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世紀傳說 正文 part4 第11話 你是我兒子4
    羅蘭德學院的院長辦公室今日可算是濟濟一堂——X國的王后一夜陛下,全球最大的黑幫卓冠堂的卓英冠堂主,加上高級督察戰持,簡直像各國的高級首腦在開國際會議。這也的確是一場會議,一場為兒子們召開的會議。宇文博恭敬地請各位家長坐下,秘書端來了全學院最好的咖啡,遣除了所有的人,偌大的辦公室就只剩下他們四位。清了清嗓子,宇文博首先發表一段感謝辭,「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能抽空來參加這次的家長會,謝謝你們對我校的信任,對學院教育的,在此我代表羅蘭德學院全體師生……」「唔唔唔……」一陣陣的抽噎聲為宇文博的演說做著精妙的伴奏,戰持和卓英冠順聲望去,「夫人,您怎麼哭了?」王后哭了?這還了得?宇文博頓時慌了手腳,他還沒說到303寢室那三個男生在學院裡闖出來的禍,王后怎麼就哭了起來?這……這可怎麼是好啊?「您……您別哭!別哭啊!度天涯同學,他在學院裡的表現非常優秀,他……他可是您的兒子,您該信任他,他的能力,他的氣度,他的個性,那絕對是最拔尖的。」要不是有兩個外人在場,宇文院長簡直要對她匍匐為臣了。人家可是王后的兒子,那是王儲噯,誰敢說他不是。度一夜聽不進院長的話,一張一張的面紙抽著擦著,美人連流淚都別有一番風味。吸吸鼻子,魔女媽媽顯得委屈兮兮的。「涯涯寶貝討厭我……他真的討厭我……唔唔……他似乎不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他。」抱著面紙盒子,她再抽再擦。「我總覺得他在王……我是說他在家裡太壓抑太拘束,我希望他能像一個平常的小孩擁有自己的快樂。所以我才把他送到了這裡,看起來或許只是我一時興起,其實我計劃了很久,查了很多資料最終選擇了『羅蘭德』。這裡雖然是平民學院,但它卻有著悠遠的歷史和良好的氛圍。我想這裡有那麼多同齡的孩子可以陪在他的左右,他可以盡情地享受他的生活,他的青春。他可以甩開一切包袱,做一個單純的孩子,經歷所有孩子都要經歷的時代,創造出只屬於他的傳說。」她的話引起了在場另外三位家長的共鳴,這也是他們的希望,因為他們是家長,因為他們是孩子的家長。擦擦鼻子,一夜媽媽委屈地再度紅了眼眶,「我以為……我以為他會喜歡我的安排,我是他的媽媽……媽媽呀!我為他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又心甘情願的,我不要他感謝我,我只希望他……快樂。」淚水緩緩滑落她的臉頰,這一刻她不再是王后陛下,不再是魔女媽媽,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一個為了兒子落淚的媽媽。不知道是她的淚,還是她的話,全場在這盛大的洗劫下靜默了下來。身為警察,戰持體內那股子熱血沸騰在此刻湧現了出來。重重歎上一口氣,他似乎感慨良多。「這些臭兒子永遠不懂做父母的苦心,就說我們家那個臭小子吧!看起來成天笑嘻嘻,一臉的陽光燦爛,脾氣倔起來就跟驢一樣。」他掏出煙,銜在口中,並沒有點燃。「我們家算得上名副其實的警察世家,戰野又是長房長孫,我父親堅持讓他報考警察學院,可他偏要報考計算機專業。我是不懂計算機那複雜的玩意兒,可是他喜歡,我就托人從日本帶了最新的一些軟硬件給他。作為一個父親,我能為他做的也就這麼多了。」「後來,他堅持己見上了計算機專業,我們家老爺子簡直氣爆了,嚷著要把他趕出家。那也不過是老人家的氣話,做小輩的說上兩句好聽話不也就算了嘛,戰野這臭小子嘴還硬,收拾行囊二話不說就離開了家。」那雙與戰野如出一轍的棕色眼眸眨了兩下,沉重嵌入雙眼中,身為中年人的疲憊灌入他的體中。「我既是老爺子的兒子,又是戰野的爸爸——老爺子年齡大了,身為兒子我必須在意他的感受。可作為父親,我怎麼會不疼自己的兒子?戰野倒好,自己賺錢自己花,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回家。他媽媽跟我鬧,說我身為高級督察竟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他爺爺罵我沒用,說我作為父親連兒子都壓不住。夾在兩個頑固分子之間,簡直比我抓國際通緝犯還累人。」戰持的視線近距離找到了焦點,隨意撥弄著手中的煙,他顯得有些茫然。「很誠懇地說一句,我並不希望戰野報考警校。」在同樣為人父母的面前,戰持首度說出了真心話。「我們戰家說是警察世家,兄弟姐妹共有九個,加上女婿、兒媳共有十人是警察。除了一個小妹正在警察學院上學,尚未畢業,算起來有九個人工作在警察第一線。這九個人中,犧牲了三人,四人因執行任務而落下或大或小的終身殘疾,現如今依然能完好無缺地活躍在警壇的就只有我和三弟戰來。老爺子或許認為這是一個警察世家的光榮,但身為父親我不這麼認為。我必須顧慮他的安全,考慮他的人生,我不要他背負著警察世家的頭銜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我只希望他能過得好,以他喜歡的方式好好地活著,這才是一個父親的真實心情。只是,他似乎……不太瞭解。」「我們家那個還不是一樣。」卸下羅蘭德學院院長的外殼,宇文博也只是眾多為人父母中的一個。取下厚重的眼鏡,他以最清晰的視野去體察這個世界。「寺人……就是我的兒子,他和卓遠之、戰野、度天涯一樣都是大一的學生。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不是我做父親的自誇,他的優秀有時候比我們這些成年人都來得突出。他個性耿直,見不得社會上的陰暗面,他總想著用自己的力量去補齊這世界一切的缺陷。」提起那個優秀得跟神一樣的兒子,宇文博的嘴角在不自覺間彎成了一個弧度。「或許就是這種信念的推動,他的積極進取使我這個身為父親的人都備感壓力。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做他的父親。我開始害怕面對他巡視的眼神,害怕看見他清澈的眼神。我們之間的距離就這樣漸漸拉開,等我想重新找回父子之間的親密無間時,已經太遲太遲了。」回想過往,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曾經依偎在你懷中的小嬰孩兒已經長成了大人,在日漸衰老中,你只能遠遠地望著他奔跑在前。那根由血緣織成的繩索再也鎖不住他的腳步,而你卻連為他吶喊助威的勇氣都沒有——這大概就是親情中最可悲的一面吧。低垂著頭,宇文博的臉上有著濃重的遺憾。「這還不算,在寺人眼中,我這個父親,我這個頂著羅蘭德學院院長頭銜的父親卻在有形無形中給了他壓力。無論他做什麼,付出多大的努力,取得什麼樣的成就,別人總會把這些加諸在我這個父親的身上。所有的這些不斷地造成他的困擾,而我卻什麼也幫不了他。」所有認真的父母都希望給孩子創造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這是父母的天性。看著孩子陷入內心的惶恐中卻無能為力,那種自責即使在睡夢中也難以擺脫。宇文博也是如此,上次學生會主席競選事件中,當兒子受到誣陷時,他竟然懷疑起了自己的兒子。面對孩子的責問,他甚至動了手,每每回顧這些,他總會感到心中有愧。「我很想跟他道歉。」為了他的不信任,為了他出他的那一巴掌。「可是每次看見他冷漠的眼,我道歉的話又給吞了回去。只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都說不出口,我這個父親真的很失敗。」幾個自認失敗的父母親聚集在一起,各自感懷著彼此對兒子的遺憾,沉默中一道深沉劃過——「不用那麼在意,真的不用太在意。他們未來的人生還很長,總有一天他們會找到自己的路,那種探索的過程不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人所能替代的。」這是卓英冠的切身體會。他也曾茫然過,也曾懷疑過自己是否是一個好父親,他甚至認為如果遠之當初沒有成為自己的兒子,或許會擁有更好的人生。那種因為愛而產生的矛盾心情折磨著父子倆,終於撥雲見日,他們找到了只屬於他們的答案。「遠之……他一直很努力地想做我合格的繼承人,他成功了,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我的兒子。可是某一天,我突然發現在這成功的背後少了點什麼。他從不會像個正常的小孩那樣跟父親撒嬌,所有的事情他都會自己解決,我這個父親反倒顯得可有可無。我甚至很少看到他笑,那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讓他背負繼承人的命運真的是對的嗎?如果沒有這麼龐大的責任需要他擔負,他的人生會不會更加精彩……許許多多的問題壓在了我身上,作為父親,我必須為自己的兒子考慮——這是父親的天性,我逃不過我自己。」縱然父子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這一點還是難以泯滅。那段時間,卓英冠感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困惑,巨大的黑影擺在他面前,即使是面對最強勢的黑幫組織他也沒有那麼難以決斷。揉揉眉頭,他試圖揉散眉心間的那片陰影。「直到有一天,遠之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就是那個人改變了他的一生,也改變了我們父子倆的關係。遠之學會了該笑的時候放聲大笑,該鬧的時候隨心所欲地去鬧,他找回了自己想要的人生。猛然間,我明白過來,原來只要順著時間的腳步,一定會找到一條父母與兒女之間彼此協調的道路。」「這是親情的力量,連上天都無能為力的力量。」「這是親情的力量,連上天都無能為力的力量……」卓遠之按下了手上的遙控器,303寢室更是沉靜一片。度天涯、戰野,還有宇文寺人分坐在他的身旁,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就連阿貓、阿狗和小姐都默默地靜臥在一邊,努力維持靜默氣氛。院長室裡四位或父或母彼此間的獨白與對白,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聽得一清二楚,想忽略都很難。卓遠之對卓英冠的那一個擁抱可不單純,他將微型竊聽器別在了卓英冠的身上,本來只是想借此聽聽院長到底會跟他們的父母談些什麼,沒想到竟然聽到如此深沉的感慨,連帶著宇文也陷入一個很迷亂的漩渦中,都是這個梅非斯特害的。戰野漫無意識地搗了搗身邊的天涯,「魔女媽媽……我是說伯母很疼你,你早上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太傷她的心了?」海藍色的眼一瞥,王儲殿下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你還不是一樣,你父親那麼疼你,你卻忽略了他的感受。」「你們對待自己的父母太過分了。」宇文一貫冷漠的防線撒了下來,教訓人的口氣倒是絲毫沒減退,不愧是從紀檢部部長升任學生會主席的典型。「你們該跟他們道歉。」天涯和戰野同時調轉視線對抗他,「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棺材臉再度變成棺材臉,這次不是因為冷漠,而是被壞學生堵了個啞口無言後的尷尬。垂著臉,宇文有些無力,過往的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腦海中。他明白身為如此規模的高等學院院長,父親有著自己的無奈和彷徨。生存於這個世界,而不為其左右,那是多少人的夢,只是一個單純的夢。一直以來,他只顧著追尋這個過於華麗的夢,忽略了父親的感受,他也有錯。有好幾次面對父親,他都想為上次因一時衝動而說出的那些話向父親道歉。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只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他卻說不出口,原來父親也是一樣的心情。莫非,這也是遺傳的作用?「我先走一步。」拔開腿,宇文向外奔去。他一向追求穩重,這一次竟也急了起來,他要趕在父親之前跟他道歉,以一個兒子的身份道歉。奔跑的身影頓在門邊,他突然一個轉身直直地逼向卓遠之。「不要再玩這種竊聽的把戲,這可是違法的。如果下次被我逮到你做這種事,我就把你送到訓導處,讓萬任橫主任來教你如何尊重他人的隱私。」放下他的正義宣言,宇文馬不停蹄地奔向院長辦公室。將他的義正詞嚴丟給阿貓當球耍,卓遠之深沉的黑色對上兩位室友。「宇文寺人一定是去找他的院長爸爸說他該說的話了,你們沒什麼話要對自己的父親或母親說?」「那個臭爸爸……我才無話跟他說呢。」戰野拽拽地嘟著嘴巴,順手牽起小姐,很是親熱地說道「小姐,咱們回房睡覺,補足精神晚上將《蠟筆小新》從頭看一遍。」他的話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這個陽光大男孩只會在心情特別複雜的時候才會借助回顧《蠟筆小新》來撫平他波濤洶湧的心。卓遠之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走進自己的臥室,他能安穩地睡著那才奇怪呢。黑色調鋪向天涯,眼見著金色的發在陽光下閃動,他的心是否也在金色中跳躍?「伯母會按照你說的,家長會結束後直接坐飛機回去,你忍心她帶著欣喜來,帶著傷心歸?」天涯絕美的臉慢半拍轉了過去,「卓冠堂不是已經有個神算子叫八卦了嘛!難道你的名字也是八卦?」避開那如漩渦般神秘的一汪黑水,他不想心思就這樣被探究。「阿狗,跟我去收拾東西。」踩著高貴的步子,雪狼阿狗跟在了主人的身後——收拾東西,為什麼要收拾東西?我們的東西亂了嗎?原本紛亂的客廳忽然間就只剩下阿貓和卓遠之一對活寶,一雙金金綠眼對著一對矇矓黑眼,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這冬日的風會往哪個方向吹。縮著肩膀,垂著頭,直直地站在那兒,那是誰家的小孩在挨批?卓家小孩名遠之的是也。「居然將竊聽的功夫用在我身上?你真是出息啊。」卓英冠羞愧遠大於生氣,要不是兒子那個擁抱給了他太多意外的感動,他這個混了半輩子黑道的老大也不會被一個小小的竊聽器抹去了尊嚴。「我的出息顯然還沒到家。」卓遠之顯得有些沮喪。原本他是指望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下那個竊聽器,沒想到摸了半天沒找回竊聽器,自己的耳朵反遭受轟炸。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回去,那個小黑盒子正握在人家手中呢。說來慚愧,玩了半天他還是玩不過卓英冠,什麼是父親?這就叫父親。凝望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兒子,卓英冠的唇角動了動,「你已經很出息了。」能這樣手腳迅速地在他身上安裝竊聽器,以至一個小時之內都沒被他發覺,放眼全世界的特工、臥底、警察、殺手,他還是頭一個。「或許,已經到了讓卓冠堂更名的時候了。」此話一出,卓遠之立刻搖首擺尾,以最大的幅度拒絕。「你承諾了給我四年的時間自由支配,你不能反悔。」你當他在怕什麼?卓家在黑道的勢力已經延續了百年,有能力的新堂主接任一般分兩種情況,一是老堂主故去,另一個就是原先的堂主選擇讓位。後一種情況,新任堂主必須已經娶妻,或者在接任大典的同時娶妻,顯示出「齊家治堂平黑道」的意思。接任大典中一項主要的儀式就是更改堂名,取新任堂主名中的一字作為堂名——卓冠堂取的就是卓英冠的「冠」字,等卓遠之繼任堂主,卓冠堂就將順勢變成卓遠堂。卓英冠口中的更名其實就是將卓遠之推上堂主的位置,他打算當個逍遙的太上皇。可惜卓遠之似乎並不打算這麼早繼承大統,也罷!就再給他四年的準備時間吧!「我收拾好東西明天就回堂裡。」卓遠之交代了一聲正準備送父親上車,無意中看見戰野的父親戰持向這邊走來。「伯父!」像是故意要避開戰持似的,卓英冠先一步上了車,「早點回去,亦悠和優優還等著你呢。」在卓遠之的答應聲中,黑色的加長型豪華防彈車駛出了羅蘭德學院。收回送別的目光,卓遠之迎面看見戰持幾個大步走了過來,沖卓遠之微微點了點頭,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裝現金的信封袋遞了過去。「幫我把這個給戰野那個臭小子,他一個人打工能賺多少錢?我看他的牛仔褲都已經不成樣子了,一定是玩滑板的時候摔的,這小子從小在褲子、鞋子上的花銷就比別的孩子來得大。真是拿他沒辦法!」責怪的話語卻聽不出訓斥的口氣,父子倆一個德性。卓遠之望著那個信封袋遲遲沒有接下,黑色的視線像個雷達探測器一般掃過遠處,他忽然輕笑開來,「伯父,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戰野呢?」「那小子不值得別人為他操心……」「那你還拿錢給我?」一道火暴的聲音竄了進來,戰持回過頭正對上自己年輕時的翻版。「你怎麼來了?」戰野踩著滑板穩穩地停在父親面前,偏著頭他一臉很神氣的樣子,「看你怎麼還在我們學院逗留啊。」「我就逗留怎樣?你還想趕我走不成?」戰持的火氣也不小,將那個信封往前一送,他沒好氣地嚷著「拿著,小子!別說做爸爸的虐待你。」「誰要你的錢?」戰野的手始終插在褲子口袋裡,連伸都不願意伸出來,「我在酒吧打工的錢夠花了,編輯軟件的錢也夠交學費了。不用你多事!」戰持不客氣地將錢塞到他懷裡,「你就是賺再多的錢你也是我兒子,拿著。」「都說不要了。」戰野一手推過去,一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他手上,「給你的。」「炸彈啊?」戰持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一塊設計簡單大方的男式手錶走進他的眼眸,「手錶?給我幹嘛?」原來他都忘了啊?戰野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六七歲的時候我迷上了拆東西,那次把你最喜歡的手錶給拆了,你說等我以後賺了錢,一定要賠你一塊更好的表——這是我賣了第一個設計軟件賺的錢買的,現在賠給你。」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棕色瞳孔卻時不時地瞟一眼老爸,緊迫不捨的目光等待著他的反應。半張著嘴巴,高級督察原來也會出現這種呆滯的表情,將手錶放在手心裡來回翻看著,動作甚是小心。卓遠之有點看不過去了,輕咳了兩聲想要喚回他的注意。不想,這一咳卻咳出了他的一本正經。戰持也換上一臉的滿不在乎,手指輕柔地合上盒子,慢動作地將手錶放回自己的上衣口袋,順道還拍了兩拍以確保物件的擺放安全。這才抬眼看向兒子,語調裡依然洋溢著沖沖的火藥味。「想不到你這個離家出走的臭小子也知道孝敬父母?我還以為你根本不認我這個爸爸了呢。」別過臉,戰野將下巴抬得半天高,「你這個臭老爸有什麼好孝敬的?哼!」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戰持依舊充當著惡質老爸的角色,絕不為一塊手錶所收買。「不想被你媽嘮叨個半天,就記得回去吃年夜飯。」「知道了!知道了!」戰野不耐煩地揮著手,腳下的滑板也不安分地滑動了起來,「你快上車吧,走啦走啦!一個警察成天待在學院裡會嚇死人的,趕快走啦。」戰持在兒子的蒼蠅拍下以二分之一的播放速度預演起上車鏡頭,「你又不是沒長腳,別成天踩在滑板上,磕掉了牙,你可沒有再換牙的機會了。」開動車子,他凝望了兒子片刻,終於如戰野所願地走了。當車緩緩地駛出戰野的視線,那一臉的不耐煩終於被落寞撤換了下來,棕色的眼眸轉為黯淡,天知道他多想跟老爸一起回家。可他不能,他要做完手上的幾個軟件,他要在特洛亞酒吧做詩應生,他要獨立創造他自己的獨立時代。一雙堅實的手臂撐起了戰野頹然的身體,沒有說話,卓遠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足以將友情的傳遞過去,他們……是心意相通的朋友。「等你們都走了,303寢室就是我一個人的天下嘍。」戰野伸了一個懶腰,重新升起的還有他陽光燦爛的笑容,「到時候我想睡哪兒我就睡哪兒,我上半夜睡你的房間,下半夜睡天涯的房間,半夜去我自己房間裡的洗手間小便——生活多舒服。」「我看你是腦子有病。」卓遠之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板栗。戰野的話倒是讓他想起一個人,「天涯怎麼還不出現?他媽媽好像要走了……」說話間戰野的眼前瞬時出現十幾個黑衣人擁著一位絕美**,那十幾個黑衣人似乎還死拖硬拽地拉著一個女孩。搞什麼?玩綁架啊?「我真的不能……不能……」女生驚慌地四下尋覓,終於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一邊想從黑衣人的手中掙扎出來,一邊大叫著「卓遠之、戰野,救我!救我!」戰野相當認真地凝望著那一窩人,終於他的熱血沸騰了起來。腳下的滑板快速移動,他像一個英勇的牛仔從惡毒的晚娘王后手上救下了小巧可人的公主。「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綁架羅蘭德學院的學生?我告訴你們,我可是很厲害的,上次有一群人想要綁架我的朋友天涯都失敗了,這次憑你們幾個休想當著我的面綁架這位女生。」他氣勢洶洶地對視著眼前這幫黑衣人和為首的絕美**,末了還不忘招呼卓遠之「這裡有綁架案正在發生,你快來幫我啊。」被叫到名字的傢伙有點尷尬地沖在場的各位笑笑,「他……他在跟大家開玩笑呢,玩笑玩笑,不用當真!」又是一個糖炒板栗,梅非斯特將它當成新春佳節的禮物慷慨地贈送給戰野英雄。就算你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也麻煩你用腦袋仔細想想,有這等絕色之姿和宏偉陣勢相互輝映的不就只有天涯的魔女媽媽——度一夜王后嘛。這樣推論下去,她手上的女生一定是公主,更何況戰野至少見了公主二三十次,怎麼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同是女生,人家車神的面容他一次就記了個牢靠,還真是偏心得可以。為了緩解氣氛,卓遠之主動上前問候王后陛下「伯母,你這就要走了嗎?」「是啊!」一夜媽媽神情一黯,迅速地揚起笑容,「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有件事要拜託公主,如果她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帶她回國。」鬧了半天還是綁架嘛!她還真是不辜負魔女媽媽這個頭銜,卓遠之嘴角上揚,隨意問道「你是不是要公主原諒天涯啊?」「你怎麼知道?」他比她還具惡魔本性,居然連這個都能猜到?「因為他是無所不知的梅非斯特。」從他們的對話中,戰野終於明白了來者的身份,有些不好意思他充當起免費的註解員,「其實伯母完全不用擔心,公主不會真的跟天涯絕交的啦!」公主從地上隨意拿起一根樹枝刺了過去,「你又知道?」「你真的再也不跟天涯說話?真的再也不管他的任何所為?真的就這樣完全地放手?」沉黑色的眼眸懸在她的身上,注定她逃不開這份懵懂的糾纏。上前一步,卓遠之凝望著她,「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話嗎?」默默然地,公主螓首微垂。在去解救被綁架的天涯的路上,卓遠之曾經跟她說過公主,如果你沒有自信能讓王儲殿下愛上你,就……放棄吧。那種放棄是決然的放手,是老死不相往來,是將曾經的一切當成一場夢,夢醒全無。這樣的放棄她能做到嗎?不放棄,她和那位至高無上的王儲殿下之間還殘留些什麼?是他說的,是他親口說的她不可以隨意涉足他的人生,她也不是什麼公主,她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加入貴族的行列,更不可能成為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的王妃——想來可笑,那麼長的名字她竟然如此輕易地記了下來,想忘都忘不了。她不是一個死皮賴臉的人,或許她比一般的人堅持了一些,但她沒有自信可以靠著這份堅持支撐自己一點一點攀登到有他的高空。她懼高,上了天再摔下來會死的。望著戰野,迎上卓遠之,終於她與王后陛下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對不起!王后陛下,我想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無所謂!即使你不答應魔女媽媽的要求,我依然是你擊劍教練。」一把劍毫無預兆地刺中了公主的心扉,那可是愛神之劍?度天涯默默地走過來,默默地將手上的行李交給侍衛,默默地凝望著母親。半晌,他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媽,我和你一起回國。」道歉的話無須多說,他已經用行動回應了母親的愛。一向魔女氣質濃郁的度一夜竟然再度紅了眼眶,「涯涯寶貝,你不生媽媽的氣了?」他半真半假地撇了撇嘴,「如果你再叫我這麼難聽的小名,我一定會生氣,能燒掉整個王宮的那種。」「你就是這麼小氣,一點也不可愛。」淚水退潮,魔女媽媽還原本色,不客氣地罵著兒子,這時的她全無王后該有的尊貴。「就是你這個死小孩兒說了那麼難聽的話,才會害得公主現在都不理你了,你老媽我費盡心思想讓她重新對你樹立好感,可什麼作用也不起。你有那個閒功夫跟我在這兒扯蛋,還不快學會怎樣哄女生開心。」不用他哄,公主的神志已經陷入呆滯狀態。怔怔地望著眼前一身西裝革履的度天涯,公主連移開眼睛的力量都沒有。平時的他已經非常帥了,換上設計得體的西裝,他像一個中世紀貴族呈現在現代人的審美世界裡,美化著週遭環境。阿狗穿著一身為狗設計的唐裝,昂著高傲的狼頭佇立在他的身邊,像是王子護衛隊隊長警惕地四下巡邏,不放進任何一個危險的陌生人。不要誇讚它一身唐裝很得體,實在是它被剪去的長毛有些慘不忍睹。感覺像在上演一部偶像劇的大團圓結局,戰野踩著滑板興奮地來回轉著,「好了!好了!主角上場,所有的一切恩怨情仇都可以圓滿解決。」「嗚——」阿狗慘歪歪的哀鳴似乎預示著這是一部悲劇。開玩笑,它將要有整整四十天見不到他的小姐,還不悲啊?剛剛在303寢室的時候,它真的很想和小姐拍照留影,好在接下來的四十天裡時不時地拿出來以解相思之苦。可是王儲殿下說是趕時間,催著它一定要快離開,根本沒給它與小姐來個吻別的機會。而且,它現在全身的毛成了這個樣子,實在不宜照相留念。阿貓那臭不要臉的更是故意在它面前和小姐親熱,還威脅說是要趁它不在之機對小姐先下手為強,那它豈不成了後下手遭殃?嗚嗚嗚……我的親娘我的愛啊!完全不理會阿狗失戀的心情,天涯海藍色的眼追隨著他的小矮魔女。「我可是你的擊劍教練,你沒忘吧?」「你不是一直很不情願做我的教練嗎?我也不會死扒著你不放,所以下個學期你大可不來——天塌不下來的。」她小矮魔女也不是吃素的,脾氣?誰沒有?湊近一點,天涯貼著她的耳說了些什麼。下一刻,公主冷淡的面孔漸漸布上笑容,興奮的嗓音也再度提起,「真的?這可是你說的哦,你不能反悔。」舉起右手,天涯指天為誓。「我以奧古斯塔斯王儲的名義,我以艾伯克龍比家族的名義向你起誓,絕不食言。」滿意地點著頭,公主很是興奮,「既然這樣,我就同意你繼續做我的擊劍教練。記著!下學期一開學你就要將答應我的東西送到我手上,如果沒有那東西,你也不用做我的擊劍教練了。」喲!她還擺上譜了呢。被好奇心驅使著,戰野緊追不放,想問個究竟,「你到底答應她什麼了?剛剛你媽媽差不多都要使上綁架手段了,都沒用,居然給你這麼輕鬆就哄她過關,好厲害!」被捧得有點飄飄然,天涯綻放出水仙花的神采。「什麼是王儲?什麼是王儲的政治頭腦?什麼是王儲的外交手段?瞧見了吧。」真的是這樣?梅非斯特終究是梅非斯特,不自覺地擺出狐疑地態度瞅著兩個當事人。天涯自不用說,公主一臉的興奮像是中樞神經系統出了故障,真的是天涯幾句話造就的事態?不管怎麼說,這出偶像劇總算是有了個大團圓結局王后陛下與王儲殿下母子和好,二人帶著一隻名為阿狗實為狼的寵物偕同他們的侍衛隊向朋友們告了別,這就回國去度過這個多姿多彩的寒假。當然,阿狗的狼心狼肺已經遺落在羅蘭德學院,寒假過後它還是要重新回來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的。目送車隊遠去,卓遠之扯了扯公主的衣服,「天涯他是用什麼辦法讓你原諒他的?我是說,他之前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一夜媽媽又那麼勸你,你都沒有答應,為什麼會……」「你知道現在最紅的男性偶像組合是什麼嗎?」在公主認真的眼神中,卓遠之和戰野面面相覷,偶像?還組合?對於流行前沿而言,他們是落伍的大叔級別,所以他們的答案是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似乎也沒指望他們能答出個所以然,公主伸出四根手指在他們的面前甩了甩,「度天涯那個小氣鬼答應幫我弄到他們最新出爐的新專輯豪華D一套,還是簽名的那種,你說如此誘人的禮物擺在面前,我沒道理不原諒他啊。」有道理,真的很有道理。戰野頗為沉重地點了點頭,「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王儲的政治頭腦,王儲的外交手段哦!」「厲害!厲害!真是王儲級別的厲害!」梅非斯特黑色的眼神在閃爍,那是來自惡魔的嘲笑,就連飛在空中的私人豪華客機也要為之顫抖——「居然用這種辦法?你在公主的心中還不如四個『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的偶像明星,這樣下去她怎麼會答應做我的兒媳?真不知道,我度一夜這麼有魅力的女性怎麼會生出你這麼沒用的兒子?你簡直將王室的尊嚴、家族的榮譽給我丟得乾乾淨淨……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啦——」最後這一陣劇烈運動是魔女媽媽製造出的全三維立體效果,生動而形象地罵進了王儲殿下的心中。用王儲的身份換一張當今四個最走紅的偶像明星最新出爐的新專輯豪華D一套,附帶簽名,只為了挽回一個小矮魔女憤憤不平的心。值得嗎,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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