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波音737騰空而起,像一把利劍斜斜的刺向蔚藍的天空。
我們這次的行程是從南京飛包頭,然後從包頭向北到烏蘭察布盟,再到阿拉善左旗和烏拉特中旗考查陰山這一帶的陰山巖畫。接著繼續北上,到漠北的土拉河與鄂爾渾河流域考查突厥的文化遺跡。
我,老趙和老張三個人的位置連在一起,老肖隔著機艙的走道坐在我們旁邊。老趙有生以來第一次坐飛機,異常的興奮,雖然被安全帶死死的拴在座位上,還是很不安分的不時的透過機窗俯視下面的南京。
老張坐在我旁邊,雖然不像年輕人那樣興奮,但是激動的心情還是溢於言表。我心裡面好生納悶,老張好歹也是博物院的副院長呀,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怎麼要去一趟內蒙古也激動不已呢。
老張好像察覺我心思,笑著側過頭來對我說:「小吳,你去過內蒙沒有?」
「沒有,」我搖了搖頭,「關於內蒙的歌到聽了不少,呵呵,再不就是中學課文裡面學過翦伯讚的那篇散文《內蒙訪古》……」
提到翦伯贊,老張顯得更激動了,眼睛都濕潤,讓我更是迷惑不解。
「嗯,」老張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說:「他是我的老師!」
「什麼?」我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吃驚的看著老張,「真的?」
「是呀,」老張摘下眼鏡,掏出紙巾輕輕的擦了一下濕潤的眼眶,繼續說:「你們學那篇《內蒙訪古》是1961年老師和範文瀾先生、呂振羽先生去內蒙古自治區訪問回來後寫的,本來我是要和老師一起去的,但是臨行前一個星期我突然得了重病,沒有成行,沒想到……」
老張說著說著,竟老淚縱橫,傷心的搖著頭說:「沒想到,竟再也沒見過老師了……」
看著老張傷心的樣子,我和老趙都有點不知所措,愣了一會兒,趕緊安慰老張。沒想到老張七十多的人了,會在我們這些晚輩面前潸然淚下,箇中的原委肯定非同尋常。
老張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略帶歉意的說:「對不起,有點失態了!」
我給老趙遞了一個眼色,老趙趕緊拿了一張紙巾給老張。
「張院長,這是怎麼會事了,怎麼再也沒見過翦伯贊先生了呢?」我有點好奇的問。
「我病好了以後,去了南京工作。老師九月份從內蒙古回來到了北京,由於工作繁忙,我一直沒有去北京拜訪老師。後來文革開始了,我被下放到工廠學習改造,老師卻遭到了迫害,到了六八年年底,我才輾轉的聽到消息,老師和師母不堪忍受人格侮辱一起自殺了……」
說道這兒,我和老趙心裡面都猛的一沉,從老張痛苦而又傷心的表情中,我才明白到老張為什麼七十多歲快退休了,還要托著年邁的身子和我們一起去內蒙,為了去考古,更是為了緬懷恩師。
老肖看見老趙激動的樣子,擔心他身體有什麼不適,立刻起身過來安慰安慰老張。
過來一會兒,老張終於平靜下來了,對我說:「那次沒能陪老師一起去內蒙,後來就成了我的心病,這麼幾十年了,忙著忙那一直沒有機會,去年好不容易申請到了這麼項目,終於可以去內蒙看看,了卻我這輩子的夙願了,我也可以安心退休了,哎……」
「張院長,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老肖在旁邊補充說。
「小吳,」老張拍了拍我的肩膀,慈祥的看著我說:「這次能去成內蒙,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
「張院長您別這麼客氣,我也是牽線搭橋而已,……」我趕緊對老張說。
「聽小趙說,你這次去了內蒙以後,就要去美國讀書?」老張關切的問我。
「是呀,」我點了點頭,「下個月月底過去!」
「哪個學校?」老張問我。
「加州大學勃克利分校!」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老張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緩緩的說:「看來真的是緣分,老師也是勃克利畢業的!」
「真的?」我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翦伯贊先生也是勃克利畢業的?」
「嗯,老師是一九二四年考入勃克利的,算是你的學長了,他那時候是學經濟的。勃克利是所非常好的大學,好好努力,你非常有前途!」老張親切的看著我,我忽然覺得這種親切是那麼的熟悉。
「小吳,說說你對內蒙古歷史的認識吧!」老張對我說,我覺得更像是在考查我的歷史知識。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匈奴人就進入了內蒙;到秦漢時期或者更早,它就以一個強勁的民族出現於歷史。以後,鮮卑人、突厥人、回紇人,更後,契丹人、女真人,最後,蒙古人,這些遊牧民族一個跟著一個進入這個地區,走上歷史舞台,又一個跟著一個從這個地區消逝,退出歷史舞台。這些相繼或同時出現於內蒙地區的遊牧民族,他們像鷹一樣從歷史上掠過,最大多數飛得無影無蹤,留下來的只是一些歷史遺跡或遺物,零落於荒煙蔓草之間,訴說他們過去的繁榮……」我娓娓到來的說著。
「神童,你這麼牛,對歷史瞭解的這麼清楚,還能出口成章!」老趙一臉崇敬的看著我,要不是在飛機上,老趙肯定要對我頂禮膜拜了。
我和老張都笑了。
「小趙,你要多向小吳學習學習!」老張教育老趙說。
「這不是我寫的,這是翦伯贊先生在《內蒙訪古》裡面寫的,我還沒這本事呢!」我笑著說。
「小吳,你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本事也不差呀!」老趙稱讚我說。
「為了這次考古,我前幾天也做了一些功課,當然首選就是這篇《內蒙訪古》!」我回答說。
「嗯?」老趙有點奇怪,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說:「《內蒙訪古》我也學過,怎麼對這段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哎,課本上是節選了其中的第二,三節!」
老張朝我不停的點點頭。
老張告訴我關於翦伯贊先生的事情,讓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下了飛機,坐在去市區的車上,我不停在手機上編輯短信,記錄著我現在的感受。
一條短信只能輸入七十二個字,我現在的長篇大論不知道要多少條短信才能發完。我正猶豫呢,忽然收到包頭移動發來的一條彩信,包含了一堆關於包頭旅遊,住宿,天氣的咨詢,好幾百個字。對呀!我立刻受到啟發,幹嘛不用彩信呢!
終於所有的內容用兩條彩信全部搞定,我請老肖還在下榻賓館門口拍了張我和老趙的合影,一起發給秦霈。
不一會兒,就受到秦霈的消息,叫我路上小心,今天晚上就幫我把日誌上傳到博客上。接著,秦霈又發了一條消息給我說,從今天上午到現在為止,我的博客又增加了三次點擊,但是沒有人留言。
會不會是子墨?我心裡面有點小小的奢望。
「看來,那些星座運勢真的都是騙人的!」老趙和我走進房間,就直挺挺的躺在單人床上枕著胳膊說,「我們一路到包頭順利的很呀!」
()