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口飯含在口裡,漫不經心的慢慢的咀嚼著。看著他的臉頰緩慢的動著,我耐著性子慢慢的等。直到等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估計著那口米飯也該嚼的稀爛了,終於,郭桓喉結處一動,終將那口飯嚥下去了。
無法再用吃飯來掩飾什麼,郭桓側頭看著我,淡淡一笑,「齊師怎麼會那麼認為?」
又想先以打太極的方式跟我兜圈子,而後把我繞暈了嗎?
視線錯過他,望了望屋門外的陽光,雞鴨繞著院子無憂無慮的溜躂著,不時嘎叫幾聲。我沉吟了一聲,「郭桓,我知道我問你,多半是問不出什麼消息來的。也不想你多說什麼,就說說,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你們這幾個人才不得不躲避到這兒來的?是不是皇帝發難了?」
我急切得看著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
他的眼平靜而又認真的看著我,輕搖了幾下,「你別多
果然是什麼都問不出嗎?雖然問前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但真當這個答案擺到面前時,還是有些頹廢的。
看他一口菜一口飯,安靜的用著。心裡一憋,抬手就將桌上唯一的一道炒菜往後一挪。郭桓舉著筷子的手僵直在桌面前,甚是不解的眼裡滿是疑惑。
瞥眼衝著他一瞪,我自顧自的夾菜送入口。
郭桓的手在半空中頓了許久才收回去,手才收回,噗哧一聲笑意卻自他口裡發出。
自眼角里瞥看他,只見他一手捂著嘴,不停的小聲笑著。狠狠攢起眉,我忍不住出聲問他。「笑什麼笑?」
他快速地睇我一眼。又垂下頭。笑聲依然不止。
「笑什麼笑!」
我一喝。他地笑容悉數收拾乾淨。端著一張臉。略帶無辜地瞅著我。
無聲地望著他。僵持了會。我大歎一聲。又將那盤菜推回到他面前。口裡悶道:「吃吧!吃吧!吃死你好了。」
他又笑。同時筷子也不停地夾了菜送進口。
眼見他邊笑邊吃。雖然沒有吃死。但果然還是出了事。咳嗽聲不斷自他喉嚨口發出。他放下碗筷。一手握拳抵在嘴邊。臉色順著不斷地咳嗽漲紅了起來。
看他一副痛苦的模樣,我腦子裡也顧不上幸災樂禍,忙起身到他身後手不停的輕拍著他的背部。
「沒事吧?你沒事吧?」
「沒、咳咳、沒事。」他擺手。眼角竟也因咳嗽擠出了幾點淚意。
手拍撫著他地背,長時間不見他停止咳嗽,我更急,一碗飯一道菜……早知道煲道湯就好了。「要不要喝水?」想去灶房倒水,手才離開他的背,卻被他地手一把握住。我停住腳步,撇頭看他。第一眼看的他的臉。第二眼。移到握在了一處的手。盯著他的手,時間彷彿就靜止住了。
「你不用去倒水了。我已經沒事了。」他開口說道,可是手還是沒有鬆開。
「嗯哦。」我點點頭。視線自手處挪到他臉上。他的眼所望的,是手的方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只感覺到他手心的熱意一傳達到我手上,有些燙。
室內有些沉悶。
郭桓的眼一直盯著握在一起地手,我不停的來回瞅著他的面和手。不知道該怎麼怎麼辦。抽手嗎?
疑問剛起,那頭,郭桓的手忽然鬆了開。他的手在鬆開的一剎那就縮了回去,我茫然的看著他,手也就定格在空中。
郭桓睇來了一眼,又輕咳了一聲,掩飾似地端起飯碗,「不用去倒水了,吃飯吧!」
看他又往口內推送飯菜,我輕抿了一下唇,嗯了一聲,垂下手也回到桌邊。手背上有些餘溫,但很快隨著暴露在空氣中而散完了。
接下來地桌上,再沒有交談,本就只夠兩人吃的菜在嚥下最後一口飯後被吃地乾乾淨淨。還不等多坐著消化消化,郭桓忽的站了起身,「我去河邊垂釣。」
我跟著他起身,看他欲走,忍不住道:「其實你不用一直去釣魚,那幾條魚晚上夠吃了。而且王爺還去山裡打獵,指不定晚上有野味可以吃呢!」
「學姜太公垂釣,既能修身養性,也可就著這山水好好想些事情。」他轉頭扯了一道笑,很快就取了魚竿、魚簍往外走。
看著他一路走出了院子,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地左手,動手收拾起桌上飯碗。雖然手背上的餘溫已經散盡,可是隱隱間還是有種被緊握住的感覺。
無人的家裡,我洗完了碗盆,簡單的做過收拾,時間卻沒有過去多久。當初在雲河鎮的時候,天天都有好多家活要做,自出了雲河鎮去上京後,我天天做最多的時候就是發呆。現在也亦然,坐在院子裡望著不時嘎嘎叫的鴨子在身前走來竄去,一望就是一個下午。
舀米做飯,挑菜殺魚,炊煙升起又漸漸隱去。眼看天色已是黃昏,郭桓沒有回來,宿凌昂也是沒有回來。
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門口,我探頭看著通向村口的路。無論是郭桓去河邊,還是宿凌昂早晨離開時,都是走的這條路。他們回來時,也該會走這條路。
倚在門旁,看斜陽越發下沉,腦裡就想到宿凌昂前幾日說的,白日裡男人出外打獵,女人就在家操持家務。待到黃昏時分,家家炊煙裊裊,飯香陣陣之時,女人們就會在自家門前等著出門的男人回家。
就像是此刻的我。
傍晚的風,有些微涼。我一手攬上另一手的臂,輕聲一歎。腦子裡還是惦記著他們忽然搬來這座小村子的事。為什麼會忽然搬來,為什麼卻又什麼都不肯告訴我?難道是因為信不過我嗎?還是說宿凌昂又在謀劃著什麼新陰謀?
新陰謀……
遠處有幾道聲音背對著斜陽慢慢歸來,我站直身子往他們望去,在幾人中步伐最穩健,氣勢閒適卻又不凡的那個就是宿凌昂。
等他們再走近,我更瞧清了宿凌昂的面容,外出了一天,身邊幾名獵戶或多或少有些疲憊和髒污,就他,雖然一襲布衣,可還是乾乾淨淨的。他該是看見了我,因為那臉上綻了笑,我眼裡看著他,嘴角也跟著回應那抹笑。
幾人笑著說了幾句,而後道別,他大步走到我面前,雙手背在身後。我斜著身子往他身後湊了湊,瞥見了他手裡拿的東西。
口裡卻故意問他,「出去打獵了一天,怎麼沒見什麼好東西啊?」
他笑,反問我。「今夜你是想嘗嘗兔肉的味道還是鹿肉?」
我嘖嘖嘴,有些讒,「都想吃。」
「只能選一樣呢?」他挑眉。
「那麼……」我撇撇嘴,猛然撲了上去,兩手繞過他的腰,抓住他背在身後的手,「那麼晚上就把你煮來吃了。」
他一怔,笑意隨之加深。
「回來了?」身後,忽然傳來郭桓的聲音。
我撇頭往宿凌昂身後一看,只見郭桓正站在幾步開外,夕陽映著他,有些看不清表情。「郭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放開宿凌昂的手,我往旁挪了一步。「你們倆現在才回來,那還要不要做兔肉、鹿肉呢?」
邊問,眼神邊看了看宿凌昂,又去看郭桓。兩人的反應皆是聳肩,郭桓提了魚簍靠近了幾步,答道:「我還並不是很餓。」
那麼宿凌昂呢?我再回過頭去看宿凌昂。
「看來,這兔肉和鹿肉是不保了。」宿凌昂搖搖頭,將一直藏在身後的戰利品取了出來。
兔子是一隻完整的兔子,鹿肉只是一隻腿。或是打獵後幾人分過了的,已經洗乾淨了。但兔子還沒處理過,雪白的皮毛上沾染著暗紅的血漬,看的我心一驚,忽然覺得有些噁心和造孽了。
雖然覺得是造孽,可是最後的結尾依然是烹兔燉鹿。
因為它們是我們晚餐時必不可少的一道佳餚,因為口中無肉,我們便會覺得少了一些什麼。
當聶瑜再反悔這村子的時候,是駕著馬車而來的。那天我正拗不過劉張氏的好意,與她一同在村子中央的水井邊,與一群的婦人們一道做針線活。
看婦人們都在為自家男人們縫補或縫製冬衣,我不禁也動了心。從未動過這個心思,但一旦動上了就抑制不了了。
才剛穿針引線,還沒下手,忽然聽得馬蹄噠噠聲。同婦人們一樣,我也好奇的回頭看,只見一輛馬車慢慢經過,駕車的人自然是聶瑜,而坐在車內正挑著車簾看的人,正是小三。
恐是也看見了我,本好奇的亂瞧的小三忽然眉頭一攢,面色一沉,車簾隨之撤下。
「那是誰啊?」耳邊,婦人們竊竊私語,互相咬起了耳朵。話語裡,都是對剛剛經過的馬車的好奇。
我放下針線,一臉抱歉的轉頭對劉張氏說了聲家裡來人了,便起身往著馬車的方向追去。
一路走回去,只見馬車停在門口,車上沒人。走進院內,正巧聽見聶瑜在同小三說郭桓的去處。
「聶瑜,你回來啦!」我跨步走進屋內,笑道。「小三,你也來啦!」
小三瞥了我眼,滿臉的不愛搭理。「郭木頭什麼時候回來啊!」轉頭,只忿忿的問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