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策馬前馳,可是胯下的馬不知道是受了什麼驚,怎麼也不願意聽從聶瑜的命令,反而是原地打轉的更勤快了。
聶瑜口中不停呼出「吁」聲,想讓馬兒靜下來,卻是怎麼也不見有什麼效果。
我緊扯著聶瑜的腰,感受他的動作與馬兒的不合作,想問他怎麼回事。此時一陣風起,一片沙沙聲,我側著頭躲在聶瑜背後趁勢擋去些寒風,視線前處樹影婆娑,葉隨風動,樹林中處一大片黑影卻似乎與風的方向有所不同。
風過樹靜,月光就勢照映進林間,折射出幾點寒光。
我看著那三兩點折射出的寒光,心口處一凜。扯住聶瑜的手不由得加重了些力道。此刻聶瑜還在跟胯下那匹不聽話的馬較真,我琢磨著是不是要喊他,告訴他不遠處的情況。
無風的時候,黑影的輪廓倒是看的有些清楚。那高度,應該不是什麼野獸的,而且連成了一片,野獸中除了狼群會成片外,我還想不出有什麼種類會是連成片兒的。如果不是什麼野獸,那麼就是……
我艱難的吞嚥下了一口口水,心裡又想到了稍早前才想起的事。此地荒蕪,又是兩國交界處,本來就是不太平,許多流落到這兒的人落草為寇,聚集在附近的山裡,有事沒事就會到這兒來打劫兩國通商的商人,以及兩國的士兵。
雖然是草寇,可還從沒見他們怕過什麼官兵,對於官兵,說好聽些是打劫,其實就是宰殺。
「咕咚」,我又嚥下一口口水。
「聶、聶瑜……」
「怎麼?」還是搞不定胯下馬兒的聶瑜,口氣中有些急切。兩手緊扯著韁繩,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什麼都不說。抬起一手往林裡一指。
聶瑜不明就裡地順著我地手勢看過去。而後我見到他側臉地眉端往上攏了一攏。面上表情忽得沉了起來。
「該死地。」他暗咒了聲。
忍不住癟癟嘴。我顫抖著聲音問他。「聶瑜。那個董達果然是不可靠地吧?」雖然這時候還來追究那個董達是不是不可靠地問題有些太著調了。可是除了這話。我還真不想出還能說什麼。
聶瑜沒有回答。兩手更大力地扯動韁繩。可奈何那馬也跟聶瑜強上了。任聶瑜如何扯動韁繩。如何猛踢馬肚。它就是不願往前奔跑。真當聶瑜將它踢疼。它也只不停跺著前蹄。不時高高揚起。長嘶了起來。
當馬揚起兩個前蹄長嘶地時候。我忍不住驚恐地叫了出聲。此時。樹林裡地沙沙聲更響起來。透過一片荒蕪傳達到耳裡。我這才知道自己做錯了。
寒光晃動著快速的穿過林子。在我與聶瑜無措中出現在我們眼前,呈半弧狀將我們兩人一馬包圍了住。
人堆裡其中一人站出來兩指抵在唇邊吹出一聲口哨。在這聲口哨之後,胯下的馬竟奇異的停止了原先所有不安地舉動。非常乖巧的站在原地,只鼻端不停地噴著氣。
我吃驚的看過去。就著皎潔的月光細細看著那些人,特別是中間的那人。
唇部哆嗦了幾聲。我忍不住喝聶瑜,「聶瑜,你又耍我好玩!」說著狠狠往他腰間擰了一把。
聶瑜吃痛,快速地回頭看著我,一臉不甚明白的樣子,開口道:「我又耍你什麼了?」
「呵呵,聶瑜,齊師,這一路還好?」
人堆的中間,一張熟悉的笑臉,裹著狐裘的身子往前跨了兩步,語氣輕快的同我和聶瑜打著招呼。
聶瑜鬆了口氣,而後有些沒好氣地回道:「郭桓,你怎麼在這兒?」
「自然是來接你們啊!」
此處風大,每當風過,我都要瑟縮一下身子,與我情況相似的還有郭桓。雖然此刻他擁著狐裘,看起來該是暖和非常,可當風過時,他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我笑,郭桓怕冷。去年地時候,我就知道了,郭桓怕冷,更怕寒冬。一到冬天,他一定是穿得最多的那個。雖然此刻看來他只裹了一條狐裘,但我可以肯定他裡頭一定還穿了許多。
「接我們?」聶瑜地語調上揚。
我也跟著皺著起眉。郭桓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還跑到這裡來接我們?
對於聶瑜地詢問,郭桓笑的自若,「是啊!我怕你們迷路,這一帶地形複雜,一個弄地不好就有迷路的危險。這不,怕你們迷路,特地帶了人來接你們了。」他指了指身兩旁的一大堆提著刀的人。
刀鋒在月光的投射下,折射出一道道寒光,我忍不住啐了一聲,破口大罵,「有你這麼接人的嗎?大晚上,不提燈,一群人提著刀,摸著黑,這是來接人啊?知道的是來接人,不知道還以為來截人了!你們是堂堂天業國的兵士,不是迎恩城外的賊寇啊!」罵完,我又跟著啐了一
被他們嚇了半日的小心肝,直到現在才恢復正常。
郭桓被我說的面上一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聶瑜也一掌大力拍打了下馬脖子,惹的胯下的馬又一陣長嘶,「這馬也是你玩的花樣吧?我就說怎麼剛才還挺聽話的,這會子就不聽話了呢!」
「呵呵……」郭桓乾笑,解釋道:「這不是怕你們二位不認得路,找不到大軍嘛,所以就特地留個匹可靠的馬給你們。」
可靠?我算是明白了。原來這馬不肯走了是因為知道馬主人接近了,為了等它的主人,這才任聶瑜這麼扯動韁繩,用力策它都不肯前進一分。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馬!
聶瑜挺直身子,揮手拂開我扯著他腰的手,一個翻身下了馬。下了馬,兩手插腰,邁開步子。幾步衝到郭桓面前,一手還插在腰上,一手指著郭桓,顫著手,口裡重複了幾個「你」字,卻沒了下文。
月光下,郭桓一臉得意的笑。眉眼彎彎,與生俱來的那股子書生氣襯托著他這抹合該是欠扁的笑成了儒雅的笑。
盯著他片刻。我冷得又瑟縮了一下,忽然想到了小三地事。心情一下子跟著冷風沉悶了下來。
輕咳了一聲,我開口喚:「郭桓……」
「咻」一道破風的聲音,「登」沉悶的一聲,我傻眼的看著有一點寒光劃破空氣。擦過我的身側,沒入樹幹。
半張著口,我傻傻的瞥頭一看,樹幹上直直的釘著一枝羽箭。
這是做什麼?謀殺嗎?
「齊師,快下馬」
「下馬,齊師!」
聶瑜和郭桓在羽箭沒入樹幹後的同一時刻。口裡大喊著要我下馬。我回過頭,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們兩人的一臉急切,我已經被剛才地驚險嚇住了。此刻哪還能夠下馬?哪怕連滾的,我也使不出勁啊!
面前這一堆人開始亂了起來。快速將我圍成了一個圈,滿面謹慎的盯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我僵在馬背上。想開口喚他們幫我一把,將我扯下來也好,可嘴唇哆嗦著就是吐不出一句話。
就在這當口,我瞧見了樹林伸出,一點寒光飛射而來。像是看著慢動作似地,我清楚的看見一枝羽箭因為受到月光的照射而透出一點凜然的寒光,從沒覺得箭頭上的那一小點也可以是這麼亮。
羽箭直直朝著我飛來,我甚至還有時間估算了一下,這一回羽箭一定不會偏離方向,不會從我身旁擦過。或許它會正中紅心,直接射穿我的額頭;或許是射進我地身體,穿過我的心,不論是哪一種,我都將必死無疑。
可奇怪地是我竟然也不尖叫,甚至是以著最最最短的時間接受了「死」這個訊息。
其實,我不尖叫地另一個原因是我已經被嚇傻了,根本就來不及尖叫什麼。
一聲極細微的聲音,我知道那是箭射入身體地聲音。我驚駭的瞪大眼,我地面前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郭桓的身影。他明明是在馬下的,什麼時候竟然凌空與我平行了?
我張口欲同他說話,他的身子卻衝著我撲來,受不住他的力道,我被他推著摔下了馬。
頭磕碰到了乾硬的地面,疼的我齜牙咧嘴,還來不及平復,身上又被一道力道壓住,頓時只覺得得我胸腔裡的氣都被壓了出來,五臟六腑都在吶喊著疼。
皺眉忍著疼抬頭看了看壓在我身上的郭桓,我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郭桓……」
他慢慢抬起頭來,蹙著眉頭,看了我眼。
「你……」
「郭桓!」聶瑜在旁大喝了一聲。
我莫名的去看聶瑜,他也糾結著眉頭,神情有些激動。我眨眨眼,不知道他在激動些什麼。
郭桓兩手撐在我身側,用了些勁支撐起了身體。
身上的重量一點點挪除,我被壓的生疼的胸腔終於覺得好受了些,緩吐出口氣,才想起身,郭桓的身體又猛然壓了下來。
悶哼了一聲,胸腔裡的五臟六腑更疼起來。
壓在我身上的郭桓也悶哼了一聲,隨即頭一沉,擱在我的頸側。
「郭桓……」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沒有反應。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伸手又推了推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心裡有些擔憂起來,這時,聶瑜又再一旁喊了一聲,「郭桓中箭了,快點回大軍駐紮地。」
中箭了?郭桓?我瞪大著眼,望著天上的月色,太過皎潔的,無暇的掩蓋了繁星的璀璨。呼吸間,鼻端嗅到了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