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羅傳 第十三卷 世人和我都很無奈 第二節
    若隱若現的琵琶聲,使流火停住了腳步。吉蔗山近在眼前,山下的那條大河橫亙而過。他看見不遠處小小的村落,琵琶聲便是從那個村子裡傳來的。

    他並非是一個酷愛音樂之人,卻仍然被那琵琶聲打動。他也曾聽過由高超的藝人所演奏的音樂,甚至是緊那羅族可以控制人心智的樂聲,但卻都與此時聽到的琵琶聲不同。

    這樂聲,說不上有哪裡不妥,其實是極高明的藝人也未必能演奏出來的美妙音樂,然而古怪的是,在這樂聲裡,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

    一個樂人,必會將自己的感情投入到音樂之中,若只是置身事外地冰冷地彈奏,這音樂必不可能是好的音樂。多少年來,藝人們或者是聽眾都是這樣奉為真理地相信著。只不過現在所聽到的樂聲,卻已使這真理顛覆。

    流火凝視傾聽,全無情感的音樂,到底是什麼吸引了他?

    他巡著樂聲走去,見到村前一棵高大的桑樹,樹下坐著一名老者。老者手中抱著的琵琶似是多年的舊物,灰濛濛的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然而老者的手指輕撥間,偏又發出珠玉般的聲音。

    一曲彈畢,那老者抬起頭,微微一笑道:「許久沒有知音人了,客人遠來,不如再聽一曲。」

    老者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劃過,「箏」地一聲輕響,流火心裡一動,琴聲中隱含殺機。他仔細審視著老者,只是一個普通的鄉野老漢,身上穿的灰布衣服,縫縫補補,也不知有多少補丁,腳上則著一雙幾乎就要破爛的草鞋。老者鬚髮皆白,眉目甚為平和,若說他心存殺機,為何目光卻又如此坦蕩。

    忽聽草叢之中「瑟瑟」做響,流火目光輕轉,只見一條紅色小蛇正從草叢之中游了出來,停在老者身前,蛇頭高高地昂起,做勢欲博。

    那老者便如不見,十指疾彈,音樂聲驀得高亢起來,如同利箭般劃破天宇。流火也不說破,冷眼旁觀,還會有什麼樣的伎倆?

    那小蛇驀得躍起,張口向著老者飛撲,那老者安然端坐,穩如泰山。眼見小蛇就要咬中老者,老者仍然沒有任何行動。流火也仍然鎮定自若地旁觀,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忽見一道白光閃過,空中的小蛇似也知道的厲害,雖然身在半空之中,卻仍然身子一扭,硬生生地躲過那道白光。小蛇落在地上,全神戒備,口中不時發出「斯斯」之聲。

    那白光也停了下來,卻原來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手中持著一把亮閃閃的寶劍。這少年不過是弱冠年紀,眉清目秀,讓人一見之下就不由暗讚,好一個翩翩濁世之佳公子。

    那小蛇對著少年怒目而視,似乎恨不能一口將他吞入肚中。那少年微笑道:「赤龍,你還想與我斗嗎?」

    小蛇似能聽懂少年的話,蛇頭微微低了低,算是點了點頭。那少年笑道:「若是你再不走,我便把你斬成兩段。」

    小蛇的眼中居然閃過一絲嘲諷之色,雖然不過是一條小小的蛇,也有如此複雜的表情。

    少年笑道:「你不信,就再試一試,我保證這一次你一定會被我斬斷。」

    小蛇圍著小年轉了兩圈,似乎正在心裡惦量著這話的可能性。少年含笑看著小蛇,無論小蛇轉到哪裡,他只是巋然不動。那蛇繞到少年身後,忽然又躍了起來,向著少年的後頸一口咬了過去。

    蛇的動作極快,如同紅色的閃電一般。少年頭也不回,手中的劍反手向後一撩,這一次劍光更是快得驚人,只聽「斯」地一聲輕響,那小蛇居然真地被他從中斬成兩段。

    蛇頭和蛇尾分別落在地上,尤自扭個不住。

    少年仰天清嘯一聲,朗聲道:「總算把你斬斷了。」眉間頗為意氣,似乎與那蛇積怨已久。

    忽聽一個小孩尖細的聲音傳過來,「赤龍!你死了嗎?」

    只見一個身著大紅肚兜的小孩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那小孩頭上梳著兩個沖天羊角辮,蹦蹦跳跳,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年紀。

    小孩一見地上的斷成兩段的紅蛇,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踢著兩隻小腳道:「你把我的蛇斬死了,我要你賠。」

    少年人笑道:「這怎麼能怪我,你自己不管好你的寵物,讓它經常出來惹事,我今天若不是來得早,它就把老頭給吃掉了。」

    小孩怒道:「老頭那麼大的人怎麼可能被一隻小蛇吃掉?」

    少年道:「如何不能?這蛇的嘴如此之大,連一頭牛都吞得下,怎麼不能吞得下老頭?」

    小孩怒道:「它那麼小,怎麼說它大?」

    少年道:「它哪裡小了?明明很大。」說罷,便伸手向著地上的斷蛇指了一下。

    說來也怪,那地上的兩段死蛇被少年一指,迅速地膨脹起來,本來不過是比手指略粗的蛇,忽然就變得粗過巨碗。

    小孩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道:「你把我的蛇斬死了,還把它變成了怪物,大人欺負小孩。」

    他哭得性起,一把抓住老者道:「老頭,你給評評理,是不是他的錯?」

    那老者任他們鬧得天翻地覆,仍然彈琵琶不止,此時被小孩拉住他的手,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們鬧你們的,為什麼又打擾我彈琴?」

    小孩道:「娘娘腔欺負我,你快給評評理。」

    少年則道:「我可是為你才斬斷那條蛇的。」

    老者皺眉道:「蛇來咬我,他斬斷了蛇,也沒什麼不對。」

    小孩怒道:「大人都是一夥的,欺負我一個小孩。」

    老者又道:「可是娘娘腔明知道蛇是小孩的寵物,還要斬,就是他不對了。」

    少年道:「你說來說去,到底誰不對啊?」

    老者抬頭對著流火一笑道:「客人,不如你給評評理吧!」

    流火淡然一笑道:「我看是老丈不對。」

    老者略現出些吃驚的神色:「我只是坐著彈琵琶,又關我什麼事?」

    流火笑道:「若是您老不坐在這裡彈琵琶,蛇也不會過來咬您,如果蛇不來咬您,那位少年人又怎麼會斬斷蛇?所以說到底,不對的人是您老。」

    少年和小孩一起拍手道:「說得對說得對,還是這位客人明白事理,看來今日之事全是老頭的錯。」

    那小孩拉著老者的衣服道:「現在我的蛇死了,我一定要你賠給我,要不然我不會善罷干休的。」

    那老者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不過是坐著彈了會兒琵琶,倒都成了我的錯了。好,我就把這條死蛇賠給你。」

    他站起身,駝著背走到半截死蛇的面前,吃力地拖起半截蛇向著另外半截拖去。那蛇如此之大,自然是十分沉重,老者又是拖又是拽,似已經使盡了平生的力氣。少年與小孩只冷眼旁觀,誰也不肯施以援手。

    老者慢騰騰地拖了半天,總算將兩段蛇的斷口接在一起。雖然接在一起,但蛇已經斷開,斷處尚流血不止。

    那老者歎道:「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再復生呢?」

    流火一怔,老者雖然是說那條蛇,但聽起來卻又似隱有它指。他道:「雖然死去了,但救一條生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者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若是人人都死了再活,那這世間不是亂了嗎?」

    流火默然,也不與老者爭辯。

    老者用手在蛇斷開的地方來回撫摸著,口中唸唸有辭,蛇斷開的地方便不再流血,更奇的是那兩截斷蛇居然真地越來越接近,正在慢慢地結合在一起。

    流火心中暗道,終於現出原形了。

    過不片刻,斷蛇再次合而為一,緊閉的蛇眼也重新睜開。老者抹了抹頭上滲出的汗道:「好了好了,要是治不好這蛇,只怕小孩要與我拚命了。」

    小孩破涕為笑,歡天喜地地拍著蛇頭道:「赤龍赤龍,如我心意,聽我號令,快快變小。」

    那蛇聽了小孩的話,忽然騰身到空中,一陣翻騰,只見狂風驟起,飛砂走石,吹得那棵桑樹上樹葉紛紛墮了下來。蛇的身體卻並不曾變小,反而越長越大,蛇眼也亮如火炬。

    小孩罵道:「叫你變小,你怎麼越變越大?難道是因為有外人在這裡,故意要現出自己的本事不成?」

    那蛇居然點了點頭,從空而降,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向著流火壓了過來。

    小孩驚呼了一聲:「你要殺死人了。」手忙腳亂地拉住流火的雙手,似乎要將流火拖出巨蛇的範圍。

    而那少年人也仗劍在手,清叱道:「你這死蛇,居然還敢逞兇。」他口中這樣叫著,卻一劍向著流火刺了過來。

    與此同時,那老者也微微一笑,手指在琵琶上「錚」地彈了一下。這一聲琴音落在流火的耳中,他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眼前就有些迷糊起來。那琴聲卻似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一般。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還是看見少年的劍光正在向著自己當胸刺來。他的雙手被小孩拉著,用力一掙,居然沒有掙脫。他不由低頭,見那小孩的雙眼中精光四射,笑咪咪地盯著自己。

    他此時倒不覺得如何恐懼,反而有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三個人,明明都身有異能,卻要三人聯手對付自己,而他不過是一個神通時靈時不靈的妖怪罷了。雖然自從甦醒後,神通正在慢慢恢復中,但到底還不曾到隨心所欲的地步。而這三人,隨便哪一個都已經強出他許多。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會輕易束手就擒。雖然掙不脫小孩的掌握,他卻凌空躍起,一個跟斗翻到小孩身後。如此一來,就變成小孩在他身前,而少年的一劍便向著小孩刺去。

    少年劍速極快,堪堪刺到小孩面前,卻猛然凝住不動,而天上的巨蛇就變成了向著少年和小孩落了下來。

    少年驚呼了一聲,轉身飛掠,一邊跑一邊罵:「死蛇就會誤事。」

    那小孩則笑道:「這妖怪好厲害,連老頭子的銷魂天音也可以抵擋。」他亦是拉著流火急退,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巨蛇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整個大地都震動不止。

    那老者低哼了一聲,手指在琵琶上輕撥,一股勁風從弦上射了出來,流火只覺得胸口一麻,被那股風射中,全身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氣。

    少年拍手笑道:「到底是老頭子,一出手就把妖怪給制服了。」

    那小孩不服道:「如果不是我拉著這妖怪的手,那老頭怎麼能一下子就射中他呢?」他對著少年人撇了撇嘴道:「你什麼事也沒幹啊!」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的死蛇礙著我的事,我早就把這妖怪制服了。」

    兩個人爭吵不休,看樣子還打算再爭吵下去。那老者歎了口氣道:「你們兩人到底有完沒完?我們還有正經事未了呢!」

    小孩用手一指,地上的巨蛇又縮小如同小兒手指,輕輕一躍,盤在小孩左臂之上。小孩將手中流火往背後一甩,像是背一個空麻袋一樣將流火背在身上,大聲道:「走吧!」說罷率先向著吉蔗山的方向行去。

    那少年跟在他身後,笑道:「你對這妖怪倒是好得很,若是平時,你只怕會把他丟在地上,拖著走。」

    小孩笑道:「這妖怪可死不得,若是沒有了他,到哪裡去找摩合羅?」

    流火被那小孩背在背上,雖然不能行動,但意識卻是清醒的。他只覺得小孩行動自如,身上背著這麼大一個人,卻像是什麼也不曾背著。他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又一次產生了哭笑不得的感覺。他什麼樣的經驗都曾經有過,但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背著,卻是平生第一次。

    三人腳步極快,只是須臾時間便到了吉蔗山下。少年抬頭看了看山峰:「感覺不到一點靈力,摩合羅真在這裡嗎?」

    老者道:「應該是在這裡不假,聽說一百多年前,女狼妖死以前最後到的地方就是這裡。」

    流火心中黯然,他們口中的女狼妖必是指他的母親幽姬,但這件事情本來就很是秘密,他們卻又是從何得知?

    小孩將流火重重地摔在地上,探手從流火的懷中摸出那卷絹畫,展開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山,皺眉道:「這畫是誰畫的?看起來又像又不像。」

    少年伸頭過來看了看道:「怎麼會不像?山上不是也有樹嗎?畫上也有樹。」

    小孩嘲笑道:「哪座山上沒樹?」

    少年道:「壓著假正經的那座山沒樹。」

    流火心裡一動,心道少年口中的假正經又是誰。他忽然隱隱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暗道:「難道真是他們嗎?」

    那小孩一腳踢在流火身上道:「摩合羅到底藏在哪裡,你快點說。」

    流火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摩合羅在哪裡。」

    小孩臉色一沉,冷笑道:「若是你不說,我總有辦法讓你說出來。」

    流火笑道:「你有什麼辦法?」

    小孩道:「你再不說,我就脫掉你的褲子,打你的屁股。」

    流火呆了呆,再次產生強烈地哭笑不得的感覺,若是別人逼供,只怕會說出挖眼睛、斷手之類的話,想不到這小孩居然說脫掉褲子打屁股。但轉念一想,像他這樣大的一個人,被一個小孩脫掉褲子打屁股,還不如死了的好。他道:「你讓我再看一看那幅畫,說不定我可以看出些什麼。」

    小孩將畫扔到流火懷中,又在他胸口重重地踢了一腳,「料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他一腳踢過,流火身上的麻痺感覺便消失不見,翻身坐了起來。他也知這三人的本事都勝過他許多,想要在三人眼皮底下逃走是千難萬難。

    流火展開絹畫,凝神看去。畫功並非十分上乘,用墨及筆法都平平無奇。流火知道這是出現她母親的親筆,在遇到啖鬼以前的日子她經常是過於頑劣,無論學什麼都不曾真地用心。雖然因為天生的聰明,什麼都可學到七分像,但卻又什麼都不是絕頂地好。

    墨跡已經很陳舊了,絹布的旁邊都已經變黃,甚至有些破損。畫是普通的畫,一入他的手中就知道不會有夾層之類的機關。

    他雙眼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注視著身邊的三個人,老者手持琵琶若有所思,少年揮舞著手中的長劍似乎正在創什麼新奇的招式,小孩則坐在地上與小蛇玩耍,三個人都不曾注意他,但他也同樣感覺到三人身上可怕的殺機。

    那種逼人的氣勢並不單純只是殺氣,還有排山倒海般的靈力。這種感覺,一百年前曾經遇到過一次。

    他的目光忽然掃到了一些什麼東西,遠遠近近,悄然隱藏在山林岩石之間。風聲颯颯作響,掩蓋了那些東西發出的聲音。

    那些東西落地無聲,悄然掩近,雖然是世上的生物,卻如同風一般輕盈快疾。

    老者忽然抬起頭,少年與小孩也同時有所查覺,三人向著林中望去。一隻銀白的狼從岩石後面探頭向眾人望來,那狼生著一雙淡黃色的眼睛,目光明亮如同火炬。狼一探出頭,從草叢山石樹間群狼也紛紛現身出來。

    狼群並非完全是白色,也有土狼灰狼,才一出現便鋪滿了整個山林。狼的數目之多,已經無法計算,似乎整個世間的狼都在這一時刻集中在這個地方一樣。

    小孩驚呼了一聲,一下子跳到老者的背上,尖聲叫道:「好多狼,好可怕,我最怕毛絨絨的動物了。」

    少年仰天長笑,朗聲道:「來得好!」手中長劍一震,劍上發出奪目的光華。

    老者歎了口氣道:「少造殺孽吧!」

    少年道:「並非是我想造殺孽,我也是被逼無奈。」

    為首的雪狼仰天一聲長嚎,狼群紛紛響應,一時之間狼嚎聲震耳欲聾,整座山似乎都在這叫聲之下微微震動了起來。

    小孩用手緊緊地捂著耳朵,臉色慘白,想要說什麼,但卻只見他張口,完全聽不到聲音。

    老者皺了皺眉,手指在琵琶上輕輕彈了幾下,雖然他的琵琶聲勢單力薄,本該輕易地被群狼的嚎叫琵琶聲卻如同一支利箭,輕易地刺破了群狼的嚎叫。

    狼群被琵琶聲這樣一擾,叫聲逐漸減弱。

    小孩鬆了口氣,用手緊緊地捂著鼻子道:「好臭,都是狼屎味。」

    狼群的叫聲雖然停了下來,攻擊卻已經開始了。狼群們從四面八方向著三人飛撲過來。少年長嘯一聲,手中長劍揮舞成一道光環,只聽哀嚎不斷,最前面的狼群被劍光一掃之下,四肢血肉立刻向著四處飛散了開來。

    少年身形如同穿花蝴蝶般地血雨之中穿過,身上的白衣居然一滴血也未染上。群狼卻並不知懼畏,前面的倒在地上,後面的便又撲了上來。每隻狼皆張牙舞爪,似是要與三人同歸於盡。

    那少年手中劍光不斷,地上的狼屍便越積越多,他雖然本領高強,但從未一下子殺過如此多的生命,心裡只覺得甚是不安,手中的劍光也便緩了下來。

    而空氣中的血腥氣更是沉重地中人欲嘔,小孩緊緊地抱著老者的腿,翻著白眼道:「我不行了,這臭味薰死我了,我要死了,我立刻就要死了。」

    而少年心中不安,身形也便跟著遲疑下來,幾滴鮮血落在他的衣襟之上。他大叫一聲,如同見到世上最可怕的惡魔,緊盯著衣襟上那幾滴鮮血,口中喃喃道:「我的衣服,我乾淨的衣服居然被弄髒了。」

    想必少年生有潔癖,絕不能容忍身上沾上一滴鮮血。他忽地又跳了起來,轉身便跑。老者忙道:「你去哪裡?」

    少年道:「我要去河裡洗澡,太骯髒了。」

    那小孩也大叫道:「我不管了,我受不了了,這些毛絨絨的動物太可怕了,交給你了。」他居然也跟著少年一起落荒而逃。

    老者歎了口氣,四周的狼群正在慢慢逼近。他搖頭道:「我並非是怕你們,可是我實在也不願殺生。但若是我不殺生,就難免成了你們口中之物,這可是好?」

    他騷著花白的頭髮道:「看來只能先逃跑了,以後再找你這妖怪算帳。」他說跑便跑,追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跑去。

    轉眼之間,三人便蹤影全無,只留下滿地的狼屍。這三人來得奇怪,走得更奇怪,若說他們可以將狼群全部殺死也不在話下,想不到卻因為怕動物的氣味和鮮血,就全部走光了。

    群狼圍著流火團團轉了幾個***,將地上的死狼吃了個乾淨,連鮮血都舔光了,方才退去。轉眼之間,狼群便蹤影全無,只剩下地上嶙峋的白骨。

    流火當然知道狼群必然是如風所召集的,想到死了那麼多的狼,無非就是為了助他脫離困境,他的心裡也不由地有些黯然。世人並不曾真地將動物的生命視做與自己等同,然而身為狼妖的他卻知道,無論是人或者是狼,都不過是六道輪迴的偶然產物罷了。今日是人,也許明朝就是狼。

    他只覺得胸中意氣難平,不由仰天長嘯。

    遠遠近近的狼也因他的嘯聲而紛紛回應,此起彼伏,天地之間,平添了許多蒼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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