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體行為
由於「上」的失敗,幾個運動的領袖決定發起「中」的「運動」,於是從週一早上開始,學院中的學生都不去上課了。
「媽的,我剛才醒了無數次!」大瘡一邊慘叫一邊打著無聊的哈欠。
「我現在不去上課就睡不著覺……」李時尚很少正面與大瘡交談,他們現在的確比從前「親密」了許多。
為了避免這種靜態造成的無聊對廣大同學鬥爭意志的消磨,在沒有與老桂、時尚商量的情況下,大瘡單獨以運動領袖的名義發佈了一張大字報:
……由於在進行『中』之時的靜態鬥爭方式,為了避免這種靜態方式可能對我們同學運動意識所造成的消磨,特以領袖(「領袖」這個兩個字是大瘡特意要求用紅筆寫成的)名義希望廣大同學在運動期間,有效的以打麻將的行為方式進行與運動同步的精神文明建設……
當然,單純的麻將是不足以完全解決學生的精神文明需要的,因為更多的男人與女人需要發洩一些什麼——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對門的寢室將寢室對外出租,於是這裡成了在封校時期沒辦法出去找旅館的情侶們的臨時「操」所。開始時候的租金是每個小時10元,後來其餘的寢室也開始陸續的跟風,以至於寢室出租的價格一下子降到了每個小時3元。最後在大瘡的協調下,幾個寢室進行了談判,最後簽署並通過了《出租法案》的條約,條約規定今後的價格一律為每個小時8元——那些出租寢室的傻×24小時泡在我住的寢室,而大瘡又以「暫住證」的形式賺了一筆錢,這或許就是他的奸商本性。
雖然在罷課期間學生們進行了很多自發的活動以避免無事可做,可在罷課第三天的時候,學院提高了食堂飯菜的價格。所有的飯菜價格都上漲了三倍,這是學院對「中」的唯一回答。由於目前是封校時期,學生只能在食堂吃飯。除此之外,學院的超市也開始了大幅度的價格上漲,以至於買一塊普通的肥皂就需要20元錢,而被容許出入學院的人員在進入學院的時候都要以「檢查是否攜帶「與『紅色血腥』相關物品」而被搜身,因為任何生活用品都是不容許帶進學院的。
為了應對學院對生活用品與飲食的漲價,大瘡、老桂、李時尚共同的發起了一場絕食運動,只是到了他們將自己儲備的糧食都吃光的時候他們才真正的和大家一起絕食。在絕食的第4天,學生中已經開始有人暈倒,可依然不見學院的表態,也不見學院有人出面與學生談判。就這樣,學生們開始憤怒了,他們一起跑到學院的體育場上集會,學生們要求三位領袖拿出對策。
「同學們!同學們!要冷靜!我們要教會院方……教會他們懂得理性!」老桂走上講台軟弱無力的發著言。
「冷靜!怎麼冷靜!我的女朋友被餓的現在還在發燒!校醫說想治病得拿錢!我們怎麼冷靜!」人群中有人喊著,附和他聲音也很快響了起來……
「冷靜個屁!怎麼冷靜!我們餓!」
「女同學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她們更餓!」
「難道等出了人命再不冷靜嗎!」
「我提議我們立刻到教師辦公樓前進行抗議示威,逼迫校方與我們進行談判!如果院方不談,我們就衝進樓去把罰款人的名單撕毀!」李時尚竄上了講台,他的發言顯然要比老桂的具有煽動力,台下開始有一些人附和著李時尚。
「大家冷靜!冷靜啊!同學們!」大瘡吃力的爬上了講台。「作為運動『領袖』,我要告誡大家——我們現在不能做出過激的行為,如果我們集體的去抗議示威就會給院方以口實,這樣即使是城邦教委也不能為我們說話了!大家靜靜!靜靜!我建議現在我們派兩位代表去以請願的形式與院方進行談判,這樣即可以談判漲價的問題,也可以不因為我們的行為過激而給院方任何的口實……」大瘡所說的「兩位代表」顯然指的是老桂與李時尚。
「我同意!我們就讓瘡哥與老桂代表我們去談判,我領導大家在萬不得已的時候舉行和平抗議!」李時尚聽了立刻將責任推給了別人,大瘡聽後被氣得的怒形於色,但在學生們面前卻只能啞口無言,不過很快就有一個人替他解了圍。
「同學們!我是A區運動校際的駐C區特派代表李德!作為特派代表我有義務領導你們進行複雜的運動鬥爭,並把我們A區的鬥爭經驗介紹給你們——我C區的同學!」李德並沒有走上講台,他站在人群的前面,似乎這樣更可以貼近學生。
「李德同學!A區的經驗是什麼?」
「在A區,我們沒有任何的猶豫,我們堅決的衝進教師辦公樓,搶走了被罰款人的名單……」
「好!……好!為了A區同學們的魄力鼓掌!」
「好!好!痛快!」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我們也要向A區的同學們學習!」
「打到教師辦公樓去!」
「停!停止!到底誰是C區的領袖!李德!你裝什麼大半兒蒜!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李時尚見了立刻從台上竄了下來。
「你們下不了決心,我就帶領同學們去砸辦公樓!」
「砸辦公樓?我先***砸你!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揍死』你!」其實李德的「打算」和李時尚的「打算」是一摸一樣的,所以說李時尚憤怒的不是「打算」本身,而是「打算」由誰來決定。
「真理在我這裡!反對我就是反對真理、反對運動!」李德顯然對李時尚的「揍死」並沒有足夠的瞭解。
「李時尚!你別欺負人!你不敢帶我們去,李德敢!」李德身後一個顯然很有「正義感」的人站了出來擋住了李時尚,他顯然知道李時尚的「揍死」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就欺負了怎麼的!」一個「時尚先鋒」也站了出來擋住了李時尚。
「走狗!你這個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你是反運動!」
當聲音不足以壓倒對方的時候,兩個人開始動起手來,很快所有人都動起了手,現場開始一片混亂。除了嘈雜的聲音外,還有幾個聲音格外的引人注意。
「別打了!別打了!團結!團結!」老桂猛叫。
「你信不信!我『揍死』你!」時尚猛叫。
「真理在我這裡!你打我就是打真理!就是反運動!」李德猛叫。
「別打我!別打我!我是『領袖』!我是『領袖』!別打我!你們的『領袖』在這裡……」大瘡猛叫。
就這樣,老桂的「中」也失敗了。
這次事件的結果是李德被發現不是C區學生,他被引渡回了A區。大瘡則覺得之所以運動的「中」也失敗了是由於內部有奸細的緣故,於是大瘡將目光盯在了高隱士身上。
高隱士之所以被稱為了「高隱士」大概是與他隱居於網吧,不求聞達於學生會會長的緣故。高隱士開始的時候是院學生會的會長,後來由於看不慣學院的作風以及對待學生的方法而憤然辭職過起了隱居生活。之後由於高隱士的博學多才,學院仍多次希望其出山為學院服務,但皆被高隱士所拒絕。隱士過著閒散淡薄的生活,他很少與人有過深的接觸,似乎是由於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信條。隱士只是偶與人交談,講些道法自然的警句與寓言而已。
大瘡覺得高隱士之所以不與院方接觸,是因為高隱士是作為院方臥底打入學生內部的,而高隱士不與學生接觸則是由於「心虛」的緣故。一次高隱士在走廊中見到大瘡時淡淡的點了下頭,於是大瘡斷定這是由於高隱士誤認為自己已經認清了他的「邪惡本質」與「險惡用心」的緣故。
就這樣,高隱士莫名其妙的被扣上了「反運動暴徒」的帽子,所有的學生都開始聲討高隱士。大瘡則指使幾個「痔瘡膏」將高隱士從網吧強行的拖到了學院體育場。在一片高呼「打倒『反運動暴徒』」的口號聲中,高隱士被強行的反捆雙手並在胸前掛上了印有「反運動暴徒」的巨大牌匾,然後高隱士被拉上體育場的看台。看台上掛著「什麼隱士,全是邪惡!什麼隱士,全是狗屁!」的巨大標語。
「打倒『反運動暴徒』!讓「反運動暴徒」血債血還!」台下這時開始自發的喊起了口號。一陣陣果皮紙屑如雨點般砸來,我被迫跳到了台下。我看著台上高隱士被砸的頭破血流,他那一臉遠遠多於驚恐的茫然讓我突然覺得自己也很茫然……
大概是由於氣憤難以抑制,遍體鱗傷的高隱士決定出山,他親自跑到院長室涕淚橫流的訴說著莫名其妙的成為「反運動暴徒」的經過,並要求成為學生會的會員以免今後繼續遭受「批鬥」。
「好!好……姓高的,你也和這些學生攪在一起來欺騙我……真讓我失望,你以為你們的苦肉計我看不出來嗎。」軍哥似乎對自己曾經看重過的人十分失望。
就這樣,高隱士被學院開除。高隱士走的那天,所有的學生都跑到大門口歡呼,並繼續用果皮紙屑「歡送」高隱士,似乎是取得了一場偉大而巨大的勝利。高隱士在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回過頭茫然的看了人群一眼,我真不知道到底是他比人群茫然還是人群比他茫然……
高隱士被莫名其妙的開除了,大瘡的聲望卻因此增加了許多。大瘡在私下反覆強調去除了一個內部的奸細的重要性,並將「上」與「中」的失敗歸結於奸細的緣故,大瘡認為這樣有助於振奮運動的士氣。在公開場合大瘡除了將失敗歸於「奸細」外,不斷的強調自己在對待奸細問題上所表現出的「幹練」與「作為一個領袖的才能」,並聲稱現在自己又發現了新的「打入運動內部的奸細」,而自己一定會在適當的時機將奸細剷除……
我回到寢室的時候大瘡正斜叼著一隻香煙並用雙手搓著麻將,他見我來了就問我是不是和他們一起「麻將」。於是我告訴這廝我不會麻將,這廝聽了立刻警覺了起來。
「胡悠……你是心虛了吧……」大瘡近乎陰險的看了看我,幾個與大瘡一起麻將的「痔瘡膏」也陰險的死死盯著我。「……咱們寢室麻將中的那張『八萬』到哪去了呢,這是一種什麼行為!就在我們的同學們進行偉大精神文明建設的時候,我們內部的奸細竟然偷走了我們的『八萬』……整個寢室可只有你不會玩麻將啊……」大瘡一邊漫不經心的搓著麻將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著,其他人則依然死死的盯著我看著……
(主人公的回憶:多年來的思考讓我發現……似乎沒有人是能夠置身於所謂的「運動」之外的,似乎就像沒有人能夠置身「紅色血腥」之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