟一切以公主安全為主。」
重耳看著她明媚的雙眸,心頭不由一熱,道:「你可得跟著我,否則如何與你族聯繫。」
「當然!琉璃從現在起就寸步不離的跟著公子。」
「啊……」廳內頓時嘩然,季槐與歐陽倩不用說,連萌兒也表示不滿。
重耳知道再呆下去肯定會被唾沫給淹死,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我得去和趙衰他們商量下,你們繼續討論,我……先去了。」
說完,在眾女的反對聲中逃離食廳。
晉王宮氣勢雄偉,宮內有八門,每門有三條通道,各寬約二十米,男子走左邊,女子走右邊,車行中道。王宮四周有宗廟,神壇等各類建築物,召輝殿就坐落在神壇與宗廟之間,位於門道前有四米高的短牆,稱為屏。屏與門之間的地方,也是賓客等候之所。屏外的廣場,叫大庭,又稱外朝,大朝是聚會的地點,中庭是舉行冊封及賞賜的地點,中庭北有三組台階,東為阼階,西為賓階,皆見禮經。東西各兩組台階則是側階。大堂則稱大室,是召輝殿的中心,也是晉國禮儀活動的主要地點。
弄玉一腳踏入大室時,無數雙眼睛頓時向她掃了過來,雖然當時氣候並不陰寒,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不爭氣的立了起來。
說實話,如若不是事先知曉她是假冒公主,重耳肯定分辨不出來。不僅貌似,神態舉止也活脫脫的一個高貴的晉國公主。
怎麼說她也跟隨公主近十五年,也曾伴隨公主遊歷東周,大小場面也見過無數,因此當身後扮作她侍女的弄玉低聲道了幾聲「鎮定」後,她隨之也冷靜下來,步履不驚的走向大室第三根立柱——內宮專席。
由於重耳不是受邀者,因此沒有自己的席位,只得硬著頭皮進入弄玉的席位,與季槐萌兒一起端坐在弄玉身後,公主的兩個侍女弄玉與琉璃則站立左右兩側。
令他奇怪的是一慣喜歡這種場合的驪姬與她的兩個兒子竟然都無影無蹤,主席位上除了獻公與身後的優施外,多了一個神情淡漠的葛服漢子。他的衣服極為普通,因此在整個大室的錦衣繡服中顯得格外惹眼,一雙眼睛除了在重耳進入時閃出一道火花之外,此後便再也沒有一絲的生氣,顯得一塵不染,空靈而深邃。
「寺人披……」季槐喃喃道。
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就是號稱晉國第一宗師的寺人披?重耳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幾眼,口裡嘀咕道:「怎麼看也不像伯己的師哥嘛,身形氣度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重耳突然「哦!」了一聲,側首望去,他的眼神感應到伯己投射的目光,伯己也來了,既然他在,那就定少不了傅荃晶,婁無塵更是毫不例外的與她左右相鄰。再往上席看去,裡克當仁不讓的列於晉臣首席,隨後是旬息,二五等晉國重臣。與之對列的是以歐陽與尚漁家族為代表的晉國貴族,歐陽倩端坐在父親身後,看到重耳,便露出一道燦爛的笑臉。
正對主席位的分別是三方求婚使,據傳言鄭太子與厲無厘早在兩天前便得知對他們不利的消息後離晉返回,留下家將卿客應景。因此三席間真正的主人只有趾高氣揚的公孫榷。
「哼!今晚你一定會後悔來晉,嘿嘿!」重耳看著他一幅大事已定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當公孫榷送過來一道做作的笑臉時,他冷冰冰的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室內響起一陣悅耳的絲竹管弦之樂,這預示著大宴正式開始。
晉國賓禮史照例又是一通客氣話,之後獻公舉杯道:「感謝各位對王妹的一片心意,但三方求婚,能得選者唯其一,寡人不得不忍痛抉擇。」
雖然室內大多數人都已知曉結果,但仍然屏聲靜氣的等待著獻公宣佈,公孫榷臉上難以掩飾地露出一絲的得意之色,忍不住瞟了一眼弄玉,東周使者與鄭商弦高則面無表情。
獻公突然話題一轉,肅容道:「眾所周知,虢國乃晉之大仇,屢趁我晉內亂時領軍攻之,使之大晉元氣大傷,莊公也因此而憂憤而亡,今天是莊公祭辰,為宗室與大晉威名,我在宣佈公主所選之前,先向大家宣讀一項命令。」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的看了重耳一眼,重耳大呼不妙。
「寡人將派重耳領兵征討虢國,以振晉威。」
身邊幾女幾乎同時「訝」了一聲,重耳更是渾身一震,目瞪口呆的望著獻公。
大夫上卿席上裡克與旬息聞言一愣,不知道獻公此舉為何,獻公不會糊塗到如此地步,在這個緊要關頭把兵權予以重耳,這不符合實情,裡面一定有蹊蹺。
裡克與旬息交換一個眼神,起身施禮道:「臣贊同大王此舉,只是西虢與虞國向來交好,攻虢虞必救之,重耳公子雖賢,但畢竟沒有經歷大戰,是不是另派主帥輔之。」
獻公眼中寒芒電閃,聲音陰沉道:「裡卿多慮,重耳最近名聲遠揚,威名直逼晉國名將,堪稱後起之秀,如不委以重任,何能成為大將之才,再說虢國近年來國力日衰,正是重耳為晉效力的最佳時機。」
旬息起身欲言,獻公一擺手對重耳道:「重耳聽令,寡人命你為征虢主帥,給你三地徵兵權,一個月後起兵攻虢。」
重耳起身糊里糊塗的接下王令,整個人懵懵懂懂的不知所然,以至後面眾人的發言都沒有聽進去,直到公孫家族席上發出一陣歡呼時才猛然醒來。
公孫榷向眾賓客欠身道:「此次我受齊王之令,除迎娶公主外,還帶來精兵器萬具,以表達鄙國對晉王之心意,齊晉聯盟此後當勞如基石,列國當為之側目。」
獻公哈哈一笑,舉杯道:「愛婿不必客氣!」
酒過一巡,鄭商弦高起身道:「公孫大人此次來晉,大展風采,勇奪美人歸,可喜可賀,來,鄙人敬你一杯。」
公孫榷臉上異容一閃,舉杯一飲而盡。他明白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弦高作為失勢方,定要在某方面找回點面子才能有臉回復鄭王。
對此,他已作好充分的準備。
果然,弦高又道:「久聞公孫大家的錐法為東週一絕,在座各位想必都想睹其風采。」
公孫榷單薄的嘴唇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消瘦的臉頰輕輕抖動道:「晉之武風極盛,在下且敢在此賣弄,不過……」他停頓片刻又道:「大家交流交流也不錯。」
他的話音剛落,弦高席上站起一人,筆直的走向殿中央,向獻公一恭身,然後對公孫榷恭手道:「鄭人氐邙請戰。」
全場頓時一陣騷動。原來這氐邙曾在宋國一次宴會中大出風頭,只手連碎三人頭,生性殘暴令宋公不得不趕其離國,不知何時被弦高羅致門下。
公孫榷冷然道:「你還不夠資格,解子游!」
「屬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