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的上京城相較起辰時來已算是熱鬧散場,不過對於進宮來說卻依然顯得有些過早了。同宿凌昂坐上馬車時,我特地悄聲吩咐了馬車伕,慢慢駕車,注意安全,莫要太快。而那馬車伕也真的很是聽話,這一路馬兒慢慢悠悠,噠噠噠地跑著小步,馬車小窗外的街景一幕幕都落了眼裡。我邊含笑欣賞著邊忍不住嚮往著哪一天能像個小老百姓般走上街市隨處逛逛。
馬車內很安靜,我與宿凌昂一人佔據一邊,我欣賞著這邊的風景,他看著那邊的風景。直到宮門愈發接近,我才轉頭對他小小聲地抱怨。「我們該在午時去見皇上才對,正好混著吃了午膳好早些回府。」
對於我的抱怨,宿凌昂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也不做任何回應,弄得我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我微噘著嘴也安靜了下來。馬車已是入了宮門了。
宮裡頭的老規矩,馬車行至一處地界就不讓再駛入了。然後就要靠我們這兩條腿一路走到指定的地點。隨著宿凌昂的腳步走在不知名的宮道上,我好奇著四處亂瞧著。上次來參加太后壽筵時馬車就停在長樂宮外,沒有多少路需要走,自然就無法看清這宮裡的模樣。而這回可是要在宮裡繞上一大圈。
這一宮,那一殿,處處風光盡不相同。我涎著口水,一臉的驚歎。「走路認真些。待會走丟了,我可不來尋你。」見著我這模樣,宿凌昂忽然冷著臉嚇唬著我。
看著他,我略收了收情緒,不情願地「哦」了一聲,再不敢到處亂瞧。倒也不是真怕迷路了他不來尋我,而是……「等下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嗎?是不是還是不開口一切都聽你安排?」
「不用。隨平時就成。」
隨平時?我停下腳步不確定地看著前行的宿凌昂。成嗎?這可是宮裡頭啊!說錯話,做錯事會不會被皇上砍頭啊!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我來不及再多想,忙提著衣裙追了上去,「等等我。」
宮裡雖大,但真正賞花的地方其實只有一處御花園,所以今日皇帝陛下也正是在御花園旁的秋水閣設宴招待我們與賢王夫婦。當我們到達秋水閣時,才知賢王夫婦早已是到了多時。
侍奉在門口的太監一見著我們就忙將我們往閣內領,想來他是已在外頭等候了許久了。剛入秋水閣,我還來不及好奇地看一眼閣內具體有些什麼人就見宿凌昂先行單膝跪下口中嚷開:「微臣參見皇上,皇后。」
我知道他這是在給我暗號,讓我跟著行禮。我的雙眼都來不及擺正便忙不迭地隨著他一起跪下,口中說道:「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坐在上位的皇上爽朗一笑,揚揚手示意我們起來後,才馬後炮著補了一句。「今日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行什麼君臣之禮了。」
一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既然說不用行君臣之禮,那你怎麼不早說呢?人家都跪完了你才說,存心的嘛!身下動作卻也不停,忙隨著宿凌昂站了起來。
等身子站穩了我才敢好奇地去偷看端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后娘娘。象徵著身份的金鳳釵,漂亮的鵝蛋臉,端坐地筆直的纖細身子,她就是天業的國母?上回太后壽筵時似乎並沒有見過。
皇后似乎是發現了我正在瞧她,看著我忽然嫣然一笑,「你為何這麼看著本宮?」語氣輕柔,配合著臉上的笑意,讓人恍覺如沐春風。
我快速地搖搖頭,卻是不知道該怎麼作答。皇后更是笑意深深,開口調侃我身邊的宿凌昂,「王爺的新側妃真是可愛。」
「多謝皇后娘娘誇讚。」宿凌昂衝著皇后有禮地笑了笑,卻在回頭時投了我一把眼刀。只把我嚇得不再敢有其他動作,心下卻是忍不住抱怨明明是他讓我隨平時的,怎麼我照做了還是錯。
「好了,也別站著了。小喜子,還不快為陵王看座。」皇后娘娘一吩咐,馬上就有一小太監模樣的人走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的座位上用袖管擦拭了一番。感情宮裡頭的看座是擦椅子的意思。
「多謝皇上,多謝皇后娘娘。」又是一番客套,宿凌昂才轉身示意著我一同過去坐。
才剛坐定就看到皇上不知為何又笑了起來,只不過今日是他的東,而且也是他最大,所以自然是他想要怎樣就怎樣了。我們就像一干木頭人一般等著皇帝笑夠了,才敢開口問他究竟是笑什麼。
只不過剛問完就是後悔了,只聽得皇帝笑完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人都到了,那不如去御花園走走吧!這天氣暖和了,御花園更是繁花似錦啊!」
皇后笑贊「甚好」,賢王夫婦含笑點頭,宿凌昂自然也不會反對。可是我反對!這才剛坐下呢,凳子還沒捂熱,腿也沒歇息夠……看著他們一個個起身,我不得只能也跟著又站了起來。
這就說走就走了啊……
聽說御花園內四季花期不斷,月月都是百花怒放,美不勝收。今日有幸來此一賞,才覺真是妙不可言,正如皇帝陛下說的繁花似錦。不過這一團紫,那一簇紅的最數錦上添花的還要是那不時以散步為名出現在御花園內的眾美人們。她們出現的目的,其實連個最笨的人都能猜得出來。不過今日是什麼日子,皇帝招待兩位王爺賞花話家常,重點全放在了兩位王爺身上他自然也就沒什麼心思欣賞美人,轉頭對著身旁的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就領著我們幾人去花園內的點仙亭歇歇。
才剛入了點仙亭沒多久,我便驚奇的發現本在御花園內走動的眾多美人們不知何時都失去了蹤影,而後沒多久原本中途離開的小太監回來了,對著皇帝低聲了幾句,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看這情形該不會是皇帝派人處理了吧?
皇帝背著身子站於亭內賞了一會園內的花卉後忽然開口說道:「兩位賢侄啊,我們三人好似也已很久沒有一同聚過了吧?」
陵王同賢王兩人面面相覷,互傳了一個眼神,賢王才張口應合,「自從皇上登基,日日忱憂社稷,加之國事繁忙,臣等也實不敢再多打擾皇上。」
「哎,常洛說的是什麼話?」皇帝略似怪罪的撇頭看了賢王一眼,接著道:「都說了今日是我們叔侄幾人小聚,不用理會君臣之禮。你還給我客套這麼多做甚?」
見皇上這麼一說,賢王忙低聲稱錯,改了口。「是、是、是。侄兒知錯了。」
帝點了點頭又背過了身子。「一晃眼朕也登基七年有餘了。」
瞧他的樣子自是有話要對兩位侄子說的,我們這兩個女眷當然就是皇后來招待了。但同皇后說話,我自認是沒有那個才學,也不懂得什麼話題,賢王妃的情形與我也沒差,皇后雖有心想同我們聊幾句,奈何我倆的配合度實在是不高,所以我們這三人湊在一起完全是一種冷了場的感覺,只剩手中的茶杯不停地舉起。
「兩位妹妹,這是影國今年歲貢來的百花茶,聽說對女子養顏甚有功效,兩位妹妹不妨嘗嘗。」一旁是皇后熱心的招待。
「謝謝皇后娘娘。」另一旁是我同賢王妃異口同聲卻又略是拘謹的回答。
隨後,三人沉默的飲茶。
另一旁的三位依然背對著我們擋住了亭內所有的視線,從背後看去似乎是欣賞著園中百花,實則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我一直都好奇著皇帝與陵王、賢王的關係。他們雖是叔侄之輩卻年齡相近。皇帝是太后親生,陵王是太后一手帶大,那兩人也該是從小一塊長大了的,感情必然深厚。賢王雖不是太后一手帶大,但小時也是時常留宿太后殿內與皇帝、陵王做伴。所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結論就是三人皆是從小一塊長大,感情非比尋常的「親兄弟」。
只是陵王與賢王的這一臉小心翼翼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