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氣、呼氣,被窩內越來越潮熱,我卻捨不得將薄被拉下來。一直到熱得快受不了,我才發洩似的猛蹬了幾下腿,順便一把將薄被掀飛到了地上去。
翻身仰躺在床上,我盯著帳幔頂發呆。或是因為被薄被憋得太久了,腦子有些發熱也有些糊塗。只有之前正廳裡頭的那兩拜不停地在腦海裡轉來轉去,在下跪拜禮前,我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在下跪拜禮時,我同樣也是什麼感覺也無。可為什麼偏偏這時候一個人獨處了,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為什麼我要對著那個女人下跪?還要喊她王妃?她是王妃又如何?我又不是真的陵王的側妃。為什麼我要低頭、謙卑?我為什麼還要祝他們永結同心?為什麼要祝他們百年好合?不不不,若真要按心裡的想法來說,我應該祝他們夫妻不和,相敬如冰,最好洞房花燭之夜新郎就落跑!
洞房花燭啊……腦子裡有不由得開始浮現起一些玫瑰色的思想。她為他寬衣,他吻她的唇,而後……而後娘親就沒同我說過接下來該怎麼做,我也便合著這不純的猜想睡了過去。
疏雨小院雖地處東院,卻也是鬧中取靜。按理說今日人多熱鬧的,怎麼著陵王府內也不會有個安生的地方。但偏偏疏雨小院是個例外。一覺醒來時,外頭明亮的日光早換成了燈籠的紅光朦朧,雖然是燈火通明,卻又有些闌珊的意味。
桌上早已擺好了晚膳,而水窮和雲起兩人卻不在小院內。穿上鞋,我自動自發地在桌前坐下,舉起筷子隨意夾了兩口菜往嘴內推送。皺著眉頭將有些冷的菜嚥下口,我又將筷子擱下。
跨步走出小院,天邊的晚霞隱隱地掛在西頭,只聽得前頭的人聲一波波傳來,想來前頭真的很熱鬧。而我,卻只能瞧見幾盞紅燭燈籠在夜風裡微微搖動。
想來府裡的人都去了前頭幫忙,偌大的院落四周竟然就再也沒有人經過。我一個人傻呆呆地獨站了許久,忽然眼睛有些酸澀起來。我揉揉眼睛,想著或許又困了,慢慢挪步往屋內走。
回了屋內,又瞧見那一桌的好飯好菜,莫名的倒起了胃口。難受的都想吐出來,打了幾個嗝,我蹬腿甩了鞋就又窩回床上。
側躺在外床的枕頭上,我面朝著裡,一邊打嗝,一邊忍不住又念出了宿凌昂的那首詩來,「人間總恨離別淚,呃,千里孤雲喜相隨。怕問,呃,君心何處是,多情無語寄阿誰……呃。」
不明白為什麼總把這詩記在腦子裡,一字一句的這麼清晰銘刻。也不知道這詩到底是寫給誰的。但總會在某些時候覺得這詩就是自己的。
模模糊糊得呢喃著,精神也再次越來越朦朧。然後又是一頓覺,等再次醒來,屋外頭連最後一絲晚霞也沒了黑色之中。屋裡頭的紅燭已經點上了,飯菜還擺著,水窮與雲起應該是來過又走的,只不過她們依然沒有喚我起來。
快到子時了,沒想到這一覺睡了又這麼久。看天色已經這麼晚了,想來宿凌昂也該開始洞房了吧?這麼猜想著,之前幻想過的洞房情景又一次浮現在腦中。我抿了抿唇,有些羞惱。暗啐了自己一聲,不害臊!
「嗑嗑嗑」,門邊忽然傳來了幾聲極為輕細的敲門聲。我一驚,半夜三更的會是誰敲門?都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雖然我平日裡沒做什麼虧心事,可我依然心經膽戰。是水窮、雲起?她們知道我在睡著,若要進來,還會敲什麼門?這一道敲門聲之後許久都沒有再發出聲音,我忍不住開始安慰自己,或許是我聽錯了。
但隨之而來的又起了兩道「嗑嗑」聲,我的心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亂跳起來。到底是誰?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我哆哆嗦嗦地輕移腳步走到房門口,由門外燈籠的光影照射看來,門外的確是個人,還是個高大的人。
髮束冠,身材頎長,身姿英挺……我慢慢碰觸著房門,緩緩地將門拉出一道小隙縫,朝外看了一眼。
「是你?」我驚聲低呼。
「我以為你會將門鎖了。」屋外的人回我。
鎖門做什麼?我愣了愣。但最叫我吃驚的並不是這問話,而是他為什麼會在這兒。「你……今晚是洞房花燭啊!」是吧?還是我在做夢?為什麼宿凌昂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房門口?是他走錯地方了?還是說今日根本就不是他的大婚之日,全是我做的一場夢?但,他的身上明擺地正穿著的大紅吉服是做不了假的。
他垂眸,沒有給我回答。我站在門邊望了他許久才終於想起自己只將門拉開了一條隙縫,忙又將門打了開。「那個……王爺是要進來吧?」
輕應了一聲。我側開身讓他走入了房內。
他逕自走到桌邊坐下,而後看了眼桌上的菜餚回頭問我,「你還沒有用晚膳?」
「那個……」我看看菜餚看看他又看看床,呵呵一笑,「今日起得太早太累了,就睡過頭了。」
他皺皺眉,算是對我話的回應,而後才又道:「飯菜都已經涼透了。雲起和水窮人呢?」
「或許睡了吧!」我吶吶地回,一看他的臉色,忙又改口,「後來她們都去幫忙了!王爺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後一問,我問的甚是小心翼翼。他忽然半夜過來,總不會是過來關心我晚膳還沒有用的問題的吧?
只是這個問題,他依然沒有給予我答案,就在我等的雙腿有些發軟想走去桌邊坐下時,他忽然又抬頭問我,「齊師,你可有睏意?」
哎?「困意?」我下意識地搖搖頭。不明白他這麼問是所謂何事。
「很好。同我來。」他起身,抓著我的手就往屋外走去。
我任他抓著一路往前奔,不知道他繞來繞去的是要去哪,整副心思全擺在了他的身上,斜側看著他的臉龐,我恍惚出神。
七拐八繞的,他帶我來的竟然是馬廄。他的愛馬一見主人駕臨,甚是親熱地鼻間噴氣,臉更是拚命往他身上蹭去。我站在馬廄外看著他牽馬出來,鮮衣怒馬,還以為他就要離去,從此仗劍天涯。
馬停步在我面前,他伸手,扶著我坐上馬背,而後利落地翻身上馬。腳下一跨,馬朝著後門奔去。
這是他的洞房之夜,他該在房內陪他的王妃。可是為什麼他此刻竟同我一道策馬共騎?他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